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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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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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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延残存

 苟延残存

上部

早入深冬,却没有一场像样的鹅毛大雪,风变得那么犀利,深深的刺入骨头,让本身寂静的村庄多了一些躁狂。冷风越来越肆虐,呼呼的作响,声音越来越大,响彻天际。天空灰暗起来,几只乌鸦不断的在枝头叫响,让人顿时有些窒息。雪花降降飘落了起来刚开始慢慢悠悠,没过多久,山野已经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白色棉被。已经开始了征程,从来没有停过,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洗涤出清澈。

杨活久迅速的把儿子抱起:“树树,别怕,没事得。”杨树趴在了父亲的背上。雪越下越大,淹没了鞋,没过一会,小腿没入一半。深一步浅一步的行走在蜿蜒崎岖的深山里雪花厚厚的覆盖着杨活久和杨树的身上,俨然一对雪人。

杨活久穿着用线纳成的棉布鞋,裤子和上衣都是黑褐色,但早已成旧,打了不少补丁,唯独胸前左口袋插的那只钢笔,闪闪发光那是杨活久的笔,杨活久的笔杆子。杨活久呼喊儿子,没有应声儿子已经冻僵了,但却熟睡在父亲背上。杨活久背着儿子到了不远处的山崖下避雪。脱下湿透的鞋子,拧了拧水,然后把儿子抱在怀里。树树问:“爸爸,不冷吗?”“爸爸不冷,树树暖起来就行。

雪越下越大,杨活久心里着急,今天是树树妈妈的生日,因此才冒着风雪前进。杨树则在爸爸怀里又已睡着。为了能照顾家里,杨活久选择在邻村教书,平时的十里地,尽管崎岖,但一个半小时左右基本可以回家,今天则走了约三个小时,还没有到。树树妈妈一定着急。放眼望去,没有人烟,雪地里动物们的脚印一串一串,天空中大雪还在飘洒,天色已降降沉黑。杨活久自言自语到雪真大。

夜幕降临了,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突然,嘎查一响,冰面破裂,双脚陷了进去,水瞬间从双腿间流过,刺入肤肌,寒冷顿时透彻全身。杨活久把杨树迅速的了下来。树树哭着说:“爸爸,没事吧,天这么黑,我怕。”“没事,有爸爸。树树乖,树树听爸爸说,你轻轻往冰旁边的小路上走,等爸爸,爸爸等一下就过去了”杨活久强忍着寒冷,匍匐着把双脚从冰里慢慢往出挪。脚下是泉眼,幸好是深冬,四面都冻住了,只有这点小范围虚掩着。尽管寒冷,但不远处的儿子这么小,还在雪天里,深山里还不断的传来动物的嘶吼声,让雪夜变得更加空旷凄冷。由不得多想,回家才是最重要的。

杨活久从冰窟中把双腿挪出来,下半身失去了感觉。他庆幸没事,但同时感觉生活的无奈。儿子穿的衣服都是树树妈妈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缝好的,尽管厚实,但很暖活。杨活久脚步缓缓的移出冰面,走到杨树跟前,牢牢地把儿子抱在怀里,雪夜前行。大约半小时后,村里的煤油灯光从窗户中闪闪印入眼帘,杨家村,回来了。

那是一九八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杨活久今年27岁,杨树今年5岁,杨树妈妈康娟花28岁。

“孩子爸爸,赶快换个干净的裤子,不然会弄出腿疼病来。树树,你没事吧?”

“妈妈,没事,我就是饿。”

“哦,等一下你爸爸,今天是妈妈生日,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

杨活久换上衣服,走了来,坐在桌子边,向周围看看,家里简陋,一目了然。桌子是活久用陈旧木板钉起来的,小凳凳也是,表面十分粗糙。土炕上铺着席子,席子上面是一块已经全是裂隙的光滑油毡。炕棱是一条长约三米的枣木,由于人们时常坐的原因,已经非常平整光亮。炕棱右边是灶台,灶台是用土胚子泥出来的,灶台石是一块黑里透白得约三寸厚的沉积岩,看起来显得沉重朴素。上面安着一口直径一米深约八十的大锅,平时都是用这口锅做饭,旁边用风响生火。做饭用的柴草把家里的窑洞熏得有些黑而暗。灶台旁边是一口顶宽半米底宽四十公分高约一米五的黑色水缸。上面悬挂着一把破损的白色铜铁瓢。吃水都得用扁担去五里地外的崖边挑水。炕棱左边是一个长约一米五、高约两米的红色箱子,在五十公分处间横着隔了开来,这是康娟花的嫁妆箱子,也是家里唯一的像样家具。门穿是用柳木做的,上面用粗糙的麻绳纸裱糊着,门窗下面是约一米五的石头护墙,左边安着两米高的门。地是土地,边边角角放着零散的食物。石窑洞深约七米五,高约三米五,坐北朝南,掩落在山坡中央,孤零零地。

“杨枝,快起来,哥哥和爸爸回来了,今天妈妈生日,妈妈做了好吃得。”一家四口人围在了桌子边。

“孩子们吃,这是妈妈给你们兄妹弄得窝窝头和小米白面馍馍。”

杨树说妈妈,挺好吃的。可是为什么不直接吃白面馍馍?

“白面馍馍不好吃,不如这好吃。”杨树和杨枝吃的香喷喷,一旁的爸爸妈妈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妈妈,你们吃。”“妈妈和爸爸这不是吃着了吗,我们喝米饭了,待会吃。”没过一会,兄弟俩就吃完了。杨活久拿着自己的笔备课,明天还得去上学。“孩子爸爸,明天要不让树树别去上学了,这么大的雪,娃娃受不了。”杨活久大声的说道:“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是让你不要管这些吗?孩子是小,可是正直锻炼的好机会,吃点苦对以后好。”“那给孩子明天戴上他外婆给缝得羊皮帽子。”“不要说了,冻点又没事,你怎么老是考虑的这么少。”外面的雪仍在下,煤油灯闪闪发光。

“活久,回来了吗?我爸爸。”

爸爸,这么晚了,有事吗?

晚上的时候,你妈妈在雪地里看见你背着孩子从村口回来,原本不打算过来,现在有些事情和你说说我在家等你。”杨活久把笔插在了左口袋上,把煤油灯熄灭。

“孩子她爸,雪大,慢点。”

杨活久走在雪路上,雪吱吱作响,雪夜从来都不平静,那晚他没有忘记。

杨活久念高三,尽管早已是冬天,但穿得十分单薄,就回家里面取衣服来。回来后发现父亲卧床不起,已经头疼多日,并且神志不清。连续的吃药和治疗已让家里一贫如洗,还借下三百多元,那可是巨款。杨活久那时候一年高中才花的七八十元。因为地少,秋收也不厚成,唯独值钱的是仅剩的一头小牛,还得种庄稼用。

杨国业迷蒙中说:“活久回来了。”“嗯,爹,回来了。”“爹现在神志不清,看啥都模模糊糊。学习爹就不问了,知道你学的好。其他的方面,你应该也了解了。”“嗯,爹,知道了。我明天就念书走也,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明年考上了大学,家里就好了。”那时得杨活久并没有想到,命运往往在捉弄着人们,不轻易间就会改变。有时候只能低头,选择适合自己的一条道路。

晚饭是母亲做的一锅土豆,杨活久首先给父亲端去,母亲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也黑灯瞎火的吃着。吃完饭后,杨活久把油灯点着,然后收拾念书时用的物品。明天早上鸡鸣时就的起来,步行去200里开外的县城读书,得整整走一整天,然后还得上晚自习。

“活久,爸爸想和你聊聊。”

“不用聊了,活久明天还得早早念书。”

“活久,你过来。爹给你起活久,就是因为那时候饥荒,担心你以后长大成人难,想让你健健康康,没想到儿子这么争气,尽然念到了高中,这在旧社会也顶一个秀才了。”活久此刻感觉有些不一样,因为只读了几年私塾的父亲从来没有和自己这么说过,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爸爸现在病了,你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活长今年二十,活路今年十八,活巧也十五了。他们基本都没有读书,全家就你一个读书。可是现在,重担都落在了你娘身上,爸爸想让你回家帮忙。”活久顿时不知所措。感觉天塌了下来,自己多年的努力,难道就这么白费。娘亲在一旁落着泪。没有太多的说喊,活久懂,什么都懂,爹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一旁的娘也没说什么。活久带着强忍的泪水,奔跑了出去。站在荒野处,一声不出,雪越下越大,命运是何等的开玩笑,但不得不低头。

“我去找活久,你怎么回事,就剩多半年了,就不能坚持吗?”杨国业心也不断地滴。最后弟弟妹妹还有娘在叫喊声中,活久走了回来,脸上布满冰渣,白雪覆盖,只说了一句:“妈,我听你们的。”从那以后,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选择了,就没有回头,不得不向命运低头,痛伴随着生命,流淌在每一寸肌肤和血液里。

那是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时刻提醒他,不能向命运低头,即使被命运屈服,也不能言败,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讲,但这已经时刻伴随着他的生命,灌输在了言行中,影响了日后的杨树和

 

在雪伴随中,到了父亲家。

父亲家同样是一孔窑洞,是石口子的窑洞窑洞左边有一塌陷多年的土窑洞,里面放着牛吃干草靶子和各种杂物。院墙是用石头的,方方正正。走进家里,基本差不多,唯一区别是多了四个石砌柜子,柜子高约一米五,长月一米八,上面用木板盖着,里面放着各种粮食。

“过来了?”

“嗯,过来了。”

父亲抽着自制的旱烟,表情凝重了起来。

“有什么话,说吧,明早还得去学校了。”

“活久,老支书杨驴儿昨天晚上去逝了。”

“不可能吧,上个月农历二十八,还去赶集,不是身子骨可硬朗了吗,怎么说没就没了。”惊讶父亲。

“人上岁数了,又是冬天,冷风来了,挡也挡不住。”杨国业哽咽着。

“不管怎么说,老支书从小到大都一直挺照顾你的,当年你从小学到高中,家里贫困,人家帮了不少忙。”说到这儿,活久向父亲凶凶的说:“能不能别说这了,过去的不想提。”

“儿子,你就让你爹说几句吧,人都没了,你爹就不能吐露几句吗?”高爱连在一旁对着儿子说到。

“况且后来你又通过人家杨驴儿老婆介绍,娶了人家表侄女,啥都没要,杨驴儿老婆是你表姑姑,你表姑夫去逝了,你都这。”

“是不想提念书。既然去逝了,明天就一定会告诉咱家,提前做准备吧。妈,你们早点睡觉,我回也。”自从不念书了,杨活久,就基本没叫过爹,他感觉生僻。

夜出奇的静,村落里雪花覆盖。

活久,又拿奖状了,驴儿爷爷给你奖励书包和铅笔;驴儿爷爷我饿了,跟爷爷走,给你拿粉条吃,后来才知道,那时候驴儿爷爷尽管是村支书,粉条也得偷偷的拿活久,这么大了,初中都念上了吧,驴儿爷爷家里面有粗粮窝窝头,去学校时拿上活久,高中了,好好念,如果是那时候,你这么优秀,驴儿爷爷会推荐你念大学,可是现在,得你自己努力了。嗯,我一定会努力的。没想到,最后却……因为这,他还和爹妈吵了一架,可是谁都拗不过现实。

八一年辍学后,活久就当起了放羊娃,杨驴儿看着可惜,把介绍到村委会下面的教书,一教就是好几年,最后把自己的表侄女介绍给了他。没想到,往事历历在目,而人已西去。

今晚注定是难眠的夜,活久眼角悄悄湿润了起来。

孩子他爸,起床,姑姑叫了。杨活久跟着去了,原来是活久去挖,说是昨晚给托梦来。父子跟着村里大师老杨,外号老卦,去了墓地。

白茫茫一片,选好的墓地都被雪覆盖了。放眼望去,地势高,远处一望无际,四面树木环绕。老卦说:“这就是我给选的地方,你们感觉怎么样?”杨国业开口道:“我们都不懂,你外号老卦,懂这些,你定了大家都满意。

呆会一队队长二队队长都会来,你们四个人挖,这是老人家定的。我回去看这几天有没有良道吉日,然后出殡。”老卦把土事宜和方位定了后,就走了。

“啊呀,这是谁了,原来是杨文化呀,你怎么来这儿来了。”说话是一队队长,杨大拿。没有读过书,从小就给公社放牛羊,因为他家在村子的东面,就加入了东大队,在东大队里,属他能干了,并且能吃苦。喜欢喝酒,一捯饬到瓶好酒,他就老支书杨驴儿偷偷喝杨驴儿见他能干,并且敢作敢当,就让他一步一步当上了东大队队长,改革开放后,改了名字,就成了一队队长,但是人们不习惯,一直叫东大队和西大队。

“哦,老支书托梦要咋们弄了,能不来吗。”

跟在杨大拿后面的是杨文玉,身体瘦弱,是那时候的初中文凭,识村里面做帐、填表、接待上级领导等这些有文化的活儿,每次老支书都得叫他,他家住在村子的西面,后来慢慢的成了西大队队长。

“活久,你和你爹都在,那干起活来就不那么无聊了,可以请教些些事儿。

你我就不用见外从小一起长大,还说这。

“你俩这文化人,别磨磨唧唧的,干活吧,老人家还还等着安眠呢。

村子里早已热闹非凡了。

杨家村村委会下设四个村子:杨家村,沙洼村,下焉村兰家山,每个村子里又设两个队,队下面根据人数的多数可以自设组,且这四个村子却不是同性,沙洼村是康姓,下焉村是白姓,兰家山是张姓,但中间又相互穿插。老支书向来办事公正,已经当了几十年的杨家村村委会支书和主任,人们有什么事也都找他,他这么一走,四个村子里门面上人都过来帮忙,杨家村一下热闹非凡。有沙洼村一、二队队长康平山和杨文石;下焉村一、二队队长白老大和白老三;兰家山一、二队队长张本本和张旦子等人都来帮忙。

杨树和杨枝兄弟俩和玩伴们玩捉迷藏。兄弟俩坐在村中央的一颗百年老树上,杨树对弟弟说:弟弟,能吃好东西了,到时候还能看响光的戏图的红红绿绿地。杨枝说:哥哥,我怕看戏。怕那些人。”“没事,哥哥保护你。

此刻心里,属康佳儿心情不好受,他们膝下无子,眼前最重要的是没有个在坟前磕头烧纸,没有人愿意这样做,大部分人都在看笑话,她无能为力,只能找老卦,把老卦叫过来后,大概说了清楚老卦说: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但当下重要的是,得入土为安。我今天上午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二十四号和二十五号宜祭祀、祈福和解除等,因此今晚我们就可以代请家人朋友,明天起事务,后天出殡。具体事宜晚上安排。康佳儿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只能依这了。

老卦到了村委会的活动中心,打开公社时候留下的陈旧设备,在话筒跟前说到:父老乡亲们,老支书家今晚…请人…然后各队队长和支委晚上先来村委会会议室开会…他妈的,又不行了,算求了吧,还不如仍求了算了村民们逗得哈哈大笑。大家知道了什么意思,马上就传遍了各个角落。

兰家山张本本和张旦子是副主任和副支书,他俩一定得去,平时有个什么事情基本也不叫其他队长去,除非遇到不公的或者难以处理的事情,他们才去。此刻的他俩一脸茫然。其他队长到是感觉理所当然,老支书去逝,应该碰碰头,看怎么处理。

听到声音后,在坟地动土的几个人歇了下来,杨大拿和杨国业抽着自制的旱烟,杨文玉和杨活久坐在旁边。杨大拿说:“活久,你是杨家村村委会唯一一个不是队长但确是支委委员的老同志,同时又兼任村委会会计职务,你感觉今晚有啥事情了?”“我平时不在村里,你时常在村里,你都不知到?”杨文玉说:“快别难为未来的接班人了,还是我说吧,应该是安排老支书的事宜吧。”“老支书那是私事呀,也轮不到这阵仗吧?”“你可别装糊涂了,晚上见了面不就知道了。”杨国业说:“赶快动土吧,早点回去,你们还得开会了。”然后对一旁的儿子说:“晚上早点回家。”

夕阳照射过来,雪地闪闪发光。坟地周围的雪已经化了不少,形成了片片小水滩。风凌厉的吹着,呼出的气体顿时被气化。

这个冬天真冷!

