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渔井村的礁石上,效仿一块立挺礁石的姿势,背负村庄向海眺望,心野随一浪浪列阵而来潮水铺张,一直蔓延到天际。情景中吟咏《逍遥游》的诗句“鹏之徙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迎浪而歌,借此为自己赢得一时的大气场,鼓足力量,让思绪走遍渔井村。
以风为向导,回望渔井村,村舍如堡沿坡而筑,层层托举,看到高处便是云天,想象中若在大海中看渔井村,会以为是“海市蜃楼”。就在我啧啧赞叹时,听到一位先生说道:“从旧码头往三级港方向望去,渔井中间呈现‘鲵鹏展翅’象形石。据传这里的‘鲵’原本是渔井里的娃娃鱼,因待了千年之久寂寞难耐想游出大海,却被鳄鱼看守住,于是它竭力发展前爪,逐渐长成丰满羽翼。首次飞翔的它,落在了井边沿,井边上也因此留下了凹陷痕迹。之后,它鼓足气力往北飞去,最终因身体笨重和留恋井里生活而拼命拍打双翅扭转身躯,当头朝向‘井’的方向后再也不动了”。原来渔井村就是依附在这支展翅的鲵鹏颈背上。欲飞而又无力成了鲵鹏的千年姿势。渔井村就一直繁衍在这个姿势中,守着“一礁三井六崖弄九熔脉”奇特风景,过着摇橹讨海、山旮旯种瓜种豆的日子。
初始,我被大海浪涛鼓动欲飞情境,也就在故事中的鲵鹏姿势里,归为平静。目光不再灼热,而带几分惋惜,轻轻地拂过鲵鹏化石,鳄鱼乌礁,以及那三口井,还有海岸边与它们相依相生的“六崖弄九熔脉”和诸多自然造化。故事不知道是在哪个朝代开始演绎,鲵鹏与鳄鱼迎来的先民是在明末清初,巨大连片的岸边礁石不仅仅是上岸的码头,还是岸上居家的大渔场,登岸的先民便在这里垒石起居,以渔为生,以井为名,兴起了渔井村。从此这里的每块礁石晒下的渔井人向海而生的日子。在这里晒过鱼干虾脯,在这里泼水制卤晒盐,一场场,一代代,咸咸的日子腌住鲵鹏,它的骨骼就如黝黑的九熔脉镶嵌岩石中,鲵鹏就这样随遇而安与鳄鱼长相厮守。
潮来汐往,涛声阵阵,鲵鹏与鳄鱼一来二去的对话,随涛声传出。我听不懂这对话的内容,便沿着渔井村石阶走进村中,想能遇见一位老者向其请教。正午的阳光从村庄上空直射下来,阳光的热度在石岭、村弄中在流动,虽说是冬季,却温暖如春。石阶边的小草绿得发亮,告诉我昨夜的雨露在涛声的催眠里睡在她身上;长在村弄边与墙角旮旯的苔藓一丛挨着一丛,尽管贴着地面,不见有冒头的,居然说喜欢仰望星空,在星光下把海风吹来的湿气收藏在静谧处,滋润自己,酿造一场场梦。虽说一路见到的是石阶、石巷、石墙,尽是缄默不语的主,可因为小草,多肉、苔藓,风中依旧有呢喃蜜语。后来又见到的宗祠、天后宫,香炉里一茬茬香头,感觉一炉炉的香灰就是村里人留下最细腻的话语。此时我有几分明白鲵鹏与鳄鱼的对话内容。渔井人的心律与大海潮汐同濒,他们枕着涛声入眠的梦话,就是从鲵鹏与鳄对话中学来。
当我觉得听懂她们对话后,便不再横趋、曲拐在村里巷弄里迂回,则走到村边石岭,一级级攀向妈祖公园。一阶阶攀登,身上的热度也有升级,感觉山顶上有股热量顺着山岭倾泻而下,才登上一段路,汗水涔出,我有点不想登顶,可同行作家说了一则故事:“妈祖在渔井有着神秘传说,相传在清末至民国年间,有一年一队南下而来的海盗,通过嵛山岛后,进入渔井跳尾岛湾,大举扰攘渔村。渔民祈祷妈祖娘娘庇佑,免遭匪患。当海盗靠近鳄鱼乌礁时,海滩上晾晒着一个个成捆的麦秸,被误认为‘渔井士兵’,成功吓退海盗。又过几年,海盗驱船自牙城方向而来,又吓得掉头驶离。”这样的一位女神一定得去敬仰拜谒,一鞠躬背回一片阳光,道路光明;二鞠躬得跟前三尺平川,坎坷路上足下是坦途;三鞠躬扛起敬畏之心,顺应自然,即便遇到惊涛骇浪,也能化险为夷,渔民的船上都供奉妈祖娘娘。我不得不跟着她登顶,跟着她行敬拜礼仪。
无需香火,心诚可感,而后环视山与海,在俯瞰的姿势里那目光变得慈祥和悲悯。渔井村前的大海波平浪静、岸边礁岩如禽颔首,相邻山中的群石如莲、如案、如群兽,集聚而来,一同朝圣。这一来我比别人多收获了许多风景。
下山了,从海滨栈道走回集中点时,在一个摊点前流连,摊主说,是拍电影的场景,我便走向对面摊点。摊主是个年轻姑娘,我问了声,你该不是拍电影的吧,她笑了笑,说电影剧本像是写她,就连广告词也依她量身定制:“忘了他,我摆地摊养你”。您看看,您看看我摆摊,我从外面打工回来,一样的经历啊!
我以为她是随口说的,便回她一句,应该是你照着剧情说!
“不”!没这必要,我在回村前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告诉我说,村里的鲵鹏要飞起来了,因为是来这里的人流大了把她拱起来,她能飞了。我爷爷跟我讲故事时,就有这样的说法,鲵鹏展翅,渔井中的金龟就会招财进宝,呵呵!所以我就“忘了他,我摆地摊养自己”。
这梦好,真好,鲵鹏展翅,渔井换了姿势,在腾飞的姿势里,生机勃发。
2024年12月19日于听月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