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衔着熹微的春光,一声啼唱"布谷,布谷",顿时春光撒落了古角的山山寨寨,山水田园间倏然五彩缤纷,热闹起来。
紫云英的春天在山谷,在村头,在河滩,在田野,在湿润的长江两岸。一朵朵,一垄垄,星星点点,点点星星,点燃了春天。紫色的云霞展露无尽的柔情,蜿蜒流淌在原野,紫气升腾,一片祥瑞。
春天的雨水充沛,山谷间雾霭浓浓,湿了牛背,湿了老农头上的斗笠,背上的梭衣,也湿润了老农扬鞭赶牛的吆喝声。一座座山,一道道壑,脉脉清泉汇聚成了古角秀水。
摆渡人撑起长长的竹篙,摇起撸,惊碎了山影,小船晃悠悠地穿梭在水库里,接送进出大山的山民们。摆渡小伙扯开嗓子与对面山上的采茶姑娘对起了山歌,唱得水中倒影扭起秧歌,唱得慈云停落山肩忘归途,唱得的紫云英满坡满畈忘情开放。
山里的壮小伙挑着满担山货,箩筐上面覆着一层紫云英,绊住山货的跳跃,扁担挑子颤出了弹性的旋转律动,舞出了春天的芭蕾。暮归时,山货卖得好价钱,换成了生活用品和小媳妇的妆盒挑进了山里。小伙子在归家的途中畅想着娇妻抹上雪花膏,白皙水嫩的肌肤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点上胭脂水粉的小脸娇羞红润,心里甜滋滋的,幸福象山间紫云英,开得淋漓酣畅,火一样燃烧。
水库边上紫云英,延延绵绵,爬上了山坡,铺满了库滩。远远望去,仿佛清冽的水面漂浮着彩色的锦缎,一幅紫气东来山水画卷在黄梅大地慢慢展开,美了春日,醉了人间。
古角山下,一马平川,春风化雨润万物,草长莺飞绽芳华。
田野里的紫云英,在细雨霏霏中疯长,叶片绿得发亮,花儿如窈窕的美人,裸露细长的脖子,摇曳着纤纤身姿,袅袅婷婷,在浩渺的原野掀起波波紫色的风潮,演绎着春天的浪漫。
放牛娃儿在你的怀抱里翻滚嬉戏,淹没在花的海洋里躲猫猫,玩得格外欢腾。紫红的花儿开在娃娃的发梢上,开在了素净的衣衫上。孩子们摘下朵朵花儿,把童趣编进紫色的花环里,戴在脖子上,挂在牛的犄角上。孩子们稚嫩清脆的一串串闹笑声,生动了留在牛背上的成长记忆。
牛羊在你的生命里轻轻哼唱着原野牧歌,你细小的纤弱的身体展示不可小觑的顽强,任牛羊吞噬、践踏、撒欢儿,一夜浓露又让你依然繁花似锦,依旧绽放如初。牛儿细细品味你的甘甜,积攒能量,蓄势备战春耕。
老农爱你的繁华落尽,紫玉成烟。晶亮的犁铧翻出新鲜的泥土掩盖了花花世界,一池春水煮透了黑魖的泥浆。泥水深深掩埋了你,另一个世界里,你依然绽放着的精彩,融化成一垄淤泥沃大地。在你的腐化升华里老农描摩着丰收的景象,眼角的皱褶里藏着沉甸甸收获的祈愿。
紫云英在水里焖烂后,水质变得浑浊粘稠,蝌蚪、泥鳅、鳝鱼们循着腐泥的芬芳,纷纷钻进软和温暖的泥里,隐匿在水中。每到这个时候,成群结队的孩子们汲着鼻涕,光着脚丫,到水田里抓泥鳅,捉黄鳝,我是提着桶的小跟班,乐癫癫地跟在哥哥的屁股后面跑。俏皮的孩子们偷偷放干田里的肥水,麻利地翻开烂得软糯的黑泥,黄色的泥鳅在泥里扭动着慵懒肥壮的身体,孩子们欣喜不已,美滋滋地用双手掇起放进吊桶。有时很幸运,一上午可抓半桶。回家时,我们已经成了泥孩子,只剩俩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母亲一边叨唠着一边打来热水让我们洗头洗澡。中午饭桌上就多了一盆韭菜煸炒泥鳅,那香味至今想起来都流涎。
一年之计在于春,勤劳的小蜜蜂亦是如此。
紫云英蜜是人们喜爱的天然滋补佳品,紫云英盛开的季节,也是产蜜的旺季,蜂农春季收入决定一年钱袋子的丰瘦。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可以在这时暂告一段落,蜜蜂忙碌地飞在花丛中,浅琥珀色的蜂蜜清亮粘稠,弥漫着清新的草籽花香,甜而不腻,清热解毒,滋阴润燥,养肝明目,润肤强体,老少皆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草籽蜜滋养着山里的人们,男孩子长得健硕,女孩子生得水灵。
一朵小花,一抹淡淡的紫,一个祥和的世界,热烈而不煽情,热闹而不张扬,热情而不谄媚,淡泊从容,灿烂一季,奉献一生。你自衍自生,一掬瘦土便能盛开出一个明艳动人的春日童话。
我迷恋你的素雅纯净,在我心中存一隅净土,种下质朴的小清欢,慢慢咀嚼着故乡的味道,细细回味蜜汁的甘甜,在宁静中去追寻童年的那一片绿野仙踪。
听不够的黄梅戏曲儿,看不够的家乡美。一幕幕童年往事描画在纸鸢上,放飞在青山绿水间,奔跑在逶迤的堤坝上。摇曳的故乡情牵萦着我的梦,牵绊着我的心,这方热土的淳朴与坚韧潜移进我的骨子里,与我的灵魂相守相契在那片紫色花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