 

夜幕来临,沾亲带故都去康佳儿家吃饭去了。弄一大锅土豆,米面中夹杂白面的馒头,这算不错了,一般做事吃都是窝窝头,有几斤白面,也是过节过年吃。

路过门口,杨大拿说:肚子饿了,咋进去吃点在去开会。

杨文玉说:“走吧,大伙都等着

大队会议室是一间石窑洞,一进门的右边门窗拐角处摆放着设备,设备旁边是一张桌子,桌子过来是两个柜子,柜子里呈放村委的资料,墙上贴着毛主席语录和规章制度,中间安个火炉子,周围放着几张凳子。

他们三走进门,里面早已烟气缭绕。

杨活久咳嗽着走到了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了本子。回头道:“大家过来签个字,点点人。”杨活久看看签情况,都来了吗。他让老卦过去把门开开,晾一晾,尽管说了无数次,让大家少抽烟可是没有人听进去,只有文玉改了。

文玉一直抽烟也很厉害,后来与活久了解情况后,知道抽烟有害健康,就再也没抽。活久其实也知道,不抽烟能干啥,每次来了就是大家相互抽,抽的有些神志不清,事情也就定下来了。烟散发出去了不少,才让老卦把门关上。大伙儿这几年也习惯了,知道杨活久边开会边记事情,不能让烟薰的厉害,不然脑袋不好使了。可是闭上门,大伙儿又抽了起来。等开完会又是烟气缭绕,活生生让他和文玉受罪,不过已经习惯了。烟气少会也就快开始了,这是老书记在时候,留下传统。

辍学那年,活久精气神不足,每天蔫蔫的。老支书担心,就顶着压力让他来村委会打杂,这样不仅有个干的,还可以帮助家里。这么做,其他人有不少反对意见。老支书最后在会议上拍板:活久有知识,并且是大家看着长大,给活久一个月的时间,大家看看,如果不行,我在让白老大弄,活久继续当他的放羊娃。

那段时间里,活久不断地通过向各位队长村民们请教,自己也不断下苦功,起早贪黑,把村委会几十年的资料整理了出来,并且有条不紊,每次开会都记录的头头是道,终于堵住了悠悠之口。他心里明白,老书记在得时候,还可以给他撑撑场面,现在尽管感觉单薄,背地里有人反对,但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老卦,你出去给大伙弄土豆去,大家都饿了,在火炉上烤烤吃。”老卦年岁已大,什么都懂,但就是一喝酒,管不住自己嘴。有几次会议内容,还没等开完会,他就借口尿尿的功夫,出去说漏了。大家也心知肚明,老卦岁数大了,因此开会时,只要不捣乱,大家都当作不存在,其实最重要的是:他也坏不了什么事情。

杨活久拿着笔,在本本上来回写着。杨文玉坐在一边,挨着杨文石。

活久开口道:“都没人开口,老支书不在了,大家畅所欲言。”

杨大拿说道:“还是老规矩吧,你快给大家说说怎么做,然后征求意见,不行了,改就行了。”各位没有好的办法,也不能强出头,只能这么做了。

“那我就说道说道。老支书首先走了,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最要紧的是处理当下的事情。刚才大概比划了,我说几条建议,大家看看,不行了在修改。首先,我给各位同志弄了点活,大家看看,合适不合适。老卦和杨大拿分别是总管和副总管;康平山和白老三负责财务;白老大和张旦子负责接待各村事务;张本本负责安保;杨文玉和杨文石负责调配人员,做好各方事宜。我吗,就弄我的坟墓吧,你们看合适嘛?大家考虑考虑。我出去和老卦给大家弄土豆去。”

杨大拿粗心眼子,大大咧咧,为人坦诚,以前和别人合作都是不欢而散,这次让他和老卦,他自然自在不过况且还有活久帮忙。

康平山仗着自己姐夫是老支书,一向横行霸道,这次让他负责财务,自然再好不过,可就是白老三和他搭配,心里不是十分舒畅,可是老支书已经去逝,并且白老大是白老三亲哥,一直在外闯荡,有些钱财,尽管有怨言,但也只能忍气吞声。

白老三无所谓,跟谁都一样,有小便宜沾是他的特点,只要有好处就行,这些年仗着自己的哥哥,可是没少拿东西。

白老大和张旦子握握手,相互对笑。白老大正好能借着机会,与各村打好关系。张旦子则想着自己为人处世不得罪人,又是副支书,借此机会与白家兄弟搞好关系,到时候上支书也就容易多了。

张本本当兵出生,为人耿直,要不是老支书让他当队长并且兼任副主任,放不下面子,早就不干了。这次让他负责安保,既能发挥特长,又不搅和进去,他顿时明白其意。

杨文玉和杨文石兄弟二人尽管因为家里矛盾而不在一个村居住,但外人面前也不愿弄僵,毕竟家丑不外扬,难得有机会聚聚,也是好事,兄弟二人自然明白不过。

活久出门,把老卦叫过来,一起走了进去,老卦对活久说了句:“后生行了吗。”活久看了看老卦,没有搭理。

“大家考虑的怎么样,说说看法。”

康平山说道:“我还是感觉和一个村的搭配好,那样干工作方便。”

“你和我弟弟搭配怎么了,我弟弟也行吧,你们正好可以一起学习学习。”杨文玉说道:“我们兄弟俩聚聚,难道康大队长不成人之美。”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也就给没什么异议。”

活久说道:“我只是提议,大家如果感觉不合适,会上商量不行,私下也可以相互商量。”

屋子里烟气缭绕,气氛十分紧张。白老大想让弟弟处理好关系,给自己上支书多一份力量,大家都看在了心里,只是谁又能保证其他人心里不想呢?

老卦说:“土豆熟了,大家赶快吃,我也有个提议,但是私事,看大家意见。”

“快说吧,老卦,这么多年了,还卖官子。”

“你们吃,待会说。”

大家看向老卦,笑着说:“看来老卦也成人精了。”

“你们的事情结束了,现在来商量件私事。老支书一辈子没有子嗣,现在发愁没人守孝,你们看看谁合适。”

白老大说道:“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做。我出门闯荡这么多年,走哪儿都特别反,更何况在这穷乡僻壤的乡村,陋习这么多,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老卦说:“白队长严重了。我刚才也许没讲清楚,主要就是这几天有个烧纸磕头得,然后下葬,过了头七就行了。”

大家想想,相互交谈着。这样地话,还可以,也能说的过去,可是没人应答。杨活久在一旁看着大伙的神情,又看看老卦,老卦边吃着土豆,边露出笑容。当他看到活久看他,急忙装作难堪的表情。

活久说道:“还是我吧,于情于理都合适。老支书是我表姑父,但胜是亲姑父老支书平时对大家照顾有于,问心无愧。”大家听后,都感觉合情合理。

老卦开口道:“我感觉有些不妥,还不如大家也投票看看。”

杨大拿说道:“我感觉挺好的,反正又不是顶门子。”

杨文石弟弟想要发表看法,被大哥轻轻的拉了拉衣袖。

康平山说:“既然活久都站出来了,大家也就别再有怨言了。我姐夫以前不是也一直把活久叫活儿吗。”

“哦,大家说的是了。既然都这么认为了,那就这么定了,只是委屈活久了。”

活久看向老卦,内心不由的感觉无奈。生活中有些事情,不是被迫就是选择屈服,难道还有多余的选择吗?没有,打碎牙往自己肚子里咽,痛苦和煎熬只有自己知道。此刻的他,只想,是不是有些对不起家人,可是万事入土为安。

“我既然说了,就会做到。那老卦你就和我爹明天带着人去修坟墓,我守孝,杨大拿当总管。公社领导过来的话,各位队长们记得得在场,接待领导。

老卦在一旁没有说啥,只是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其他人也没有说啥,活久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杨文玉说:“土豆都熟透了,赶快吃。”气氛一下子缓解了过来。人们陆陆续续走了,最后只剩下老卦和活久。

“活久,没提前和你商量,实在过意不去,不知怎么和你开口了.

“没事,我应该这么做,只是有些突然,你赶快回去吧,我整理整理。”老卦走后,活久在灯下,翻开了自己叙写的往事,那也是表姑父在自己小时候讲解给他的故事,后来他每次开完会,一点一点写,然后整理出来。

 

那是一九三零年冬季,全村基本颗粒无收。老爷爷家发愁不知怎么过冬,正好抓壮丁当兵。村里人基本不愿意去,去的都没有回音了。可是爷爷杨豆子和二爷爷杨核桃因为家贫,尽管已经超过而立了,但是至今还没有娶妻。老爷爷忍痛决定,在家也是等死,还不如去当兵了。

老支书从小就因为父母得病去逝了,自己是东家呆一晚西家呆一晚得长大。爷爷和二爷爷是单身汉,看见杨驴儿可伶,因此时常让杨驴儿在他们得土窑洞里住,现在那口窑洞还在父亲家窑洞的旁边,但早已塌陷。如果爷爷和二爷爷去当兵,杨驴儿也不知去哪里,因此他也想去,可是当年他才十五岁。

当兵的最低年限是十八岁,疏通疏通乡里得乡、保、甲长也起码得十六岁。正好有个地主家的孩子到了年龄了,不想去,只能出钱消灾了,可是那也得有人顶替,最后找到杨驴儿。杨驴儿瘦得跟像树枝杆,再加上年龄小,一看就顶替不成。最后还是爷爷和二爷爷去地主家求情。本是顶替人,别人给钱,还能挣点。最后是爷爷和二爷爷低头哈腰送钱粮才把事情办成。

后来误打误撞去了东北军,一呆就到了一九三六年底,并且爷爷还成了排长。后来发生了西安事变,爷爷怕没命了,而且离家多年,想念家乡,就有了逃回家的打算。在一天夜里,他们三人巡逻,就再也没有回去:逃跑了。那时候当逃兵逮住得枪毙,因此奔跑了一晚上,东渡黄河,又走了三天三夜才回到家乡,检了一条命。

回来后,村子里的人们说他们在战场上如何英勇,传得神乎其神,很快就成了村里的英雄。爷爷和二爷爷年岁已大,想过安稳日子,杨驴儿年轻,满腔热血,踊跃表现,一九三七年就成了村干部,再也没有下去过。

二爷爷当兵时,常年风吹雨淋,落下了病根,一九四九年夏季就去逝了,等了一辈子祖国解放,但是却没有看到。每当看到此处,杨活久都会落下伤心的泪珠。然后每次上坟,都会给二爷爷讲解放后得事情,给爱喝酒的二爷爷多祭奠几杯。

爷爷算是比二爷爷好点,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一九三七年,爷爷岁数已大,没有结婚。因此从邻近的高家庄公社高家庄村领养了父亲,当作自己的子嗣。父亲的生母,生父亲时去逝了,父亲的爸爸从此出走不知去向,还是高家庄的村干部平常和杨驴儿在一起聊天时,知道了爷爷有抱养孩子的想法。正好父亲刚出生,没人照养,杨驴儿从中撮合,让爷爷在不惑之年有了娃儿,爷爷可是乐坏了。二爷爷整日想着国家统一,过舒服日子,因此就给父亲取名国业。让父亲以国家大业为主,以后上战场,杀鬼子。

年过不惑的爷爷把父亲辛辛苦苦拉扯大。一九五几年得时候,父亲不知怎么知道了自己是抱养的,得了一场病,从此沉默寡言了,不过该照顾的也照顾。一九六零年大饥荒,当时也基本没饿着,并且在杨驴儿的帮衬下,父亲结了婚,还生了我。

爷爷自从二爷爷去逝后,也是一直沉静在悲伤之中,每日与烟酒度日,好在父亲一直照顾,杨驴儿时常看望他,自己也时常在爷爷家陪伴爷也,安度了晚年,最终在一九七七年去逝。那时候活久已经十七岁了,他还记得自己端着爷爷的灵位,抬着爷爷的棺材入土,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了。改革开放后的事情爷爷来不知道,因此每次上坟,活久就的先给爷爷讲改革开放后故事,然后才能给二爷爷讲,最后才给两位爷爷祭奠酒水,让两位多苦多难的爷爷在天坛过享太平日子。

现在老支书也去逝了,活久不禁感叹,时光一晃真快呀!这些事情只有杨活久知道,别的村干部都只是耳闻,因此老卦今天这么做,应该是知道些过往,活久理所当然应该这样做,他没有多想,只是想着,等把老支书安葬了,和老卦一起坐坐。

每次老支书说到让活久深信不疑的部分,活久都会向爷爷确认。爷爷都会给满意的答复。但他每次问爷爷,他们兄妹的名字怎么起的爷爷都不愿意说,而且每次爷爷都会生气,后来还都是老支书告的。

爷爷当时要给我起个霸气的名字,可是父亲不愿意,还和爷爷吵架来。父亲说:“那有用吗,你们兄弟每日想着祖国统一,可是那与你们有关系吗?”

“怎么没了,国没了,还有家吗?”

“那倒是我了?我的亲生父母亲了?”

每次父亲都会提到要害部分,气得爷爷好几次都磕出了血,最后还是老支书安抚的。还有一次是因为父亲说爷爷,你和杨驴儿那么亲近,还不如认他做儿子,那次活久亲眼看到了,气得爷爷满脸通红。也许爷爷不愿意讲给父亲他和杨驴儿的过去;也许爷爷感觉后悔抱养了父亲;也许父亲知道自己抱养后,就不想听爷爷的那么多过往;也许父亲的内心从来都无家可归。后来是弄得父子俩关系硬碰硬。

最后父亲给我起了个活久的名字,意思是让我活的长长久久,比什么都好;两个弟弟紧接着活长活路,意思都差不多,活得久了,路也长了,日子就好过了;妹妹活巧,一面告诉世人是女孩子,另一面

想让妹妹有一门手艺,不用嫁个庄稼汉了。如果爷爷活着,是不是后来已经考上了大学,爷爷那时候多盼望自己成才。活久的内心翻江倒海,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让自己辍学,不过比起自己,弟弟妹妹们更苦,一天书都没读,每次都是他念书回来教他们,弟弟妹妹们才有幸学了几个字,没有变成文盲。后来活长学了唱戏,活路学了木工,活巧现在学刺绣。将近年底,活长已经在外娶妻生子了,弟妹是一个戏班子的,八四年结婚,孩子也已经三岁了;活路学了木工,八五年结婚了,妻子也是外地,是一起打工认识的,孩子一岁了,这些都是通过书信得知。就剩妹妹了,家里发愁。父亲因该把老支书去逝的消息传递了过去,活长活路应该清楚了,但是怕回不来。妹妹前几天书信,就是说今年冷,想早点回家,应该这几天回来了。

生活,生活,生下来就得好好活着,可是命运的不济让人不得早早低头,为了生活奔波。选择没有对错,有的只是顺应生活而做出的抉择。

杨活久看着自己整理的往事,想着过去的点滴,亲人们都一个个去逝,没有什么好留念的,让这些过往深深的埋在心底,沉浮于记忆中。他拿着本子,一页一页的撕扯,然后放进炉子里,让火烧起来,炽热的温度足以灼烧每一寸皮肤,血液急速的流动,告别过往,告别记忆,明日的太阳会照亮出康庄大道,奔向远方。

夜已经很深了!

 

当大家早上过来帮忙时,活久已经跪在了老支书棺材旁,点着纸钱,走过的人们好奇的看着,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康佳儿则早已泣不成声。不多久则传遍了村委会各个村子的角落,大家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支书没有子嗣,可是为什么非的让活久披头戴孝?传统的观念席卷着每个人。活久明白,既然做了,就得饱受别人的非议,就要硬着头皮往下做。此刻心里难受的也许是自己的母亲吧,但他没有去和自己的母亲解释,母亲也许会理解自己。

雪不断地融化,化成了一条条小溪。

杨大拿在张罗着各项事宜,但主要是戏台子的搭建。村里人们生活枯燥,因此看戏是很有韵味的一件事。十里八里的老乡们,都会跑过来看戏,具体唱什么,很少有人懂,但光那热闹的气氛,就给生活带来了无限乐趣。

康平山和白老三在一进院子的门口,收着礼钱。礼钱有多有少,近亲和关系不错得一般是五元,远房亲戚和来往得是三元,其余的是两元。但如果是特殊情况,那就另外说了,他俩忙得手忙脚乱。可白老大和张旦子也不清闲,安排着陆陆续续来的人们,在哪儿入座。杨文玉杨文石兄弟们则安排着端盘子的,打杂的,打扫卫生的。张本本倒是清闲,在一旁愁着旱烟,无所事事。其实张本本做了一件谁都不知道的事情。

侵晨,黑灯瞎火,张本本就去了他们的斜坡子公社,去和自己的战友现在是公社书记的吕保家。他想把昨晚的决定和他讲讲,以免公社领导过来时,看到情况,会有些不解,以免造成尴尬的气氛。

临近晌午,公社领导过来了,村干部们已经在村口等候。

吕保家和各位公社干部坐着文革前配备的专车,到了一进村子的敞亮处。

吕书记下车后,首先说:“各位父老乡亲辛苦了。”

“没事,老支书去逝的突然,大家应该这么做。”张旦子回答道。然后张旦子让人把公社干部带的花圈等祭品搬了下来。大家给公社领导带路,相互寒暄着。

到了家里,进来后,领导们看见杨活久跪在棺材旁,披麻戴孝,烧着纸钱,都没有诧异的,按部就班上前烧纸钱,祭奠杨支书,一个接着一个。这让另外的村干部感觉有些吃惊,其中有些人准备着,当领导们有些不解后,在席间,就会悄悄的和自己相处不错的公社领导扭曲事实,做文章,然后给杨活久戴帽子,可是事与愿违。

活久看到吕书记后,还没等活久反应,吕书记急忙过去,紧紧的握着活久的手:“辛苦了,为难你了。”“谢谢吕书记理解,活久应该的。”活久此刻知道有人解围,让自己的一个心结又落地了,不然真不知怎么和公社领导解释。他向四周看了看,本本向他眨了眨眼睛,活久顿时领悟,而其他人则还是一头雾水。

“吕书记,活久一下走不开,还得跪着,等席间开饭,我在过去。您赶快入座,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谅解。”吕书记欣慰的笑着,让活久忙活,他在杨大拿的指领下,坐在了饭席的正中间,其他领导依次排开。

老卦上午在修坟的时候已经向国业把情况讲了一遍,但是国业始终不明白活久为什么这么做,父子之间的僵硬从来没有被打破过,他也只能是心里不情愿的思量着,而不可能亲自去问儿子为什么,老婆高爱莲不知听说后会怎么样,因此到中午开饭时,国业急冲冲的奔着家里去了。

回到家,爱莲做在炕上。

“哎,你说活久这是怎么了,非得这么做。”

“也许有不得已的苦吧,不过儿子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只是让别人风言风语的,因此我今天没出门。”

“既然这样了,我们就的支持儿子,还怕别人说。”国业和爱莲也去了。活久看到父母亲后,心颤动了起来,既然来了,就是给自己最大的支持。他起了身,走过去,“爹,妈,你们来了。”国业心里暖暖的,这是阔别已久的一声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其实作为父亲,在饥不果腹的年代里,做出那样的决定,有自己的难处。也许此刻的儿子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有自己的难处。从此,父子间开始慢慢相容。

响光里的唢呐手吹起了调调,午饭开始了。

这么隆重的祭奠在八十年的村里是没有的,不仅有响光,还有戏班子,还有白面馍馍。可多人都没有吃过,只是听说过。边吃馍馍,边看响光,边看戏,人们图了热闹,但根本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吹得是什么,表达了什么。没想到的是,人们吃的太多,吃的太撑,后面来的肉菜馍馍没有了。杨大拿只能让蒸米面窝窝头和煮土豆,吃饱才是人们所期盼的,吃好是所有人心里的梦。

活久过去和吕书记解释到:“书记,让您见笑了。可是没办法,土地资源不足,粮食收成少,因此有些家庭温饱还是解决不了。”

吕书记语气沉重的说:“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啊!”

