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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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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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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 我的喜马拉雅 (14千字)

 

西藏 我的喜马拉雅 (14千字)

                            

【题记:我要去西藏!我要念着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祈求神山、圣湖,经筒、经幡,牦牛、绵羊,白云、流水……与我相见,时时加持与我,把我的心愿垒成坚实的玛尼堆,静静守在雪山下;把我的思绪化作经幡,在长风中猎猎飘扬。】

雪  山

飞机起飞了,我的身体被抬举到云巅之上,在此之前往往忽视了这种高度也是短暂的超越,把腾云驾雾的飘逸归给轰隆隆的机器,把俯瞰苍生的博大视野赋及那不入法的肉眼,坐井观天的愚痴之态随身带到了这种高度,辜负了身体超越时的种种启示。

今天我心皈依雪域高原,第一个闪念便是儿童时代反复高唱的那首“雄伟的喜马拉雅山哎,奔腾的雅鲁藏布江哎……”虽说岁月匆匆,然而清音犹在,情境如临。即便当年想象不出那山那水的情形,可丝毫不影响敬拜之心,且是彻头彻尾的敬拜。忆往昔,才真真切切体会膜拜的力量。一首赞歌如是,那几千年传诵的密咒呢?“嘛呢叭咪”,加持吧!我要寻找冈仁布钦山,杂日山、念青唐古拉山、冈底斯山……座座的神山,我要用她们几千修来的冰雪封冻业障,冻裂顽痴执着;要用那纯洁的雪水濯洗一身尘垢。

机窗前的云堆,千形百态,亦幻亦真,聚成散灭,我不留恋浮光云影,我愿拨云见本性、本真的雪域高原。我要借这一时身体的高度,俯瞰着心中的神山,拥有须臾雄鹰的幻想,天马的自在。

再笃定目光在飞机上也会变成游离不定,刚刚盯上一条弯弯的河流,还在琢磨着漂浮在两岸像泡沫垃圾泊在湾坞村庄和城市,她们的姓氏是什么?来到这河岸有多久?是不是为了抢战地盘有过英雄豪杰?是不是也有人大造功德羽化成神仙?还有许多问题还没来得及想,双眼就被飞机揣走,城郭、乡野消失的比云还快,怪不得曾经的故事中有,“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目光是信念放出的风筝,信念在,不管目光怎么游离,她的视野依然是信念的风景。青山、黄土塬、大石山、高原草甸……每一样都是走进雪域高原前的风景。我没有嫌弃见雪山前的冗长繁杂,因为生活在教我时说只有细腻曲折的历程,才有丰富的人生,只有慢慢的沉积过滤才会有清澈的一泓。人的差别就在于生活过程中的追求。我对雪域高原的虔诚,便喜欢因为向往的一切经历。

机窗前的风景一页页翻过,终于翻到了雪山这一面。闲云遮隐,群峰蜡象,不知是夏季雪溶化了,还是本就覆盖得不厚,让山有了骨感,寒岩暴出棱角,坡面露出铁色,展示出冷峻不可侵犯的力量,可想而知莲花生大士初来藏土弘扬佛法的艰难,就说修建西藏第一寺——桑耶寺,白天建,晚上毁,一梁难架。后凭着莲花生大士智慧、勇敢和无量的法力降伏了许多山神魔怪,让他们皈依佛门,自觉护法,西藏佛教反客为主。曾有文字记曰:“当年莲花生大师降服吐蕃鬼神时,雅拉香波山神曾向莲花生大师挑战。为了恐吓莲花生,山神显出了原形,原来是只凶狠的白牦牛,它的身形高大,如同一座小山,鼻孔中喷出云雾,怒眼圆睁,抖动双角,极显威力。但是作为世间的神灵,其伎俩有限,最终被莲花生大士制伏,只好皈依佛门。”当然莲花生大士斩妖降魔也并不是轻而易举,如佛理中常说的那么随缘,而是早有心机,千年预谋,有书记传:莲花生大士将一百零八头神牛为伏藏藏在山中,这些伏藏牛经过繁殖,增加到三千万头,后来格萨尔王与他的勇士们用箭射开了山岩的伏藏大门,把山洞中的伏藏牛引了出来,这些牛成了伏藏的活宝,威武的牛头被高高抬举起成为世代膜拜的图腾。虽说这些尽是一个个传说,可我认为传说就是大情理,就是一种老人喜欢讲,小孩喜欢听,让生活处处有故事的大释惑,不用质疑,不用求证,有谁去求证盘古开天辟地,有谁去求证我们崇拜图腾的法力。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见微知著不仅仅是个智慧,是个平等,还能让一草一木,一叶一花都赋有感应世界的灵性。一岁一枯荣的草木如是,这千年、万年、亿年不化的雪山能不成神山,成佛山吗?藏传佛教认为,密宗本尊胜乐的身、语、意三宝,有三种具象的自然物组成,是多么合情合理,冈仁布钦山为其身,纳木措湖为其语,杂日山为其意。去贪净欲洁身,去嗔抑怒洁语,去痴离顽愚而洁意,精修到雪山和湖水一般,这是何等之境。

此中我听到后排的两位同乘在轻声地交流着如何减轻高原反应,我想近水得凉,炙火是热,这反应正是身体的敏感,进入雪域高原,若是毫无反应,不是成了金刚之躯,或应变极灵的超凡之体。

