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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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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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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妈牵挂的日子不叫漂泊

       昨晚给父母打电话请安,母亲问起我回家的日子。我知道她一直在牵挂远方的儿子,虽然我已到中年,但随着寒假的临近,母亲思念的心情越发强烈。自从我漂泊他乡后,她心里感觉老是放心不下,每次电话里总要嘘寒问暖,尽管她身患疾病,每次都说她精神,身体好着呢。问我和妻子,还有孙子,生活可好?身体如何?还时刻提醒我们多穿衣服,其实我也早已归心似箭,但故意说我还没决定,母亲听了有些失望。因为我一旦说了回家的日程,她就会每天在村口等我,村口的公路上便会出现她孤独的背影。她是想我过年回老家吃肉:因为老家的猪是她一手喂大的,希望我回老家吃她亲手擀的臊子面,还有她亲手炒的“杀猪菜”,那可是难得的美味,她想我,正如我想念远方的孩子一样。

踏上回老家的旅程,用脚步丈量回家的距离。每次回老家,我都行动敏捷,跑得特快,望车里都是明媚的笑脸,都是说走就走的旅行!但每次离开老家,我心情不好,雪地里就会留下厚重的喘息声,有时还晕车,犹如出嫁回娘家的女儿,母亲总是站在村口的马路边,看着我挤上车,直到车翻过山梁,消失在视线中才肯离开。

小时候,老家过年真好,孩子们都盼望着过年杀猪,抢个猪尿泡吹圆在场里踢来踢去,能玩上好多天,穿着补丁的衣服,袖口糊得脏兮兮的。

进入腊月,年味越来越浓。“腊月八”母亲煮好甜醅,孩子们去河里把冰敲开,挖些晶莹剔透的冰块回来,倒在甜醅里,边化边喝,透心的凉爽。腊月二十三日“小年”,民间传说灶神上天转娘家,家家送灶爷,到大年三十晚才被“接回”。母亲在厨房里秉燃蜡烛,供上彩纸黑面,让灶神吃了“糖瓜”(灶糖)“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女人们还剪了“十二生肖”、 “富”字、花鸟、狮子窗花,过年贴在窗格上,希望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腊月三十接纸祭祖,大门和客房门上贴上板印的门神秦琼敬德,檐头贴上五颜六色的风纤(又叫春叶),晚上叔叔把糊好的大红灯笼挂起来,要是赶上正月十五雪打灯,红红的灯笼在瑞雪中摇曳,可谓风吹灯笼嘟辘辘转。奶奶在腊月就烧好木炭,架在火炉上,发出淡淡的清香,偶尔哔啵一声,然后斟上香槟酒和沙棘汁,全家人聚在一起,围着炕桌拉家常,确定来年各块地里种什么庄稼。孩子们躺在母亲煨的热炕上无忧无路地撒着娇,等待着大人们发护身钱,午夜在院子里放鞭炮,听着村子远处锣鼓的声音,数着河对面元咀、河南、许家岔出了多少盏高灯,火树银花不夜天,日子就这样在幸福中过着。

中庄伙里家家门口挂大红灯笼,那可是最热闹的地方。庄后的山坪里是孩子们放孔明灯(天灯)的地方,他们提前用纸做好背篓大小的灯,下面用棉花蘸上蜡和油,然后抬到山顶上点着,敲锣打鼓,孩子们在欢呼声中看着孔明灯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天际边!

耍社火是热闹非凡的。瓜灯,虎头灯,莲花盆满院都是,跑场场,旦娃子载旦,通渭小曲随着曲艺老人的嗓子飞出。跑马灯,在孩子们眼里,八个马灯便是成吉思汗的八百铁骑,最后是跑船,铁链枷打狮子,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太平年;白天还要带个搞笑丑角“哈莫娃”,烧社火那天晚上黑虎赵龙官还要挨家挨户“断瘟”,有的地方直到二月二皮影戏唱完才结束过年呢。

小时候过年,缺的是年货,不缺年味,长大了过年,有的是年货,却没了年味。童年的我们总想着往外面跑,想看山那边的世界,去欣赏外面的风景,儿时的年味回荡在心里。不觉恍惚已到中年,小时候那个只会敲碗筷的少年,如今拿起了锅铲,老家农村过年的热闹氛围早已难以找回。七八十年代,由于生活紧张,村里好多人一个托扯一个,远走高飞,陆续搬到内蒙或天山脚下安家去了,原先繁华热闹的中庄伙热闹不再,一座座荒芜破败的老屋,大门紧锁,有的烟囱再也见不到袅袅升起的炊烟,麻雀和老鼠早已把家安在里面,生儿育女,庭院深深几许,满目但见杂草丛生,园中的刺梅,大梨花,玫瑰,菊花也是花开花落,自生自灭,曾经的繁华似景都任凭雨打风吹去!瓦片脱落的屋檐犹如老人豁了牙的嘴,屋角结满蜘蛛网,恰似蹲在墙角里风烛残年的留守老人,找个“掀牛九”的人都难,村庄就这样老去了,给人以荒凉心酸之感!

再也见不到黄梁顶上的谷子,立套上的豌豆,塌散沟里喝泉水,红土嘴上挖洋芋,马岘山上平田整地,扑鸽沟里放驴,盘兔山上拔麦拉田的情景。映入你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杏树,桃树和马芦刺,骆驼蓬,一群群野鸡野鸭带着子孙们悠然漫步,野草长的淹没了人的膝盖,连山路都封满了,清早就能听到山梁上林间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后来靠天吃饭的父老乡亲们发扬愚公移山精神,决心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生活,很快在厚重的黄土地上掀起了水平梯田建设的热潮。他们在荒坡上植树造林,种红豆草,马苜蓿,栽花椒树和红富士苹果树,加强生态环境保护,发展雨水集流工程,后来又欣逢国家退耕还林的好政策,历经二十多年,终于打造出绿水青山,一片片经济林郁郁葱葱,满山苍翠,芳草茵茵 ,鸟语花香。故乡干涸多年的小河又恢复了清水长流,绿水碧波,一路欢歌向东流。水中鱼儿嬉戏,夏夜蛤蟆长鸣,蟋蟀和蛐蛐一起和谐地唱着动听的赞歌。小河两岸芦苇丛生,一朵朵芦花在风中摇曳,微风吹来,似麦浪起伏。曾经绝迹的野鸭和水鸟们在晨雾中打着呵欠,拍着翅膀,扭动着丰满的腰肢,带着一群群毛绒绒的宝宝们,精神抖擞地在水中欢快地游泳捕食,尽情地展示着华丽的羽毛;山中的动物也逐渐多起来了,啄木鸟、戴胜、喜鹊、野鸡、嘎啦鸡、还有不知名的鸟儿们,多得有点惊人,经常开着森林音乐会,清晨,当第一声鸟叫唤醒梦中沉睡的人们,乡亲们便开始一天的奋斗生活。

小时候端午节过后孩子们都在苜蓿地里灌黄鼠,现在小松鼠们在“八担河”崖边的树上欢快地叫着,也不见孩子们来捉它们,倒显得有些寂寞了。

苦日子过完了,父母们都老了,村里的长辈们都一个个陆续离我们而去,长眠在山的那一边,天各一方,留给后代们深深的遗憾。过往匆匆的幸福流年,任凭记忆泛滥成思念。

想家,很温馨,总会让我心很静!就像当年的母亲笑着站在村口喊我们回家吃饭一样,叫了又叫,孩子们不想回家,总想着多贪玩会儿。

一枚小小的回家车票,虽然隔着千山万水,却带着厚重的乡愁,连着母亲的微笑,系在游子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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