康娟花扶着姑母,向各位前来祭奠的亲朋好友表示感谢,活久则准备着自己的祭文,吃完饭后,就要开始祭文,这是传统,是对死者最后的陈述,更是生者对死者的尊重。

吕书记宣布可以开始了,活久开始了祭文。一般都是村里有威望的人主持,以前村委会有人去逝,是老支书主持,老支书走了,没人可以胜任,只能是公社书记主持,但实非易事。其他村委会的老书记去逝,吕书记从来都没有去过,这次还是本本早上开得口,没想到吕书记直接就答应了。为村委会做了那么多贡献,还拿过县里的模范村支书,十里八乡都知道他的事迹,应该宣传,这是对老支书的尊重和缅怀。

缅怀老支书

尊敬的领导、敬爱的父老乡亲们

下午好!

此刻我怀着无比悲伤的心情悼念老支书,大家此刻的心情也应该无比沉痛,他是一位受父老乡亲爱戴拥护的老支书。

杨驴儿,生于一九一五年五月十二日,于一九八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病逝,享年七十二岁。一生俯首为牛,默默奉献。

老支书命苦,小时候父母得病去逝,无依无靠,靠吃百家饭成长,父老乡亲是他的衣食父母。一九三零年老支书从军,保卫家国,一九三六年底荣归故里。回村后,老支书不管是劳动、组织名兵连还是村务方面等,都积极踊跃参与,任劳任怨,得到了父老乡亲们得认可。一九三七年底,被乡亲们推选为杨家村大队队长。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五年,老支书带领民兵连抵抗日寇分子,足迹遍布县城的各个角落,也在这一年老支书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抗日胜利,老支书本身有机会去县里工作,可是他毅然决然的选择回到杨家村,继续服务父老乡亲。一九四六年初,县政府和乡政府决定成立杨家村村委会,老支书因为扎实的工作作风、认真的工作态度得到县乡两级政府的肯定,被任命为杨家村村委会书记兼主任以及名兵连连长。一九四六年到一九四九年全国解放,老支书积极响应共产党,做好后勤支援工作,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解放之后到改革开放期间,老支书认真贯彻“土地改革”政策,与父老乡亲一起努力度过三年自然灾害,“文革”期间,饱受煎熬,直到改革开放,老支书呕心沥血,为人民的事业为父老乡亲解决温饱问题默默付出着。改革开放后到现在,老支书落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包产到户,响应计划生育政策,积极宣传国策。户籍制度的落实还没有完成,他就已经与世长辞,呕心沥血四十余年。

杨驴儿同志的一生,是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一生,杨驴儿同志的去逝,使我们失去了一位好支书,更是我们失去了一位父老乡亲。尽管他已经离我们而去,但他那种勤勤恳恳、无私忘我的无畏精神;那种为人诚实、作风正派的高尚品德;那种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优良作风;那种勇于进取、不断向上的工作魄力,值得我们学习。但人死不能复活,我们应该继承他未完成的事业,以激昂的热情加倍工作,为父老乡亲们的温饱问题,为我们将来的幸福生活共同努力,共同推向一个新的台阶。

愿杨驴儿同志一路走好!

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杨活久念完后,人们不禁的落下了眼泪。

吕书记说:“这是一篇真实的奠文,让人听后不禁潸然泪下;这是一篇诚恳的奠文,让人听后心中震颤;这是一篇深刻的奠文,让人听后久久感动于心。我们应该向老支书学习,发扬这种默默奉献的精神。乡政府会表扬老支书的,同时我们也会会向上级政府请示,表彰老支书的。”吕书记擦拭着泪花。

老支书对活久和其他村干部们说:“因为工作,我的回了,你们辛苦了。尽管老支书去逝了,但是大家节哀顺变,工作还得开展,尤其是现在这关键时候,更不能落下。”送吕书记等领导走后,大家又开始了忙活。

乡村朴素的民风席卷着人们,寒风中有说有笑。

对于杨活久的做法,康娟花一直都是非常支持的,不管生活中如何吵闹,在大是大非面前,尽管之间少有交流,但是杨活久一直坚信自己的老婆。这对他来说是非常的欣慰。此刻的杨活久心想,生活的的艰难尽管压的自己有时候闯不过气来,但是还得勇敢面对,世俗的不理解终将会有人明白,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晚上的种火仪式是传统风俗,会用稻草弄成靶子,然后亲近的人拿着逝者的照片,走在最前面,后面都是亲朋好友披麻戴孝,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绕一圈。去了每家人的院子里,早已摆放好灵台,告慰逝者。响光一路吹起来,火把隔十来八米就点着,烧得火红火红的。杨活久既然给老书记守孝,那理所当然杨枝杨树兄弟就成了给老支书端照片的人。杨枝小,只能是杨树了。活久看到不远处的儿子正在端坐在那里看戏。他把绢花叫过来,告了绢花大概意思,绢花反问了一句:“这样做,对孩子合适吗?”活久说:“只能这了,老支书辛苦一辈子,对咋家又照顾,并且是孩子老姑父,况且老支书膝下无子无孙,算是对他的告慰吧。”绢花点点头,心里明白自己丈夫做出的努力与牺牲。绢花把兄弟俩叫过来,说:“树树,今天晚上愿意给你驴儿爷爷拿照片吗?”“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就是端着驴儿爷爷的照片让村里人看看,还能玩火把,但是得听话,不能乱跑,回来后,妈妈给你炒米面泡泡吃。”“哦,妈妈。”一旁的枝枝不停地吵闹,“妈妈,我也去,你愿意带我去吗?”“枝枝还小,你就跟着妈妈,到时候也有泡泡吃。”绢花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心里面多么期盼她俩能快点长大。

人们回去准备晚上的种火了,夜幕的来临响彻村落。  

 

各家各户都行动了起来,安静的村庄渐渐人声嚷嚷,灯火兮兮。活久穿着孝服带着树树,走在最前面,响光在两边,亲戚们跟在后面,火把已经在村落的道路上摆放合适。一切准备就绪后,老卦喊了一声:种火开始。

响光奏响了哀曲,哭声交错其间,浩浩荡荡从村子的东面开始了祭祀,路边的火把燃起熊熊烈火,锣鼓喧天。

原本是每家每户都进去祭奠,可是照那样做,一时半会完不了,并且天寒,因此村落东面选择了在活久家祭奠,村落西面选择了在大拿家祭奠,同时在村子的几个敞亮地方还得祭奠,这样下来也需要三个多小时。六点半开始,结束得十点左右。大人们可以,小孩子就有些吃不消,综合考虑,才定了下来。

哀伤的曲调让人们陷入了沉思,老卦小心翼翼的干着阴阳的活儿,纸钱不断地飘洒,飞到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寒风让种火更加的凄凄惨惨。

此刻正在村子东面的敞亮处祭奠。一张简陋的桌子,上面摆放着油光子和小馍馍头,中间放着一个香火盆,上面插着香。活久和儿子三叩头,大家也三叩头。老卦在一旁哭喊着,老支书,您一路走好;老支书,大家会想念你的;老支书,天堂的日子你不会孤单;老支书,钱在那边够你花……人们陆陆续续祭奠酒水,火光与人影交错,寒风刺骨。响光的节奏越来越快,悲声弥漫村落。

人们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走在雪路上,蹭发出吱吱的声音。树枝上的冰碴子在微小热量中,不断地滴水,呼出的气在空气中急速气化,一条条小流在结冰的路上流过,马上又冰冻起来,冷贯彻每个人的身体。在响光的吹奏中,来到了活久家。

大门口摆放着几个花圈,墙角插满小白旗,院子的正中间悬挂着老支书的一幅大遗照,周围火把熊熊燃烧,本身狭小的院落,一下拥挤不堪。活久和树树进来后,首先看到了自己的妹妹活巧。一年没见,长大了不少。扎着小辫子,脸蛋圆圆的,大眼睛。活久突然闪现出想到,妹妹也应该出嫁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妹妹看着活久,眼睛里流露出亲切的表情,好像有很多话和自己的哥哥说,但又说不出口。活久路过妹妹身边,悄悄的和妹妹说:“回来了。”“恩,回来了,哥哥辛苦了。”树树的脸冻得通红,小手已经冻得黑里发青。

活久从来不让给孩子们戴帽子和手套,感觉戴上了,就是多余的,小孩子从小就得吃苦,这是他心目中的道理。活巧看见了树树的小手和脸蛋,直接从大嫂手中拿过手套和帽子,给树树带上。活久的爸爸妈妈都过来了,在一旁注视着。很多时候没有太多的修饰,眼神和肢体已经代表了一切。

在老卦的安排下,祭奠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祭奠完成后,已经十点多了,可是人们似乎忘了冬季的寒冷,大家在夜餐期间,通通围绕着响光,看起了表演。火焰深入空中,温暖每个人的心。

夜色落下了帷幕,村落陷入沉寂。

一天的疲惫让活久感觉有些疲劳,而儿子则早已熟睡。绢花低声细语的和老公说:“我们到是没事,可是苦了孩子了。”活久叹了一声:“孩子吃吃苦也是可以的,真不知好日子什么时候来临。”活久伸过手去,把绢花抱住。绢花稍有迟疑说了句:“孩子他爸,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跟着你同甘共苦的。”活久吻向了绢花,紧紧拥抱在一起。寒冷的冬季,在这个家增添了无数的温暖。

清晨,还在睡梦中的人们被持续不断的鸡叫声喔喔喔喔喔喔叫醒,天刚刚亮,大部分人还会进入梦乡,睡个晨觉。活久则早已起床,准备今天上午下葬的一切事宜。刚出家门,一股冷风迎面而来,脸顿时坚硬,手都伸不出去,地面全是冰块子。树上披上了洁白的银装。活久过去把老卦叫醒,两个人去了老支书家院子里,活久让老卦先生火,自己则去把扬大拿和文玉叫过来,文石没有回家,住在了自己的哥哥家,其他几位村干部昨晚种火完了后,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没过一会,他们就聚在了一起。

老卦说:“我这边已经基本准备好了,但是有一个问题,老支书的棺材是用陈年槐树木做的,棺材下面绑了三根木头。需要六个人同时抬棺。活久,扬大拿,杨文玉兄弟俩,康平则,还缺一个人,不知大家感觉谁合适?”大拿说:“要不张本本吧,他当过兵,练就了一身硬本领,他应该合适。”大家一致同意。

活久开口说:“去墓地的路不好走,到时候就让白家兄弟在棺木旁边,有什么突发情况了,可以帮扶。”确定都没有问题后,老卦接着去准备今天下葬的事宜。村里面讲究,日出前老人就得安葬,准备就绪后,就得出发。

在浩浩荡荡的哀哭声中,出发了。

因为天黑,路面看得不太清楚,前进比较慢些。走出村落,到了村对面的一座山下。山路,比较窄,等稍稍修整后,大家抬着棺材走在了前面,一步一脚印,慢慢往前挪。山路约有一里地,当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好是拐弯处,左后面吃力,大拿的脚踩在了一块冰上,一滑,突然之间棺材向左倾斜,左面中间的本本用力撑住,白家兄弟也急忙跳到路边下面的一块斜坡地上,用力撑住。活久则跪在地上,降低高度,保持平衡,人们反应过来后,纷纷上去搀扶棺材。这时候活久他们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脊心骨凉风习习。老卦念叨:“老支书,你安息吧!”手里把纸钱扔出去。众志成城,最后终于把棺木送到了墓地。这时,天已经微微亮。

花圈,祭奠品摆放合适后,老卦口喊:“下棺。”轻轻把棺木放了进去。活久把第一铁锹土覆盖上去以后,抬棺人纷纷动起手来,没过一会,墓堆已经成形。点着花圈,把孝服放进了火坑,轮流祭奠。祭奠完后,陆陆续续离开。活久久久的伫立在那儿,沉思着,泪滴不断地流出。

这么多年的困苦生活,使自己逐渐变得坚强起来,可是生活的困难和不如意让自己又不得不低头。尽管呐喊,可是又有什么用,还得自己不断地努力。每当困苦时,都得感谢与自己陪伴的书籍。《百年孤独》、《鲁滨逊漂流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那么多的故事主人公曾经给了自己无数次的激励,可是正从自己身上一点一点消失,终究会被现实打败。

老支书,您一路走好,天堂那边,我会一直给您送去祝福与祝愿。只要您缺什么了,就托梦给我。故人已去,再多的呐喊不知故人能否听见。生活仍旧得继续。

活久把酒倒在了老支书的坟前,用手抓了一把泥土,轻轻放在了坟头上。老支书,您安息吧!

 

清晨醒来时已经快七点了,稍稍迟了点。今天是星期六,但是得把学生们耽误了的课程补回来,昨晚备课来。这是活久多年的习惯,不管如何忙,他都不会耽误孩子们的学习。收拾收拾就上路了。树树妈妈给树树的小书包里放了许多米面泡泡,让他饿了吃。枝枝这时候看见了,哭着喊着不让哥哥走,妈妈哄着说:“哥哥学唱歌去了,回来教你唱歌。”树树则跟着爸爸去上学了。

绢花安顿好枝枝,出来后,已经走远了。但是她仍旧大声喊:路上慢点,又是下雪天,小心把孩子磕着碰着。每次都会远远的伫立在那儿,直到背影消失。尽管分离几天,但是莫名的失落还是会涌上心头,久久不能消去。

爬上了那条不知走了多少次的陡坡,每次都是活久背着自己的儿子。树树问:“爸爸,您累吗?”“爸爸不累,爸爸是铁人,有无穷的力气。”“那爸爸您怎么出汗呢?”“没事,那是爸爸在练力气。”“儿子,你看今天远处的山多美,都像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裙子,银装裹裹的。”父子两深一步前一步的慢慢走着,雪路上留下一对对相互交错的脚印。

教室是一孔窑洞,大半用于学生上课,摆满了桌子和凳子,剩下的是炕,黑板是用墨汁在一块木板上染成的,不定期要对它进行染墨。活久拿了些柴和干树枝,生了火。灶台在炕的右边,炕的左边是一张破旧的办公桌,说是办公桌,其实是自己把一张破旧的书桌修整而成。一呆就是六年。

尽管教室小,但是里面涵盖了预备生到四年级,一天也得上六七节课程。

“预备生的孩子们,今天要教你们数数字,我这儿有三根木棍子。我数一,你们就数一,数完后,每个人出去自己拾上三个东西,然后数,最后画在自己的图画本上。”

   “一年级的学生,今天复习26个拼音,每人在本子上写两遍,然后我明天早上抽查。”

   “二年级的,今天跟我朗诵课文《秋天到了》。”活久念一句,学生们念一句。“秋天到了,天气凉了, 一片片黄叶从树上落下来。 一群大雁往南飞, 一会儿排成个人字, 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啊!秋天来了

教室里想起了响亮的读书声,上午的课基本结束了。每次上课都是从预备生往四年级上课。这样低年级的学生就会专注于自己的功课,而不去学习比自己年级大的课程。刚开始活久就是从高年级往下教,低年级的学生总会被高年级课程吸引,到头来效果不怎么好。后来改变了方式,效果明显了,可是还是受影响。后来,活久通过思考和实践,就相互交错,低年级上课时,高年级的出去外面上体育课,高年级上课时,低年级的出去玩儿。这样效果就更加明显了。学生们成绩明显得到了提高。

    这么多年,活久在简陋的条件下,默默地一直努力,自己不断地专研教学方法,不断地改进。每次期中或者期末集中到斜坡子公社考完试后,自己的学生总是名列前茅。这是给自己最大的安慰吧。

可是,一个月十几元的收入,根本不够家庭开支。生活无形之中压得活久有些闯不过气来,自己还得不断地努力,争取早日转成公办教师,早一点脱离代教的帽子。

   “学生们,下课了,中午不能乱跑,一点上课。白大牛和白牛牛把你们爸爸叫来,说杨老师要商量点事情。”

不一会白大牛的父亲白老大和白牛牛的父亲白老三来了。

   “两位队长,昨天回来时不早了吧。今天这么冷,赶快到灶火旁边来,取取暖,吃吃我刚烤出来的红薯。”

“昨天回来了确实不早了,喝了那么多酒,被老父亲骂了。”

   “你说你常年在外,过年回家一次,还从来不带打扫和孩子回来,一回来就是关顾自己,考虑过爸妈的难处没,难怪骂你。”

   “三弟说得是啊。”

   “你们兄弟别逗了了,我这有正事呢。年初就和你们说上了给孩子们换新课桌和新教学设备,一直都没个音讯。你看,你们家的孩子坐在这课桌上能写出个好字吗?”