慢走、轻语、不躁、不恼、不急洗澡……我当作这一路行为检点的警言,修行修行,先修行为,行为端庄使心正位,行为轻盈让心松驰,行为温柔让心平和,行为检点让心中规。最后身心同修,达行意遂心,终归处子,进入雪域高原纯洁静穆之境。

我拖着行李箱,跟着队伍缓缓而行,在意着自己的呼吸,刻意深吸轻呼,大口大口地吸进拉萨的气息,让自己适应着这个气场。走出大厅,是一个明晃晃的世界,山明亮,地明亮,就是那绿树也耀眼。我即刻取出墨镜戴上,我的眼睛经不住这样的阳光照射。大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种的阳光能直透窗户,会照彻心房的所有收藏,几十年积下的尘埃、布控全身的血丝网络、不良生活习性沉淀的污垢,还有欲望爬行心轨、追名逐利的行迹,都会一览无遗地暴露在阳光下。谁都想有点隐私,谁都有些见不得阳光的想法。墨镜、墨镜,许多人都借助墨镜把这扇窗遮实,走出同样一种悠闲自在的姿态,把所有的心闷、慌乱、浮躁藏匿,个个俨然是一幅幅人模人样。可就在这时,一位一样遮得实在的姑娘突然哗啦啦吐出一肚子的污秽,这一定不是她的愿望,清肠刮肚的呕吐是相当难受的,而她却从内到外洁身净体,来朝圣这块土地。我本想替她拍拍背,或递上一瓶矿泉水,或一包纸巾,可分别心依然作祟,陌生、女人,不可妄动,悲悯之心匹不过分别心,就这样在几次回眸中跟随自己队伍离开了她。

站在地上瞻仰雪山是在前往羊卓雍措、纳木措、日喀则等地途中的事。不管是远山还是近峰,山下都是碧绿的草甸。蓝天、白云、雪峰、草甸这一组合让这块天地显得特别辽阔,辽阔到雪峰与白云同高,绿野与心野同宽,那怕把这景致定格在一张照片上依然是天苍苍、野茫茫。大音稀声,大象无形,依然是人在读景,人在听声。而我们进入这景致中,山、草、雪峰、白云是否也有所知觉呢?是不是也存在着天知地知呢?若没有哪来的感天动地,因果轮回。若有又哪来了没你地球照样转,日子照常过呢?我抬头望蓝天与白云,低头见大地与草木,侧目看雅鲁藏布江的水流与滴水,这就是人间正道。

草甸上牦牛安静,绵羊悠然,两个牧人无声地坐在边上,一同晒着太阳,沐着清风。啃草的啃草,喝奶茶的喝奶茶,自然而然地享受着这一切。辽阔大境是一个静穆祥和的天地,享受就是清福。

游客忙个不停,想留下一些纪念,摆着各种姿势拍照,都长着一颗把美好收藏的心,他们有,我也有,更何况是站在海拔5030米的岗巴拉山垭口看着高高雪峰,是站在纳木措岸边看着隔岸并排的群峰,是在《红河谷》拍摄点遇上的冰霰飞洒,想留下这奇迹般的时刻是多么的平常。就在昨天夜里同行同宿的朋友还说:“来了这么多天还没与地道的藏民交往,还没喝口酥油茶”。长长叹气,有着那种糟透的感觉。我也有点这种感觉,然而在与雪山亲近之时,感觉中再大的遗憾都有了弥补,更何况真正经历了西藏“一山有四季”的风景。我举着相机拍个不停。这时,一群藏族小姑娘朝我镜头奔来,拉着要与我合照,这本是我所求,来西藏没有遇到前世的阿佳拉(情人),难道今生与她们合照的缘还没有吗?可她们拉着我的同时便开口说一人20元,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但又不想在这圣洁的雪山面前玩这种极俗的交易,左右为难时我为自己找了一条理由,我是不是前世欠了她们,心想若是推托不了,一定是我前世吃了她们家的糌粑与奶茶,或着是她家放生的一只羊,可我没有那种报恩情怀滋生。在拉萨时一个踩三轮车的兄弟,他本只要15元的车费,可我给50元,我有着一种踏踏实实报答心,总觉得他是我前世的兄弟,可这些姑娘,我萌生不出丝毫前世的因缘感觉。我的推托,她们以为是嫌贵,就每人10元、5元递减,最后还是和她们合照了。我不知道她们是热情还是高兴,唱起了藏歌摆出姿态配合着,卡嚓卡嚓声声清晰地混杂在她的歌唱里,告诉了我这些姑娘与我没有前世之缘,但有今生的厘银之缘。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在这人生难得的途中我们不会相逢,大概是因为我没转山转水转佛塔,我的阿佳拉也没转。

照相的姑娘一定也没有转山转水转佛塔,或许还没来得及转就来到了这里,或许现实教给了她们新的活法,她们这辈子不再去转,还或许是想挣了钱叫人替她转山。找人代为转山在这里不为鲜闻,自古有之,要转山的人拿一笔钱给替转的人,替转人拿一块小石子给要转山者,就等于达成了协议,相互取信,不点钱数,不顾虑收钱不转,因为这一切都是给神的许诺。但我今天有点担心,担心这些诚实守信的基石是不是被金钱垫歪了,还能端端正正,不偏不移践行着自古的法则吗?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神吗?失去了敬畏心,随之就会失去道德的根基。

