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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筱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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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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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面

 ■ 江筱非

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我喜欢夏天,当然不是为了绿阴幽草,是因为夏天的另外一项内容,有着许多好吃的东西。除了瓜菜果蔬,还有就是最诱人的焦面。

夏天新麦初熟。麦的吃法很多,可以调制成麦酱,当调料;加工成面条、挂面,成为很受欢迎的快餐食品;面粉可以做成麦粑,将麦粉兑水调制成麦糊,再放一些新割的韭菜段,放油锅里一煎,奇香无比,就着稀粥或开水,最是开胃;还可以炸成油条、麻花,发成包子和馒头……总之,麦食是无人不沾、沾而不馋的好食物。

母亲对麦子的吃法还有两种新招子:一是油糍,再是焦面。

油糍是好吃,但是费油,所以母亲做的少。也是将麦粉调和成糊状,拌上适量的韭菜段,它和油条的区别是用韭菜替换发酵粉,拌匀后,舀在铁皮做的勺子里,铁皮有很多圆孔,方便进油,放在滚油锅里炸几分钟,油糍自然从勺子里脱下,从油锅里浮起,油糍就熟了。母亲炸油糍,我们不怕滚烫的香油溅在脸上,围在锅台边,跟着母亲转。恨不能舌头伸到油锅里舔个痛快。油糍捞起来,我们翘着兰花指一边呵着气,一边尖着舌,站到一边慢慢享用去了。

最最不能忘记的还是焦面。母亲将麦子淘洗干净,在骄阳下暴晒,晒两三个太阳,麦子一咬一嘣,正是时候。再将晒好的麦子放在锅里爆炒,父亲在锅底下架起木柴火,然后母亲不断地翻炒锅铲,锅铲运转,我们的眼光也跟着转,直到麦子炒熟。黄生生的麦粒每一颗都炸开一道白亮的口子,我总把这些口子想象成贪吃的嘴巴。

等到热的麦粒冷却下来,在擦得干干净净的石磨子上磨碎,面粉磨得越细,焦面越可口。磨焦面可不是容易事,母亲在麦粒里放一些炒熟的芝麻,芝麻含有很高的油脂,磨起来不下磨,也容易梗阻,所以每磨一圈,母亲用三根手指在磨孔里添一小撮麦粒,像点麦垱的均匀。因为油脂有黏性,所以磨焦面推磨子很吃力,父亲一个人推累了,我们兄弟轮流给父亲搭手,尽管一身大汗,但满心快意。一脸盆焦面往往要磨个大半天,可想而知焦面得来之不易。

母亲挑半碗焦面,拌进少许白糖,轮流给我们喂一小勺子,勺子入口,满嘴是甜香。母亲每喂一次,我们都用牙齿将挑子(小勺子)咬得铁紧,力争不让焦面从我们的齿缝滑落一丝。麦子成熟,正是青黄不接时期,口粮最紧张,大部分家庭都是勒着裤带过日子,米少粥稀,半大小子,个个能吃,母亲总是在我们的粥碗里添一勺焦面,粥立时变稠,吃起来也经饿。

除了母亲给我们分配焦面,多数时候,乘着母亲下地干活,我们也找到母亲藏起来的玻璃罐子偷吃焦面,虽然掩饰工作做得很到位,母亲也能识破谁偷吃了焦面。因为焦面的星末总是粘在我们的齿缝里,任凭舌头怎样舔去,那一点残留总要陪伴到底,我们只好面红耳赤地认账。

母亲去世,几十年来再没有吃过焦面,每每麦熟,拈一粒麦子嚼麦香,总嚼出一种酸酸的味。焦面怕是往后再不会吃到,记下来留个印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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