   “大哥过完年就回城了,我一直张罗,老支书说要换得一起换,不能换一个村,这你也清楚。你和老支书都说过,可是没弄成。”

   “哎,村委会哪能拿出钱给孩子们换课桌了,大家都是村干部,这个应该清楚。老支书又不舍得让各家各户共同出钱换教学设备,现在老支书走了,真不知怎么弄。”

   白老大说:“要不我们村干部们联合起来写个材料,然后反应到联校委员会那儿,然后一起去公社,反应反应情况。”

   “我哥这个主意不错,可是如果这样,岂不是一个公社的教学设备都得更换。”

“应该换了,下面的老师们都早早地反应这个情况。我们苦了就无所谓了,可是孩子们跟着受罪。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按老大的意思走了,但是我们得从长计议。年底了,正好是一年的终结,老师们会获得各项表彰,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向上级反应吧。”

“既然这样,我们兄弟俩通知其他村干部,准备准备。杨教师辛苦你了,拟定个东西出来,到时候大家按个手印,盖个章。”

白家兄弟走了后,孩子们陆陆续续进了教室。活久让预备生、一年级、二年级还有四年级出去上体育课,自己在里面给三年级的学生上数学课,关于加减法的运算。上完后,让三年级的出去活动活动,四年级进来上语文课。最后一节课是所有的学生复习一天的内容。这样的教学,活久上了无数次,学生们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课本翻了又翻,尽管破旧,但是已经得到了满足。有时候活久会看着这些孩子,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放学吃完饭后,活久会让树树出去找玩伴们玩去,自己则一个人备课,为明天的课程做一个安排。

冬天的夜特别的冷,窗户纸在冷风的吹动下,会发出嘶嘶的声音。有时候还会听到有狼的叫声,但大多数时候是对面山上的猫头鹰或者乌鸦在枝头叫喊。活久已经习惯了,自己有时候会和自己儿子开玩笑的说,还不睡觉,在不睡觉动物们来抓你了。看着儿子睡着,自己则时常写些日记。自己努力,无非是想日子过得好一点,让儿子们以后有个好的前途,能走出山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活久摸摸自己发亮的笔,在煤油灯光的晃动下,笔发出闪亮闪亮的光。

   要是平常,活久一般两天回家一次,这次下雪了,活久打算月底回家,家人们一起过个元旦,尽管这个节日村里面很少有人提及,但是活久想着这是个好得节日,自己可以给自己过过,也算是对自己这个人民教师的肯定,来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孩子妈,今天真冷,看把树树冻成这样。”

   “我让你给孩子把手套和帽子戴上,可是你不听,看把孩子冻得鼻青脸肿,连手都冻青了。树树,过妈妈这儿来,妈妈看看。”

“饭做好了,也算是给你这个人民教师的一些鼓励。今天把家里的鸡给杀了,补补身体。”小儿子一看到爸爸回来,就往爸爸身上扑,离也离不开。绢花把蒸好的白面馍馍拿出来,让两个儿子吃,自己和活久还是吃那粗粮窝窝头。

“一年结束了,今年的收入主要还是靠你一个月十几元的工资。孩子慢慢长大了,开支也大了。要不明年我们开垦些荒地,粮食就会多,可以拿出一部分来变卖,好过日子。”

“哎,打算快开春的时候,多种植些枣树,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你早点睡,我得写个东西,给孩子们批教学设备。”

“一天就是忙这忙那得,到头来得到了什么,日子好几年了都没好转,有时间想想怎么过日子,怎么过好日子。”

活久没有搭话,但内心确一直跳动。自己也想把光景过得好一点,可是该怎么做呢,当下除了一步一步来,还有别得什么做法吗?老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自己一直努力,可是却迟迟没有回报。活久没有继续往下想,轻轻地舒了口气,平静平静情感。开始思考孩子们的事情。

孩子的事情本身就是简单纯洁的,因此写的简单点吧,直接批个报告,一目了然。从包里拿出了泛黄的信纸,一笔一画的写了下去:

尊敬的领导:

杨家村村委会下属各村小学,课桌、板凳、黑板等教学设备破旧,急需更换。

望批准!

                              杨家村村民村委会

                                  一九八八年一月一日

简单的报告,却犹如春风席卷一样,迎来了生机。

 

 

公历一九八八年一月一日的天气格外晴朗,各村干部和教师早早地就去了村委会会议室,大家一起研讨该怎么做。

开会的意图已经众所周知,活久简单的说明了情况:“学生们教学设备落后,需要换新设备,因此把各位教师和干部召集来,讨论讨论。”活久把自己写的报告拿出来,一个挨着一个互相看着。

大拿说:“确实应该换了,学生们条件太艰苦,可是怎么反应呢?”

文玉说:“到了年底了,确实应该换了。村干部们相互在这个报告上签个字按个手印,教师们也签个字按个手印。今天正好是阳历初一,我们一起去找联校领导。”

平山说:“确实应该换了。”

其他人认为是个好事,都同意。

文玉突然说:“我想还是分两路行动吧,毕竟不好弄。让活久带着教师们去斜坡子公社联校领导那儿去,我们等消息,如果校长同意了,大家就可以回家了;如果不同意,我们另外在想办法。不管怎么样,都得做好心理准备,尤其是本本。”

活久补着说:“文玉说的对,大家要好好做准备。”

到了联校领导马校长的办公室门口,活久和其余几位老师的心脏都加速跳动了起来。

门外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活久亲和的问道:“马校长,您在吗,我是杨活久。”

“请进。”

进去后,活久把基本情况和马校长详细的说了一遍。马校长听完后,说:“知道了,这个问题我会向上级反应,大家回去等消息吧。”

“马校长,学生是祖国的花朵,学生们的问题就是大问题。教学设备更换的问题已反映了好几次,几年下来了,都没有解决,现在孩子们用的设备还是五十年代的桌椅,老师们也就无所谓了,可是不能苦了孩子们。”

“不是不解决,这个问题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涉及下面的所有小学,反映到上级领导那儿,只能等消息。”

另一边文玉他们等了半天,都没有消息,非常着急,文玉把利害关系和其他人讲了一遍,本本越来越按耐不住。还没等活久他们出来,直接带着大家就去了公社书记办公室。

“本本,有什么事,这么劳师动众的,先坐下,慢慢说。”

“也没什么事,就是关于乡村教学方面的问题。”

“哦,那不着急,慢慢说。”本本一五一十的给吕书记讲着。

活久那边正在进行紧张的交谈。

“不能等了,马校长,都已经快过年也,我也不是想麻烦马校长,事情迫在眉睫。”

“活久,你也是村干部又是教师,这样做未免有些着急?”

“着急,我看一点也不着急,斜坡子公社的村干部已经把问题反映到我这儿来了,反应了好几次了,你怎么一直没有向乡镇府反映,再说问题又不是你得问题,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

“吕书记,您怎么过来了?”马校长惊慌失措。

“你也今天别这样敷衍我,我要你今天就表态,明天我们就去县城,向各自的上级把问题说清楚。”

一下把活久和其他的老师都蒙住了,本本见状,要开口说话,被文玉拉住了。文玉给活久使了使眼色,活久一下明白了过来。活久急忙说:“吕书记,您坐,问题慢慢解决。”

“我刚才听村干部们把问题都说了,你把手里的报告给我,然后你再写一份交给马校长,明天他去教育局,我去县政府把情况向上级反映。不管问题多么难,我们都要解决,尤其是现在,快过年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争取年前解决。你们也着别着急,我们会尽力的。”

“哦,吕书记,那我们先回,需要我们村委配合的吕书记尽管开口。”

活久他们走了出去,在门口静悄悄的站着。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事情办成或者办不成都会让马校长难堪。办成了,上级了解情况表扬的是吕书记和活久;办不成,除了得罪马校长,更严重的是吕书记也受牵连,可是事已至此。

“马校长,我本不应该亲自过来,可是问题积压了这么久,为了学生,我们有义务这么做,明天一起回城。”

吕书记出来后,看到了他们,说:“回吧,事情会尽力办的,马校长那边也会尽力的,毕竟是好事。”吕书记走后,活久进去马校长办公室,马校长满头大汗,在办公桌旁边愣着,活久解释道:“马校长,不是有意为难您,我们只是想让孩子们有一个好的环境。”

“恩,知道了,先回去等消息。”

活久走后,马校长自言自语道:“杨活久,事情办成了,以后也会让你好受不了。”

活久他们回去等消息,而吕书记和马校长则在县城里奔波着。

日子平静了起来,大家按部就班的做着各自的事情,只有老卦在村委会会议室守候着电话,等着上级领导的答复。

吕书记和马校长向各自的领导把情况说明,最后情况集中到了县委书记和县长那儿。刘书记和高县长召集大家开了县委常委会。会议上领导们各抒己见,有的说:财政紧缺;有的说,实行起来难度大;有的说,情况复杂,慢慢来等等。

最后面高县长说:“情况已经了解清楚,目前确实困难,但是问题既然拖了这么久,大家就应该咬紧牙关,把问题解决。刘书记,怎么看?”

“情况大家都已了解,文龙同志已经说明,我简单的说几句。问题是有得,但是教育不能落下,如果教育都搞不好,以后的事情还怎么有基础。这几天辛苦大家了,调动各方资源,把全县的教学设备全部更换,争取寒假前完成,大家还有什么看法?”下面的领导相互点头,都同意。散会时,刘书记着重说了下:“魏局长,是斜坡子公社杨家村村委会下属的下焉村杨活久教师首先提出来的?”魏如海局长回答说:“恩,是了。”“快到年底了,要把像杨活久这样优秀的教师,进行表彰,他们扎根山区,默默奉献,是各行各业的楷模,这样我们才能赶上时代的步伐。”

“保家,你们公社的批文下来了,地区批准把斜坡子公社改名为斜坡子镇,文件在县委办,回去好好学习上级文件精神,做好相关一些工作,年底上级单位要重检查斜坡子镇的相关工作。这次工作做得不错,但还得发愤图强。”

散会后,吕书记带着文件和马校长一同回到了斜坡子镇。马福元一脸举丧。“马校长,既然我们做得不好,被上级批评,说明我们整改的空间很大。”马校长连连点头,吕书记说得对。

魏局长批评到:“马校长,事情拖了这么久,尽然不上报,于情于理你都太大胆了,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可以向上面反映。回去好好反思,把后面的工作配合好。”马福元心里一肚子气,没想到自己这次挨了批,却还得把事情办好,心里不由得对杨活久有了些许的怨言,但没有表露出来,只能等有机会了。

活久和杨家村村委会的各位领导都着急的从斜坡子镇往自己的小学搬运教学设备,大家喜开颜笑,学生们终于能用上新的课桌了,心愿也终于能完成了。同时活久还接到通知,让回县城颁奖去。他被推选为县级优秀教师和县级先进工作者,局里的领导和县委的领导进行表彰。

一连几天,活久都非常高兴,但是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怎么去颁奖,绢花也着急。自己穿的中山装早已破了,身上全是补丁,左思右想,活久决定和本本借衣服去。自己模糊的记得,本本退役回来,把自己部队上穿的衣服都带回了家,老支书那时候去县城,就是穿的本本的西服。一天傍晚,活久拿着半袋土豆,风尘仆仆得去了兰家山本本家。

到了本本家已经晚上。一进门,本本就招待着,让活久往下坐。当看到活久提得土豆后,本本说:“有什么事,开口就行,还拿这,你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乡里乡亲的,一直帮忙也不是个事,就拿这了,反正不值钱。”“安安,快给你活久叔叔倒水。”“活久叔叔,您喝水。”“本本,安安都这么大了。”“恩,岁月不饶人。活久,你说,有啥需要我帮忙了,你就开口吧。”“也没什么事,这不是我要去县城吗,没一件像样的衣服,想借一下您的衣服。”“哦,我这儿有几身,你过来看看,看哪件合适。”“本本,这我怎么好意思。”“没事,你过来看,哪身合适了,我送你,你以后还可以用。”“哦,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推辞了。就穿这身黑色的吧。”拿上衣服后,活久和本本寒暄了一会,活久要回家了,本本出门相送。走到院子里,本本把活久拉住,悄悄地说:“活久,和你商量个事情。前段时间见到你妹妹活巧了,长大了,亭亭玉立。这不安安长大了,一直也没有合适的对象,不如让他们相互处处,看合适不合适。”“你看,我把这事情给忘了,家父还和我说了几次。您这么一说,确实是,我回去和活巧说说,如果合适,两家又门当户对,大人们也就息心了。”

活久大步大步的走着,冷风在耳畔发出呼呼的声音。月亮慢慢升起,但不是那么得圆。岁月使人不断地沉淀,但变得更加坚强。活久在内心不断地呐喊,他不信命,他想生活终有一天会好起来。

远处的山在月光的照耀下,白白的,道路有些滑,山沟中的冰冻得非常严实,冰面下,水发出清澈响耳的声音,与鸟兽声相互映衬,激荡山谷。

此刻的活久心中没有思绪,空空的,像极了山中静静地雪。突然有东西从山坡中滚落了下来,活久一惊,踩在了冰面上,脚一滑,摔在了严实的冰路上,痛直戳心间。活久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感觉从梦里醒来,缓缓坐起,疼一直持续着,轻轻揉揉自己的腿,慢慢用手支撑着,身子缓缓起来,全身都是冷汗。拖着受伤的腿,活久慢慢走到山坡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的看去,原来是一只野兔,从山间滑落了下来。兔子不停地抽搐,气息降降变弱,最后一动不动。活久把兔子拿起,心里想着,回去能给两个孩子炖肉吃了。

风席卷着寒冷的夜。

回到村里,全村的灯都已熄灭,看来已经不早了,活久直接到了父亲家。砰砰砰敲了几下门,知道是活久后,父亲下去把顶门棍拿开。

“腿怎么了,没事吧?”母亲问道

“没事,妈妈,我有些事情想和你们商量,活巧睡着了?”

活巧睡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大哥:“哥哥,怎么了?”

“爸妈,你们还记得本本家的那个安安吗,和活巧一起念过书,那时候还来过咋家几次,活巧应该记得。先前我在他家来,本本和我说了一下情况,大概意思是想迎娶活巧。我把情况和你们说一说,主要还是看活巧的意思。”

“活巧也大了,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一村一院的,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不知活巧感觉怎么样?”父亲说道。

“安安,我到是记得,人不错,憨厚老实。只是这么多年没见,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爸爸,您这几天给人家回个话,让活巧先和安安见个面,相中眼了,相互处处。”

“是了,我觉得你哥说得对,活巧,你感觉呢?”

“我同意大哥的看法。”

活久走的时候把兔子留了下来,让给妹妹炖的吃。

咕咕米嗝、咕咕米嗝,鸡鸣声已经响了起来。活久起来收拾了东西,坐县城的班车,还得步行十里地,去斜坡子镇坐班车。腿休息了一晚,基本无碍,但是平常一个小时的路程活久今天按一个半小时算,对自己来说毕竟是大事,不敢松懈。

紧赶慢赶,差点误了。快到斜坡子公社的时候,班车已经发车了,活久在对面的山上使劲的喊,让等等,人没听见,活久拿着手电筒来回晃,班车才停了下来。活久有时候非常庆幸,现在去县城还有班车,他那会念书去县城靠步行,早上鸡打鸣就得出发,一直走到黄昏才能到达,整整一天。

自从毕业,就再也没有回过县城。跟着自己多年以前的记忆,到了县招待所的报到处,还是原来的样子,等一切安顿好后,活久想出去转转,想想过去,看看现在。

走到了自己熟悉的高中,往日的记忆浮现了起来。

那时候条件艰苦,每次从家来学校,都是步行,一走一整天,还得背半袋糠面,几天都休息不下来,这是家里唯一能给自己的干粮。饭吃不饱,只能拿糠面充饥,还得节省,这是自己几个月的补充。正是长个子的年龄,运动量还大,硬着头皮往下扛。每天一睁眼,就得计划今天该怎么过,艰苦的日子磨砺了一个人的心性,坚定了成功的信念。尽管受尽苦头,可是还是坚持把高中读完,没想到,出现了特殊情况,阻碍了活久继续把学业完成。已经过去好些个年头了,心中的所有埋怨都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走到曾经熟悉的书店门口,那时候没有书,课外读本是那么的稀缺,一到星期天,自己就一头扎进书堆里,也就在那时候,活久通过了书本,感受到了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大,多么的纷繁多彩。活久走进书店,拿起了自己喜欢读得《鲁宾逊漂流记》,每每看到故事主人公与大自然作斗争,在艰苦的环境中生存的状态,心中就会油然升起对生活的激情,再苦再累,都会坚持,为了明天的幸福生活。

抬头看看,已经傍晚了,每次看书都会把把时间抛在脑后,绢花给了自己丈夫一个不错的外号:“地里的知识分子”。活久每次高兴的说:“尽管生活在农村,梦想还是得有,不能只知道农活。”

会场掌声雷动,活久带着绶带,在刘县委书记高亢的声音中:“请对我县教育事业有特别贡献且评为年度优秀和县级先进的杨活久上台领奖。”全场掌声雷动,活久不知怎么走上了领奖台,心中一下空白了许多,活久的贡献不仅在于自己对教育事业的贡献,而且县里还得到了省里的表扬。特别是是教师队伍们,心存感激。站在领奖台上,刘书记把奖状颁给活久,紧紧地握着活久的手:“辛苦了,杨老师,感谢您对我县教育所做出的努力。”“刘书记,应该的,应该的。”“让我们的杨教师给大家说几句感言。”活久站立在那里,全身紧张,但还是慢慢开口了。

   “感谢这么多年的黄土地对我的养育之恩,感谢党对我的培养,感谢父老乡亲。”会场下面人们都乐了,都感觉是大实话。

“其实也没什么说的,我就是在自己平凡的岗位上,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为孩子们出了点力,为老师们解决了实际困难。我们刚改革开放,全国上下都迎来了好的政策,咋老百姓就是想吃的好一点,生活幸福点。孩子们就是期盼有个好的教师,配备好的设备,他们是祖国的花朵,未来是属于他们的。希望以后继续可以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些事情,谢谢大家。”

会场下雅雀无声,顿时全场起立,向活久投去了羡慕的目光,有些人眼睛已经湿润,活久的眼角也流出了泪花,掌声持续了很久。

会后,活久得到了教育局200元的奖励,这对于一个月十几元工资的人民教师老说,可是一笔巨款。活久准备在县城买点年货和生活必需品,改善改善生活,然后把剩下的钱存起来。回家的时候,吕书记强把活久拉在了自己的车里,让一起顺道回。

路上,吕书记一直夸奖活久,联校马校长却跟着附和几句,不高兴全部写在了脸上。吕书记说:“马校长,事情过去了,别老是放在心上,这不领导也表扬你了。”马校长连连点头。马校长是通过高县长提拔起来的,吕书记也是担心怕以后为难活久。尽管吕书记开口了,可是很多事情还得经过马校长。

 吕书记问活久:“你手里的袋子拿的是什么?”