有人说安贫乐道的西藏生活秩序是被游客给破坏了,对金钱的向往是游客教出来的。当初第一辆卡车开进西藏时,藏民们看着跑得快,个头又大的卡车,视为神奇的动物,不知道要饱食多少水和草料,他们提水的提水,抱草料抱草料,大家都想的是供养它,是施舍,哪有获取的动机呢?可是后来,外面来西藏的人,不知是炫耀还是施舍,给快食面、给糖果、给小礼品……结果如同伊甸园中的蛇引诱亚当与夏娃偷吃禁果一样,打破这里原来的平静,滋长了向往和欲望,且在在欲望的泥塘中越陷越深。重者占地盘挖虫草,轻则牵牦牛收费拍照,怂恿孩子们向游客乞讨钱物……我不小心进入一个误区,拍了张牦牛片还被抢走了相机,交了钱才拿回机子。

我盯着这些乞钱的小孩看,盯着那位拿我相机的年轻人看,我想辨认一下,他们是不是地道的本土人。孩子们嘻嘻哈哈,见到游客一群围过来,游客一上车,又一伙玩开,这乞讨哪为是求生活,分明跟我们当年上学一样,学多学少无所谓,小伙伴聚在一起才好玩。再说抢相机的那位年轻人,普通话讲得好,查看相机中照片的技术比我们还娴熟,各类相机一到他手上他都能查阅,这是地道的藏民吗?但个个脸上的高原红为他们开出了证明,那年轻人一身藏服,那古铜色肃穆之脸都是证物。对!这一切都证明他们形质相差,一定都是别人教的,是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教的。

我有一千个的不甘愿,因为在我心中,天山上绽放的是雪莲花,青藏高原开的就是那美丽的格桑花。这雪山之水怎么养育他们呢?是的,青藏高原开得就是美丽的格桑花,我在布达拉宫广场、在看藏戏就有着这美丽的邂逅,在广场时为了看“雪顿节”大型晚会排演,我想挤到前面,结果把一位带着两个小卓玛的母亲挤到边上,我很不好意思说:我拍张照就走,她笑了笑,没事,你难得看一次,就站在这,还把一个小卓玛拉到一旁。我看着小卓玛一条条多彩的小辫子,我的心中重新升起了多彩的风马旗,吉祥一家啊!好戏常是一台台相连,在藏戏艺术中心,又有缘与一位背一个牵一个格桑花并排观看节目,她跟我说了很多民间藏戏的好节目,就如《普姆朗萨》一位叫朗萨的姑娘,看到十八层地狱的种种苦难,十分可怜这些迷失佛性的灵魂,放弃了自己灵魂的解脱,决定留在深深的地狱唱起“悲歌”,实际上这“悲歌”就是“六字真言”,在她的引领下,一位跟着唱,两位跟着唱,一群跟着唱,那些孤魂野鬼找回佛性的记忆,一同膜拜着佛主,走上了解脱之路。她用心才有话题,我仿佛是她的远亲,那么亲近,那么热情,谢幕时还邀请我到她家去做客,并特别强调她家说就在八廓街仓央嘉措唱情歌酒店的附近……青藏高原的雪峰:依啦依呀,依啦依呀,我看见大雪漫过灵岩,看见雪花飞舞,飘落心中是格桑花瓣。

美丽的邂逅,如喝下酥油茶,如饮下奶酒,陶醉提神。我反复琢磨着来西藏我要什么,是那种神秘,是那种尊严,还是牦牛、山羊那种永不舍弃的悠然之态。夜晚拉萨街上的风很凉爽,带着神山的体温,轻轻地把我拥抱,我慢慢地走着,静静听着自己的呼吸,感觉着自己的心跳,双手摁着胸口,“嘛呢叭咪”,西藏!西藏!只要雪山在,我心中的一切都在。

“水、土、风、火、空”在西藏,如同汉地的“金、木、水、火、土”,像乾坤旋转的五根大辐转在这块土地上,运行起来八面来风,万事万物都在这个风车中转着,有的轮回,有的超越,生生不息。

轮回的故事在内地常听着,然而藏区的超越和羽化的故事却鲜为人知,有的人说,不可信,是一种夸张的宣扬,可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就凭这双肉眼,远达不到百里,深透不过一纸,况且一叶可以障目,又能看到多少东西?人活不到百年,那丁点的年岁如沧海一粟,就凭生命的长度又怎能丈量岁月的长河,就凭几番的经历岂敢推理无穷无尽的宇宙,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怀疑它们。

据传,西藏得道高僧能自度肉身,圆寂会化作一缕青烟飞走,整个肉身只余下一些毛发;也有的高僧越修个头越小,圆寂时只有一肘之躯;还有的高僧火化时,一切化为灰烬,而留下闪闪发光的舍利……西藏每个角落都有着这样神奇的僧人。草甸铺设绿基,群山围拱,直上霄汉的雪峰是一级级的山峰托起。雪峰如是,高僧也如是,藏民是基,僧人如峰,一起供奉着高僧。这样的山水,这样的生灵,自然就有这样的高僧。雪山融化的水,清粼粼地流下,一层层地渗透到草甸上的每一须草根,碧绿的草吸足了雪山的圣水,把神山施舍的情怀一节节拔高,雪山之水不绝,草甸永远丰茂。如同班禅圣手摸过一个个朝圣者的头顶,把佛家智慧加持给他们,他们诵经、体悟,也成了一个个明白人,高僧在、佛法在、梵音在,这里的佛性就永不泯灭,看匍匐的朝圣者一个接着一个,前赴后继。

