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秋,一笑很倾城。
秋天是金色的,稻浪涌动着成熟的香气,很迷人。稻子是不需修饰的村姑,清爽自然,内敛谦卑,在风中颔首浅笑。
坐在田埂上,与泥土融为一体,心灵与大自然相契。微翕双眼,吮吸着田野熟悉而丰腴的体香,静静聆听稻穗的耳鬓厮磨,心儿被这天籁之音缠绕,仿佛童年的笑语一遍一遍地拔动我心弦,流动的音符如银铃儿原野上飘飞。
远处,几台收割机在田间劳作,轰隆轰隆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机器象长着的双翼的怪兽,张开大嘴,把稻禾瞬间吞噬,变成碾碎的稻草在机器两边飞扬。黄澄澄的谷子象碎金从机器的肚子里吐出来。农民放情开怀,谈笑风声,丰收的得意洋溢古铜色的脸上。
乡村的秋,诗意盎然。
天蓝蓝,风轻轻。一群大㕍有序地翱翔在浩渺的烟霞长空,雁鸣声声,此起彼伏,把秋水叫寒。㕍影落在平静的水面,是秋日落下的一串诗行,穿透时空万年,依旧留连在这水云间。
荷塘残叶萧索,几枝芦花伤情寂寞冷。"留得枯荷听雨声",诗人留下的念想,今日仍然意犹未尽,在千百年前寄出的一缕淡淡的忧伤,签收于这浓重的晚秋。
莲子缩在小窝里瑟瑟轻吟,把满怀愁情声声呐喊,我要去流浪⋯⋯残荷一幅柔弱之躯,我见犹怜,而在秋的深处,污泥浊水中却隐藏丰满有内涵,低调虚心的自己。
山一程,水一程,乡村的老树寒鸦,小桥流水,秋雨落叶欣然入诗来。
乡村的胸怀,很辽远。
巍巍东山,是敞开胸脯的弥勒,看尽人间万象,容纳祸福得失,坦然自若。慈眉善目地望着山脚下的一马平川,村庄是东山的衣袂,袖盈禅法,衣沾佛光,一片安详。
秋日的东河有点瘦,在旷野中划了一道大大的弯儿,清澈的河水,悠悠向东流淌。几只鹭鸟落在河滩觅食,又被风摆残柳惊飞了。交错的支流融入土地的脉络,扎根这方土地,不甘寂寞的一路奔腾,带着不谙世事的小浮砂去闯荡,找寻自己的诗和远方。
九月的夜,思念有点长。
月光褪去了村庄的喧嚣,老屋已老态龙钟,旧瓦上灰尘沉积,苔藓在月下也失去原有的颜色,几根墙头草在摇曳,为失去往日的葱茏唱着挽歌。屋顶的黑糊糊的烟囱在霜风中耷拉着脑袋,炊烟已成往事,随着时间慢慢在流逝。
老屋的墙上挂着一幅画,那是母亲的旧草帽,一顶母亲用汗水染成花纹的作品,独一无二的作品,我在上面贴着标签"母亲的魔方",透过裂开的缝隙,我能看到五颜六色的花,那是母亲为我们编织的梦想开了花。
村口的稻场沉寂多年,再也不见高高的草垛了,更没有了稻场上热火朝天抢收的景象,那从草垛堆里钻出来的孩子们,头上挂着稻草的样子,那么淳朴美丽,仿佛在昨日。稻场边上的牛棚不知道什么时候拆除了,耕牛没了,打谷的石滚成了弃儿,孤单落寞,躺在了稻场边。
我试图找回童年的时光,我反复轻声吟唱着"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可我把讲故事的人丢失了,故事也渐渐模糊,只留下碎片,在我梦里拼结。
念想是一根线,把梦拉得很长很长,我十指紧扣着梦的这头,母亲却在那头。我一直追逐着儿时一眼能穿透的纯净,追寻着父母膝下的小幸福。不愿面对现实的自己,唏嘘脸上留下了的风霜,喟叹眼里的故事依然苍白。我逃避母亲的眼神,那挂在墙上的微笑永远是宽容柔和而充满期待。
万物皆有灵,得失皆有因,在成长中有些流逝是无法阻止的,有些忍辱负重是无奈的。回秋眸,意浓浓,人生如稻穂,少年浅薄出头,初露锋芒,秋天的稻穂,却因饱满而厚重,因为成熟而躬了腰背。在这清清寂寞寒秋夜,借一缕稻香,祭奠我逝去的青春岁月。
村庄,心中永远的风景。
夜晚的的天空,幽蓝,深邃。流云朵朵,洁白,轻盈,稻子实现了它最远大的理想,将朵朵米饭花开在遥远的天际。
月儿徘徊,影如白玉落在河心,一群小鱼儿逐着水中月嬉闹,惊碎了月影,惹一身银花闪烁,遁入水草中。河对岸的桂树树影婆娑迷离,仿佛嫦娥披着水白色的银纱下凡来,拆一枝桂香月下独舞。
深夜静悄悄,星星也在打盹,一会儿睁开眼睛,一会儿眯着惺忪睡眼。蝉虫噤语,偶有蛙儿叹息一声,诉说着寂寞。月下的村子一身素装,静谧祥和,仿佛是天幕垂下一幅水墨画。
风渐起,秋叶无声飘零,浓露成雾结窗花,透过九月的窗,我看到春花在灿烂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