“买得些年货,鱼,鸡和衣服等”

“哦,我回去把剩余的工作做完,就该过年了。主要是把年底的检查工作准备准备。我初步想把这次的事迹作为亮点,到时候需要你过来帮忙,写写东西,准备准备,毕竟这件事情功劳主要在你。”

“杨老师,确实辛苦了,这次联校也会给你奖励。”

“这就对了吗,大家高高兴兴,一起迎接过年。”

晚上回到家里,活久首先把新衣服拿出来,让孩子妈妈给树树和枝枝穿上。树树迫不及待的把新衣服拿过去,自己就穿上了,一直在炕上不停地蹦跶。枝枝被叫醒后,看见了哥哥的新衣服,枝枝也吵着要穿。绢花拿起衣服给枝枝穿。活久则坐在小板凳上,把袋子里的鱼拿出来,放在木棚里,拿着家里的菜刀,直接往下刮鱼鳞,没想到鱼从手里溜了出去,在地上不断地打滚,活久来回抓,这一幕被小儿子枝枝看见了,直接就从炕上跳了下来,说:“爸爸,我帮你。”这时候树树也加入了队伍,兄弟两人终于逮到了,可是穿上的新衣服滚成了泥蛋蛋,更搞笑的是,兄弟两人四只小手紧紧地抓着鱼,哥哥在鱼脖子上卡着,弟弟揪着鱼尾巴,可是把父母亲逗乐了。

树树说:“爸爸,鱼在动,咬我的手,我怕。”枝枝早已吓哭了。

绢花说:“孩子爸爸,你会不会杀鱼,杀鱼和杀鸡又不一样,你看把孩子吓着了吧。”

“我也不会,以前也没吃过,只是买的时候,现场和师傅学习了一下。没想到这么难弄,孩子妈,还剩一百多,你拿去存了起来,以后需要钱得地方还多着了。”

“哦,知道了,树树枝枝回来睡觉,让爸爸给你们做鱼,吃了鱼就年年有余了。”

孩子睡下后,活久悄悄地把自己珍藏的美食书拿出来,边看书,边看怎么杀鱼,绢花在一旁打下手。

“明年不知什么收成,挣得钱少,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我想出去闯闯。”

“到是可以出去看看,可是出去能做什么了,啥都不会。”

“哎,确实是,确实不知做什么好了,真不甘心一辈子都是这,让你和娃娃受苦了。”

门砰砰的响了起来,绢花问谁了,听到是老卦的声音后,活久让绢花收拾收拾,准备点散酒,弄点下酒菜,自己则过去把门开了。老卦进来后,活久让老卦坐下。把刚才的事情和老卦讲了一遍,老卦哈哈的笑着。

活久说:“过年你来我家吧,你也孤身一人。”

“那怎么好意思,我一个人随便弄点就行,这不是给你增加烦恼吗?”

“没事,你也苦了一辈子,以前老支书在,你还有个唠嗑的,现在也就剩你了,你为村里也做了不少贡献。刚煮出的杏仁和花生拌在一下弄得下酒菜,比较寒碜。”

“你这哪说哪了,也只有你惦记着我。我跑来是想告诉你,镇上打过电话来了,说是让你过去帮忙了。”

“哦,原来是这。”唠了许多,最后也夜深人静了,都渐渐有了醉意,活久要送老卦回,老卦说,不用了,我又不是找不见。老卦走后,绢花说:“你怎么让他来?”

“老人家了,也挺可怜得。以后这些事情你不要管,我有自己的做法。”

“不管就不管,由你吧。”

一天结束了,明天会更好!

 

活久早早地到了乡政府,政府接待员小胡把活久带到了会议室,大体把各种工作事项交代了一下,但主要还是让活久准备杨家村村委会的这次关乎教育的一些工作,其次就是些整理资料的工作。这时候李副乡长进来了,活久和李副乡长打了招呼,李副乡长说:“没事,你忙吧,我也得忙我的,我得把党务还有民兵等各项党和国家的政策整理整理。这边刚改成了镇,很多东西需要从新弄,幸亏镇上有你这么个知识分子来帮忙,不然人手确实不够。这次多亏你,上面的领导还点名说要见你,如果弄好了,镇政府就会得到国家的资金扶持,到时候还愁发展吗?”

   “李乡长高抬我了,只是干点本分之事。对了,吕书记和马镇长呢?”

“他们早上接到通知,去县里迎接领导去了,走的比较匆忙。”

慌忙的一天开始了。

活久一会填写资料,一会帮忙整理材料,没过一会又得不断地给李乡长核对各方面数字,资料堆积了整整一桌子,大家忙的基本也没有聊什么话,中午了,也只是简单地吃了一点,紧接着又去工作。到傍晚的时候,基本整理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县里来了电话,说领导明早到,着重让活久准备准备,领导要接见他。通完话后,活久和李乡长商量着,说是要不把我们村委会的也叫上,让他们也准备准备,领导想去看看村里的情况,我们连个应对的都没。这到是。你先打电话,我让小胡准备车,我们连夜过去准备。

回来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李乡长给各村干部开了个会,简单把情况说了说,老领导到时候有可能走村串户,你们回去安顿安顿,我让司机把你们相互送回去,这次就靠大家了。散会后,李乡长走的时候对活久说了句:“活久,加油”

活久整夜没睡,他想着,想了许多。

改革开放前,远的不说,就说自己家,一家六口人,时长吃不饱穿不暖,一身衣服穿好几年,夏天把棉花掏了,衣服破了,连个缝补的布条都没,假如有,也是等冬天了,把棉花放进去,才去补,一年了只能在过年时能吃顿饱饭,村村落落都是。改革开放后, 土地可以承包了,才可以吃顿饱饭。但是离幸福的生活还是那么遥远。能吃到白面馍馍是人们共同的梦想。肚子能填饱了,可是很多人却还一直生活的特别苦,家里有七八口人的,就吃不饱,穿不暖,贫困的日子还一直存在于身边。假如领导来了视察工作,该怎么做好工作,活久感觉任务非常艰巨。

老百姓是天,老百姓高兴不高兴,幸福不幸福,是我党一直关心的问题。夜已经很深了,活久一直思索着。侵晨四点多了,突然村委会的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电话那头是李乡长,李乡长告诉活久:领导准备六点就从县城出发过来,大概七点就到了,我待会让小胡去接你,你赶快来,时间紧迫呀。

天刚刚亮,几辆车开进了大院,李乡长们等候着,省里的领导下了车,吕书记一一做了介绍,当说到活久这儿时,领导紧紧地握着活久的手,说道:“在省里面听了你的事迹,感觉有些遥远,来到了县城,又听他们讲了,感觉真切了不少,现在见到你了,真亲切。”

“您过奖了,俺就是农村的庄稼汉,读了几天书,想让孩子们有个好的将来。”

“领导,给您备了粗茶淡饭,您先吃点。”李乡长说。

“那我就进去看看。”粗粮米饭和白面馍馍刚出锅,放在了桌子上。领导看后:“现在人们生活确实比从前好了,你们这儿能吃上白面馍馍,老百姓应该还达不到这个生活水平吧。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看看党和国家的政策落到实处了没有。”

刘书记说:“现在生活水平比以前提高了,但是还有许多人饿着肚子,我们也努力着为群众改变生活”

“刘书记的发言贴切现实,那我们先去村里走走。要不就去活久的村吧。这次我们省轰轰烈烈的教育改革,是你根据你们几个村的实际情况,进行调研,然后才开始的。那就去你们村委会吧,你可不是庄稼汉呀,你是群众的福星。在来镇的路上,吕书记还详细介绍了你,你是村委会会计吧,你看,你还是基层干部吗。”

“您真去吗,下面的情况有些复杂。”

“越是这,越得深入基层,好制定一些符合实际情况的惠民政策。”

一路颠簸来到了杨家村村委会,群众早已围的水泄不通。领导下了车,直接走在了院子里,与群众们握手。然后开口说道:“再来的路上,我看到了许多枣树,大家去年收成怎么样。”

大家说道:“就是靠天吃饭,靠天打粮。想把枣拿出去做点小买卖,但又怕形势不允许。”

“大家不用担心,我这次调研完,回去会制定符合你们的政策。”

“上面每年下来的肥料,打春耕地时大家用了吗?”

“领导,我用来,可是大部分人都不敢用。”

活久说到:“大家不用怕吗,改革开放了,破四旧了,不能老是搞封建迷信的那套,大家要跟着科学走,科学种田,这样才有好收成。”人们听到后,嘴边乐呵呵得,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放心吧,党和国家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白面馍馍会进入每家每户的灶台。”

走进了村委会办公室,活久给领导搬了一把椅子,领导坐下,大家都围坐在周围。领导朝四面看看,简陋和破旧的窑洞让领导看了后,不禁的感叹:“公务是要办的,但设施应该也换换,不能走老路子,感觉旧了的东西就是好的东西,改革开放,实事求是,与时俱进,不是我党的优良传统吗。基层干部们辛苦,但也得有基本保障。活久,你说说看,完了你带我去家里走走。”

活久看了看领导。

“我让你说你就说,年轻人不要畏惧,要讲真话。”

“领导,现在日子确实苦呀,改革开放已经好几年了,人们还是没有放开,有的是不敢,有的是担心,人民还是靠天吃饭。尤其是基层教育,孩子们大部分还是不识字,感觉识不识字都没有影响。”说到这儿,领导叹气到:“活久说的是大实话呀,确实问题严重,肚子吃不饱,怎么干活,教育都没有,祖国的明天何在?”

“领导,要不我带您走走。去走家串户。”村民们争先抢后的让领导去。领导说:“要不就就近挑一家吧,村里基本情况也差不多。”

走进了村委会附近的一户人家。窑洞里暗暗地,什么都没,只有几口就是的大石头瓮。活久过去把盖子揭开,领导一看,粮食还是挺多的。走过去,紧紧地握住老头老太太的手:“日子怎么样,冷吗,过年准备好年货了吗?”

老大爷说话不清楚,活久在一旁解释着。

   “窑洞不冷,粮食基本够吃,就是想过几天好日子,怕赶不上了。”

   “放心吧,老大爷,一定能赶上,日子也会好起来的,回去后就制定好的政策。”大爷紧紧地握着领导的手,眼泪哗哗的下落,领导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

   “活久,我过来时带了些年货,你给分发下去。路还长了,党和国家需要你们这样的基层干部去了解情况和落实政策呀,大家不要气馁,贫穷会慢慢离我们远去的。回去后,召集各县干部开会,一定要制定出符合实际情况的政策来,早日脱贫。”

目送着领导走了以后,活久把年货给特殊困难群众分发下去。

人们心中充满了感动,久久的伫立在那儿,目送领导离开。

此刻的活久五味杂全,他坚信贫穷终有一天会离人们远去,幸福的日子会慢慢到来。

 

 

 

十一

过年的气息十分浓重,到了晌午时分,天空飘起了雪花,不多一会,大地已经披上了白色的银装。绢花把刚蒸出来的白面馍馍放在木条编制的小框里,树树和枝枝已经一人抓了好几个,不断地啃咬。这次绢花没有说,因为白面馍馍一年只吃两三次,除了这次,剩下的就是清明或者中秋了。要是放在平常日子里,她准会说:“咋家的日子尽管苦,但是得懂礼貌,饭出来了要先让长辈吃,吃饭时不要狼吞虎咽等。”

馍馍蒸出来后,活久把少许的面粉放在锅里,筷子来回搅拌,没过一会,粘贴对联地胶面已经弄好了。把早已准备好的纸墨笔砚拿出来,准备写几幅对联。

第一幅:横批是风调雨顺,上联是出门一路平安,下联是地里年年丰收。写完第一幅后,他就让两个儿子把对联贴在院子得门落上,然后告诉他俩,上联贴在左边,下联贴在右边。树树和枝枝拿着就跑出去了,活久接着写了第二幅、第三幅和第四幅对联。

第二幅:横批是喜迎新春,上联是喜气盈盈迎新春,下联是是万事如意过大年。

第三幅:横批是财源滚滚,上联是冬去春来回苏暖,下联是夏过秋收财源进。

第四幅:横批是平平安安,上联是新春富贵平安顺,下联是花暖四季幸安康。

其余写得一些,例如厕所是讲究卫生,鸡窝是鸡儿成群等,最重要的是门外的那棵树。这棵树是自己亲手栽种并且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是以此命名,因此每年都是写树枝繁茂,这样不仅寓意树木茁壮成长,更寓意孩子们健健康康。自家对联贴完后,然后让儿子们把对联送去奶奶家。活久接着写,没过一会,村里面的许多人来家里取联来。这样的习惯已经好几年了,村里大部分人不识字,因此活久每年都写许多。人们纷纷把对联取走后,地面的积雪已经淹没了鞋子。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之年。

夜幕慢慢来临。

鱼端了上来,鸡也炖好了,一家人围坐在煤油灯下,开始了晚餐。

鱼刺较多,活久慢慢的把肉挑出来,放在儿子碗里,枝枝用手拿起,直接就往进塞,吃的满嘴都是油。绢花给一家人盛满了酿的米酒,边吃边说,其乐融融。

“孩子妈,要不我俩拿着米酒碰一下碗,一年结束了,都没这么轻松过,要不碰一下碗庆祝一下。”

“哦,孩子们都大了,以后开销大,我想明年多种几亩地,多打点粮食。”

 “恩,确实是,在多栽种些枣树。谚语不是说过:冬天雪盖三层厚,来年枕着馒头睡。通过辛勤劳动,一定会有好收成。对了,我待会带着孩子给他们得爷爷奶奶拜年去。”

“出去时慢点,雪这么大。”

活久把枝枝抱在怀里,雪嘎吱嘎吱作响,树树跟在旁边。路尽管短,但走起来沉甸甸的,深一步,浅一步。为了生活,为了摆脱贫困,为了孩子。

一进门,树树和枝枝就急急忙忙跑到爷爷奶奶面前:爷爷奶奶过年好,给我五毛钱。原来只有树树一个孙儿,是爷爷奶奶过年好,给我一元钱,等有了枝枝,就成了一人五毛。活久说了声:爸妈过年好,妹妹过年好。

那时候的五毛非常珍贵,活久母亲会时不时地讲一个故事:活久小时候,村里来了卖葡萄的,一串葡萄两分钱,家里也拿不出来。深深的刻在了母亲的脑海中,后来活久爸专门跑去卖葡萄的家里,剪了几根枝条,压在黄土地里,才有了现在家里面得那几颗大葡萄树。中秋时分,葡萄熟了,鲜美可口。活久会轻轻的摘下来,然后分给乡里邻居,让大家都可以尝到。

“爸爸,今天年夜了,这儿有我给您从县城买回来得酒,您先喝,我把孩子妈妈打包的年夜饭给老卦送过去,待会就回来。”

活久到了老卦家里,老卦不在。活久去了村委会办公室。活久到了办公室,老卦呆坐在那儿。

活久说:“过年没来家里,主要是孩子妈得思想工作没有做通,请您谅解。刚才去到您家,您不在,我就来这儿找您来了。”

“没事,老支书也走了,我就孤身一人,真不知以后的日子怎么熬,现在多亏你照顾,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这儿还有点酒,我就不坐了,还得和我爸爸商量点事情。好好过年,明年一定会是个好光景。”

“雪大,路上慢点。”老卦目不转睛的看着活久离开,眼睛里含着泪光。

“爸爸,现在妹妹也在了,我想和您说个事。上次我和本本说来,本本也有这个意思,要不让妹妹和他家儿子见见,如果感觉合适了,就结了吧。您觉得如何?”

