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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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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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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北

自从十五岁以后,何小北再也没有叫过何祺爹了,似乎这个“爹”字永远从他的字典里消失了。那一年,何小北读初三,成绩不好也不坏。

小时候踏进学校的第一天起,何小北就对书本充满了厌倦,因为他是被何祺用皮鞭撵进学校的,由于经常逃学,隔三差五他就会受到一次深刻的教训。直到后来他在小学里尝到了“甜头”,才慢慢地接受了现实。所谓的“甜头”就是他经过几次较量成了小学的一霸,得到一群毛孩子的“拥护”,做了孩子王,极大地满足何小北的荣耀感。听说何小北在小学毕业的那一天,学校里很多老师暗自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人放鞭炮表示庆祝,当然那些人绝对不是老师,而是何小北手下的一群“小弟”干的好事,意思为“老大”饯行。

初中的学校离家有十几里路程,上了初中后,何小北的性子才慢慢地收敛一些。一是年龄大了点,也懂事了点,不会像从前那样无法无天,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何祺约束着,因为他就是本校的语文老师。

何祺不但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位文质彬彬诲人不倦的中学教师。何家几代都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几门进士,这是让何祺颇觉有面子的事情。在何祺眼中,儿子何小北简直就是一个异类和祸害,从小就到处惹是生非,附近的邻居没有谁没到他家“诉苦”过,何小北的劣迹可谓数不胜数。不是今天掀掉了谁家的篱笆,就是明天把谁家小孩的头打破了……即使泥人也有三分火,因此经过无数次的耐心教导无效之后,何祺也忘记了斯文两个字,唯有棍棒加身,希望何小北能变得温顺老实点,可惜收效甚微。何小北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没有丝毫的改变,直到中学才略有好转。

没想到何小北顽劣的一面又抬头了,初三那年有人告诉何祺,他儿子居然偷偷地谈恋爱了。而何小北矢口否认他是谈恋爱,只是喜欢同班的一个女孩子。面对只比自己矮上那么一点的儿子,何祺第一次把举起的手放了下来,然后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思想教育。何小北只是默默地听着,面无表情地偶尔点了点头。

本以为这些事悄悄处理就过去了,然而何小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初三班有个女生居然怀孕了的爆炸性新闻迅速传开了时,瞬间惊呆了所有人!而始作俑者就是何小北!何祺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有些荒谬的消息后,一向为人师表的他顿时觉得头脑一阵眩晕。这个畜生!简直有辱门风,老子要……何祺心里腾起一股邪火,对何小北恨得咬牙切齿。

十五岁那年,足够何小北铭记一辈子。因为他被他爹绑在家门前的一颗大树上,狠狠地抽打了半个多小时,抽断了几根竹条和一条马鞭。当时观看的邻居围了好几层,任谁劝都没用。何祺扬起鞭子咆哮着说,谁阻挡就抽谁。十几分钟后,何小北就浑身血肉模糊,却咬着牙始终一声不吭,这样更加激起了何祺的滔天怒火,一鞭子狠狠地抽下去就是一条鲜红的血痕。

直到何小北的母亲和妹妹闻讯匆忙赶来,两个人挨了不少鞭子后,才死命地拖开了暴怒的何祺。于是邻居们一起上前,解下何小北身上的绳子,急忙把已经陷入昏迷的何小北,送进了乡村的卫生院。

何小北在医院足足躺了半个月,期间何祺一次也没有来看望过他,都是他母亲和妹妹何小丽轮流来照看着他。从此,何祺在何小北的心里不在是爹了,只是一个路人,是一个差点打死了他的无情之人。

出院后,何小北就辍学了,开始在社会上瞎混,基本很少回家了。何祺似乎对这个儿子彻底死了心,对何小北也是不闻不问。看见每次何祺的身影,何小北都躲得远远的,两人久而久之形同陌路。按何祺的话说,何小北根本就不是他生的,是路上捡来的,如今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何小北听到后,只是在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也许他真的不是亲生的,不然从小他就没有感受到父亲的一丝温情!

