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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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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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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董

当孙子带着自己的同事出现时,他正坐在堂屋里,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桌上的瓷器,琢磨着接下来怎么好好打理这些祖上传下来的物件。他用干布仔细擦去瓷器上面的细灰,用些许浑浊的但也带着精光的眼睛轻轻扫视着这些老东西。这些老东西可不是那种一文不值的地摊赝品,听他小儿子说,这些从他祖辈传下来的东西,每一件都有着被磨砺岁月留下的痕迹,每一件也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他用那双布满老褶的手稳稳地把桌上的那件瓷器放回桌下的箱中,目光平静地看着箱中的另外几件小瓷器,把他们一件一件地取出放在桌子上。张三草有着自己打理这些文物的方法,祖宗传下来的土法子,每年除夕,每年中元,每年清明,都会把这些物件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祖屋的牌位前,上完香磕完头后,再整整齐齐地放回箱子里,几十年都是如此。这些古董,是他的命,也是整个家族的命。

当张三草把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物件放回箱子时,孙子张行健和他的同事李科长正站在院子里,而李科长在看到张三草的那个箱子时,掩饰不住眼中的光彩,激动地搓搓双手,连忙拽着张行健走向堂屋。

这老爷子的东西,不一般。

“哟,大孙子回来啦,还带朋友来咱家,赶紧进屋。你爹他几个也刚来,我让你婶子快点做菜!”张三草看到自己的孙子想自己走来,便赶忙把箱子胡乱锁上,从角落兴奋地掂来几个小板凳,招呼着让两人坐下。

李科长乐呵呵地打完招呼便连忙接过板凳,拘谨的坐下,眼睛时不时瞟向老人身后的箱子。

张行健拍拍李科长,对着张三草笑道:“爷爷,我和老李待不了多大会儿,市里的事太多了,等会吃完饭,下午就走!”

“行行行,只要回家就是好事,下次回来把孙媳妇儿和我那个小重孙女带来就行。回都回来了,还不去里屋看看你奶奶去!”张三草把板凳放下,喜上眉梢他心里明白,自己孙子是市文物局的一个科长,一年到头在市里到处跑,爷孙俩一年根本见不了几面。但孙子回来属实是件大事,老伴儿天天念叨着他,自己心里也放不下这个已经成家的孩子。只可惜自己已经过了八十六岁大寿,身子骨也一天比一天差。这见面的次数也是一次比一次少,说不定下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面。只可惜自己这些宝贝,也不知道该和谁详说,也不知道该留给谁,更不知道谁会把这些宝贝好好留着,不然是真没脸去见下面的祖宗。

午后的院子被太阳烘得暖暖的,这四月的天也稍稍有了几分春色。只是那冒出新芽的树下仍是一片荒芜,没有芳草,也没花香,似乎和那刚放入箱中的瓷瓶瓶身一样光秃。

张行健的两个婶子把菜端上桌子,和张行健寒暄了几句便去了女人那一桌。张三草也拿出了一瓶老酒。奶奶在旁边拉着孙子的手说个不停,咯咯的笑声不曾停止。家里的三个儿子都有些事在忙,就张三草一个男人在家,所以整个堂屋也就显得清净。

饭吃得差不多了,酒却没喝。这整个堂屋的空气也显得格外清醒。

“你爹他们又出去玩了,我估计他们不到晚上不回来,一天天的耍疯了!”

张行健笑了笑,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爷爷:“爷,最近地里咋样?我看最近咱家里也没人下地,我爹他们也不在家,这地也没人打理,要不我请人帮忙理一下,我怕这地荒了。”

张三草连连摆手:“还请啥人啊,你爹跟你叔不是回来了,明天让他们干去。”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必须压榨一下。还好我下午就走。”张行健轻笑道。

李科长轻轻放好碗筷,看着裱在墙上的军人照片笑道:“张老,我听说咱家是个全乡闻名的光荣之家,也听过您在战场上的神勇,所以跟行健来家看望一下您老。”

“哎,什么神勇,都是国家的功劳。要没国家,别说扛枪了,光是一个灾年我就饿死了!”