西藏,山不言语,水传道法;西藏,佛不言语,梵音如水。草甸滋养生灵,佛法觉醒世人。这方水土的人也如高原一样,看得更远,也如雅鲁藏布江的水,流得很长。他们把轮回的轨迹铺在自己前世今生和来世路上,坚定地走着,许多女众常说修行就是为了修得来生当男人。有了前世今生和来世的他们,生命有了源头,有了去处,他们明白前因后果,他们不再有恐慌、不再有畏惧,挡住了世俗的诱惑,秉着信念不偏不离,淡定从容应对着无常的世事,随时准备走向死这个生命的中转,这就是雪山娇子的气质。

圣  湖

今生何来,来世何往,西藏人除了自己有一面心镜之外,还有圣湖这面镜。说是西藏有许多圣湖能看到自己的前生和来世。其中最灵的是羊卓雍措和纳木措,许多转世灵童也是在看湖、听湖中得到启示而后找到的。湖,清水藏古月,有诗曰“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湖中之月古今一轮,自然滴水隐千影。想到兹,念到兹,在圣湖中找到前世之影仿佛自在情理中。

在云霄之上俯瞰时,看见雪山中的湖,感觉是一颗好大的绿松石镶嵌在山中,我说这是天目;站在羊卓雍措边观湖时,我说这是一面镜;徘徊在纳木措时,我说是一面心镜;再到青海湖,我不再言语,而在寻找着仓央嘉措的身影。

湖,藏语中的措,她们静静依偎在巍峨静穆的群山中,在伟岸雪峰的呵护下,任尔风吹,波浪不惊,借明媚阳光,展现着一种远离尘嚣的纯净之美。然而就是这至美至柔的湖光水色,承载着西藏历史的沉浮,一代代活佛转世灵童究竟在哪?高僧不知道,众人不知道,只有这清粼粼的圣湖才能给予明示。天目阅尽人间色相,明镜知行见性,心镜内观自鉴,当然只有她才能明断这一切,找到转世灵童,这是伏藏重要法宝,是西藏高僧大智慧的挖掘。

随着圣湖故事的牵引,沿着弯曲的山路,爬到5030米的岗巴拉山口,垭口处是一面经幡照壁。面对经幡,会听到呼啦啦的诵经声,回顾来路,逶迤的公路像从雪山上飘落了一条长长的哈哒。再看羊卓雍措,山坡绿毡盖地,金黄的油菜花点缀其间,洁白羊群东几点西几堆随意洒落,湖面湛蓝湛蓝,随山弯水曲,风来轻波,铺展着柔顺的美感,怀疑这就是瑶池的一角,来到此境中的人,没有了陌生的拘谨,有的是一见钟情的惊喜。乐土、乐人让我忘却了圣湖的神圣尊严,我一步步向湖边移去,在湖边合掌祈求。看着湖中的影子,不只我一个在祈求,与我并排的有少女少妇,还有藏民拉来拍照的牦牛和狗。影子随波纹荡漾,我感觉像洗牌一样,不断更替着位置,一波中,我影可以移到牦牛影子的位置,一折中,少妇的影子可以移到我影子的位置,一波一折,易形幻影,正如无常世间,六道轮回,这就是圣湖的启示吗?“嘛呢叭咪”一定就是。

领略和体会羊卓雍措,为自己阅读这样的景致找到了一条路径,让圣湖的故事像游物一样从湖中游过,静静的圣湖在自己的心中就生动了起来。纳木措,在这里转湖一圈可消除一年之灾,羊年转湖一圈,可抵得上平常日的十三圈。还是纳木措湖边有一道鬼门关,说是做过缺德亏心事的人,不管胖瘦一定过不了这个关。

隐在大山深处的湖,如大宅深院中闺秀,表面平平静静,可她的一颦一笑都关系着大宅的气象,只有与闺秀成了密友,你才能真正了解这座大院。见闺秀要过几道关,拜谒纳木措,自然也得过几道关:翻高山,穿峡谷,有可能还会遇到六月飞雪,要越过海拔5190米的那根拉山口。我做了充分了准备,租羽绒服,带氧气,心想保护好皮囊,养好精、气、神,才能立定纳木措岸边邀来念青唐古拉山常年不化的积雪寒气,逼走那几十年沉在身子骨中的庸懒暖气,吸取冰心寒气,浸出几分仙风道骨,去媚离俗。

见我用心准备,昨天有些高原反应的朋友,动摇了信心,决定放弃了与纳木措的亲近之缘。他的决定,让我有点愧疚,完全因为我的谨慎,无意间渲染了旅途的艰难。看看这位友人,想想转山转湖,一路朝圣的人,生命在他们诠释中差异太大了。朝圣者为了求得来世,可以舍得当下一切,当然也包括这命,而这位朋友呢?我呢?把生命捏在自己的手上。长在自己身上的这双手又能有多少力量让人信服,他拿捏起自己的生命吗?真不如把生命交给神佛,神佛起码有许多的信众,这些信众会把她举到头顶,把命交给她比自己拿捏着稳当多了。

