散文｜黄勇：锦江看柳

文/黄勇

流经成都城区的锦江分为府河和南河，将内城环抱，形成著名的“两江抱城”格局。在府河和南河沿岸多个河段，有不少柳树，或与其他树木间植，或成片绵延数百米，成为诗情画意的景观。锦江看柳，是成都人日常休闲的一大逸致。

最近几年来，我早上都要特意绕道，沿着府河走路上班。在猛追湾一带，沿河长达数百米高矮不一、大小各异却又和谐规整的柳树带，总是让我心旷神怡，经常忍不住驻足欣赏，有时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这里的柳树婀娜多姿，郁郁葱葱，遮蔽行道。无论是中国民谚数九歌中的“五九六九，沿河看柳”，唐朝诗人贺知章《咏柳》中的“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还是在2017年火遍大江南北的《成都》中那句歌词“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都能在这里找到恰如其分的意象。

在这成片的柳树中，有些柳枝垂向河里，似乎想沐浴从遥远的岷山奔涌而来的清波。更多的柳枝则是努力地向下亲近行道，行人穿行其中，不得不低头躲避。有的行人则一直昂首挺胸，任由柔嫩的柳枝末梢轻轻地在脸庞上滑过，感受那如发丝拂面的温情。

看柳最好的时机是在细雨朦胧时。柔和的细雨，与柔顺的柳树搭配得可谓天造地设。河面上，远看泛起一层似云似雾的薄纱，近看却无。薄纱氤氲着柳枝，使得柳树更显碧绿，如玉一般温润。不用打伞，行走在柳下，雨珠顺着柳枝滴答落下，沾在身上，隐约能闻到一股清新的气味。

在我看来，这些柳树更像是一群婀娜多姿的仙女，在清风中飘扬着满头丝滑柔顺的绿发，静静地坐在府河岸边，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等待。更有深意的是，在柳树的身后，是一排挺拔直立的银杏树。一刚一柔，好像是一群雄姿英发的汉子守护着一群柔媚百生的女子，所有你能想象到的浪漫故事，都是那么合情合理，毫无造作。在数十米外的339电视台，如同慈祥的老人，无声地注视着它们，将一切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在著名的浣花溪，无论是溪畔还是公园，也是处处可见依依垂柳，苍翠欲滴。1200多年前，寓居浣花溪畔的杜甫，其构筑的草堂周围想必也是柳树成荫，不然怎么会随口吟出“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千古名句呢？除了河边、溪畔，但凡有水的地方，也是随处可见柳树。甚至一些小区、街道边，目之所及，都能看到风姿绰约的柳树。

成都的确是一个多柳的城市，成都与柳树的渊源极其深厚，比与芙蓉花的渊源早了很多。据现有的史料证实，柳树是中国的原生树种，栽培历史有4000多年，最早可追溯到古蜀鱼凫氏的“封树定界”。

鱼凫与蚕丛、柏濩并称为古蜀“三代蜀王”，是古蜀先民族群之一，建都在今成都温江区万春镇、柳城街道一带。那时，没有修筑城墙的概念，但城池总得有一个范围限定，用什么来标志疆界呢？

成都平原当时生长有大量柳树。柳树生命力强大，柳枝下垂，柳叶细长，随风摇摆，很是好看，而且又容易栽种成活。所以，鱼凫王下令，在疆界广植柳树，作为“城墙”。如果时光能够穿越，回到鱼凫古城，你会看到成排柳树迎风摆舞的壮丽景观。你会因此产生一种错觉：这哪是什么原始社会的城邦啊，简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

鱼凫亡国后，鱼凫城的柳树并没有跟着消失，每年依然万柳迎春，因此得雅号“柳城”。直到现在，温江的别称是柳城，境内有多个与“柳”有关的地名、遗迹等。

柳树生长快，容易存活，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被广泛运用于成都的市政绿化中，城区栽种了大量柳树。每年4月中旬左右，成都的大街小巷漫天飞舞着一片片的柳絮，落在行人的身上，掉在花木草丛中。尤其是在有风时，更是卷起白茫茫一片，犹如冬天雪花飘零。这对冬天少雪的成都来说，不能不说是一道另类的景观。

柳树分布范围广泛，不仅在南方常见，在北方也有，甲骨文中就有“柳”字。在北宋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一共有近200棵树木，其中绝大多数是树干瘿结粗壮的柳树。成都的柳树属落叶大乔木，别名杨柳，叶子碧绿，枝条细长，柔软下垂。如果说《清明上河图》中的柳树是粗犷的汉子，那么，成都的柳树就是温婉可人的青春少女。

柳树，不仅是成都的一大景致，更是深入这座城市的骨髓，浸润着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成都女子的身姿，男人的温情，语言的软糯，性格的柔和，都有着柳一般的特性。所以，锦江看柳，在欣赏这大自然赠送的独有风景外，更多的是发现成都这座城市的人文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