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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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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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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啊你慢些走


 

“晨里溜,日里饮,夜里饲,这既是马的习性,也我们牧民的劳动习惯。迎太阳挥鞭策马,马鬃如旗,几刻钟的溜达,马有精神人也精神,提马灯夜里添料,马儿静心细嚼,拍拍马的脖子,人宽心入眠,溜须拍马的确是牧马的好方法。”这是在柴达木盆地最西边茫崖镇的一位牧民给我讲述的牧马之道。

牧民叫阿布吉旦,是蒙古人,一身铁质,再加一米有八的个头,让我想起铁木真的力量,马的力量。我拍着他黝黑放光铁塔式的身膀,说了声:“兄弟,你骑上马,你的马儿一定溜的不快。”他仰天哈哈笑了起来。“是的,是的!不过我已经六七年没溜马了。”

骏马、神鹰,草原上的云,草原上的影,草原上的灵魂。牧民离开马,这意味着什么?

牛羊随着牧民的鞭子一个个草场转移,牧民则追着草色赶着牛羊而辗转,草又凭水和季节青黄交替。只要有白云,草地,星星,萤光的地方都可能成为他们的家。于是一马当先,牛车拖蓬,驼铃声声,晃晃悠悠,这就是游牧人。羊儿啃着草,牧人喝着酒,羊儿饱了,牧人也就醉了。羊儿咩咩叫着,牧人则豪情万丈唱着。羊儿进栏,牧人扒在马背上去追月亮。牧人能离开马吗?

“如今不是这样的生活节奏,至少茫崖镇几十户牧民不是这样。放弃了马,用上越野车,不是我们的意愿,但,是我们的选择。”阿布吉旦还说:“你从花土沟一路而来,路边情景看了不少吧,草原退减,盐碱地增加,羊儿要填饱肚子,不仅啃得时间长,辗转的地盘要更大更多,游牧人的日子马儿驮不起了,这越野车跑的快,也不怕风沙,装的东西多,只要有足够的油量,不愁饲料不愁饮马。”

从花土沟到阿布吉旦的牧区有四十多公里,车子扬沙而行,一路见到的是枯黄草地,黑白相杂的盐碱地,让我在实际中读懂了:“春风不度玉门关”诗句的描绘,从心里小觑“春雨贵如油”的小家子气。感叹“死海不死”一文中的死字在这里的含义。就因为没有温湿的春风,没有春雨,没有清清的淡水河,草场慢慢沙化和退减,就阿布吉旦所处茫崖牧区在短短的二十多年时间里,草场面积从九十年代末的300多万亩,缩减到目前150万亩,这150万亩的草地,也不是绿草茵茵,而是枯黄稀疏。这样的草地,守不住生灵,等不来春风。马喜欢踩着绿地追着白云而驰骋,这里自然也就守不住马的灵魂。

牧区,若不是先入为主,会以为这里是特种部队集训基地。四野是尚未返青的枯黄草场,一条沙色盐水河七弯八曲地流淌着,草场中稀疏散布着低矮的土屋或砖墙屋,屋前停着吉普车或越野车,不见一个人影,那里像牧民的家园。

阿布吉旦用一位牧民的故事,寻找着溜马的日子,召唤着马的灵魂。

“三年前,冬天的一夜晚,寒月照得特亮,这样的夜晚我们牧民常睡不着,总是看看羊圈,堵塞风口,而后拿壶酒随心喝上几口,听听风声,听听狼嚎,动情时扔些过不了冬的死羊给狼群。那位牧民就是喜欢喝酒,他提着肉到过河的一户家里喝,老婆叫他开车去,他说不开车,喝醉了就不回来,喝酒开车没意思。他是喝醉了,他想回来,可他走不回家,醉倒在半路,被冻死在离家只有一公里许的草地中。要是都像当年一样,出门骑马,一定不会就这样冻死,游牧人只要到了马背上,无论多醉,他的马一定会把他驮到家。汽车只是铁,无论怎么侍候它,它永不通人性。”

阿布吉旦的故事,让我随吟:“醉卧草地独自眠,魂骑老马上天山。”牧人怎么能无马呢?

阿布吉旦感慨万千,说:“自酿的酒啊自己喝,80年代时我们还是骑马放牧,那段日子我们过得踏实,春风中可以看着马儿调情,夏日里骑马追云,冬季里还可以趋骑围猎,喝喝酒。只可惜 90年代初,无计划,无节制的放牧,几年下来,我们有了钱,可没了草场,有了车,可没了马。再这样下去大概有一天也就没有了羊,只好开着车离开这里,去寻找有马的地方。我们蒙古人歌是翅膀,马是伴当,怎能没有马啊!”

我喝下阿布吉旦递上的茶,茶是地道蒙古减脂茶,纯正牧民之味,看着阿布吉旦,对着草场,我真想大声附风而喊:马儿啊你就慢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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