“主要看活巧,如果合适,我们怎么都行。活巧,你现在长大了,你感觉如何。”

“也到了结婚年龄,大年初一到初三不出门,要不大年初六见见,合适的话,结了吧,”

“哦,妹妹。那大哥准备准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得有个依靠,早点休息。”

鸡还没打鸣,树树和枝枝就连忙爬了起来,急忙跑下去,争抢着放开门炮。当树树把炮竹的其中一个摘下来,放在家里的窗户台上,炮竹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一个炮竹发不出这么大声响,活久和绢花急忙跑过来,枝枝不知怎么把炮竹全部点着了。响声一直持续,吓得兄弟两个坐在地上一直哭,活久急忙跑下去,把两孩子抱开,就在那一刹那,好几个炮竹绷在了活久身上。

一切结束后,绢花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树树和枝枝还一直哭。活久说“没事吧,伤着没?”检查完后,兄弟俩没事,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活久打趣的说:“这不是开门大吉吗,这么多开门炮齐响,今年一定会顺顺利利,日子越过越红火。”绢花含着泪花,扑的笑了。  

是啊,日子,多么简单地两个字,可是却有那么的牵动人心,付出了艰辛,付出了努力,美好的生活终会来临。

 

十二

活久和村里人打招呼,相互问过年好。村民们三五成队,靠在阳面面上,磕着瓜子捞着闲话,好生悠闲。这时,扬大拿在敞亮大吼:“活久,出事了,赶快来会议室。”

活久飞快的奔跑到了村委会会议室,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震惊。

老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室内没有一点温度,炉子里堆着满满的炉灰,活久深沉的走过去,抚摸着老卦的手,大拿在一旁不断地摇晃老卦,活久大喊:不用摇了,没用了,人早已冰凉了。大拿顿时泣不成声:“好好地,怎么就成这了?”

院落里围满了人,嘈杂声乱成一片,各种目光向老卦投来,疑惑,焦躁,布满了周围的空气。

突然有人说:“大家看,嘴里有少许的白沫还在溢出。”活久仔细搜查周围,在桌子的旮旯处,发现了好几个瓶盖,拿出来细细看去,原来是卤冰。大拿打开会议室的柜子,少了四五瓶。活久强忍着泪:“您怎么那么傻,卤冰是年前给各家各户分点,做豆腐用得,怎么喝了那么多,艰苦的日子都挺过来了,有白面馍馍的好生活正在来临,怎么就走了。”人们纷纷沉静在悲痛中。

大年初一的阳光是那么明媚,人们期盼着有个好的开头,祝福声还没有消散,却笼罩在了阴沉之中。

老卦的下葬非常简陋,村委会负责了一切,没有看坟,没有立碑,只是简单地挖开,把棺材放了进去,然后覆盖,烧了纸,就结束了。

活久的心不安,但是无能为力,只要过节过日,自己能来给烧些纸钱就是最大的安慰。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会慢慢的忘记他,即使提起,也只是茶余饭后了。

初春的脚步在几场春雨过后,慢慢的呈现出来。农耕的季节人们珍惜每分每秒。一年之计在于春,可是在活久心里,他总是想着怎么改变现有面貌。

尽管改革开放已经十年了,可是农村的变化却是微小的,无形中形成太多的束缚。在这盘根错节的乡村里,人们不习惯改变,更习惯于固有模式所带来的利益,反对先进的事物,反对先进的习俗,迟早有一天会打破这一切。

人们都忙于春耕,因此公社有什么安排,都会晚上打电话过来。忙了一天的活久和往常一样,来到了会议室,冷清了很多,以前还有老卦陪伴,现在基本是自己一个人,偶尔村民们会过来,一起坐坐,聊聊家常,聊聊生活。电话响了起来,是公社的小胡,小胡说:“活久,吕书记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说是明天让你来公社,和你说些事。”活久说:“吕书记没说别的吗?”“没,吕书记只是让我转告你,让你务必来。”

电话挂断后,活久没有琢磨到底是什么事,累了一天的人儿,睡一个安稳的觉是给自己最大的犒劳。

鸡叫的声音传入了耳角,熟睡的人儿拖着疲惫的身躯起了床。多睡一会就会耽搁许多农活,每耽误一分钟,庄稼就会少一分收成。鸡打鸣,得起床,是农耕时节的信号。活久在家里拿了些土豆,然后用绳子捆在背上。家里没有什么,只有这了,可以让吕书记吃吃地道的农副特产。在黎明前月光的照耀下,活久出发了。走的时候,绢花特意叮嘱了一下:“路上小心,尤其是到了沟岔里。”

路途不是十分遥远,但也是跋山涉水,盘山路岔多。走着走着,农民们耕种的声音远远传来。

吼吼,牛儿出......牛儿出,吼吼......农耕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侵晨。靠天吃饭,靠地打粮,多一份辛苦多一些粮食,人们日子不算富足,十里乡亲出来,都打照面,走家串门,其乐融融。人们的淳朴善良憨厚老实是特有的标志,可是为什么日子却落下半截。活久只是想把日子过得好些,难道就不能吗,念书没念成,还有别的路吧。鲁迅先生说过: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活久相信自己一定会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康庄大道。

思索着,前进着。有时候还能看到野猪在山上奔跑,自己也会不由得一惊,小心翼翼。忽然,有人在远处的山上叫他,他想,不可能吧,这么早,谁会叫我。继续往前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扭头一看,是接待员小胡。

“小胡,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吕书记喊你,你没听见,吕书记让我从山上跑下来,叫你。”

“这么早,吕书记不休息,在田野里干嘛?”

“吕书记让我把你背上的东西放在车里,你赶快上去,吕书记等着你。”

活久像兔子爬山一样,不多一会功夫就上去了。

“吕书记,这么早,您在田野里干嘛?”

“活久同志,我不得不批评你,不是早告诉你,不要带东西了吗,怎么又给我带?”

“这不是怕您吃不好吗,每天操劳。再说家里也没什么值钱,就土豆多。”

“活久,本本和我说你读了不少书,就是屈才了,他还说你想把妹妹嫁给他家儿子,有这事吗?”

“吕书记,家里贫苦,后来就辍学了。和本本家孩子,一直没定下来,”

“哈哈哈,那我就给你们定了,我给你们做这个媒人,你感觉怎么样?”

“吕书记,还得看两个孩子愿不愿意,”

“你说得对,确实是,还得看孩子们,强扭的瓜不甜。不管怎么说,有什么困难,和我提出来,我会帮助你的。家务事说完了,咋们就聊点正事。你刚才问我怎么这么早,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这么早,到了农耕季节了,农民们这么辛苦,可是一到秋收,收成就不怎么理想,家家白面馍馍的承诺一下子难以实现啊,每天出来看看,愁上加愁。活久,你怎么看?”

“吕书记,我这人性子直,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活久同志,我现在以组织的名义让你说真话,风气纠正过去这么久了,你们这些基层干部身上怎么还有呢,别绕弯子,快说。”

“吕书记,我早就想说实话了,可是前任书记就爱听大话套话吹捧的话,因此才说了刚才那句话,请吕书记谅解。”

“说吧,没事,我了解你。”

“咋们这儿山地多,不易积水,但可以把山弄成梯田,那样既蓄水,又保护水土流失,还可以种经济植物,如果不行,也可以把我们这儿现成的枣树栽种上去,然后把相应的配套措施做好,例如梯田怎么修,种哪些经济植物,怎么打旱井等,都得有人指导。”

“这个提议好,确实不错,也可行,我每天观察,也想到这了,可是还有些问题需要解决。主要是人的问题和制度的问题。你难道没感觉到?”

“和村干部们聊过,可是要把每村所设大队撤掉,剩下那么多村干部,不敢干,也不敢多想啊!”

“我让你从此以后感想敢干,你有这个胆量吗?”

“吕书记,您不担心吗?”

“为了人民的幸福生活,我豁出去了,上面我顶着,下面就得有人干啊,改革开放十个年头了,可是日子还是那么清平,难道我们不应该为老百姓的幸福日子奋斗吗?”吕书记叹着气。

“书记,您放心,您既然说了,我就敢干。回去好好想想,然后拿出个方案,向您汇报。”

“活久,这次辛苦你了。我先给你工作做个指导。每村大队,我建议留下,这样阻力会减少不少,其余的嘛......我想想......你回去告他们,明天公社召集村干部开会,到时候统一安排。”

“吕书记,我还是担心。”

“不用担心,既然开始了,就干吧。待会一起去镇上吃个早饭。”

“吕书记,镇这个字人们听了,有些不习惯,还是习惯公社。”

“活久,连公社名字都更换了,我们在不改革就落伍了。”

“我还是不去了,今天回去还得耕几亩地,领导的心意我领了。”

和吕书记说完话后,活久就径直走了,生怕耽误村耕。吕书记望着活久,露出了坚定地眼神。活久,这次得辛苦你了,年纪轻轻,有想法,有干劲,为人正派,看来是选对人了,未来的路需要你坚韧的走下去。

 

十三

耕完地,已经中午两点多,顶着炎炎烈日,拿着农具,活久和妻子往回走。夫妻俩成了土人,脸上的汗不断地往下落,泥土的气息散发着。走到一处阴凉处,活久和妻子坐下来,休息会,同时让家里的老母牛也歇会,耕了三亩地,都累了。平常日子些许还能早点回去,今天耽搁了会。

活久坐下来,摸摸自己的手背,已经结了厚的老茧,妻子的手也同样。不由得微微一笑,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教书先生,灰头土脸。

“孩子爸,今天过去没啥事吧?”

“没事,吕书记了解了一下春耕情况,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让村干部们明天去公社开会。”

“哦,开会时,你少发表意见,你这人性子急,什么都说,会得罪人,到时候工作不好开展。”

“恩,知道了,放心吧。我们喝点水,赶快回去吧,两个孩子还在家等。”

回到家,活久和妻子傻眼了,自己院子用撅头刨了个底朝天,扒了一层又一层,小土堆一摞一摞得堆在那儿。

绢花说:“让你们调皮,看我不打死你们。”

“别和孩子计较,他们不懂事,再说也没多大事,让他们在弄回去就行,你做饭去,我来弄。”

“树树,作为哥哥,带上弟弟一起玩耍,还照顾得这么好,爸爸心里高兴。”

“爸爸,我会照顾好弟弟,就是你们也没回来,我俩就在院子里刨土玩儿。”

“恩,儿子。爸爸妈妈干完农活累,你们以后要慢慢长大,做听话的孩子。树树,院落外面的那棵树今年长得这么茂盛,爸爸给你起名字叫杨树,弟弟叫杨枝,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地成长,就像这颗树一样。”

“恩,爸爸。”

第二天,除了白老大不在外,其余都到齐了。聚集了这么多人开会,很少见。大家相互聊着,不知是什么事大概应该有大事情吧。

刚到镇政府的会议室,吕书记、马镇长和李副镇长等领导已经坐在里面了。今天人真多,各个村委会的村干部都来了,会议室密密麻麻,烟气缭绕。

“今天召集各位村干部过来,主要是与大家商讨一些事情。去年年底上面的领导来公社视察,又去了杨家村调研,现在结果出来了。也没具体指示,就是想把杨家村村委会作为全省的一个试点,让农民先富起来,过上好日子,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其余村委会的干部们用疑虑担忧的眼光看过来,窃窃私语。杨家村村委会的村干部们一下都蒙了,相互看着。

“杨家村村委会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大家一块儿讨论。”马镇长说。

吕书记说:“刚开始我们都有些懵,但是既然摸索,大家就相互畅所欲言。旦子,老支书走了以后,你是副支书,你先说说。”

“书记,我不知怎么说,既然是好事,让农民过好日子,我听大家得。”

“你们其余几个,活久、大拿、文石、平山、老二和本本都是这看法,对吗?老大不在,你们完了知会一声,政府这边也会通知他。”李镇长说。

他们几个都相互看看,不知怎么说。吕书记不经意的看了看活久,已是满头大汗。活久尽管做了心理准备,可是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不知如何应对。

吕书记说:“上面通知过后,我们也感觉无头绪,只能先看看建议,了解了解农民的想法,但没告诉大家是搞试点,因此今天得出来个结果,对上对上都有交代,不然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马上就进入夏季,得先搞起来,不搞怎么能知道行不行。”

张旦子说:“吕书记,我们几个先讨论讨论。”

旦子说:“刀架在脖子上了,吓得我出了一身汗,我看嘛还是在推推等等,这是我的想法,你们几个了,说说看。”

杨文玉接着说:“我定不了,还是看大家的意见吧。活久,你说说看。”

“我认为搞吧,改革开放都十个年头了,我们这山圪捞捞里还是这,反正日子都贫苦,还不如试试,正好是个机会,说不准过上好日子,大家能吃起白面馍馍,这是我的看法。”

大拿、平山、本本都支持,认为确实是好事。

杨文玉说:“既然这,我们兄弟俩也支持。”

旦子转过头去问:“老二,你了?”

“我真不知道,老大也不在,你们定吧。”

张旦子此刻心情复杂,他在算他的利益账,没想到可以坚持下来,可是杨文玉兄弟们尽然突然表态支持,弄得自己措手不及,白家兄弟老大不在,老二就是个土包。抛开活久不是支委,但影响力还是有的,不然杨家兄弟怎么能同意,这样下来支委会结果就是同意,看来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旦子副支书,讨论的怎么样,大家要听结果。”吕书记的一句话把张旦子惊醒。他顿时乱了阵脚,不知任何应对。杨文玉慌忙替旦子把结果告诉了大家。

“既然村委会决定和镇党委的决定统一,由于情况特殊,故现在宣读镇党委形成的意见:撤销杨家村村委会下设四个自然村每个村里得一队二队,同时成立新的杨家村村委会”说到这时,人们七嘴八舌议论开来了,这动作太大了,来不及让人反应。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大家脑子里乱成一团。这注定是一场不平凡的会议。

“副支书:张旦子。”张旦子突然感觉两腿一麻,但还是硬撑着,强撑着,几十年的梦突然破碎,对于谁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可是当听到后,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文玉从背后用手强扶着他。

“会计:白老大。”老大常年做生意,有见识,懂得多,人脉广,对搞试点有帮助。

“副主任:杨文玉。”杨文玉有知识,熟知村里事物,又能协调各方,大家也能接受。可是文玉心里却咯噔一下,他不能接受。自己各方面都行,老支书再时,村委会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处理,并且自己又年轻,工作乡里乡亲都认可。文玉从来都没想明白,自己缺得是一股脑子的干劲,改革需要干,搞试点需要干,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弱点。他每次做事情都是照顾各方利益,改革时刻不需要这样的人。他的手腿在不停地颤抖,被一旁的旦子看在眼里,张旦子都清楚,同时替他惋惜。

大家都竖着耳朵听支书主任分别是谁,可是吕书记突然之间戛然而止,说:“支书和主任等会宣布,现在让马镇长和大家说说镇党委为什么选择刚才这几位村干部,消除大家的疑虑。”

马镇长说:“张旦子同志:工作多年,任劳任怨,经历过许多,历练过许多,可以在搞试点的过程中,给大家提出宝贵建议,同时又能及时纠正大家的错误,保证试点工作顺利进行;白老大同志:意志坚定,人脉广见识多,又能团结组织,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杨文玉同志:担任支委多年,熟悉村里业务,知识分子,做事周到,深得村民信任。这是我们经过讨论后形成的意见,同时已经上报上级党委,上级党委也非常支持。接下来让吕书记宣读支书和主任人选。”

今天早上的一切活久都看在了眼里,他深知组织的决定是对的,只要能把试点搞好,农民能过上好日子,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命运有时候往往会在默默地关注你,其实一切只是努力后应该得到的回报,突然也罢,漫长也罢,都是最终的结果,既然赋予了使命,就勇敢接受,勇敢闯荡吧!

 

十四

“支书和主任是”大家竖起了耳朵,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支书和主任是杨活久。杨活久同志,为人正直,敢于担当,有闯劲,有干劲,为人师表,知识丰富,有开拓精神,长期担任村委会会计一职,长期服务于农民,重情重义,深得村民信任,能团结群众,敢于实事求是等,情况特殊,试点工作繁杂,故支书主任一人兼任。接下来大家相互讨论讨论,给刚才的四位同志提提建议。”

会场顿时嘈杂起来,活久一动不动,感觉空洞洞一片,感觉不可能,更是假的,可是却胜是真的。其他村村委会的干部们议论着,看来这次真的开始大干了。

其余的村委会干部们反响各不一样。大拿一直和活久一样,只要能过上好日子,怎么都行;平山吗,知道自己仗着老支书,也无怨言;本本更无怨言;老三心里想,自己哥哥还在,那就没问题;杨文石尽管和哥哥不怎么来往,但毕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心里也就是那样了;其实真正心结的的是杨文玉和张旦子。

张旦子只要往开想,慢慢也会想通,岁数大了,不能干了,组织给个位置,其实就是对自己最大的照顾。反观杨文玉,一脸苍白,冷汗直落出来,又故作镇定,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等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变了,心灰意冷,可是又不能表现。吕书记看在了心里,接下来就得做思想工作了。

一切突然,但是又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人们陆陆续续散了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杨家村村委会的人员。都是一头雾水,都想过上幸福得生活,可是又不知从何做起,矛盾击打着每个人的心。

“既然都没走,大家不用发愁,慢慢摸索。你说呢,文玉?”