我们随着车子到了那根拉山口,为了看风景,在这里我们要停留二十分钟。我穿上厚厚的羽绒服,让自己增加几分厚实,深深地吸了几口氧气,添几缕底气,背上相机,朝着那块刻着那根拉山5190米的石碑走去。石碑前人挤着人,都是为了在这个数字面前留个影,证明着自己脚下的高度。有没有这个必要呢?上山的人总要下山的,就是上了珠峰,回到山下,又只是山下的高度,事实确实如是,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一次经历,留下一张照片,也许在心中就留有一定的高度,没有什么不好。

山垭口,有着共同的特点,风在不停地吹。家乡福建人就会在垭口种上树,让这些树赋上风的姓氏,叫做风水树。西藏各垭口则安奉着玛尼堆,风马旗,藏区人说风吹旗动,哗啦啦地都在诵经,如是,这垭口就是这块大地的诵经口。“嘛呢叭咪”,纳木措就在山脚下,念青唐古拉山就在湖岸,不化的积雪与白云相接,很远很远的风景就在眼前,是不是有些容易了,情景让我失语,只在心中在不停地呼唤:念青唐古拉,纳木错,念青唐古拉,纳木措。

湖边热闹着,马队、牦牛、卖珠宝、卖小吃、着盛装拍照,忙得跟市场一样。神秘、尊严被放到心中,身体凑合着热闹,穿过人群,走到人稀的地方,不需要再看风景,感观已经沉醉,把骑在牦牛背上拍照的小姑娘当作小仙姑,把牵马寻客的马倌当作勇士,摇摇晃晃的目光觉得纳木措满湖光彩,念青唐古拉的雪峰豪光闪闪,稍远的独行者就是转着经筒的转湖人。“嘛呢叭咪”,我不可醉景,对明澈圣湖就得明心相许,要像湖边浅水下的小石一样,一切亮在水中,历历可见。我想弯腰拾取一块石头,被身边的一位大姐劝住,“纳木措,海拔4178米,这里的水来自雪山,一定冰凉透骨,你还是小心点,不要去触及。”是的,圣湖居天物,我怎么能动念呢?就是这水不寒也不该有此念头。我没有转湖,也没去试闯鬼门关,因为纳木措和诸圣湖一样,以镜的姿态平展展地呈现在所有众生面前,微波轻送着佛家哲理,“心即佛,佛即心。”众生只能靠自己普度。湖只会见证着众生因果历程。转湖消灾,在湖看来,是在增长他心中的正念,转着转着正念感强了,妄想渐消,口有遮拦,积德行善,如是能不消灾吗?我看着纳木措,心持这面镜,静静地离开了她。

就在回程的途中,见到了远方有巨风卷着暴雨;遇到雪花在车窗前飘飘洒洒,心想只有执着那颗恒常心的人,才能经得起这多变环境的考验。

青海湖,文成公主的泪水汇聚而成的;青海湖,仓央嘉措突然消失的地方;青海湖,碧波鱼欢的地方。我一定得去敬拜。列车在青藏线行驶,成了一枚移动的鼠标,沿着铁轨爬行,点开一路的风景,念青唐古拉山、长江源头、可可西里无人区,等等。景观纷至沓来。自然美景再加与车中一位当地人的乐聊,让景观有了故事,虽说他讲述的是自己的亲历,也就是这块土地的亲历。猎人被狼群围攻,智勇脱险;狼群追赶藏羚羊,总是徒劳一场;小贩收购兽皮,捞了第一桶金,成了大厂长;有人结伙偷盗青海湖中的鱼,险遭报应,许多细节可以省略,因为我见到这里的风景就是那样干净,肉体、鲜血入土都会化作水流和泥土,一切善恶,交给岁月,自有因果。

青海湖岸,有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我把目光一放一收,知道这只能读个气势。在藏民宅院门前那株独自开放的向日葵前,可以细读到那种独尊独爱的生命,敬重与怜爱同时而生。可这满地金黄,一望无垠,面对这情景,伟大者滋长野心,立马横刀,驰骋天下,飘逸者暗思,走到深入,一隐踪迹。

就在这些大片大片的油菜花中间,辟出一条条开往青海湖边的通道,道口插着一块牌子,收费通过。这是通往青海湖的便道,也是这块地经营者创收的便道。走吧,便捷没什么不好,青海湖不就还记载着仓央嘉措在这里失踪吗?有的说是清朝庙堂暗示放生;有的说是解押官差偷偷解放;有的说是跳湖不见;有的说是被当地信众解救了。总之仓央嘉措在这里也有着许多道路可以通往他结缘深深的阿拉善,我们选条便道不是创举。

我不是不再留恋湖上的风光,而是仓央嘉措的行踪之谜至今依然迷人,迷得让我幻知幻觉。我终于掬一捧水,濯洗自己的脸,清醒回记起关于仓央嘉措后来的记载。飞鸟含草、猛禽遗肉、度母解难,让他在瘟疫、饥饿、追捕等劫难中,次次呈祥。这些记载确实有着许多神话色彩,但这些神话都有着劫难呈祥的美好愿望,有什么不好,哪怕就是一分祈求,也是美好的。青海湖,文成公主泪聚;青海湖,仓央嘉措成迷的地方;青海湖,消灾化难的圣湖。我读湖时更喜欢这些文字。总觉得这些比起,“青海湖是我国第一大内陆湖泊,也是我国最大的咸水湖,湖面面积达4456平方公里,环湖周长360多公里,湖面海拔为3260米”等文字显得更有灵性。