李科长趁热打铁,向张三草问道:“张老,您也知道我是行健的同事,我听他说咱们家祖上收藏着几件好宝贝,我实在是对一些文物有很大的兴趣,同时我也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所以想看看咱家祖传的这几件宝贝。”

话音刚落,张三草就微微收了收笑容,眉头微皱道:“啥宝贝啊?都是在家留着玩的地摊货,你要是想要我就去给你拿几件,我家库房还有很多,都是老头我亲手做的!我给你拿点去。”

他站起身,走出堂屋门,拉着张行健便向库房走去。

“你这瓜娃子怎么啥都往外面说?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你爹的事了吧?咱家的东西不是被别人惦记一次两次了!你怎么就记不牢呢?”

“不是爷,我就请我同事来家里玩玩,看看咱们的那些宝贝。你也知道我们是干啥的,我同事和我也不是贼,再说这么多玩意儿他一个人也抢不走啊,防他干嘛?”

“你可不知道,他在院子里的时候我就看见他了,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儿,没事就往那个箱子上瞅,绝对没安好心。你爷我八十来岁了,啥时没见过?说不准那家伙现在就琢磨着怎么把那箱子弄走呢!”

“害,爷,干我们这一行的或多或少都有这毛病。和这些老玩意儿打交道的时间一长,就对这些东西有了些不可抗力,虽然根本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但就是会犯些小毛病。”

张三草忍不住给了自己孙子一脚,激动地花白头发都炸得竖了起来:“啥小毛病?你可知道那里的东西都是咋着留下来的?刚子他们跟你说了多少次你也忘了?这些东西不能让外人知道你是不是也忘了?”

张行健连忙用一只手扶住发火的爷爷,另一只手不住地狠揉发烫的耳垂,目光移到一旁,悻悻道:“没忘,你也跟我说过,咱家里的人做什么都不能忘本!咱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从小到大都你都不让我碰,有时候连看这些东西一眼都得挨揍,上次二爷来咱家祖屋上香摸了一下上面的瓷瓶你都追着他说没规矩。但你不跟我们说下这些东西的来历,也不和我们一家说这规矩是啥,我们一家咋着守这规矩?”

“规矩就是规矩!你还犟嘴?你跟你三叔这么长时间学啥不好,非得学这!”张三草作势要踢,但被孙子扶着却踢不到。

“我三叔和你说了很多次,要把这东西捐给国家,你都是不听,这些东西搞不准都是国宝,在咱手里是糟蹋作践,交给国家让专家去保护才是最好的法子,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定数额的补偿!”

老爷子剜了他一眼,一把推开张行健,怒指道:“你这混蛋小子,几十年前你爷上战场的时候啥没见过?那收缴的金的银的都是用车子装,再说你爷这条命早就是国家的了,还要什么补偿?记住,咱家不稀罕那玩意儿!不能拿国家的一毛钱!你小子知道你爷,那玩意儿拿在手上就是烫手的,拿多了就是在自己脸上扇巴掌!”

“我知道我知道,爷,咱们一家保管这些东西这么长时间了,就想把这东西好好保存下去,你这心里想的啥我们也稍微清楚点。但是于物于情,这还是得上交国家。今天来这儿就是说这件上交的事,要知道,你孙子现在是市文物局的一个科长,这些东西上交给我们,局里的人就会对其进行分类,贵重的向上级交接,次一点的就放在咱们本地的博物馆,平时还会有专家给它们修护,还会进行一些相关研究,你想看的时候还能去看看,这不亏。咱们就......”

就在他们说着的时候,堂屋那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呼。

张三草大惊失色,丢下张行健自己一人赶回堂屋。张行健身子虚,远远追不上自己的爷爷,一道堂屋门口,便看见那桌下的箱子大开着,一件精致的瓷器被摆在桌上,二婶在旁边一直数落着李科长,张三草站在桌旁脸色铁青,手指着李科长,嘴唇颤抖,身旁的老伴则在不住劝慰,而老李则低着头坐在桌旁满脸尴尬,戴着手套的手放在瓷瓶上还没收回去。

“我就在旁屋吃饭,就听见里面有个响声,我以为碗碎了,拿着笤帚一进来就看见他把爹的瓷瓶拿出来了!”二婶恨恨道,“从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有点问题,但想着是健小的同事也就没想啥,还好我进来了,不然爹这宝贝东西得少上一两件!”说着还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笤帚。

李科长看着众人,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角落。

张三草止不住的咳嗽,手颤巍巍地指着李科长,嘴里颤抖地挤出一句话:“你滚!”