转眼何小北就十八岁了,长得强壮了很多,比何祺还高出半个头。在家混了几年后,何小北觉得没意思了,有天他向母亲借了些钱,说要去外面看看挣些钱。临走时母亲抹了抹眼泪,和妹妹小丽送他上车,由于第一次出远门,车子开动的那刻,何小北不由地回头朝远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那个熟悉又痛恨的身影,不由有些失望写在脸上,然后装作风轻云淡地望着前方高耸的山脉。

此时已近初夏,天气有些闷热。汽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途中不时有人上上下下,到达县城最少还需半个小时,然后要转坐长途汽车。联系好工作的地方离县城很远,大概有近千公里的路程。

车里人多有些拥挤,何小北没有位置只能站着,他有些无聊地打量着周围的人群。突然他眼神一凝,直直地盯着前方,两根细长的手指正在一个老人的裤兜里小心谨慎地活动着,一会儿夹出一些零碎的钞票。老人很老,大概有六十多岁,佝偻着背费力地扶着座椅看着窗外,浑然没有发现自己的钱财正被偷。这时老人的裤兜里露出一张五十元大钞的影子,旁边有几个人又惊讶又胆怯地看着一切,没有人敢出声。望着老人有些灰白的头发,何小北不由一阵心烦,何祺的头发似乎也有些灰白了。他用力往前挤了几步,一伸手嵌住了两根还处在兴奋中的手指头,使劲地捏着。

“哎哟!”一个留着平头的年轻小伙子痛的大叫了一声。

“怎么?痛吗?”何小北嵌着两根手指头慢慢地弯曲着举起,有些戏谑地说道。

“痛,痛!大哥,你快松手!”平头小伙子痛的连忙哀求道。

“钱了?”何小北稍微松了些劲道。

“去你的!”这时旁边飞来一个硕大的拳头,狠狠地直奔何小北脑袋上而来。

何小北急忙松开了平头小伙子的两根指头,迅速地把头一偏,眼疾手快地用双手抓住砸过来的那只手用力一扭,一个长相有些凶狠的胖子立刻痛苦地跪在地上。从小时候就“身经百战”的何小北,论读书他或许有些怯场,至于打架他可是一把好手。这几年在家乡厮混也是出了名的,但他从不欺负相邻和无理取闹。

车里顿时一阵躁动,司机也急忙停下了车打开了车门,围着的人们立刻惊慌地往车下挤,一会儿车内就剩下稀稀疏疏的几个人。

何小北在和两个扒手在车里虎视眈眈,双方各据一边对峙着,司机只有无可奈何地在旁边劝说着。

“小子!你坏我们好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胖子从裤子里掏出一把锋利的跳刀,在手里把玩着。

“老子看谁不顺眼,就想管管,怎么着?一起来!”何小北沉稳地摆了个守势,毫不畏惧地向对方招了招手说道。

“小子,你是谁?”俩小偷估计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嚣张的家伙,不由有些懵。

“何家冲,小北哥,听过吗?”何小北裂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嘲笑道。

“是你?!”俩小偷互相惊讶地望了一眼,这几年何家冲有个叫“小北哥”的,在那边混得风声水起,原来就是他!两人一起嘀咕了一声,然后把偷来的钱扔在地上,啥话也没说就灰溜溜地下车走了。

被偷的老头上车后颤巍巍地捡起地上的钱,一个劲地朝何小北道谢着,周围的人们对他也是大加赞赏。何小北用手摸了摸脑袋,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一股莫明的自豪感,眼前不由浮现出何祺瞧他从来都是轻蔑恼怒的目光,愉快的心情瞬间又暗淡下去了。

……

三年后,一辆红色的大众牌小轿车开进了何家冲,立刻引起了轰动。在那个谁家买了辆摩托车都让人觉得了不起的年代,拥有一辆小轿车无疑是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大家纷纷围过来,看看究竟是谁这么阔气,猜测一定是那里来的大老板。

崭新的轿车稳稳地停在村里的晒谷场上,车门徐徐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戴着一副宽边大墨镜,头发很新潮的年轻小伙子。他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长得高大健壮,一副电影明星派头,却又像充满了江湖气味的大哥。

“这不是小北吗?”

“小北!”

乡亲们一时议论纷纷,有些兴奋地朝何小北打着招呼。

何小北手扶着车门,礼貌地向邻居们笑了笑,不断地点着头,然后又钻进车内,从里面使劲地拽出一个人来。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的连衣裙,身材窈窕皮肤白皙的高挑女孩,低垂着头满脸羞涩地跟在何小北的后面钻了出来。

哗!周围的人们不由瞪大眼睛,发出一声羡慕的惊叹。何小北这几年在外面混得不错啊,不但有车,居然还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顿时,晒谷场上周围的人们脸上无不露出既佩服又渴望的神色。

乡村很多地方只有小路,不能通车,离家还有些距离。何小北只好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带着女友,不紧不慢地走上一条石板小路。