留有传说,说有故事,弥漫着神秘气息的湖,不必探测她的深度,她与历史一样深邃;不要测算她的蓄水量,每一滴水就是一个世界,这就是圣湖。

圣湖不必一碧万顷,更不必有画舫脂粉,圣湖是灵魂和肉身都一样能被净化的天池。

寺  院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又登三宝殿,我有事吗?想想,是有的,一颗不安静的心能不生事吗?我把自己的情绪形态调整了一番,把心中的执事本一页页地翻过,有事,真的事,有事者不能无聊地像散步一样,在这神圣殿堂溜达一圈了事,虽心中不存求财求名、求权求贵之念,可求得一家平安,求得智慧,求得通透圆融,能化愚痴,持正念,这是何等重要之事。心有所执,意有所求,这寺院就不再是简单供奉佛祖的殿堂,安住僧人寮房,提供诵经、礼佛、做法事、操度的精舍,成了“万德尊严”的外化,这一外化之形,她的每个元素就有了特别用意。厚墙的白色,是献给天上的“白年神”,墙抹红色,献给地上的“红年神”,窗涂黑色,则是献给地下的“黑年神”,墙上三色就把天上、人间、地下各神安奉,寺院方可晨钟祥起,暮鼓吉安。供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佛祖殿堂,依然要敬献天上、人间、地下三神,依然要让他们驱邪降魔,护法护身。世间啊,难道邪魔这么猖獗吗?

我望着寺院座座金顶,金光闪闪,普照四方,是何等的威严,我深深鞠躬。身体一鞠躬,影子也在鞠躬,在阳光下这阴影更为明显。阴影,阴影,自己遮掩光照的地方。我再扫视四周看到了寺院的阴影,看到了阴影中大堆的人群,他们不尽是朝拜人,有聊天,有拥抱,有交易,有交头结耳……我明白了,高大之躯阴影也大,有可能就在这大片的阴影里藏匿世间三界丑恶,消除这些邪魔就得有许多的护法神来帮助,这大概和威震山谷的老虎,还得有小鸟为其剔牙洁齿有着一样的道理吧。

我把寺院比作是通往西方乐土培训基地,不知道能否说的通,然而僧人们相聚在这里诵经、作课,旨在超越生死,摆脱轮回,走向极乐世界。如是而推,基地之喻说得过去。

进寺院的游客相当多,我也只能跟着人流顺顺流淌。人多杂乱队伍,本应是一个嘈杂的世界,可在这里总觉得还相当有序,心气依然平和,酥油灯的光焰静静地亮着,藏香味滋滋迷魂,脚下的石板铺在寺院的历史上,进来者滑向古老,出去的人走向未来,整个殿宇,肃穆庄重。

西藏的寺院不是以宽大示容,而是以高耸见崇高,有的依山而建,层层挺拔,有的层层叠起,高高耸立,四周合围,黑色窗户如同炮楼炮眼,中间天井,又如中原城楼的瓮城,这简直就是一座城楼。从楼内层层攀高,楼梯陡峭不堪,那根圆木的扶手被上下楼的人蹭得发出幽光。寺院各楼都安奉有佛龛神位,有的佛龛前有僧人端坐诵经,诵经的空间也如安奉佛偶龛位设计,一个拱形门洞,只容一个僧人端坐,若不小心,也会把这僧人当作供奉的偶身。寺院里紧凑得有点压抑,大概身体抑制,会让思想飞翔。在许多文人的描述中,看到了西藏的青朴山上有着许多参悟者的洞窟,且这些洞窟就是这样狭小,有的得到正悟把洞口一封,这小洞窟成了一身骨头的归宿地,灵魂的出发站。这座山就是西藏第一寺桑耶寺的后山,山上还留有莲花生大士洞中修行印在石壁的沉影,还有人拍到莲花生大士男女双修的沉影图。叹息六根缘浅,无法身临其境,可我思绪追随文气同行,穿行在个个狭小的洞窟前,千年的寒气,当下的阳光,乍暖乍寒,萌发了许多想法。庭院大只清一室,一窟小能清四野。西藏修行者身居狭小之窟,而洞外四面明朗,洁净八方,才留有诸多的神山圣湖。中原有许多私宅园林,可遗下的尽是闺怨长叹,脂染廊杆,泪滴荷蓬,偌大庭院修来什么?温床上能有的只是春梦。简单、简单到心中只有一念,这便是修行。

我到西藏第一个参拜的是扎什布伦寺,西藏一路,阅读一路,读雪山读来洁白的眼底,读圣湖读来清澈的泪光,读寺院读来千篇知识。扎什布伦寺,历代班禅的驻锡地。班禅、喇嘛同出一派,转世活佛相互为师,传承他们的地位教义。有了知识引导,寺院中每块铺路石都能踩出故事。这里既是学校又是寺院,能选入这里学习的小僧人是件福满一家光耀门庭的大事;这里僧人每进一级要考核辩经,寺院中那个高高立着玛尼杆大堂就是辩经堂。听说这里的僧人为了唱好经也得练声,一些小沙弥为了练好声音,让舌头转得活脱,每天早上要去舔那冰冷的门槛。一个个故事都告诉我生存不难,修行真难,今生不苦,来世更苦。

