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七十三岁的父亲自从退休后,就一直在家种田劳作。因为哥哥的孩子在镇里上学,哥哥和嫂子也在家附近上班,所以父亲除了务农外还兼有做饭和接送孩子的“工作”,这一切被看做是很正常的责任或义务,我想大抵是老人心里就有义务照顾下一辈的意识吧!但哥嫂和侄辈们从未对父亲说声谢谢!
父亲一直承担着这样的“家庭责任”直到去年生病住院。我在医院照顾父亲的时候反复和他讲要少做点农活儿的道理,父亲表面答应,待出院后依然还是能动则动,似乎我的话就是耳旁风。有几次我和姐姐严厉斥责父亲,父亲说“在家里也要吃饭,不种点怎么办呢?”父亲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可是我和姐姐也经常给他零花钱,而且我还常回家看看,最后父亲才承认说“哥嫂们也不容易,要养孩子压力也大,所以自己能帮点就帮点。”父亲这样说,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今年由于事业改制,所以回去看父亲的次数变少一些,但感觉出父亲对我的思念愈甚。前几日回家,父亲告诉我坐骨神经痛又严重了,让我带他去医院看病,临睡前还递给我1000元钱。将父亲送去医院的路上我询问父亲痛了多久,父亲回答有两天了,我问父亲为何不让哥哥送他去医院,父亲没做声。我又问这1000元钱是哥哥给的吗?父亲说自己攒下的基础养老金,于是我想起来过年时候父亲交代我去银行给他取的1000元,原来父亲这半年来一直没用钱,顿时我没再说话,内心很是伤感,因为我对哥哥怀有期待。
送父亲住院后,我在旁服侍,姐姐也来了。她听说是父亲叫我送医院来的,姐姐顿时也不开心了,便数落父亲。“叫你别做别做,你不听,如今痛了又找弟弟带你看病,哥哥在家你怎么不叫他送你到医院?”姐姐说道。父亲半天才回话说“你哥要挣钱嘛!”姐姐也沉默了下来。
姐姐白天在工地做工,晚上住在城里照顾上高中的外甥女,我便到姐姐租住的地方给父亲熬汤。姐姐对我说“这么多年来父亲每次生病都是找你,你还没成家,我多少有些意见,我和你其实是最辛苦的,但父亲总觉得你过得好一些。”姐姐说完后我并没有回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姐姐又说“当然,父亲的病要治,我愿意出钱。”也是的,父亲每次看病都是姐姐先垫钱的,然后结账大都是我结的,我和姐姐也一直很爱护哥哥,所以也没和哥哥在父亲看病的经济上计较太多,但哥哥从来不对我们说一声感谢或者理解的话,我和姐姐内心多少有些悲伤,但也能表示理解哥哥,毕竟是一家人嘛,于是便找个理由说也许是哥哥不善于表达吧!
父亲的病严重了,从去年的只有一根椎骨出现问题,到今年的四根椎骨出现问题,已经导致他不能行走了,如果强行走动,那就会是要命的疼痛。我没有责怪哥哥在家为何不带父亲到医院,只是告诉哥哥父亲需要做手术,在我照顾父亲三天后,哥哥是接到我的手术通知电话后才“抽出时间”赶到医院的。了解病情后我告诉医生还是想回家保守治疗,医生说作为孩子应该要治疗父亲,保守治疗已经不起作用。我想医院多少会站在他们的角度上,但毕竟我也有我自己的角度。我不是因为这次手术需要好几万的手术费而放弃给父亲做手术,而是我知道这种手术很难治愈,一旦手术失败父亲就再也起不来了,为了防止风险了,我做出了这个艰难的保守治疗的决定。
我的决定哥哥并没有提出不同意见,比如坚持给父亲做手术,哥哥没有说什么,晚上办理好手续后我便托哥哥带父亲回家,我不知道在哥哥开车带父亲回家的路上有没有和父亲表示要求父亲应该做手术的话,但我当着父亲和哥哥面说结账的时候,哥哥依然没有任何话。
我对父亲是有依恋的,因为父亲陪着我成长,我需要父亲这个坚强的后盾,哪怕只是心理的后盾。哥哥和姐姐早已成家立户,情感依托自然有自己的这个小家,而我只有父亲这个依靠。我想给父亲治好病,但又怕父亲术后风险,而且七十多岁的老人还要承受手术的剧痛,我心疼父亲,很纠结,这种无奈让人很痛苦。
父亲在去年住院治疗结束后,虽然走路还有些疼痛,但父亲依然还去做些农活,湾里人也经常极力劝说父亲别做了,因为他们看到了曾经“叱咤风云”的父亲如今佝偻着腰背着柴火艰难地走在路上,他们也心疼父亲。但父亲没有停下来。
这次住院回家后,有一幕让我很难受。湾里一个伯母路过我家门口时,看到父亲坐在凳子上,便说 “今天怎么坐着在,不去做事呀?”话音刚落我发现父亲的身体有一个瞬时的起身姿态,但是父亲起不来。顿时我开始又心疼父亲了。这些年一直没停下来的父亲,他怕在做活儿上输给别人,他怕自己没有种到粮食,他更不服自己已经老了。
我无语凝噎,只想对父亲说:“父亲,您就停止忙碌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照顾好自己才是给儿孙最大的帮助!”
2019年7月24日19时作于湖北电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