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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耀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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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19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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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整个余生都被年味深深笼罩


A

年三十晚上,母亲

颤巍巍接过儿子们送上的孝顺钱

浑浊的双眸,因欢喜的热泪一夜扑烁着亮光

贴胸口捂得热腾腾地

初一一早,易手

便进了孙儿的腰包


颠着碎步,紧赶慢收拾

置办了一个腊月的好吃喝

没几天就盆盘磬尽了。那头

靠一点微薄的养老金喂了一年的大肥猪

两条前腿,作为报酬

刚下架,就送给了喊来帮忙的小女儿

特意留下的两条后腿,初五送儿孙们回城

大儿带走一条,二儿

带走了另一条


月亮还没有彻底圆起来

空荡荡的院子,反比年前更寂清了许多

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时传出近似呢喃的自语。以及门外

雪地里  大黄偶尔几声嗓门压抑的呜咽

像是回应


B

就像钟表上的每一刻度,长长短短的

指针还会回来,做瞬息短暂的停留

而家就是最顶端的12点。或者一个旅馆

一个没有掌柜,只有伙计的零时旅馆

所有的离开,各种步调不一的奔走

转上一圈,终会向这一时

扎堆儿挤过来


从此,这世上又将有十三次团圆

而一枚小小的月亮,终会使人虚耗

十二回翘首

唯这偌大的人间  一年仅得一次

却是啊!这稀罕  自己总得准备点儿什么


那大桶的猪食无论如何是再也没劲儿提了

那就养十只鸡吧:“大儿两只。二儿两只

对了,女儿也得两只……”

母亲在暗夜里掰着指头算计

“剩下四只,就囫囵过个团圆年吧!”


但万一要是死上几只呢?万一

死上几只呢?!


C

立都立不稳,身子骨越发矮下去

泥檐下那只将要褪尽残红的

红灯笼,还得挂上又一年

蜂鸣的双耳,再也经不起些微震荡了

聋了,就彻底听不见

孙儿们爆米花似地欢叫了

失落在柜橱旮旯里的几只二踢脚

暴脾气憋在喉管里,只能等到来年

几个粉嘟嘟的城里娃  恰似故人来


院子各处,小草们率先探出头来

春荣秋枯,它们深知这人间

烟火散尽的清凉

去年双飞燕,归来泥巢中

归来却是一只。最长情

无非两处孤单相对无语的凝视


墙头一株蒲公英

去年秋风吹走它满头老籽

儿女们  各在远方发芽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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