走过一个个殿宇,瞻仰着供奉在这里诸佛,我喜欢把目光举向天空,喜欢把自己心情放飞,我的目光顺着殿宇的金顶邀过白云,绕着玛尼杆寻找着伏藏大师。他们说玛尼杆上的飘飘黑丝全是败者的毛发,这玛尼杆也是一杆胜者的旗杆。听到这话时,我有些心悸,是真的吗?佛家来西藏战的该是邪魔,这些毛发该只是一种现实化的东西,邪魔会留下毛发吧,应该也只是世间人世间理去揣磨佛国世界。

我把这一切当作想象世界,有佛就有魔,有神就有鬼,这战争是无处不有的。我为自己找到了自圆其说的答案,心里佛国更加贴近,怪不得慈悲为怀的佛国有许多发怒金刚,怪不得一直驾驶慈航的观世音菩萨有千面千手,怪不得总是娃娃脸的莲花生大士,也有许多发怒变形的偶身。佛有千面,只为是应对世间万恶;人有百态,有可能就是心魔作祟,一个人的战争尚不平息,大千的世界的战争哪能平息。地藏王菩萨如今还在地狱中,救渡着许多亡灵。高高的玛尼杆,立地指天,如慈航的桅杆,引领着慈悲心驰向天国。

大昭寺,一道金光从空而降,落入水中,叮咚一声,声隐波平,然而松赞干布下了决心要填湖建寺,因为这是文成公主祈愿后抛出的金钗,是天意的落地,能改变吗?湖填平了,大昭寺建起来了,且成了藏区信徒的心中圣地。八廓街处处僧人行走,那手中的转经筒转个不停,仿佛整个八廓街都在转动,接踵而来的匍匐朝圣者,让我觉得离地的心悬浮着,我深深地吸着这里的气息,让自己安静下来。走到大昭寺的门口,见一排排朝圣者整齐地匍匐寺院门外,不知道他们是在等待着什么,还是就这样朝拜,我没有多问,也不必多问,总之虔诚之心已晒在了阳光下,晒在了我的视野里。

我借来他们那份虔诚之心,轻轻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进入了大昭寺。寺院都如同北京的四合院,中间总有一个接着天光甘露的大天井,扎什布伦寺有,大昭寺也有,或许别的也有,这个天井还充当着他们辩经,集会的大堂。转吧,转山转水转佛塔,寺在转、八廓街在转、整个西藏在转,整个人生在轮回,我能不转吗?一楼转到二楼,再转到三楼,参拜尊尊佛身,赞礼个个僧人,最让我敬拜是那些修建大昭寺建功者的龛位,这里有最卑微民工,有拉土填湖的牦牛、绵羊,还有那些工匠……天下大同,一切皆有佛性,我身心合一,鞠躬再鞠躬。让我欣喜的是这里供奉着文成公主带去的释加牟尼佛12岁等身像。“嘛呢叭咪”,一切皆缘,据说这尊身像本供在小昭寺,因时势变革中移到这里,一居落户,这里成了佛的选择。

我在大昭寺顶上看着布达拉宫,看着八廓街,又想起了仓央嘉措,仿佛悟到可爱的历史不在于征服,而在于多情多义。松赞干布对文成公主多情多义,文成公主对这方人多情多多义,仓央嘉措对门隅的小情人多情多义,对八廓街的酒楼卓玛多情多义,藏区信众对他的多情多义,才让这块土地让人向往永久。有人说菩萨是觉而有情,那么,佛应该是觉而大情义,对山水、对众生充满大爱的觉悟,“嘛呢叭咪”。

拉萨的人让我信服和敬爱,布达拉宫心中永远的崇高,他们永远捍卫着布达拉宫的地位。站在布达拉宫上可以俯瞰全城,所有的高楼永远昂着头敬仰着这一神圣的高度。沿着石阶慢慢而上,在阳光下觉得自己也在闪闪发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来到这金光闪闪布达拉宫能不发光吗?

我不急着进门,我要在一拔拔拾级而上的人头中找找当年这里的生活情景图,送水,送粮,送柴的人有没有转世为如今的游客,那些戴墨镜撑着遮阳伞一定不是,那些举着相机拍个不停的一定也不是,那些说说笑笑更不是。那些送水送粮的人也许都修成僧人,修成让人敬重的喇嘛,或许修成充满智慧的达人。我无法找到他们的身影,但我想只要这条路在,他们都一直行走在这上面,他们的故事会如同风霜雨雪适时来到在这里。

进了宫门,一层层地拜谒,浓浓的藏香味,盏盏的酥油灯,我嗅到,看到历史在这里走过痕迹。几世达赖喇嘛的灵塔,铸下一个个捍动不了的权威,镶嵌在灵塔之上的宝石,闪耀着信仰的光芒。政权加上信仰那将可与雪山比固实,与雅鲁藏布江比长流,布达拉宫的高墙正牢固地坚守着这两样法宝。多少的兵刃在这里放下屠刀,多少的枪械在这里成了鸣炮赞礼。那块“当今皇帝万岁万万岁”的牌位供出了多少皇帝的和颜悦色。178米的高度,成为不可逾越的高度,13层的构架,建造出多少的功用。顶层,达赖喇嘛居所与处理事务地方,整个藏区的心脏,这里轻轻一咳,就是一声惊雷;这里经声一起便是满城梵音。