“不是,爷你别气!我同事就是有些忍不住,别太生气!”张行健拍着爷爷地脊背,忙道。

老爷子一下扯开他的手,甩到一边,指着门口:“下次别再带他来!”

“健小,别带你同事来了,你爷受不了这。这东西我都碰不了......”奶奶在一旁拉着张行健,叹道。

张行健见此,便什么也不说,强撑笑意带着李科长走出了院子。

刚回车上,李科长脸色煞白,叹了口气道:“老张,我刚才真没忍住,一进来就看见那瓶子,觉得是万历时候的,就想拿出来看看。就是没把握住力道,那东西也没细看。”

“你还细看?你再细看你那双手都敢被我爷留在那儿!!我在来的路上跟你说了多少次,咱们尽量不要去主动碰那批东西,以最大的努力让我爷同意这件事!现在倒好,整个事变成啥样了?现在我就只能等着我爹给我打电话挨凶了!”

张行健叹道,“这次的考勤也没法完成。调任也无望了!”

“不是,我总感觉你爷爷这东西有点悬乎,像是个什么东西渗到里面了,总感觉有点别扭。”

“这有啥别扭的?你就是手痒了。还想着法子找理由。搞笑!”

说着便启动了车子,轮胎碾出的扬尘掩过他们远去的车影,也几乎掩去了汽车无奈的叹气声。

老爷子在家里晕倒。

得知这个消息的张家三兄弟连忙从外面赶回家。

老大张刚脸上带着一抹醉红,那更多的是慌乱,老二张民回到家时屁股上还粘着一张牌,老三张志则回来的最早,整个人什么也不顾的冲向床头。这三兄弟每个人的职业不同,性格也不同,但唯一相同的就是孝顺,这是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知道的。

回到家里的三人在堂屋看到了一些没来得及打扫的碎片,还有屋内桌上一个只剩半个瓶身的瓷瓶。

张三草躺在床上,脸色煞白,一言不发,双眼暴凸又无神,只是看着前方的衣柜,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儿瓷片,而从手上流出的血则糊住了厚重的棉被。张刚费力地把那块儿瓷片从老人手里薅出来,鲜血从瓷片上滑落,张三草猛地抬起双手,惊喊着:“瓶子,老祖宗的瓶子!”

“不就是瓶子吗?爹,咱再弄回来一个就行!你好好躺着,好好躺着!”张刚忙劝道。

“啥?这个瓶子是咱祖宗留下来的那个?”老三张志从张刚手里拿来那块儿瓷片,赶忙回到桌前,小心地将破瓷瓶片拼起来。他心里在不停祈祷这些碎片是赝品,是假的。在那只剩半个瓶身的瓷器前,他仔细端详大会儿,才不由痛呼:“好好的宝贝!这是万历年的宝贝啊!”他这个历史文物专家实在不相信,这个可以被作为是国宝的文物竟会在他面前以这种方式出现。他赶忙打电话通知部门里的相关人员前来处理,绝对不能让情况继续恶化。

张民在自己的婆娘那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更是气得不轻。于是来到床前,把自己大哥拽了出去。

“这健小咋回事?带了个公家的人来家吃饭,结果还差点把这瓶子偷走,结果还把这个瓶子搞成这样。咱爹跟那个姓李的鳖孙绝对脱不了干系!”

“我和这小子打个电话,让他把那个混蛋小子带回来,他爷的东西都敢坏,这是咱家的命根啊!”

老三坐在瓷瓶前,不敢继续触摸这个碎掉的瓷瓶,双手不停搓着自己的脸,然后从中间捡出了一块碎片。然后从里面又扯出了一个东西。

“诶,等会儿再说这件事。这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好像有点问题!”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行健带着李科长着急忙慌地从大门处出现。这时,被张刚请来的医生也放下了手中的听诊器,轻声对一旁的众人说:“就是气急了,一时没缓过气来。不过咱家老爷子之前当过兵,身子骨硬朗,也没什么大碍,歇上两三天就行。但不能再被气着了。”

“爷!”张行健一进屋看到了众人围在床前。

张刚上去就给了张行健一巴掌,又指着旁边的李科长吼道:“你这个鳖孙儿!谁让你俩碰你爷的宝贝的?这手就是闲不住是不?闲不住就剁下来喂狗去!”

