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晓琳
网站用户
团圆
顾老师把黑塑料袋里的螃蟹一股脑儿倒进桶里，力气大的两只，蟹爪勾住桶沿，三下两下爬出来，翻到地上。越狱成功，立即兵分两路逃窜。她伸手抓到一只，扔回桶里。扭头看，另一只已经爬到橱柜边，眼看要钻进下面缝隙，说时迟，一个跨步，踩在螃蟹的爪子上，逃兵全部逮住。反应迅速，完全不像七十岁老太太的身手。这要是让女儿小枝看见，又得说她不服老，不让人省心啦，又得说这个岁数，走路要迈小步，行动要放缓慢。
她顺手把炉灶上的炒勺拿过来，压在水桶上。水桶里的活物，一刻不停地爬着，仍在争先恐后找出路，蟹爪和蟹壳碰撞筒壁，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
平时，楼下利民生鲜超市的蔬菜也很齐全的，日常饭菜完全够用。因要买螃蟹，所以去了市中心的比优特大超市。坐公交车去，采购完，出来，站在街边，顾老师狠心挥了挥手，打了一辆出租车。逛了一上午的超市，购物袋，沉甸甸，一手拎两个，走到公交站台，还是很吃力的。再说下车后，走到小区门口，还有一站多地。明天是中秋节，小枝一家三口要回来，顾老师不想因自己的身体，影响孩子们的心情。
春节的时候，也是逛超市，采购一大堆食材，好几袋子，寻思也不着急回家，就走了一站多地，又在冰天雪地里等了十多分钟公交车。回到家，头就晕，迷迷糊糊，顾老师那时就后悔，刚才打个车好了，也不至于挤挤插插，东摇西晃，拎着东西，站了六站地。
小枝也埋怨她，我们要开车去，您说要溜达，就当锻炼了，锻炼就少买点呗，又不是通货膨胀，要抢购。您说您退休工资五六千，怎么就舍不得那十块八块的打车钱呢。再说，这要是严重了，打针住院，哪样不比打车费贵。顾老师那天舍不得花钱坐车，自知气短，理亏，闭着眼睛，任由小枝噼里啪啦数落着。主要还是血压上来了，头晕，无心和女儿掰扯。
心情好，动作也轻快麻利，顾老师接着从购物袋里往外掏，一斤猪肉馅，一把芹菜，小枝从小就喜欢芹菜馅饺子，这是每逢和女儿团聚必不可少的吃食。不过，今晚得先蒸螃蟹，明天十五再包饺子。一袋鸡翅，三罐可乐，外孙子瀚文回来，一定要吃姥姥做的可乐鸡翅的，这个菜不能缺。里脊肉，黄瓜，青椒，香菇等等，一一拿出来。
顾老师把这些食材稍加整理，放进冰箱，又把门口的十瓶啤酒倒腾到冰箱最下层的冷饮箱里。楼下超市小伙子，那个眯缝眼，一溜烟，帮着把啤酒提到一楼电梯口，冲顾老师笑笑，返身回去了。一条线似的眼睛，笑起来像睡着一样。眯缝眼总是那么热情、实在，小区里，谁家买点东西，让帮着送一趟，有求必应。
看着排列整齐的啤酒，应该够女婿喝两天啦，这才放心关上冰箱门，洗洗手，走到客厅沙发旁，如释重负地坐下来。
上了年纪，毕竟体力不行了，超市里，左看看，右挑挑，还觉得有许多东西没买呢，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拎着四个沉甸甸的方便袋，还真是不轻松。
和许多老年人一样，除了睡觉，顾老师的电视机一直都是开着的。她两脚摊开，斜倚着沙发背，头枕着后靠垫，闭着眼睛，听着电视。虽然退休了，也要关心国家发生的大事小情，不能脱离社会，不能让年轻人落下。除非有喜欢的电视剧，一般情况下，都是调到本市新闻频道，其实她也没看几眼电视，只是听着声，仍自顾看着自己的书，或者倒饬阳台上那些花草，或做其他的事。只是这样，屋子里就不那么空了，仿佛有人在说话，在陪着自己一样。
