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窗外的栾树叶经不住冷雨寒风的摧残,一夜之间满地金黄,厚厚地铺满小街。一阵冷风吹来,地上落叶瑟瑟发抖,哀嚎着纷纷躲向墙角。寒雨中的天空阴沉灰暗,街道在比平时寂静了许多。只有那扫街的环卫工人,穿着橙色雨衣,一簸箕一簸箕,踮起脚尖,往高高的垃圾车上倒着树叶,矮小的身体与车子的高度极不匹配。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夏日的栾树枝繁叶稠,让街上的行人树下有荫,舒爽愉悦,橙红的栾花在梢头靓丽地绽放,仿佛就在昨天。曾惊叹栾树不知疲倦,花儿经久不败,把这条街装扮得格外迷人。
对面三叉路口昨晚上在施工,将路中挖出一道深坑,道路泥泞不堪,警示标志的三角旗在雨中耷拉着脑袋。街那头,扫街的老人单薄的身影在冷雨中,挥汗如雨,昨天还那么美好的树,咋就这么不经风雨呢?这么多落叶可苦了那老人,我甚至对这一路的栾树有点幽怨。
终于装上满满的一车黄叶,老人吁了一口气。接着又把车子,推向前面的大垃圾箱。突然,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老人的车子,一个颠簸,车轱辘一歪,车子侧翻了。老人把持不住车把手,"哎哟"一声也跟着倒在地上,满车的树叶洒落一地。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扶起老人,想到寒风雨中的那孤独的身影,我还是跑下楼来,打开大门,撑伞准备去扶起老人。只见一小车已经停在了老人的身边,我吓得有点儿迷糊了,难道是小车没有看到倒地的老人,再次伤了老人?我急切地走近老人的垃圾车,只见一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抱起满身泥水的环卫工人,轻声细语地问老人伤着了没有?要不要去医院?老人还算幸运,没伤着筋骨,站稳脚跟后向父子俩鞠一躬,感激地说:"没事,没事,谢谢,谢谢好人。"背着书包的小男孩赶紧跟着父亲一起扶起老人的车。我的心一下子放松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看到在雨中的孩子,头顶湿漉漉的,我把伞罩在小男孩头顶,送他回到车上,并掏出面巾纸叫小孩擦干头发。小孩礼貌地向我挥手道别,孩子父亲也微笑向我点头致谢,转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沙,轻轻地掸下棉衣上的泥水,启动小车送小孩上学去了。那俊朗的笑脸,那温文尔雅的客气,是冷冷冰雨中的一缕缕温暖,在肆意泛滥。
老人又开始把树叶重新铲回到车里,他手脚好象是没有之前利索了,哆哆嗦嗦一锹一锹重新往车上送。看到这情形,我回家穿上雨衣,拿出家里的簸箕,和老人一起把树叶往车斗里装。老人神情迥异地看着我,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奇怪。老公听到声音,也起床加入了我的行列。天渐渐亮起来,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对面的早起的老人们看到我们在都拿起笤帚帮忙扫落叶,也都自觉把自家门前的叶子扫拢,扫到垃圾桶里,并相互喊起隔壁的邻居行动起来,这喊声如一阵春风从街头吹到街尾,快速感染了街坊邻居,大街喧闹起来,都在忙着扫树叶。不一会儿,收垃圾的汽车来了,老人熟练地把装满树叶的垃圾桶逐个放置在架子上,司机师傅摁下按钮,树叶自动倒入大车斗。大街倏然洁净如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在街边忙碌着卖早餐的大姐,眼里看着这一幕幕,也抽空端来了烫热的豆花,包着几个馒头送到老人手里。老人眼眶湿润,无语凝噎。我叫老人到我家里躲雨吃早餐,老人畏缩后退一步说:"雨衣上都是泥水,不用,不用。"老公把老人拉进屋,我帮老人脱下雨衣,打来热水洗净那双满是茧子的手,老人局促不安,双脚不停地发抖,极不自在地坐在饭桌前,就着豆花啃着热乎乎的馒头,我打开取暖器,拿出老公的旧羽绒袄,叫老人穿上,慢慢地老人才平静下来,停止了哆嗦。
后来听说扫街的老人其实并不老,才五十多岁。因家境贫寒,身材矮小,中年才娶了一个哑妻,俩孩子还在读书。也许刚才哆嗦是寒冷,也许是摔得有些伤痛,我不得而知。他不苟言笑,在这条街上扫了许多年,从没看到他与别人聊天交流,每天默默无语,拿着笤帚低头巡回在街头,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风儿无影寒彻骨,寒冬有爱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