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来
享受假期的日子,我像一朵漂泊他乡的蒲公英,急匆匆回到了让我日夜魂牵梦绕的家乡。偎依在白发苍苍的母亲身旁,吃着焦巴黄黄的煮洋芋,可口的浆水面、苦荞面棒棒,热恋的黄土高坡上那一道道梁,一道道坡,都那么熟悉。儿时的玩伴,热情的亲戚同学,摇着小尾巴欢迎我的小土狗,咕咕叫的鸽子,热炕头睡着的小花猫,梦中念着咕噜咕噜的经,犹如我唱着儿时的歌谣。
接下来迫不急待要做的,当然是要到马岘山、背洼山、兔儿沟、上峡、石梍沟,去找寻我曾经丢失的梦,那儿是我小时候跟着爷爷放驴,挖柴胡、青蕉、采山花,摘马芦、沙棘果、“驴奶头”(一种植物,果实可吃),烂山的苜蓿地里捉萌萌的小黄鼠的地方,充满了我快乐的童年,现在虽然不捉了,听听它们可爱的叫声也算是一种满足,在塌散沟口的石崖上,捧一掬石缝里渗出的山泉水喝下,清冽甘口,或撩起来洗洗眼睛,自然是爽极了。
老家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雨水顺着瓦曲里流下,拉檐水都上线了,人们将桶子和盆子接在滴檐水窝窝里,听着这滴滴答答的无根之水落下,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天籁之音。雨敲打着树叶和庄稼的叶子,由于雨水合时合节,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远山近川,一片绿塬!疯长的野草封住了山路,没人膝盖,我小心翼翼地走着,还得打草惊蛇,黄色的柴胡花、牛冠铃花、骆驼蓬花,紫色的地蕉花、苜蓿花,蓝色的青蕉花,到处都是,最多的要数马芦树了,上面结满了紫红紫红的马芦果,有的简直结成疙瘩,满山遍野,摘一颗放进嘴里,酸甜酸甜的,不由人缩缩脖子,挤挤眼睛,满满的都是儿时记忆,眼前一亩亩洋芋开着紫花、白花,和玉米相间,玉米长得都有两人深了,耳边彷佛听见了玉米拔节的声音。山崖边的树上松鼠摆动着漂亮的尾巴,追来追去,调皮地叫着。
七八十年代,人们日子过得有些紧张,孩子们放牲口时都要提个拔柴和拾粪的筐子,母亲们还要利用生产队干活缓干粮和晌午的时间,爬到地埂子上拔柴,背回家,等晒干了灶火里做饭时烧,爷爷奶奶们也都要背个背篼去割草,然后背回来铡了喂牲口,灶火里缺烧的,炕洞里没填的,圈里的小猪也饿得哼哼直叫,一看见孩子们都很亲热,希望孩子们拔来古籽蔓喂它们,孩子们拔来一筐,倒进猪圈,然后高兴地趴在圈墙上看着小猪们津津有味地吃着,心中充满快乐。一到秋天,山上的马芦刺也被剁光了当柴烧,等到霜降,还要铲填炕的,扫树叶,山上的草皮也被铲了,光秃秃的山,原本薄弱的生态环境遭受破坏,水土流失严重,远远望去,让人顿生荒凉萧瑟之感。连姑娘们都远走高飞,远嫁到天山脚下或内蒙酒泉去了。
山水产生了文明,山水延续了生命。山水交织融合,静动搭配,便有了清潭和池塘,有了花草绿树,所以山明水秀,组成了家乡最美的风景。后来靠天吃饭的父老乡亲们发扬愚公移山精神,掀起了水平梯田建设的热潮,决心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生活。在荒坡上植树造林,种红豆草,加强生态环境保护,后来又欣逢国家退耕还林的好政策,历经二十多年,终于打造出绿水青山,一片片经济林郁郁葱葱,满山苍翠,一水碧波,芳草茵茵 ,鸟语花香。故乡干涸多年的小河又恢复了清水长流,水中鱼儿嬉戏,夏夜蛤蟆长鸣,蟋蟀和蛐蛐一起和谐地唱着动听的赞歌,春蛙秋蝉,绽红泻绿,花红柳绿。小河两岸芦苇丛生,微风吹来,似麦浪起伏。曾经绝迹的野鸭和水鸟们带着毛绒绒的宝宝们,一群群地在水中欢快地游泳捕食,山中的动物也逐渐多起来了,野鸡、嘎啦鸡、还有不知名的鸟儿们,多得有点惊人,经常开着森林音乐会,清晨,当第一声鸟叫唤醒梦中沉睡的人们,乡亲们便开始一天的奋斗生活。
家乡的夏季,已经是瓜果飘香的季节。母亲菜园里的豆角、西红柿、黄瓜、辣椒、茄子、金瓜,萝卜,多地吃也吃不完,有的由于连日阴雨,烂在地里,让人见了实在有点心痛,每逢这时,母亲一边割着韭菜一边就会笑着说:让我背些到远方的城市里去吃,还说她的菜没有打过药,糟蹋在地里,远方的孩子在城里买菜吃,太可惜了。
山间小水慢悠悠,碧波微微愁对愁,小杯一抖润入口,家乡一醉谁解忧。
山坡上的树林里,火红火红的花椒结满枝头,红彤彤的红富士苹果压也弯了枝头,杏树上黄灿灿的山杏,山桃树上的毛桃,沙棘树上红黄的酸揪揪,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孩子们都懒得去摘了,这就是我热恋的黄土地。家乡人在奔小康的路上,生活水平也提高了,楼房拔地而起。找一个雨天休闲的日子,有幸和多年未见老同学,朋友们聚在一起,掀个牛九,喝个小酒,在象征家乡人红红火火生活的电炉子上熬一曲罐罐茶,加上冰糖桂圆和枸杞,苦苦地呷上一口,就着油馍馍咽下,或者拿出老家的土蜂蜜,蘸着油饼吃下,忆苦思甜,给人一种久违的开心,甭提多高兴了;有的老人们捧起珍藏的水烟袋或旱烟锅子,焖一气水烟或旱烟,任凭烟从鼻孔里飘出,有腾云驾雾之感,可神气哩!
这醉人的家乡生活,我该什么时候再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