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榕树下

古老榕树下

                                  禾 源

斜滩溪在这里流成了一个弧，山水相依的情愫有了慢慢走、频回首的缠绵。榕树在这里驻足不再往北，树与土地的对话里有了物竞天择的定律。大韩在这样母亲河的情愫里长大，就是一片落叶也会在溪水的流动中，一漾一鞠躬，恋恋不舍，依依作别。大韩在这一群古老榕树边繁衍生息，就是一群蝼蚁也喜欢在大榕树跟前或树上结穴，寻得庇护。

水流的方向是大江大海，人流的方向往往是水的记忆方向，是陆地，是岸边。逐水而居赶的是潮流，逆水择居寻找的是安身立命。大韩村的先祖出发前一定在溪边多次看过水流，思考着迁徙的方向，或者心中早有主意，而只是在溪边向水问择。

来了，从昨天走来。到了这里，首先想到的是明天要比自己的昨天还好，村庄要比昨天的村庄还大。他们从福安韩阳出发，到寿宁就要繁衍出一个大韩阳。当时的心念，不小心脱口而出便成了村名，大韩便此叫开，曾经的“浸洋、进阳”等称谓也就隐藏到岁月深处。

我在一个夏天来到大韩村，那时阳光早已晒透这里，古榕树下的阴凉显得特有魅力，不用召唤，本能就把大伙聚集到大树头。榕树成了大韩村的开篇，在这样古树前，我的行文也有些古味，这样记下：“数以十多数，岁以千年计，奇以‘樟包榕’，径粗可擎天，枝长可钓水，冠盖一片天，绿荫福绵绵。”古树让当下的一切年少，听古的听古，拍照的拍照，把淘气与快乐演绎给古树。我与树有特亲的情愫，树上的青苔、树肤的节痂严实地遮蔽了我的童心。可我向往生活中的童趣与诗意，因为这两样东西是欢乐天地中鲜花与白云。我背过树让目光横涉溪水在两岸流动。

古老的榕树本就是过渡码头的敞棚，从这里出发，来回的目光把我童心渡回。不管是竹排还是木船，有童心的我，载回大韩村的日子是茶香、稻香，瓜果的甜蜜，载回的是码头守候盼归时看到夕阳西下的美景，是鱼篓中鱼虾的鲜美，是父母劳作的丰收，所有的艰辛，都随水流走。童心退隐便是诗意，就在这渡头一样可以惊现“翠翠”的身影，可拾得“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诗行，还会渡来晏几道的“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的词句。这样的古榕，这样渡头，就是一阵风吹过，一片云掠过都会留下诗意，即便不会赋诗也会吟。

榕树下两截随意躺着的石柱，知道这不是它原先的姿势，我端详凿在其上的方眼，左看右瞧，看不出所以然。大概它躺久而睡着，让我读不懂它的眼神。是渡头为栓船而置，还是别的？它过于沉重我没办法推醒它催问，只好询问他人，可他们有的摇头，有的缄口，结果与我一样，作种种的猜测。两截石柱拼起足有两米多长，径有四十公分左右，一个有形有质的石柱，难道就没有自己的记忆？可就是不见留刻文字，原来它的记忆是留在大韩人的记忆里，它是舂出大韩糟糠日子的碓房水车轴承。轻飘飘炊烟的背后原来是这么沉重的转动，大韩的发展就是这样转动而来。我不再想像把它立起，就让它安静地睡在古老的榕树下，偶尔听听横跨两岸的大桥上驰过车辆的马达声，听听村里机器转动的声响，听听大韩人讲述它的故事。

张高谦的故事，不用人们解说，我早早读过，还在课本的插图里，见过他的英武雄姿，那把举起的柴刀，还收藏在我的记忆里，见证着张高谦临危不惧。当年我想他的村庄和我的村子一般，开门见山，清晨出门一头雾水，是在高山之上。没想到他居然是居住在一个海拔还不上百米的村庄，门前是一条大溪流，他不是生活在高山上，而是立起精神高原的人，直到今天我还抱定这一精神的宝贵。看事迹，听小议，心情沉重得如老榕树下的两截断石柱，完全扛不起，前往他的陵园路上，脚步十分沉重，一次次立挺腰杆，流出一身汗水，才登临拜谒。一级级石阶群力砌成，一块块碑文铭记镌刻，一株株松柏精神长青，林林总总，好在这些，又给了我一股股力量，吐纳，吐纳，回来的心力足以举起沉重的心情。我抬头看蓝天下的祥云，扯下几片，便能读到这种精神滋养出的新篇章。就在抗疫的文章里，有人这样写到：“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队伍中，有一个群体格外引人关注，那便是00后。在家长眼中，他们或许是不懂事的孩子，但在疫情面前，他们挺身而出，成为战‘疫’一线耀眼的生力军。‘穿上防护服，我就不是个孩子’”。生命的意义，他们就是这样诠释。

精神是一粒种在人们心田的种子，精神是过日子的力量，精神是创业的灵魂。“英雄故里”在这日日锄新的土地上会是一种什么气象，我怕阵阵山风、潺潺溪声唱的还是那首古老的歌谣。

沿着溪边而行，水声若隐若现，波波传来，这里有三个“500”亩，有依托“盛兴茶叶合作社”建设500亩的高标准生态茶园；有山上种脐橙、林下养鸡、水里养鸭的500亩“立体种养殖农场”；有依托“相羊养殖合作社”建设集猕猴桃种植、名贵淡水鱼养殖、农家乐为一体的500亩“水乡渔村，高品质淡水鱼基地”。这里还有文艺创作基地、“知青路”、休闲山庄，还有电商办，大韩村老年人乐队、大韩村青年创业沙龙。还有许多还有。

一天的时光可以包住这一切，可我则走不完几个点。但已经知道了，英雄故里的大韩，唱的不再是古老的歌谣，而是满溪新曲。正如《高谦故里美大韩》一曲中唱到，“樟抱榕，根连根，喜看一岸榕枝向天扬”。

今天的阳光毫不节约，可以晒透任何潮湿的心情。大韩的发展也毫不羞涩，可以爽爽亮亮地登场。人离开了，心念留下，留在这里享受一番古老树下摇扇的惬意，留在这里听听大韩人说古道今的快意。

                           2020年9月19日 于听月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