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洗心

春雨洗心

                                  禾  源

山水田地，树木庄稼，一切自然在自然中。开花结籽，生根吐绿，落叶枯毛，等等的等等。都在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各个时令里悄然完成。季与季，年与年，彼此始为终，终为始，不停地铺架着时间平台，让山野里的一切一场场演过。

若赋歌四季，寄语花草，一年的欢天，应是得意春风，一年的喜地自是花红草绿。洁空净野的春雨，在这欢天喜地的岁月里，有时是如丝如织在天地间扯起一层薄纱，让欢畅在含蓄中抽苔吐蕊；有时是雷霆万钧、当头倾盆，填山川之欲壑，濯秋冬之污垢，让欢畅在洁净中酣畅表达。欢天喜地只有在春雨的沐浴中，才有声有色，有形有质，有节有制。于是春雨佳音佳话在东侨的阡陌间、深巷中、书斋里四处可闻。

一阵春雨，一片新天，蓝蓝的天空成了蛊惑我驰骋的空间和色彩，清新的郊外来风，是山里亲戚捎来的口信，窗前花坛里的新绿，是四野发来的请柬，我再也按捺不住，约个朋友走向了郊外。

    山还是那座山，溪也还是那条溪，当地人“大龙岗”“蓝田溪”代代传叫。然而就因为这春雨泼后，雨水富足起来，让人有着如隔三秋的新遇。山崖惊显飞泉挂瀑，溪流闪耀浪击飞花，就那条流得平缓无惊无乍的进城之溪，过了年仿佛也长了膘，秋冬嶙峋的溪骨被隐藏起来。溪边壮硕的芦苇头又有了新绿，几行白鹭像似刚濯洗一番，翔集中白光闪烁。忽远忽近的鸟鸣也是新润歌喉，声声圆润滑溜。

通往一座金轮寺的上山之路秋冬时我与朋友走过。南方的山野，绿永远是主打的色彩，只是在这春雨过后，一切都变得滋润清新。我们看山、看水、看田野，听风、听瀑、听天籁。感觉众生灵生命的孕育尽在此境中。老树萌芽，青石生苔，春笋破土，小草露尖尖儿，生机勃勃。我轻轻对着朋友说：春雨后给我的感觉，大地如一个女人，焚香出浴时一样，洁净清新，秀色可人，芳香满室，娇嫩十足，我要咬上几口才能从受震撼的窒息中复苏。朋友笑了笑：羞！这可是进寺院的路，是条如《心经》出智的路，不可粗俗亵玩。

我们沐着春风进山访寺，又踩着一路春香回到溪边。继续细品着那条溪流。溪流碧水满怀，清清沐心。不知从何而来的启发，朋友居然轻声诵起“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我有些莫名其妙，此境中若能脱口而出的该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这样的诗句，怎么会是《三字经》呢？还不如我自撰一联“绿水浮山山乘波，青山抱水水映山。”朋友指了指溪边的一些垃圾。我仿佛明白朋友的意思，从山上，荡涤下来的垃圾，想起村子，想起了自己，想起更多的人。那些泊在溪边的垃圾，像是在我们的身上被你搓下的尘垢。洁净之山水，如人性之初，这一场春雨就是一次洗礼。

 《三字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朋友跟我说过，经即为经纬之经，就是一条路，一条修行的大道，是引导人走向正道的心路，并非经典之文字。山水本不垢不净，人性本善，只是名利欲望而蒙尘。风来除尘，雨来濯垢，方显初心初性。

我仿佛也有些悟性了，天地间的春雨，不仅明空净地，还肥溪丰田，孕育春夏花果，滋养秋冬正果。朋友的一番话虽是她自省自悟，于我则是醍醐灌顶。“自省自悟，常沐春风，常浴春雨，清心寡欲，方可洁净初心。”春雨走过这条溪，看过这里的山野，不仅心清气爽，朋友的话也成了一场春雨落到我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