“姓李的,这东西是你碰碎的不?老老实实说实话!”

“这瓶子碰碎了还敢回来!”

李科长看着桌上的碎片,脸色红涨,憋了好久才说:“我就把这个瓷瓶拿了出来,也没粗暴对待这个瓶子,怎么可能会?”

“放你妈的狗屁!”张刚两眼怒瞪,“这么些人就你一个碰了,瓶子才碎成这样!咋着?”

然后瞪向张行健:“你跟家里人打个电话,今天留在老家不回去了!啥时候好了啥时候回去上班!”

张民在床前伺候着老爷子,一言不发。

“行了哥。”张志拉了拉张刚,然后对李科长说,“这瓶子是你碰的?来你给我示范一下你拿出它的手法。”

张志部门的同事也带着相关器械赶了过来,然后在桌前做起了检验。

许久,其中一个同事对张志说了一席话后就带着设备离开了。

张志面色古怪,一时看不出是笑是哭。他又把众人拉到旁屋,把今天同事的检验结果说了出来。

“这东西,不完全是真的,但可以以假乱真,应该是把我和小李都给唬住了。小李当时应该是用我们专业的手法合规进行察看的,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方法,让这种文物有了延时性碎裂。”

张志拿出了那枚碎片,放在桌前,“就是这枚,和其他的质地有很大的不同,然后对其进行化验,发现是民国仿造的,上半身碎掉的有很多是和它一样,与这半件儿放在一起,你不碎是真看不出来。但如果碎的全是真的,这价格在修复后还是有些可观,但这是半个赝品,自然会缩水极多。”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当时就是想看看,没曾想会整出这种事。”

李科长站在一旁羞愧道。

“你和张行健心里想的啥我心里比你们清楚,我也是从你们这个时候过来的。”张志望着李科长,“但以后在没有可靠的设备与技术时,就别逞一时之快去满足自己那份心痒痒的念头。幸好这次是一个半赝品,不然造成的损失足够去掉你这顶乌纱帽的。

“你们水平不到家,以后遇见好东西悠着点。”

说完便不再理会李科长,转身拍了拍张行健,语重心长道:“这些东西真是咱家的命,以后别再打你爷的主意了。咱们这些做儿孙的,唯一的就是听你爷的话。

“你先回市里,这里有我们,这段时间就先别回来了。”

初春的夜晚仍然是冰与寒的主场,就算是土地被午时的阳光暖得唤醒了些许嫩芽,但夜的寒风仍然呼啸着把一切的生机重新强压回地下。

一家子的男丁除了张行健,全都伺候在老爷子的床前。歇了一天的老爷子把身子竖起来,头倚靠在床头的墙面上,静静地用浑浊的目光注视着欲要说话的张志,而那双布满老褶皱的爬满青筋的枯手,紧紧拉着张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瓶子、瓶子”。

张刚拉了拉平日里最健谈的张民,示意他跟爹多说一会儿话,早点忘了这些糟心的,别让床上的老爷子再想那些事了。

张志看着床上的老父亲,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父亲从来不爱财,在利益和情义面前绝对会不假思索地选择后者。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父亲也绝对不会因为一个瓶子的破碎而丧失了一切的精气神。

他知道原因,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在老爷子面前讲出来的时候。

在张三草沉沉睡去时,在电话里痛骂儿子的张刚也是怒意难平,而繁星点点的夜空只剩下一勾弯月点缀着单调的黑色。似笑似悲。

张志在院门口点了根烟,又递了一根给旁边的张民。

两兄弟蹲在门口,抽着烟,听着自己大哥的叫骂声,想想躺在床上的老父亲,心中那股子怒气也不觉地凉了一截。

“二哥,我想和你说个事儿。这个事儿你得跟咱大哥瞒着。”

张民丢掉烟头,起身拍了拍屁股:“啥事儿,你说就行。”

“咱爹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没一个假的。”

“啥?都是真的?”张民有些意外,“那你今儿咱说那个瓶子是赝品?脑子抽卡了?”