看见儿子回来了,居然还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姑娘,何小北的母亲兴奋的不知手脚往那里放,急忙和小丽一起张罗着晚饭。

何小北在自家院子里用目光四处搜寻着,没有看见何祺的身影,于是就问母亲,“他了?”何小北的母亲一边切菜一边说,“今天星期五,应该马上回来了。”

大约四十分钟后,门外传来一阵铃声,何祺推着一辆自行车回来了。他刚进门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女孩手里正拿着一把蔬菜摘着,低头站起来有点害羞地朝他打了声招呼,老师好。

老师好?何祺听着这么熟悉的称呼,满脸狐疑,但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有微笑着礼貌地回应了一声。何小北此时正提着一桶水过来,看见何祺呆了呆,就想转身过去。何祺看着几年不见,派头十足完全变了模样的儿子,油然生出强烈的陌生感。

“小北!你过来,我有话问你!”何祺把自行车停在角落,叫住了正想回避的儿子。

何小北放下水桶,朝女朋友笑了笑,示意没事,然后跟着何祺走到院子外面去了。

父子俩并肩站在微暗的暮色中,何祺沉吟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外面做什么工作?”

“在一个老板手下做安保队长,负责一些场所的安全工作。”何小北漫不经心地应道。

“就是门卫吧?”何祺皱眉问道。

“随你怎么理解。”

“你的车子那来的?”

“老板看我回家不方便,借给我用。”

何祺对外面正快速变化的世界了解并不多,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接着问道:“那个女孩怎么回事?那里人?”

“她在我们那边的一个西餐厅里工作,你应该认识的。”

“认识?她是……陈静!”何祺恍然大悟,进门时那声老师好和似曾相识的眉眼,就让他有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原来她就是当年与何小北犯下大错的女同学。

“做错了事,就得负责,不是吗?所以她在自家那边饱受歧视后,我邀她离开了那个让她无法面对的地方,让世人看看我们现在过得很幸福。”何小北长舒一口气说出了心中一直隐藏的郁闷。

“好!你很好!”何祺讥笑了一声。

“我会很好的,你放心。”何小北不甘示弱地回道。

“行,希望你在外面不要做为非作歹的事情!好自为之!否则……”何祺撂下一句未说完的话,就独自离开了。

晚风中,何小北点上一支烟,凝望着远山沉默不语。

有些人一辈子可能也掀不起几个水花,有些人却冷不丁就弄出滔天巨浪,何小北大概就属于后一种人吧。当何家冲的人们对何小北的“衣锦还乡”还一直津津乐道时,一年后,何小北又返回到了家乡,不过这次他是躺着回来的。还是那辆红色的大众轿车,急冲冲开进了何家冲,从车人上跳下几个彪悍的男子,把何小北抬进了家里,然后丢下几万块钱就迅速消失了。陈静脸色煞白,嘤嘤哭泣着跟在后面。

何小北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脸色焦黄,闭着眼躺在床上。他母亲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叫了何小北几声没答应,当她翻开何小北显得有些异样的裤脚时,何小北的母亲差点晕厥过去。何小北的两只脚跟肿胀成了馒头那么大,只进行了一些简单处理。双眼通红的陈静哭着告诉她,何小北因帮娱乐场所的老板出头,参与地盘争抢的纠纷中,遭到对方的报复,把他的两只脚筋都挑断了!

何小北的母亲一听当场就吓呆了,脚筋断了,意味着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走路,相当于一个残废啊,可儿子还那么年轻。顿时她悲痛得大哭起来,骂那个混蛋老板,骂何小北是个犟驴,为什么不听话要走歪门邪道。

当何祺得到消息后急忙从学校赶回了家里,他阴沉着脸,狠狠地瞪着躺在床上的何小北,然后二话不说,立刻张罗着把他送到了省城的大医院。

经过仔细的检查诊断,医生脸色凝重地告诉何祺,何小北伤势非常严重,脚跟的骨头被打开裂,根部肌腱的韧带全部被利器割断,有的已经坏死失去了运动功能,有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何祺一听急了,他紧紧抓住医生的手哀求说,钱不是问题,他的人生才起了个头,可不能就这样成了残废啊!医生无奈地回答说,他们会尽快动手术,后期的康复治疗同样很重要。

三个月后,何小北就出院了,即使经过几次精细的手术,被割断的韧带也只接回了一部分,继续留在医院治疗的意义不大,所以他又被抬回了老家休养。此时,又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陈静已经怀孕五个月了,看着肚子日益隆起未过门的陈静忙前忙后,毫无怨言。何祺喜中带忧,忧中带苦,头发又白了几分,不由仰天长叹,何小北真是一个祸害啊!

