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还年少

那年的暑假，我才十岁，被队长安排和几个小伙伴帮队上放牛。离家不远有一个万亩左右的湖，沿湖长了一圈荷叶。一到夏天，碧绿的荷叶和粉红的荷花，在悠悠南风的吹拂下，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令人陶醉。在那弯弯曲曲的湖堤上，长满了绿茵茵、嫩嫩的小草儿。牛们最爱吃湖堤上的草，吃饱了就趟在湖堤上的杨树下，或者泡在湖水里反刍。

牛们在湖堤上吃草时，是不需要我们花很多心思去看管的，因此，我们小伙伴就开始做我们爱做的事情。我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脱光衣服下到湖里戏水，挖藕根，摘莲蓬。但是，湖里有湖里的规矩，湖是集体的，采摘的莲子卖了做集体的收入。下水戏水可以，挖藕根和摘莲蓬是不可以的。我们挖藕根和摘莲蓬其实就是偷，如果被看湖人发现了，是要受惩罚的。看湖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身材魁梧，一脸的凶相  ，小伙伴们都叫他“袁大块”。

因为我们嘴馋，我们经常挖藕根、摘莲蓬，袁大块最不喜欢我们。我们一到湖堤上，袁大块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板着面孔向我们吼：今天你们谁挖藕根和摘莲蓬，我就要剐了谁的皮。我们小伙伴都不怕袁大块，觉得他只是样子凶。我们被他抓到过好几次，都没有谁被剐过皮。被袁大块惩罚最重的一次，是他叫我们光着身子在湖堤上站成一溜，他从杨树上摘一根很小的枝条，挨个儿抽了几下，不很重，但有点痛。

这天，我们小伙伴得意忘形地在湖里戏水，挖藕根、摘莲蓬，根本就没把袁大块放在眼里。那洁白、鲜嫩、两三尺来长的藕根，吃起来真甜；那圆圆的、大大的、颗粒饱满的莲蓬，吃起来真香。玩够了，吃饱了，我们上到了湖堤。上到湖堤，我们都傻眼了，我们脱在湖堤上的衣服一件都不见了。哪去了?来鬼了？有小伙伴说，肯定是袁大块拿走了。不可能吧，没见他来啊?一个小伙伴说，可能是牛吃了。但大家都相信是袁大块拿走了。

我们光着身子，一齐来到袁大块守湖的茅棚，只见袁大块坐在茅棚们旁，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不紧不慢地抽着卷得粗大的喇叭筒旱烟。那蓝色的烟雾从他口里、鼻子里喷了出来，遮盖着他那布满皱纹、黧黑的脸，看着有点可怕。那刺鼻的烟味，随风飘到我们的鼻子里，有几个小伙伴打了几个喷嚏。

“袁爹，把我们的衣服给我们吧，我们再也不偷了。”终于，一个小伙伴胆怯地对袁大块哀求。我知道这小伴伙最顽皮，他说的是假话。

“谁拿了你的衣服？你们的衣服被落水鬼（传说中，专门抓掉到水里的小孩的厉鬼）拿走了。落水鬼今天拿你们的衣服，明天就要把你们带到阎家五爹（阎罗王）那里去！”袁大块对我们吼道。

袁大块不给衣服我们，我们是不能光着身子回去的，那样会被父母一顿打。于是，我们小伙伴都纷纷哀求袁大块。一个很精怪的小伙伴笑嘻嘻走到袁大块的身边，说，他明天把他的旧课本拿给他做卷烟纸。袁大块一听，脸上立马生起了笑意，然后起身，从茅棚里把我们的衣服拿出来给我们，并且吼道："下次再被我拿到了衣服，我就一把火给烧了。”

我们各自拿着自己的衣服，嗷嗷地叫着飞快地离开了袁大块的茅棚。来到湖堤上的杨树下面，有小伙伴提议要报复一下袁大块。怎么报复呢？有小伙伴说把袁大块的茅棚墙壁戳几个洞，让蛇爬进去吓死他。有小伙伴说，等袁大块出去了，把他的茅棚给烧了，他就没地方住了，我们就能安心挖藕根、摘莲蓬了。小伙伴出了很多主意，都觉得不妥，只能另想报复的办法。

一天，袁大块划着一条小船，去湖中巡查去了，小伙伴们觉得报复的机会来了，一窝蜂的来到了袁大块的茅棚边。戳他的墙壁吧，他的墙壁是用芦苇杆做的，好些个洞，根本就不用去戳。烧他的茅棚吧，都没有带火柴。突然，一个小伙伴眼睛一亮，说把袁大块栽种的蔬菜给弄死。只见那个小伙伴来到袁大块的菜地里，弯腰，把一颗颗绿油油的的蔬菜向上提了提，不一会，那些被 提过的蔬菜在太阳下面耷拉下了叶片。还有一个顽皮的小伙伴，把一个脸盆大小金黄的南瓜翻了个个，用一根拇指大小的树枝在南瓜上戳了个洞，然后扯开裤子，对着那洞撒了一泡尿。那小伙伴一边撒尿，一边狂笑，小伙伴们也跟着大笑起来。做完这一切，小伙伴们像打了个大胜仗似的，疯疯癫癫的离开了袁大块的茅棚。

打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下湖挖藕根、摘莲蓬了，因为，我们怕袁大块报复我们，怕他真的把我们的衣服一把火给烧掉。不过，袁大块没有怪罪我们，但他啃定知道是我们把他的蔬菜给弄死了。

如今，袁大块早已作古，儿时的小伙伴聚在一起，总要怀念起袁大块来，觉得他可亲可敬，都觉得有点对不起他。那时，我们还年少，但愿袁爹的在天之灵笑看我们那时的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