张志弹了弹烟灰,淡淡道:“没咋,就是这些东西以后咱们最好别碰,离得越远越好。”

“你咋想的?这些东西咱也不知道咋着弄,放到家里也是生灰,你也别老想着上交国家了,自家的东西自家留着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再说了,咱得听咱爹的话。”

“那你知道那些东西的里面是什么吗?”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碰过那些东西。”张民好奇道,“那里面是啥东西?难不成还有一些画和字?”

“骨灰。”张志吐出两个字,又点燃了第二根香烟。

张志吐出的烟雾遮挡住了自己的脸,在模糊的视野中张民愣住了,下一秒便生出了一阵恶寒。

“你没听错,骨灰。”

张民颤巍巍地取出一根烟:“这里面的每个瓶子都有?”

张志点点头,顿了一下,又摇头道:“不是,有几个空下来的。”

“我明白了。这事就不和大哥说了,这东西里的事儿他迟早会知道的。咱爹绝对只会和咱们大哥说的,他巴不得咱们不知道。再者了,咱哥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了,你信不信他敢到市里面把健小给揍死。”张民瞬间明白了。

“这每个瓶罐里面,都是咱们先人的骨灰,而且里面的一些纸上写着他们的名字与生平。而且今天碎的那个瓶子,是咱爷爷的。”

“志弟,我以前看过咱二叔抱着那个瓶被咱爹追着跑,会不会并不是想拿去还债的?”

“你是说他想咱爷爷了,想去供着?”张志扑哧一笑,“他是啥样的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在外面赌博坑了自己的媳妇,还把这坏习惯让你染上了。咱爷还在的时候你见过几次他来伺候的?他就是相中那个瓶子了。要知道,那个时候没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想出手个老玩意儿跟玩儿似的。”

“也不知道咱爹能不能缓回来,爷爷的瓶子成了那样,恢复成原样是个啥样咱也不清楚。”

“咱爹不是睡了?今天晚上把那个瓶子整理好,我把它运到所里去。你呢,跟着我去所里一趟,取一个跟这看着一样的瓶子。咱得先让咱爹歇着。”

说着便带着张民走入了亮着点点灯光的堂屋。夜色下的小院,也似乎有了些生机。

从那个事情后,张三草就和失了魂一样,每天手里都抱着个瓶子。

村里的人都十分诧异,连路口的大妈们也开始因这事嚼起了舌根,但每次只要被张家人听到都会被瞪回去。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张家仨兄弟也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工作,每天开始轮流照顾自己的父亲,他们都觉得自己亏欠父亲的太多,而自己也太过于自私,只能在赡养父亲的过程中弥补之前没能尽到孝心的遗憾。

夜里,寂静的小院子也有了活气,春意也开始暖着刺骨的冷风。

张三草把孩子们叫道祖屋,那每一个瓶子都在祖宗的牌位前摆的整整齐齐。

“你们一天天的不着家,干活的干活,吃席的吃席,回来陪我的时间都没多少。你们爷爷当年走的时候,一家五个兄弟姊妹,就我一个把后事操劳起来的。都说我那些姊妹们孝顺,到头来还是冲着这祖屋和老祖宗留下来东西来的。我这辈子没留下啥,所有东西都捐给国家了,就这些老玩意儿没有。舍不得!”

老爷子说了很多,平日里不落泪的他竟开始抽泣起来。

儿子们都不说话,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的父亲。

“老三,你打小就聪明,这瓶子里是啥恐怕也早就知道了。现在喊你同事来吧,我也想通了。

“平日里我总躲着你们看这些宝贝,不想让这些玩意上交国家,我害怕你们因为这些东西不在我手上了就不回来看我了。所以我一直留着,不让你们碰。结果呢,有时候你们还真是眼里只有这些东西,我也怕以后在这瓶子里再也见不到你们。

“我年纪大了,该玩的东西早就玩腻了,整个人也不奢求啥了,就想你们几个多回来陪陪我。”

老爷子的目光不再浑浊,他也明白了,只有自己的孩子才是自己的命,有了孩子的陪伴,家也就有了根。

“行,爹。”

北方的春天还是很冷,但巢中的老鸟也等回来了自家的孩子,这里没有了冰天雪地,也没有了万物俱寂的悲寂,有的只是亲情的暖暖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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