老伴在的时候，老两口一起去老年大学，她学电子琴，他学书法，在那里，也遇到许多老同事，老朋友，课后，大家相约喝茶、吃饭、登山，很充实，忙的不亦乐乎。
自从老伴七年前走了，她便不再去老年大学。后来，听老同事介绍，报个班，练瑜伽，还别说，老胳膊老腿，抻抻还真舒服。练瑜伽后，腰疼的毛病也很少犯了。后来又迷上了广场舞，觉得这个运动好，下楼就可以练，像走路一样，听着新潮时尚的歌曲，仿佛自己就走在时代的热烈氛围里，仿佛不曾离开，不曾衰老。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热乎乎的，出透了汗，浑身轻松自在，晚上睡眠也好呢。
参加了小区夕阳红舞团，跳舞的服装，左一套右一套置办，小枝回家，顾老师便像小姑娘一样，一件件拿出来，显摆给女儿看。还对小枝说，这套白色的，我觉得五楼你李阿姨没我穿着好看。小枝说，那是，顾老师身上有过往岁月的沧桑，脸上有人生阅历的沉淀，资深美女的气质呢，有几个比得上顾老师？她看着小枝，有点得意，有点害羞，怪嗔着，用手拍打着女儿，虽是耍贫嘴，还是很受用，咧着嘴，洋溢着开心的笑意。又说，上次你买的那件民族服装，她们都说样式时髦，要你帮着再买几套呢。
小枝有时候投其所好，没有时间回家看老妈的时候，便趁午休时，网购流行的、跳舞能用上的服装，邮到小区楼下的菜鸟驿站。上午收到衣服，下午一定穿出去。顾老师在舞友面前展示着新衣服，嘴里埋怨说，不让女儿瞎花钱，非得买。内心里却是满满的骄傲和满足。
女儿穆有枝在南滨区人民医院上班，女婿唐伟在区法院工作。今年，瀚文读高一了，课业多了。连续好几个月，女儿一家都没回来吃饭。要过中秋节了，提前好几天，顾老师就打算和小枝微信视频一下，商量他们回家的事。
自从小枝教会她加好友，用视频，顾老师的微信视野开阔多了，用处也多。不仅能和女儿一家视频，和中学老同事聊天，还能和舞团的伙伴相约锻炼时间，有一次，腰间盘犯病，下不了楼，恰巧高血压的药吃没了，多亏加了百灵的微信，百灵是楼下社区干部，舞团的技术指导，点开微信一说，百灵那丫头心眼好使着呢，人也和名字一样响亮，勤快，几分钟就把药送上12楼。
那天，顾老师打开视频，看到小枝上来，说，小枝呀，过两天，过节了，你们能回来不，瀚文有课没？
回去，妈，那边小枝眨着大眼睛，瞅着手机镜头。
顾老师年轻时一定是大美女，现在保养的也很好，除了眼角的皱纹，额头的皱纹，皮肤仍然白皙，并没有这个年龄常有的老年斑。顾老师的眼睛，清澈细长，有点丹凤眼，就是吊眼梢，正好掩饰了岁月赠与的痕迹，没有耷拉眼角。
小枝继承了母亲外貌的优点，皮肤白白嫩嫩，大而圆的眼睛，眼角向上挑着。唐伟刚认识小枝时，说她的眼睛像梅花鹿，明亮，单纯，灵动着生机，跟她在一起，很轻松，没有俗尘杂念。后来，小枝经常调侃说，唐伟是跟着梅花鹿，走进了他们爱情的伊甸园。
小枝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忽闪着大眼睛说，我和唐伟也正商量呢，买点什么带回去，十四晚上我们三个就回去，妈，我们打算住两天。
啊，住两天？住两天好哇，住两天好，妈举双手欢迎，顾老师高兴地连声说着。
十六那天，瀚文有课，我们再回来。咱们十四晚上就开吃哦，顾大厨要好好表现啦。小枝在那端兴高采烈地说着，给妈妈布置着重要的任务。
顾老师说，那什么，你们俩忙，啥都不用买，我在家闲着，中秋节前一天呀，海鲜，肉呀，鱼呀，水果呀，我保证买齐刷地，保管你们回来，就开饭。顾老师听女儿说要提前一天回来，还能住两宿，甭提多高兴了，没放下电话，心里已经在盘算菜谱了。