“恩,是了。慢慢摸索吧,就是感觉有些突然。”

“我们也是,该来的总会来,我们党的宗旨不就是让人民的日子越过越好吗,既然挑了这儿搞试验,那就好好干。活久这块现在让一肩挑,主要是为了好施展工作,当一切顺利后,还会分开的,这个大家放心。”

“旦子,你得把你多年的丰富经验传授给大家,争取能把最后的余热发挥出来。最后,你们要团结一致,众志成城,争取走出一条富裕的道路。具体的方针政策,政府这边会给予指导和帮助,相应的事宜,你们自己摸索。”

一一送完后,大家一起踏上了回村的路。尽管已经走了很多回,但是感觉,今天的路却特别长,一路上气氛死气沉沉。

回到村里,消息已经散布开来了,大家三五成群,不断地议论。一起去了会议室,坐下来,都想好好坐坐。还没开始,旱烟熏出来的烟气已经布满屋子。各个村里的农民已经慢慢地来到了院子里,越聚越多,气氛黑压压的,窒息了一般。

“张叔叔,您说吧,看看大家有什么看法。”杨活久说道。

“要不我们几个人出去吧,你们好好商量,毕竟现在不是支委了。”康平山说道。

“你们都坐下,我这把老骨头都在这,你们去哪儿,不就是早上刚宣布的吗。”张旦子说道。

“张叔叔说得对,大家一起坐下来探讨吧,尽管有些结果出乎意料,可是搞试验也需要每个人参与,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况且你们经验丰富,以后还得出大力。大家是一个集体,以后有什么决定都民主决策,都能参与。”杨活久说到。

“大家都坐下吧,外面的乡里乡亲也都进来吧,大家都说说。”杨文玉说道。

农民们也都一头雾水,没人吭气,只是静悄悄的,相互朝新当选的村委会干部看去,看能不能说出个一二三,听听怎么带领大家致富。

杨活久说:“镇政府宣布我为书记兼主任,我自己都感觉有些突然,还没缓过来。既然宣布了,我就得和大家一起好好干,争取早日致富。大家平日里不是都想过上有白馍馍的日子吗,现在畅所欲言,看看有什么好的办法。”

有的说我们可以多开垦些田地,有的说可以多种枣树,还有的说可以种经济植物等等,大家互相探讨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最后,活久把大家的意见综合在了一起。

“说了这么多,都听到了。咋们这儿沟壑纵横,山地多,又缺少雨水。主要是治理山和土地,还得水资源充足。把很多没有利用起来的山头修成梯田,这样就可以种经济植物。必须打许多的旱井,这样雨水也能积存起来。还有就是在山沟里多筑坝等,技术镇政府会让专家来指导,怎么修梯田,根据地理位置种什么经济植物,还有怎么打坝既能保护水土流失,又能多利用耕地面积。”

张旦子吐着烟,咳嗽着说:“我累了,你们定吧,径直就走了。”没有过多关注,心里都明白,旦子还在较劲中。

文玉说:“我看活久说得有些道理,只是村委的资源怎么才能很好的利用起来,需要大家考虑。”

“恩,这个我没考虑,要不大家回去在考虑考虑,既然各村一队二队都撤消了,怎么最大限度的利用资源,都得从新考虑。”

夜幕降降落下,村子里又恢复了寂静。疲惫了一天的人儿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活久只想好好睡一觉,调整调整,同时活久三步并两步得追赶上文玉,让文玉去自己家里坐坐。

文玉说:“不早了,明天还得去地里,大家早些休息。”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和你坐坐,今天有些突然,大家都没缓过神来,再好好聊聊,看怎么干,怎样弄。”

到了家里,孩子已经睡着,绢花坐在小板凳上弄去年的土豆,弄好后,明天去地里播种。当看到他俩回来后,自己收拾收拾了地面,然后把桌子搬出来,活久和文玉坐下来。绢花说:“要不我给你们调一盆土豆吧,正好地上都是土豆。挑些好点的,煮出来,用辣椒和香菜拌拌。”

“文玉啊,我也是无头绪,你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这次确实来的有些突然,既然来了,我们还是得慢慢摸索。我是想,你说这一下弄成这,其他几个干部啥都不是了,工作不好干。”

“确实是,既然取消了,我们可以让我们四个人,每个人负责一个村,然后村里成立自己的小组。张叔叔负责他们村,白老大弄他们村,就剩你和我了。你自己挑吧,怎么都行,你选一个,剩下的就是我。”

“我选沙洼村吧,我弟弟也在那边,兄弟齐心,好办事。”

这时候土豆已经拌好了,香喷喷的土豆端上来后,都感觉有些饿了,在碗里呈上热腾腾的米酒,喝上一口下肚,马上感觉身子就暖和了起来。土豆,是饥饿年代许多人的食物,同时更是生活上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赶快吃,不然就冷了。”

“活久,你说张叔叔是不是心里还有怨言,毕竟也干了大半辈子。”

“怨言应该是有的,气不顺大家也看出来了,等抽空了,还是得和他坐坐,心结总得打开。张叔叔看着我们长大,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他都是我们应该尊重的长辈。”

“恩,是了,那我们抽空得去了,思想行动上统一了,幸福生活来得才能更快些。”

明月高高挂在天空,气氛融洽。

“叔叔,不好了,张爷爷今天回到家后,非得要寻死,折腾了半天,谁都拉不住,我爸爸让我过来找您,让您赶快去,不然会出乱子。”

活久一看,原来是安安,天这么晚了,路上又不平坦,在听听说话的口吻,一定是张叔叔闹腾的厉害,没有考虑的时间。

“安安,我们现在就走,在路上,你慢慢给叔叔说。”

生活中,人们会被各式各样的事情困扰,跨过去了是坎,跨不过去就成了山。再向幸福生活奔波的路上,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小小的插曲,只是为了有更好的结果。

 

十五

原本的平静总会被一些事情打断。有时候干事情总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解决起来确是那么的困难。

活久和文玉在安安的带领下,连夜赶往张旦子家,如果不去,真得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来。活久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张副书记在以前一直跟着老支书干,可是出了不少力。他也知道很多,明白很多道理,就是有时候转不过弯来,遇到憋气的事情,总会折腾,一个人喝闷酒,好几天不说话。这次折腾,多半是因为自己年龄大了,快退了,没有成为支书。

着急忙慌中到了张旦子家。院子里密密麻麻,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们。活久和文玉从人群中穿过去,进了家里,本本在地上往起拉扯张叔叔,活久过去也帮忙。文玉则让外面的相亲们回家,农耕季节,大家都累了,回去早些休息,人们慢慢的散了。

把张叔叔强行拉在了炕上,几个人一起坐了上来。

本本说:“你这是干什么了,要死要活得,当了一辈子村干部,不怕被人笑话吗?”

“不是我说,现在活久也在了,主要是我心里不舒坦,难受,憋屈。”

“张书记,你这话就不对啦,你一直是大家心里的顶梁柱。这么多年,什么事情缺过你,还不得都请教你,现在后生们上来了,我们该歇息歇息了,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更惨,什么都没,但是我相信,我们还是会起到作用得。”

活久说:“张叔叔,您一直是我心目中尊敬的长辈。以后有什么都会和您学习,还得让您多传授我们经验。这次不是太突然了,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您老一直是我们的顶梁柱。”

文玉说:“张叔叔,大家往好处想想,这不都是为了有个好的生活吗?这不是您一直期盼得吗?”

“来吧,听说你有几瓶好酒,大家坐下来好好聊,怎么样?”本本说。

“哎,看来我这把骨头真是老了。老糊涂了,今天还弄出这事情,让大家笑话了。”

大家笑着说道:哪有得事,哪有得事吗。在欢快淋漓间,心结慢慢地解了开来,喝到尽兴处,大家更是有说有笑。好日子的到来,让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梦想,未来尽管遥不可及,拼搏的道路尽管会历尽艰辛,但谁又不为之奋斗呢?

侵晨,活久在朦胧中苏醒了过来,太阳已经漫过窗户了,傻愣了几秒,突然翻起身子,看向大家,几个人都在酣睡着,悄悄地把文玉叫醒,没有吵醒其他两位。难得有个休息的空隙,让他俩好好休息,然后就动身回家了。

走在路上,活久和文玉聊着。

“文玉啊,马上要轰轰烈烈的开干,你心里有底吗?”

“说没有,不现实,说有吧,底气有些不足,毕竟是在上级政府的带领下,慢慢摸索,也没有什么文件要求,只是先搞起来,看成果怎么样。”

“你说的确实在理,我们只能自己摸索了。这几天有时间,大家一起开个会,把村民也叫上,再看看,到底该怎么干,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吗。”

“对了,活久,那就把白老大叫回来吧,既然领导定了,以后还得靠他走出路啊。”

“是了,叫回来吧,看看到底该怎么干。”

聊完后,两个人沉默了,露出了一脸的茫然,路不知在何方。

“大家都来了,今天是村委会班子定了后,开得第一个会议,说是会议,其实也就是畅所欲言。大家定个调调,完事了,把村民们叫过来,在一起探讨探讨。老大,说说你的看法。”

“这次消息来得比较突然,没想到给我还安排了一个职位,因此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具体情况,吕书记和我祥叙来,可是到现在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大家有什么看法。”

“树树,你先回家,爸爸和叔叔们还有事商量。”儿子走后,活久又说:“让大家笑话了,教完学后,着急忙慌得赶了回来,生怕误了开会。张叔叔,您也谈谈。”

“上年纪了,还给了这么重要的任务,我来确实有些干不动了,以后还得靠大家,只能给大家传授一些经验,以免犯错误。”

“张书记说得对,经验非常宝贵。以后还得张书记多指导。文玉,你看看。”

“情况确实复杂,在我们这样靠天吃饭,靠地打粮的地方,摸索经验,确实不容易。大家致富的心和勇气从来都是那么得坚定,就靠这股勇气,也能干出个模样来,但还得面对现实,例如环境,漫山遍野得沟壑纵横;像样的土地没有,山地居多;雨水少等等,这都是我们要面对得问题,不容易啊!”

“来来来,大家抽烟,这可是我刚带回来得好烟,缓解缓解气氛。”白老大说。

“给我也来一根,让我静静。”

“你不是不抽烟吗,什么时候学会的?”

“哎,看来以后少抽不了。”

张旦子说:“我不抽你的了,我还是抽我的旱烟吧,你那烟我不习惯。”

“我等会在喇叭里通知:让乡亲们来院子里来,大家一起坐坐,你们看怎么样?”活久说

一致同意后,活久走向了控制台,上面布满了灰尘。活久看着控制台,老卦出现在了脑海中。老卦在得时候,控制台时常干干净净。缓过神来后,活久把控制台擦了一遍,一切就绪后,活久对着控制台的旷音器喊道:“杨家村村委会的全体村民......”声音断断续续,相互交错,嗡嗡作响,有的响,有的不响,混成一团,因此每句话都重复两三遍。“杨家村村委会的全体村民......”“开村务会,开村务会......”“乡亲们相互转告,乡亲们相互转告,乡亲们相互转告......”“两小时内到村委会开会,到村委会开会......”吱吱吱,吱吱吱吱,声音已经结束,回声却在群山中,在石壁上,在田野里一波传一波,久久回荡着。

“多少年的设备了,现在仍在用。等搞起来后,岂不是误事,得维修维修。”张旦子说。

“等开完会后,明天我就去好好修修。”文玉说。

“既然大家同意,文玉你先维修,我明天去和公社申请,看能不能弄套新设备。”

两个小时过后,院落里挤满了人。大家相互议论着,嘈杂着。

“召集大家在一起,主要是看看乡里乡亲有什么好的办法,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有的说是需要财力的支持,有的说是需要技术的支持,有的说是得整出几块像样的土地,还有的说是得带一部分人出去学习等等,村民们都发表着自己地意见,有模有样。

“文玉,你先给大伙说说。”

“乡里乡亲们说得都对,既然大家这么有激情,热情,那我们会把大家的建议向上级说,然后拿捏个条条道道,争取早日过上每餐有白面馍馍的日子。”

乡亲们点着头,眼神里充满了希望之光。

“各村没有了一队二队,相应得些旧制度都会做调整,不管怎么变,都是为了好日子。请乡亲们相信党,相信政府,相信我们自己,好日子会来临地。”

活久他们决定明天去公社,把乡亲们的建议汇报,等待他们的将是未知。

 

十六

“爸爸,爸爸,枝枝从窑畔上掉下去了。”树树的眼泪不断地下流,泣不成声。此刻会议还在继续,活久匆忙跟着小儿子奔跑了过去。其他人看到事情紧急,也急忙跟了过去。

杨枝掉在了羊圈里,正好下面是一堆垒起的羊毛堆上,没有跌倒旁边是土堆上,由春入夏得季节是给羊剪毛和凿羊绒的季节。

枝枝哭着,活久说:“儿子,别怕,爸爸在了,你能试着站起来吗?”枝枝在父亲的帮扶下,往起站,接连试了几次都不行。活久抱起儿子,往村里得医务室跑去,儿子嘴里不停地喊屁股疼。到了医务室,大夫仔细查看,详细询问情况,并无大碍。只是把屁股摔得肿了气了,只要按时吃些消肿的药,然后定时涂抹药膏,就会慢慢好起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绢花则在一旁小声得哭泣,活久说,没事了,不用哭,以后得注意。

原来是树树出去后,带着弟弟和村里的玩伴们玩捉迷藏。大家东躲西藏,充满了欢声笑语。树树一转眼,枝枝怎么一下看不见了。过去窑洞畔,向下看去,弟弟掉下去了。

国业当天晚上悄悄地走在了村子的十字路口,嘴里碎碎叨叨念了半天,然后在黄色的纸条上写了几个常人不认识得字,贴在了枝枝掉下去的地方,以求平安。

鸡叫声中,人们早早地起了床,下地劳作。绢花在家看着儿子,活久则去了镇上。

吕书记听到大家的汇报后,非常坚定的支持。吕书记说,你们好好干,缺什么东西我们会给大家买回来,争取能弄出个样子。

回去村里,大家把原来村委会的东西都点了数目,然后按实际情况给每家每户分发了下去,激情燃烧着每一个人,对幸福生活得期盼是大家共同的愿望。

紧接着,轰轰烈烈的动起来了,到底该怎么做,有些人还一直观望,但前进的步伐是什么都阻挡不了得。

在不影响各家正常劳作得情况下,各村合理安排了人员的出工情况。白老大和吕书记去外地找专家和进设备去了,活久、文玉和旦子在村里走山过河,勘探地形。然后把适合打坝的、适合炸山的、适合栽经济植被的和适合种植各种庄稼的等进行了简单地勾划。

儿子在家里养伤,自己还得上课,最后只能是根据实际情况,每天上半天课,剩下半天干活。

省城就是不一样,感觉什么都比较阔气。白老大和吕书记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风景,他们在县里领导的带领下,直接去了省农科院。

吕书记是第一次到省里办事,因此来得时候,带了许多老家的土豆还有米谷类的土特产。白老大在外面看着东西,吕书记和县城领导进了省农科院的大楼。

砰砰砰,砰砰砰。

“请进。”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请问两位是?”

“您好,王院长,我们是刘书记和高县长介绍过来的。”

王院长说:“哦,快坐,快坐,先喝茶。”

倒好茶后,王院长坐下,说:“你们的情况省里面和我说了,让我尽最大的力量帮助你们。先说说,看需要哪些帮助?”

“王院长,您客气了。这不是老领导来视察吗,然后就想在杨家村村委会弄个试点,看怎么样才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让老百姓顿顿有白馍馍吃。现在主要是缺农业专家的指导,还有一些农业用具的帮助。”

“哦,放心吧。一定支持,我已经安排了省农科院的刘大牛同志和王渊博两位同志,他们在国内都是有名的,一直从事农业方面得研究,他们随时都可以跟你们走。”

“谢谢领导,麻烦您了。”

“没事,都是为群众办事,应该的。”

“王院长,来得时候给大家带了点家乡的土特产。”

“可不行,农民们辛辛苦苦。”相互推让着。

县农业局高局长开口了:“王院长,您收下吧,一点点心意,都是土特产”

送出门口,两位专家已经和白老大在一起呆着了。

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前进的步伐。

夏日的天,非常炎热,已经好久没有雨露了,庄稼被炎炎的烈日晒得蔫了起来,人们纷纷谈论今年的收成。每每谈论起来,都是一脸的茫然,靠天吃饭,十年九旱。太阳灼烧的荒野处草儿都低下了头,但这也难以掩埋人们的激情,为了好得日子,为了幸福的将来,必须努力。

每天起早贪黑,活久带着专家,走山串壑,仔细的勘察着每一寸土地。渴了就把随声携带得锅放在两块石头搭建的灶台上,山泉水一舀,烧开了喝。入口后,专家们慢慢的品着,神态自若。活久在一旁看着。

“刘教授,王教授,感觉怎么样?”

不约而同的说:“在喝几口,好好品品。”

大家都看着两位教授。对于他们来说,这水从小到大一直伴随着,怎么喝都没什么两样,可是到了两位专家的口中,感觉味道就变了味似得,大家聚精会神的注视着。

王教授和刘教授激动得难掩心中情绪,都开口准备说。

王教授说:“刘教授,那您先说。”

“您先说。”

活久说:“两位专家别推脱了,刘教授,您是长辈,您先说,王教授没意见吧?”

“没有,刘教授,您先说。”

“好水,入口甘甜,流入后甚是舒畅,进了肚子里,全身顿感凉爽,精气神十足。”

“我同意刘教授的说法,就是好水,真是好山泉水,以前插队的时候喝过,已经好多年不喝了。”

大家露出了高兴地笑容。

活久说:“水确实是好水,村民们在地里干完活,饥渴难耐了,都会喝这水,家里面生活做饭用的水也都是这。”

“真是人杰地灵啊,看来我们真来对地方了。王教授,我们回去可以写个关于水得报告,把这儿得水开发了,就地做成纯净水,冰糕等产品,应该会销量不错得,不仅可以增加收入,还可以让城里人喝到这么优质的水,也是一种幸福啊!”