现在几乎成了废人,有可能终身如此。因此何小北变得很消沉,经常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当得知陈静怀孕的消息后,何小北惊喜的目光中又充满了茫然,以后该怎么生活?

“你不是有种吗?有种就要像个爷们一样,勇敢地站起来‘’随着“啪!”的一声,何祺在何小北面前扔下两根木头拐杖,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从此何小北拄着拐杖,咬着牙开始了辛苦的康复锻炼。

“忍住!喊什么,你不是很能耐吗!这点苦痛都吃不了,以后你有什么出息!”后来何祺不知从那里弄来一些奇怪的草药,加入几种认不出的矿石一起捣碎,做成膏药每天敷在何小北的脚上。一点痛对于何小北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但是那种让人抓狂的痒才让他不由地叫了几声。每当这时,何祺就毫不客气地训斥起他来。

不得不说,何祺弄来的草药偏方起了很大的效果,两个月后何小北就可以自己扶着拐杖慢慢地行走了。他似乎看见了希望在眼前,锻炼得更勤快了。

有天黄昏,何小北拄着拐杖在附近遛了一圈后准备回家,正好看见何祺正佝着腰费力地背着个大篓子,里面装满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何祺边走口中边使劲地咽着干粮,裤子上全是黄泥巴,一瘸一瘸地远远地走来,显然不知在哪里摔了一跤。何祺只顾低头走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原来这些草药都是何祺从深山老林里冒着危险辛苦采来的,望着白发越来越多已经走到跟前的父亲,何小北心里百感交集,不由低低地叫了声:“爹!”

“啥?”何祺一下没反应过来,抬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何小北一眼。

“爹,对不起!”何小北悔恨交加,终于幡然醒悟。

足足沉默了五分钟,何祺晃了下日渐消瘦的身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疲惫中充满了欣喜,一路上父子俩慢腾腾地并肩走着。

“小北,当年你太爷爷从小就桀骜不驯,中年终于犯下大错,最终被判无期徒刑……你的性格与他何其相似,我是怕你走上那条道,才从小对你严加约束,可惜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长大后你越走越远,我是没法管了,于是每次看见你都很厌恶,所以我对你的教育是很失败的,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啊。

“人也许吃过大亏后,才会明白自己以前有多么荒唐,这次教训足够痛。不管怎样,你终归是我的儿子,我不希望看见你真的是一个从身体到心灵都是废物的人。

“我今天很高兴,终于能看到你醒悟的那一天,毕竟现在回头还不晚啊。”

何祺兴奋地唠叨着,不停地喘气咳嗽着,仿佛要把十几年没有说出来的话今天要说完。

父子就这样一路互相扶持着,走向远处在夜色里已经亮起了灯光的家。

何小北的一声爹,最终把横亘在两人之间十几年的隔阂,破开了一条深深的裂缝,父子间的积怨开始如阳光下的雪山一样慢慢消融。

……

四年后,何小北除了不能做一些重活,完全可以行动自如了。他和陈静补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并且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取了个小名叫叮当。

何小北与人合伙开了一家小型食品加工厂,生意渐渐有了起色,每天忙得像陀螺。今天好不容易在家休息一天,又接到了厂里的电话,于是何小北与妻子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出门。

院子里,何祺坐在一张椅子上,正一笔一划耐心地教着小叮当写字。

“叮当,这个字要这样写,来,爷爷告诉你。”

“不!我不写了,我要去玩。爷爷说话不算数,是坏蛋!大坏蛋!”

“小兔崽子!反了,你!”何小北刚好从里屋出来,闻言抡起巴掌狠狠地抽在叮当屁股上。

叮当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何小北一伸手正准备把他提起来,何祺用力一拍桌子瞪眼喝道:“你干什么?!”

“爹!你看这小子无法无天,不打不行。”何小北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

“我看你小子更不是东西!去!这里不要你管。”何祺不耐烦地朝何小北挥了挥手。

“是!爹,你可要管严点……”何小北低声嘀咕了一下,悻悻地松开了手,朝门外走去,不一会儿就传来火三轮欢快的轰鸣声,逐渐远去。

“来,叮当,现在爷爷教你写人字。”

“对!这边一撇,然后一捺。字要写端正,人才能站得稳,行得正……”

一口略带乡音充满慈爱的话语,随风飘进了岁月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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