小枝对着视频，做了一个大大的OK手势。放下手机，小枝也心潮澎湃，好久没回家了，想老妈饭菜的味道；想躺在床上，啥心不操，就等着自己心心念的好吃的，摆满一桌子；想回到没出嫁时，受宠溺的日子。小枝默念着，中秋节，快一点到来哦，巴不得第二天就放假。
顾老师此时倚坐在沙发上，回想着几天前和小枝通话的情景，不由得笑了。休息一会儿，喝了一杯热水，精神头又回来了。
一会儿，孩子们就该到家了，先把青菜摘好，洗好切好，进屋就开火炒。还得拌一个家常凉菜，女婿的下酒菜。凉菜，哦，剥蒜，先剥蒜。顾老师边叨咕边干，菜已经洗好切好。找出大蒜，回到沙发这，把装蒜的盘子放茶几上，边剥蒜边看着电视。
几条不痛不痒的循环滚动新闻重播后，那个大眼睛，单眼皮的小伙子又出来了，顾老师喜欢看他播音，从年轻时就喜欢看单眼皮男生，在顾老师眼里，单眼皮是一种气质、单眼皮也是一种性感。
单眼皮小伙子仍然正襟危坐。最新消息，黑龙江省卫健委今早通报，昨日新增1例新冠境外输入确诊病例何某某，该病例8月1日，从泰国转机到北京，在北京做过7轮核酸检测，均呈现阴性，完成集中隔离医学观察14天后，乘坐T7087次航班返回临江市，在临江市居家隔离期间，第八次核酸检测为阳性，目前已通过负压救护车转运至定点医院隔离。
播完这条新闻，单眼皮小伙子嘴角微微上扬，以标志性的表情看了一眼电视机前的观众，继续播报下一条。顾老师无心继续欣赏她的爱豆，此时倒是有点担心，大半年了，黑龙江省一直保持着零确诊病例的记录，这次临江市出现病例，似乎不是好兆头。毕竟那T7087飞机上还有一百多人呢。两年多的疫情，任何一个市民，对疫情的研判，都有大概的常识了。
端着剥好的蒜瓣，回到厨房，一瓣一瓣拍着。
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翻身农奴的心儿照亮，我们迈步走在……
这是顾老师的手机铃声。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除了电视新闻继续分贝平缓地播着，空旷的客厅里，冷不丁地出现不和谐的声响，令人不禁一震。
顾老师放下砧板上的蒜瓣，趿拉着拖鞋，赶紧过来摁了接听键。
妈，是我，妈，你干啥呢？小枝急三火四的声音。
啊，我切蒜呢，其他菜都准备好了，你们进屋就蒸螃蟹。顾老师忙不迭地向女儿汇报着后厨的进展，还想问，下午能早点回来么，就被小枝连声拦住。
小枝说，妈，妈，你先听我说哦，今天晚上有点变化，穆有枝同学不能赴顾老师的晚宴了。
咋呢？又有同学聚会啦？顾老师想起，那次就是，周末，准备一桌子，临了，说外地回来一个同学，十多年没见面了，就把唐伟和儿子扔在这，父子俩也是匆匆吃完，回家了。最后，她一个人咳声叹气，收拾着满桌子的剩菜。
小枝马上说，不是聚会呀，妈。咱们南滨区防疫有新情况，有个泰国坐飞机回来的，家就在南滨区，妈，你知道不？
顾老师吃惊地说，啊，那个泰国人呐，我知道，我刚看新闻啦，你不会是那架飞机旅客的密接人员吧？还是你们单位哪个同事……
顾老师退休前是中学教师，有着较高的素质，对时事新闻、日常养生保健常识都保持着敏锐的分辨能力，她只信正规媒体的宣传报道，从不乱传小道消息，更不会听风是雨，乱吃乱用药物和食品。有些个老年人，也许是文化水平的问题，或是不常看时事新闻，有些脱离社会，总能弄出一个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同一个楼二单元那个武大姐，听信一个传销骗子，不去医院看腿病，非要吃那个包治百病的钙片，花了一千多块，结果腿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17号楼有一个老太太，遛狗，回到家，觉得人都带着口罩散步，狗狗走了这么长时间，啥都不戴，不安全，就用酒精湿巾使劲擦狗嘴，擦狗毛，不一会儿，那狗狂叫不止，低头看，整个狗脑袋都是红的，通红通红的，嘴也肿得老高，还发烫，老太太以为感染新冠了，呼天抢地，整个小区都知道了，结果抱到宠物医院，一查，酒精严重过敏，虚惊一场。
