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拾肥,我和我姐姐都是高手。
开始,我是和姐姐一起的,因为我小,怕黑。拾肥可是要起早的,待到天亮,我和姐都拾了满满的一筐,筐子满了,放置在门口,等着母亲验收,母亲认为完成任务了,我就可以做其它的事,譬如:吃早饭,上学去……。如果还不能算达标的话,我还得继续补拾,捡满一筐为止,天亮以后,拾肥的人也多,想满了筐子就难。所以,即便是姐姐,我们虽然一起,只要我们谁先发现,谁先动手,谁的手快,谁就占了优势。
我和姐姐都有一手拾肥的好功夫,远远地看见草坡,荒滩,田埂的一角有一黑点,哪是狗屎,哪是石头,分辨得很清楚。我们绝不会跑冤枉路。一堆狗粪的大小,狗粪的造型,适合放在粪筐的哪个位置,怎样摆放,才显得筐里狗粪更丰满,更能招母亲喜欢,一招一势,一举一动,都是在看见狗粪的一刹那完成。拾狗粪的动作要快,要准,铲子下去,粪在就筐中,绝没有遗留的痕迹和摆放的珈玼,一切动作一气呵成。这正于齐白石画虾,你画一百只虾在纸上活蹦乱跳,不如他画一只虾有感觉,有气势,有韵味,看了养眼。
拾狗粪,我和姐都能做到这一点,我们都能把狗粪在筐里堆得很有“艺术”,我们的艺术就是把一堆狗粪堆得特别丰满,让母亲见了很高兴。
最主要的是我们到了哪一处,有多少狗粪可拾,那些狗粪都是什么造型的,早已心中有数,所以每次我和姐姐一前一后拾满狗粪回家的时候,都是心情满满的,怀着被母亲赞许的期待背着我们幸福的狗粪筐。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我和姐到了后山的一个村落,那儿狗粪有三四堆,怎样让这些狗粪尽快地落入自己的筐子里,一切都在我看见狗粪的时候有了计划,当然,姐也有她的计划。我由近到远地来完成我的计划,没想到姐表面上向远的方向跑过去,在我捡了第一堆狗粪时,她折回来,截断了我捡狗粪的路,结果她占了绝对优势,得到两堆狗粪。
试想,姐的粪筐满满的摆得好看起来,而我的,还差一个缺,我该上哪儿去找这个缺,我还要多跑哪些地方,我心里没底,我有的是生气,我一铲子朝姐姐的脸上砸过去。姐的脸顿时成了一片红,我以为姐的眼睛一定被我打瞎了。当时我很怕,我倒掉我拾来的全部狗粪,我希望姐姐捡起它们,快快回家,但是姐姐不领情,坚持自己拾满了一筐。我倒掉的那些狗粪不知道后来恩惠了哪个混账的家伙。
为了回家交差,我决定从新开时,走更远的路,构建我的拾粪梦想,确切地说,应当不是梦想,如果不拾满一筐,我是绝不会回家的,我忍受不了母亲一顿死去活来的毒打。
只是更加艰难些,后来我拾满了一筐 ,拾的比平时多,摆放的比平时更好看,也是让母亲看了最欢心的一次。我没有挨打,只是被母亲轻描淡写地骂了几句,这一次之后,我和姐就分开了,每天我要比姐起早一小时。
几十年来,每次,我们回忆起这件事来,姐姐都要对我砸过的眼睛摸一摸,仿佛眼睛的伤疤还疼。哈哈,偏偏姐姐的眉毛浓,伤疤藏在眉窝里,不细心根本看不见,这时候我是最幸福的,而姐姐却表现得有些失落,生怕我不认账,就没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