走过布达拉宫,不敢轻松,这里每一步都得小心地走,这里容不得轻慢与出格,就是仓央嘉措也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一只笼中的鸟,走出布达拉宫也总是易装偷偷地溜出。高高托起的神威,也牢牢锁住那些在野之心,好在有的人天生威仪天下,享受这一切;有的人飘逸四方,行走在山水间,有的人忙忙碌碌求名求利,各有追求。大乘佛教要普度众生,小乘佛教自己静修,各得其所。

我走出布达拉宫,又见阳光熙和,人流熙攘,龙王潭公园热闹非凡,锣鼓声声不绝于耳,原来今正是雪顿节的第一天,正演着藏戏,我挤上前去才看须臾,同行催着要走,怕跟不上队伍,为了同流只好舍弃。但我没有遗憾,人的一生又能经历多少,又能看到多少,今天能遇到这佛、神、人同娱同庆的雪顿节,算是有缘人,能进布达拉宫足以回味一生。

丧  葬

杰西仁波切说到:“计划未来就像在干枯的深溪里钓鱼,再怎么努力都不合你意。还是放下一切计谋野心吧!如果你要思考些什么的话,请想想飘浮不定的死期……”世事无常,死离每个人并不遥远,只是一步之间,是每个人都得面对的。可我们多少人谈死色变,这个字成了禁忌。然而真正有觉悟的人是把握当下,好好活着,只有活好,修好,才能好死,这是多积极的人生啊!有信仰的就敢于直面,把生当作是为死准备着,把死当作驿站,让人生之路无限延长,多么有趣的事。

我敬畏为灵魂而生死的人。生,守着千年的誓言,持一念而活;死,放下一切,视死如归,把血肉之躯视作一副皮囊,不要也罢,求得灵魂高飞。怎么处理这副皮囊,他们的要求就是清除得干干净净,不要成为生命飞翔的包袱。一把火点燃,一切化作烬,灵魂如一缕青烟直上云霄,“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多美的意境。一把冰冷大刀,一生的业障被一刀刀剥离,一刀刀剔下,让神鸟食尽一生的荣耀和羞愧,灵魂朝着耀眼的阳光飞去,这又是多么美丽的壮行。人源于水,回归于水,赤身而来,赤身而去,世间多少荣华富贵付之水流,让鱼儿食尽渗透欲望的肉体,灵魂啊!顺着岸边天梯上岸去寻找自己的归宿,这又是在多么柔美的漂行。说什么入土为安,可谁知一个土坑,把人埋得实实在在,透不气,让灵魂找不到归路,永不轮回,这是多可怕的事。西藏的丧葬虽有火葬、天葬、水葬、土葬,但采取什么葬法,不一定由得死者的选择。还取于他们身前所做准备,那也就是他们的身份、德性、财力、死法成了他们决定丧葬形式的筹码。

 默默地向你挥挥手,告别我们轮回的缘分,应召而来天的神鹰,请你带走我一生的荣耀。”这是歌唱家亚东唱给天葬的颂歌。我看到天葬台时,这里的一切也才从昨夜的梦里醒来,阳光才睁开眼,还没打起精神,天葬台还睡在铁色的山岗上,高高的玛尼杆,飘扬的经幡见证着这里的安祥与自在。我无缘亲临目睹那肃穆的一幕幕,但有幸聆听着全程经过。白布裹尸,送到路口,押尸者送到天葬台,天葬师点燃桑烟,恭请空行母,招来神鹰,祭祀诸神,僧人祈祷,刀解尸体,辨质喂鹰,若好皮留作唐卡,不干净的五腑内脏不喂神鸟,带给藏医研究。“嘛呢叭咪”多负责的态度,对生负责,对死负责,对神负责,对神鸟负责。天空明朗,雪山洁白,草碧连天,生的干净,死得干净,葬得干净。我又想起亚东的歌唱“多么美妙神奇的时光,死亡在消失,生命已经飞翔在远去的翅膀上,如此安宁,如此安详。”只有这歌声适合此境,适合我的心情。

看着河边涯上的一条条天梯图案,我不解这是什么。导游成了导师,她说:这是水葬的见证,画有多少的梯子,就说明这里葬过多少人,一条梯子一个人,让每个亡灵都能顺梯子爬向天堂。我喜欢这瞻前顾后照应着人生的思维,那不是简单入土为安,葬后还得考虑灵魂归路。人生路漫漫,生前有前缘,死后有来生,只有他们想的如此周全。

夕阳西下,时间已经八点多,车子逐水而行,山谷阳光退隐,碧草黛色,一天的轮回就要进入了夜境。我也感觉有些累了,跟许多人一样眯上眼,做片刻的休息。

结束语

我还会再去西藏,但不知是哪一年,我把家乡天上的白云,当作是我从西藏天空带回,把大树当作玛尼杆的移植,把一树树绿叶当作经幡。嘛呢叭咪”我还要去西藏,那是我的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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