妈，您别瞎猜了。小枝知道妈是有文化的人，除了消费观念不同，舍不得花钱坐出租，其他荒唐事，基本不会干。之所以瞎猜，也是担心自己。
妈，我是想告诉您，因为有外来输入病例，需要对密接人员进行流调，对重点区域进行全员核酸检测，两天内必须完成。所以抽调了许多医护人员和机关干部，今晚全部下沉到社区，配合区政府的工作。您家有枝同学光荣入选此行列。
顾老师这才听明白，女儿要加班。这两年，防疫已经常态化。不仅医护人员常加班，小区门口时不常就封闭起来，社区干部监督扫码、测温、戴口罩才能出入，天都大黑了，他们还一直站岗，不分啥天气，是雨是雪，是冷是热。这社区干部也一样受累，真不容易啊。所以，小枝加班，她多少能理解，
那唐伟他俩？顾老师还盼着，存着一线希望。哦，唐伟也去支援社区了。瀚文学校下午就放学了，一直在家呢，学校也接到通知了，没特殊情况，不让走动。
顾老师听到这里，饱满的心情，满怀的期待，好像一个圆鼓鼓的气球被利器蹭了一下，刷地泄了许多，呆呆地，木然，楞了半天。
她知道，这次中秋团聚是无望啦。打起精神，调整一下情绪说，那你们注意安全哦，晚上冷，多穿点衣服，我这儿啊，没啥事。好东西你们是吃不着喽！没口福吧？一会啊，我蒸几个螃蟹，啃完，约楼下李阿姨跳舞去，我得穿那套白色的。
小枝忙说，对，把李阿姨比下去。妈，我告诉你，我……小枝迟疑一下，哦，我是想说，你自己也得保护好啊，记性不好，兜里多放几只口罩，哎，别挂，妈，我还有话呢，你的降压药还有吗？
有，有，我前天刚买两瓶，不用惦记我，你们是不要出发了，我听着你那边闹闹嚷嚷的，快去吧，别让同事们等。
虽说能理解，顾老师还是觉得，满满的心里，仿佛被抽出去一块，有些失落，有点空虚。面对电话，故作轻松，是想减轻孩子们的愧疚感，不能回来陪老妈吃饭，小枝一定也不好受。
案板上切好的蔬菜，一盘盘，盖着保鲜膜，刚才还颜色鲜艳，挺实光泽呢，怎么现在看起来有点蔫，有点暗。螃蟹还在哗啦哗啦地爬，气势似乎小多了，寂静了不少。
小区微信群通知，六点在小区广场开始核酸检测。不能跳舞了，响应号召，去做核酸。一个人吃螃蟹也没意思，晚饭，顾老师简单吃了点中午剩的稀粥小菜。六点一到，顾老师带着身份证，下到5楼，叫上老伙伴李阿姨，一起排队做核酸。顾老师没穿那套白色衣服。
从小区正门出去，就是小广场。小广场上已经搭好三顶临时帐篷，三个检测点位，每个帐篷前面都是长蛇一样的队伍。
志愿者们在维持秩序，用小喇叭不断喊着，间隔一米，戴好口罩。
顾老师她们来到第一顶帐篷前，维持秩序的志愿者看了她俩的身份证说，超过七十岁的老人，可以不用排队，先做。于是，她俩走进帐篷里。
顾老师，李阿姨，您二位来啦，老党员带头做核酸，表扬你们呀。
桌子后面有人说话，这声音咋这么熟呢，眼睛离了老花镜，瞅哪都是一层蒙，隔着防护服，防护镜，看着对面三个大白防护服，圆圆的，胖胖的，都一样。这时，坐中间的大白向顾老师挥挥手，说，是我，顾老师，我是百灵啊。
你这丫头，罩的这么严实，我上哪看是谁!我说听声儿咋这么耳熟呢。顾老师缓过神。
百灵嘻嘻笑着，接过两人身份证，说，我们三人一组，必须严格防护，对自己负责，对家人负责。
