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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筱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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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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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

       阿梅   江筱非

二十年前,阿梅刚刚大学毕业,等待分配。暑假,她在城市一角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租了一间小屋,带着二十来个小学生,给他们补习功课。以此挣得一点收入,弥补暂时的短缺。
那个暑假,我做完田间的劳动,正好闲下来,就骑着自行车来到城里,想在城里找到一些杂活做做。我跑了一下午,都没有结果,人家不是担心我年轻,吃不了苦,就是怕我做事不可靠不敢接受。
就在阿梅租住的这条小巷子里,巷子口贴着一张用黑笔写在白纸上的小广告:招聘老师一名。那个时候很少有电话,更不要提手机,偶尔有老板手里拿着大哥大,辐射的距离也就十几里远,竟然是个稀奇东西。没有留下电话,在那时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
我直接找到阿梅的辅导班,一个清秀的姑娘,剪了短短的运动发,活跃的在脸庞边晃动,穿着蔚蓝的背带裙,她的时尚让我感到相当吃惊。
她正在弯腰给学生讲习题,见了我,抬头笑了笑。我点点头,然后站在另一个学生的作业前,纠正起那个学生的笔误。我被阳光晒得很黑,她的白皙正好和我成了一对鲜明的对比,她再一次用蔚蓝的眼光审视我说:这些题,你也懂啊。
我点点头回答:应当没问题。你们招老师是吧。
她也点头,投来温和的微笑:是的,如果你愿意,一个月300元,就一个月,每天一下午。
三百元,不少了,我在别处做一天泥瓦匠也就十元,还要干整天。我就答应下来。
第一天辅导开始了,我的认真让阿梅很欣赏,我总是讲一些新奇有趣的农家故事应用到课题里,学生听得很投入,农村是城市孩子的一片新天地,孩子们渴望听到关于农村的新奇事物。
辅导班,主要是以复习为主,很多内容都是过去学过的东西,有时候也有学生认为自己都懂了,不愿意认真听。我从书上找来题目为难学生。我问学生8-3=?,学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用诧异的眼光惊异的看着我说:不是5嘛,这也太简单了吧,考幼儿园还差不多。
我不紧不急的继续说:三角几何共八角,三角三角,几何几何?学生哑然的望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我说:当年就是这道题,让我在高考中失利,与梦寐以求的大学失之交臂。
阿梅说:同学们,当年我就是在这道题上判断准确,成功考上大学,答案就是8-3=5。
学生比以前乖多了,听课也认真多了。阿梅也在心底露出欣慰的笑。这一间小小的屋子就像一个热闹的家庭,那些学生就像是我们的孩子。
上完课,天就有些晚,阿梅在她的租住屋里熬好了粥,她要留我吃晚饭,吃饱了才走,这样就不累了。屋里就我们俩,她煎了几个鸡蛋,和蒜苗一起炒,清香扑鼻,稠稠的粥,喝起来格外开胃。
她熬的粥,从来不剩,正好我们每人两小碗,吃完了,我们的嘴边还留着浓浓的粥香。我抹抹嘴,骑着自行车上路,阿梅站在门口目送我出了巷子口。
有时,见我推车子准备动身,阿梅说:唉,待会我们一道,带我去百大买点东西。然后,急急匆匆的洗锅洗碗。我站在车子边等着阿梅出来。
阿梅坐在我的自行车后架上,身体靠着我的背,我感到背后车上的分量,车骑得很慢,一公里路程,我带着阿梅竟然走了十几分钟,我们什么话也不说,但仍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阿梅喜欢上百大了,送走学生,阿梅赶紧炒一样小菜,我们喝了粥,阿梅坐上我的自行车,搭我的顺便车,我们就这样默默不语的一次次把大街上的喧闹碾碎。在回家的路上,我就瞎想:阿梅会在百大买些什么呢?阿梅为什么不一次把东西买够呢?
又一天,我们刚刚喝完粥,满身热呵呵的,我问阿梅:唉,今天还去百大吗?阿梅边收拾锅碗边说:今晚就我一个人在,不去百大了。哦,那我先走了啊。
我推车子的时候,阿梅放下锅碗,摆起桌椅来,我听到桌椅撞击地板发出沉沉的响声。走在路上我心里特别纠结,阿梅每天晚上难道不是一个人住吗?她和谁住在一起呢?那个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我给阿梅带来一张报纸,那张报纸上有一篇文章叫《谁为情种》里面有这么一段:一个男人面对一位美丽的女人,他的内心没有一些想法,那个男人不正常;一个男人面对一位美丽的女人,他内心里有了想法,随后就做了,那个男人也不正常。
这一段我用红笔划了一道杠杠。阿梅看了,脸上似乎有一些表情,又似乎没什么表情,这让我的内心很不安。感觉到自己内心的肮脏被阿梅揭穿一样惶恐。
当天傍晚我做完辅导课,时间还早,这是我的最后一堂辅导课,我给阿梅打招呼:梅老师,我走了啊。阿梅说:吃了再走吧,已经煮好了。
阿梅端出煲汤锅,锅里熬的是八宝粥,有红枣、花生,还有莲子和桂圆,整个屋子里注满了浓浓的香味。
阿梅给我盛了一大碗,她自己只剩下一小碗。这些粥实际只够阿梅一个人的晚餐,阿梅说:吃吧,我够了,你垫一下,回家再吃。
那顿晚餐我吃的时间最长,也是让我最难忘的一顿晚餐。
以后,我经历了很多年的打工生涯,每一次和老板签约的时候我就想起阿梅,想起那一顿晚餐。
呵呵,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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