顾老师伸着拇指，赞许地说，嗯，像样！我家小枝也分到社区了，和你一样，过节都不能回家，唉！孩子们都受累呢。顾老师心疼眼前的百灵，更惦记着自己的女儿小枝。说到这，顾老师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什么，问，百灵，你们要检测到几点呐？
估计十二点前不能完事，今天是第一天。百灵说，
验完两人身份证，这边核酸也检测完了。顾老师和李阿姨走出检测点，老姐妹俩在楼下又溜了几圈，才上楼。
望着仍然在桶里横行霸道的螃蟹，作为一名志愿者，经常积极参加社区志愿服务活动的顾老师，对这两天过节的日程有了进一步的规划。
十点一过，顾老师关了电视，来到厨房。三十分钟后，鲜红锃亮的螃蟹已经蒸好，个个像红脸包公，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地等待着餐者的啃食。鲜香的蟹肉味道，弥漫着整个屋子，一个一个捡出来，放在盆里，满满的一盆，再套个干净的购物袋。
顾老师拎着螃蟹盆来到小广场时，排队做核酸的居民，已经不见逶迤曲折的队伍，百灵这个摊位，排着十多个人，顾老师远远地看着，等都测完了，趁着没人的空，她走进来，试探地叫了一声百灵，这回右面的大白是百灵，她惊讶地说，呀，顾老师，这么晚了，您咋又下来了？
顾老师说，晚是晚点，我有事求你们，所以就来了。三个大白不明就里，相互看了看。
是这样，我准备过节的食品啊，吃不了，女儿也不回家，想请你们帮我吃一吃。顾老师一番话，百灵都不知咋接茬了，她站起来，举着带消毒手套的手，真的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帮这个忙。
顾老师，您看您这么大年纪，还深更半夜给我们送吃的，我们受之有愧，怎么好意思呀。
哎呀，你们也是父母的孩子嘛，你们吃，就当我女儿吃了，我这心也舒坦点。再说，你们多辛苦呀，连续好几个小时，该饿了。你们就这么想，反正是帮忙，不吃白不吃。
顾老师不愧是当过老师，会开导人。把其他两个大白也逗乐了，她们站起来，一个劲地拱手向顾老师表示谢意，左边的大白连声说谢谢老人家，中间那个大白没吱声，咳嗽了一下，咳嗽声有点怪异。顾老师使劲看了她一眼，中间大白还在低头不住地拱手致谢。顾老师心想，我真是老糊涂了，太想孩子，把人家当成小枝了。
第二天上午，顾老师晨练，早饭，小憩，看书，包饺子，这一上午安排得满满的。她已经打听好检测点的午休时间，只等时间一到，就去送饺子。
热气腾腾的饺子送到的时候，正好，百灵他们三个也正要起身休息。百灵再次由衷地感谢着，说这个中秋，虽然加班，也吃到了家的味道，吃到了妈妈的味道。另一个大白忙拿出手机，背对着顾老师，开始自拍。顾老师心想，现在这些孩子，吃个啥，穿个啥，都拍照，对了，叫什么来着，小枝说过，叫刷存在感。
送完饺子，顾老师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心里充盈着愉悦和满足。进了小区的门，顾老师想，今个中秋，不知道小枝那个社区的盒饭好不好，现在吃上没。这孩子，也不知道给我来个电话，唉！
中秋节后，上班第一天，小枝发了朋友圈。
文字：一样的中秋，不一样的团圆。
两张照片：一张是脱下防护服的百灵和小枝端着一盆螃蟹。另一张是穿防护服的大白在自拍，防护镜后面，梅花鹿一样的大眼睛里，隐约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背景是顾老师端着饺子餐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