“晚上回去就写。”

所有人们都鼓起了掌,掌声响彻山野,四面回荡。

远处的水哗哗的流着,雄鹰在空中翱翔。

 

十七

夏天的空气在午后会让人感觉是那么的窒闷,勘测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不多大一会,天空阴暗了起来,几片乌云遮挡了太阳,凉意席卷着每个人。大伙找到一块背靠山的阴处,歇息下来。

活久说:“大家都饿了吧,你们先搭起灶台,我去找吃的。”

文玉说:“不是带着干粮吗,怎么还去。”

“怕不够,你说都累了大半天,得补充点营养。”

“那我去吧,你都忙了大半天了。我等会带上几个身强力壮得后生,带上几把土枪,你在这儿照看。”随身带着

“哦,路上小心。”

刚走一会,天空中顿时乌云密布起来,电闪雷鸣,狂风不断地肆虐。没几分钟,昏天暗地,尘土飞扬。

活久说:“快,大家赶快把两位教授围在最里端,我们往里靠,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暴雨倾盆而下,裹挟着黄土,向山沟涌了下去。山间石子也夹杂在其中,形成了泥石流。沟壑纵横的地貌被洪水肆意的冲刷着。

活久此刻的心着急如焚,文玉走的时候往下山的方向去了,应该是想给教授们捉几只深水沟里的野龟,给教授们炖着喝。然后再翻过山,打些野味,烤着吃,结果遇到这样的天气。

“抽出两个来跟我走,看看杨副主任到底在哪儿。剩下得保护好教授,别磨蹭,快点。”大家都把心悬在了嗓子眼上了。

风雨拍打着他们,视线模糊不清。活久把上衣脱下,放在头顶,把钢笔急忙放在裤兜里,嘴上不停地喊,“文玉,文玉,你能听见吗?”数次的喊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活久的心快要喷出来了。雨势没有下降的趋势,继续前行,是不可能了,俩山之间的河槽里,洪水不断地上涨,只能在山这边呼喊,任凭怎么喊叫,都被雨声消磨。

活久两腿一跪,朝天喊道:“老天爷,你怎么这么不公平,就不能让人过上富裕的日子吗?就不能让人平平稳稳吗?”多少次得委屈突然爆发了出来,心里的怒吼歇斯底里。

“支书,支书,您听,是不是对面山上有人呼喊。支书,快起来,副主任应该没事,您听听,是不是?”

活久直起身子骨,向远处看去。隐约看到些人影,再仔细听,“活久,我们在这儿,你在哪儿,我们没事。”尽管微弱,但能分辨。

“文玉,好好避雨,没事就好,好日子还等着我们呢。”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队伍,活久突然四肢无力,倒了下去,大家仔细一看,血已经留了一地。无论怎么使劲的喊着,已经不能应答。

时间嘀嗒嘀嗒得流逝着,人们围城一圈,焦急的等待着活久醒来。绢花给活久熬的热姜汤,已在热锅里乘着。不断地用热毛巾给他敷额头,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夕阳西下,人们陆陆续续都已回家,绢花和两个孩子则一直守护在旁边,等待着父亲醒来,等待着父亲给他们教怎么写字,和他们玩游戏。

“妈,眼眼动,妈,眼眼动。”绢花目不转睛的看着活久,看见双眼渐渐睁开。

“孩子爸,你终于醒了,把一家子急死了。”

“我躺下多久了?”

“约摸六七个小时了。”

“不行,我的赶快起来,人们还等我呢。快给我拿衣服。”

“你能不能不用这么折腾了,缺了你地球照样转,替我们考虑考虑行吗?”

“你懂个什么,纯粹是妇人之见,我这不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你好好休息,把自己身体养好了,才能好好干,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不行,我得起来走走。”

“由你吧,管不了你,说不动你,把姜汤喝了,想干什么干什么去。”

喝完姜汤后,匆匆忙忙出去了。树树喊着:“爸爸,注意身体。”

“爸爸没事,你们早点休息哦。”

去了村委,活久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两位教授和村干部都在,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

“不用这样看我,我好着哩,怎么不叫我?”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绢花好好照顾?”文玉问道

“我没事。文玉,你今天没事吧?”

“我没事,主要是你,看把你弄成什么了,赶快过来坐在炕棱上。我今天看见天气不对,急忙带着大家去躲雨。后来雨越下越大,我怕你们着急,就出来看看,没想到你在山那头冒着风雨找我们。回来后,你就在床上躺着。看把你的手和胳膊还有腿,怎么就成那样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着急吧。应该是寻找你们的过程中,被划破了吧。”

“以后大家不管干什么都得小心,不然事情不仅干不成,还适得其反。”旦子说

“恩,今天也是为了给教授们弄些野味,没想到成这了,以后家里走时带上。”白老大说

“大家提到了点子上,事情要干,但安全问题也不能落下。赶快屡屡,我都等不及了。”

“这儿地貌崎岖,土壤肥沃,适合种植各种经济植物,还可以打坝种粮,等全部勘探完后,就因地制宜,划分开来,各种各的。收成就会大幅度提高。”这是我和刘教授共同的看法。

大家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盼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老大,到大队部库房把珍藏的酒拿出来,今晚好好喝,值得庆祝的日子。”

“你就不用喝了,等着和教授们一起吃吧,我去准备下酒菜。”文玉说

是理想,是过好日子得信念。多少个日夜都在期盼,都在念想着,为了幸福的明天,为了将来,为了奔向富裕。

酒和菜备好以后,大家围坐在了一起。煤油灯一闪一闪得,影子倒影在地上。

白老大说:“没酒杯,这怎么和教授们喝?”

“两位教授不嫌弃得话,拿着碗,怎么样?”

“没问题,想当年知识分子下乡插队得时候,我们都是用碗喝。”

“哦,既然教授这么爽快,那我们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旦子说道

“来,我们首先敬一下两位专家,不劳辛苦得从省城过来,为我们出谋划策。”

清脆浑浊的碰撞声笑声夹杂了起来。一晚酒下肚,肚子里热气腾腾,精神被爽,干脆都光起了膀子。

“活久,这都开干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给大家讲几句。”

“旦子叔叔,您又挖苦我了。资历没文玉老,社会经验又不如老大,知识还不如教授。”说道这儿大家哈哈大笑。

“这都不是为了美好生活吗。想当年,老支书在的时候,跟着毛主席,跟着党,跟着政府,干了那么多实事好事,谁不惦记老支书。如果老支书在,一定会带领大家给村民们过上幸福的生活。可现今,千斤的旦子压在了我们身上,不能松懈啊。将来路还很长,大家必须得齐心协力,干出一番天地。”

“张叔叔,活久说得对。现在我们有了政策,有了专家,还愁过不上好日子。农民们辛勤的劳作,艰苦的生活,不就是为了将来吗,为了改变自身这苦命日子吗。活久有知识,敢干,敢想,我就挺佩服。并且一直在大队工作干活,大家都看在眼里。”

“你先别说了,我老糊涂了,我知道大家都给我面子,连同镇上领导也让我传授经验。放心吧,大家一定会齐心协力,众志成城,过上顿顿有白面馍馍的日子。”

“来来来,光顾着说,怎么就不喝呢。”

“我们两位教授表个态,一定会把事情干起来,不负农民们的请托。我俩待会回去写报告,不能多喝,望大家见谅。”

几碗酒下肚,不由得醉意朦胧。两位教授把大家都扶在了炕上,然后写建立水工厂得报告去了。

前途路漫漫,吃了苦的人们啊,千万不要低头,前途路一直在远方,坚强的走下去,鲜花会一直盛开。

十八

鸡鸣声,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天已经微微亮,不多大一会,太阳升了起来,辛苦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尽管休息了一夜,但身体还是有些空乏。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干。

“报告已经写好了,得有人去镇上邮寄出去”

“恩,白老大去一趟吧,顺便向镇政府汇报一下这几天得状况,这样他们也安心。”

雨后的侵晨是那么的清新,到处弥漫着鲜花的气息。路尽管有些泥泞,但丝毫掩盖不了人们的热情。两位教授穿上劳作的补丁衣服,顿时像极了老农民。远处的山峰,在雨水的淋洗后,显得十分清澈,山上的植被被微风吹得来回摇摆,精神儿也抖擞了起来。

进入田间,爬上山坡,下到沟里,人们仔细的勘探着。到了中午,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发生,活久走得时候和村里人们预定好了地点,开饭后,年轻人们狼吞虎咽,不多一会就吃完了。教授们笑了起来,年轻真好。有的年轻人说,还是这饭好吃,家里面一年四季都吃不上。两位心细的教授,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教授,这不是你们来了,老大今天正好去了镇上,就买了肉和排骨,专门做的肉菜大米和骨头汤,给教授们补充营养。这年头,日子苦,地少人多,又十年九旱,收获的粮食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夏天还有点瓜果,冬天只能靠米糠和窝窝头度日了。年底的时候才割几两肉,过过嘴瘾。真得是发愁啊,穷日子穷怕了。每天起早贪黑,结果确......活久的眼角再也坚持不住,泪滴子流了出来。”

“看来条件确实远比我们想象的苦啊,以后不大家吃什么,我们吃什么,一定带大家过上幸福的日子。”

年轻人们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希望是个神奇的东西,能给艰苦的岁月带来永不退却的激情和干劲;希望是个可爱的东西,能给苦难的人们带来永不磨灭的温情和向往;希望是个美好的东西,能给辛苦的日子带来不可磨灭的理念和方向。穷苦的人们,通过努力,终将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段时间的齐心协力,终于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所有的土地都划分都出来了。当把所有的结果都用大字报的形势贴出来的时候,人们纷纷前来观看,大部分人都竖起了大拇指,小部分人则议论纷纷,最终愈演愈烈。

盛夏的夜晚微风习习,月亮高高悬挂,知了声、蛙叫声从远处传来,畔塄上人们三五成群,拉着闲话,而村委会的畔塄上却传来阵阵不和谐的声音。

“今天非得给个说法,凭什么分地的时候,我家的地就被多分了,而且弄了经济作物;为什么我家的荒地就没有被选上,他家的就行等等。”胡搅蛮缠者总会找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使自己得到最大的好处,让自己受益。

张旦子顿时火气冲天:“你妈的,帮你们过上好日子还有罪了,你们要什么说法了,有时候一村一院得不好意思说,非得拉下脸来说,有什意思了,你们怎么了,你们刚才说的那些地,我们没去看吗,你们凭良心说说,活久他们有些不知道,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施开来,土地都分下去了,还有一小部分集体自留地,后来你们几户人口多,又开垦了荒地,但是还是吃不饱,村集体看你们日子苦,就把集体的地给你们租了过去,可是说是租,你们打了粮食都不是自己吃了,你们这样做,对得起良心吗,对得起逝去的老支书吗,还这么较真较真,老子就这把老骨头,非得和你们理论理论。”

旦子说完后,气喘吁吁的,文玉急忙给老支书倒上水,让旁边歇会。开口说道:“大家一村一院,没必要弄得脸红脖子粗,图个啥,还不是得齐心协力,好好干吗。越是这,就越得为集体考虑,别说是集体有理了,就是集体没理,你们也得站出来,为全体服务。大家凭良心说说,这段时间活久,不仅孩子们地学习没有耽误过一节课,同时还得跋山涉水。可是自己家的地却荒了,全靠绢花一个人打理,你们了,那个不是顾自己,能这么做人了,由不得想骂几句。”

活久什么也没说,感觉一肚子苦水,老大也没吭气。

夜深人静,远处电闪雷鸣。

明天!幸福!吃饱肚子!多么美好!多么遥不可及!

“哎......哎......,浪了个咚咚呛,哎......哎......,浪了个咚咚呛.....斜坡子的杨家村村委会,开头搞试验,人们激情大,顶着烈日拼命干,为的啥?”大家应和着“为的啥?”“为的美好日子,为的白面馍馍,为的幸福将来。”田野荒沟中,快板声层层激荡。

“村支书,杨活久,既年轻,又能干。胆子大,步子稳,点子多,思想活。能吃苦,还耐劳,无怨言,肯奉献。你们大家说好不好?”

“好。”

“副支书,旦子叔,年纪大,经验多。脾气大,但干事,精神好,指导多,虽眼花,但心细。带着锄头去锄地,杂花杂草从不留,引着领导来检查,沟沟壑壑走个遍。你们大家说好不好?”

“好。”

“副主任,杨文玉,人品好,善攻坚。思维密,不出错,干多年,基础好。啥也干,肯埋头,爱专研,最团结。你们大家说好不好?”

“好。”

“大会计,白老大,见识多,路子广。走江河,跑湖海,人脉广,根基深。像领导,却弯腰,踏实干,感情好。你们大家说好不好?”

“好。”

欢声笑语中,人们干劲十足,打成了一片。远处看,尘土满天飞,近处望,土地全变样。

“改革开放来,农民有土地,家家鸡鸣起,戴月星辰归。中国共产党,好得没法说,建立新中国,人民做主人。社会主义好,人们埋头干,争取奔富裕,家家有白馍。只要肯吃苦,日子会变好,跟着共产党,幸福日子在心间。”

美好的日子让人们留恋,幸福的种子早已发芽。热火朝天为的是什么,拼命干为的是什么,三个字:好日子。

“活久,赶快回来看看,刘教授干活的时候,突然倒下了”山那边呼喊着。

“刘专家,怎么了,您有事吗?”通过了解才知道,刘教授在安装水厂设备的时候,突然晕倒了。

王教授说:“刘教授岁数大了,有高血压,高血糖,胸闷等,不能一直太劳累,这次来的时候领导不让来,刘教授自己坚持要来,最后拗不过。这几天,一直坚持着,不让我说,疼痛了累了就吃自己带的止痛药,这下给大家带麻烦了?”

“没事,是我们的疏忽,这怎么能怨你们呢。”

“老大,你赶快去打电话,让镇上来车,接上刘教授去省城看病,旦子叔叔,您得去走一趟了,有情况可以及时传回来,您岁数大了,也没出过远门,顺便也可以看看。这样做,大家有建议吗。”  

“哦,那就这么定了。”  

“活久,刘教授病了,大家是不是得捐点钱,多少是个心意。”

文玉说。

    “哦,是了,我把去年教师得那个钱拿出来,你们也尽力。”

 

十九

回到家,翻箱倒柜了半天,没有找见,这时候绢花带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绢花说:“你这是干嘛了,怎么弄得乱七八糟?”

“去年获得优秀教师的钱你前段时间不是告我,开支半年下来,还剩100多吗,村里来的教授病了,我想拿出来表表心意。”

“你每天就是干你得事,我一个人忙里忙外,现在了才背着锄头回来,两个孩子还在院子里,饿着肚皮,你怎么当爸爸了,人家是里里外外都是家,你了,就是集体,就是村里的事情,日子这样过下去,没意思了。钱没了,用完了。”

快点拿出来,我这不是为了集体,等一切顺畅了,还怕没有好日子过了,不要让我发火。

树树说:“爸爸妈妈别吵架,妈妈我饿。”枝枝抱着爸爸的腿使劲的哭。

“我真是受够了,快点,就解释不通。儿子别哭,爸爸办好事呢。”

“给你,就剩100了,你感觉良心过得去,你拿走吧,让老婆孩子喝西北风吧。”

100元对于一个代教老师来说是半年的工资,教授,试验基地,好好干,将来,幸福生活,已经成了活久脑袋的全部。殊不知哪会那么容易成功,前路坑坑洼洼。舍小家为大家,在闭塞的村落里,小部分人懂,大部分用异样的目光看待。

几个村干部凑了200元,旦子叔叔紧紧地攥在了手里,和刘教授出发了。大家望着远去的身影,久久的伫立在那儿,沉默了许久。好好干,努力干,也许是对刘教授最好的交代吧。

活久回到家,绢花没有搭理他,反而是两个儿子爬在了爸爸背上,玩起了游戏,不多一会,睡着了。

“我也是没办法啊,支书主任一肩挑,都看着我。既要带头还得做标榜,啥也得操心。教书的事情还不能误,老婆大人有大量,体谅体谅我,我也知道你累,一个人操持家。哎,好日子啥时候能来临。”绢花没有搭理他,带着凉草帽拿着木水桶,去菜园子浇水去了。

绢花拿着葫芦瓢,一舀一瓢的浇着,嘴里念叨着,每天浇水都是这,晒得干瘪了,这日头,真狠。

晌午的太阳一个字:毒。庄稼都蔫了起来,人们不敢走出窑洞,一丝丝微风都感觉不到,汗水珠子从后背往出渗,人们在探讨。庄稼没了,肚子又得饿。

老农们时常说,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可是现在呢,留了那么多汗水,却眼看颗粒无收。改革和试验基地成了人们心中的唯一期盼。

在王教授、厂家和村委会得齐心协力下,经过数日努力,终于建起来了。村里还从来没有过机器设备,人们纷纷来参观,眼光里透露出好奇,接下来就是怎么管理和生产了。

这么重要得事情大家都六神无主,只能把情况向镇上反应,看看到底怎么办,这次把大拿他们都叫上了。

自从结果宣布后,大拿从来没有过什么想法,一股脑的全部放在了村里的事情上,一马当心,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平山和文石到是不声不响的,村委会让干,他们也干,村委会不说什么,他们也不干。老三每日里还是自家哥哥长,哥哥短的,被老大说了几回,改了不少,但毛病还是一身。本本也是默默奉献,什么都干,这次教授看病,他也出了三十元。

在一个圈子里生活了几十年,相互都知根知底。要干成事情,还得把大家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伟大的毛主席说过:团结就是力量。

风尘仆仆的到了镇上。

“村里的情况我时刻关注着了,大家搞得不错。教授病了,镇政府也甚是揪心,走得时候,政府给了300元。不容易啊。”

“恩,吕书记。大家一盼望着好日子的到来,心里啥都不苦了。吕书记,这不是水厂建好了,大家想让政府给制定些规章制度。”

“情况你们昨天电话上汇报了,我也和上级反应了,镇里也开会了,大家的意思都是说,既然是搞改革,就靠你们集体,村委会自己经营,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人民当家做主,自主权在你们手上。”

小胡进来了,屋子里都是烟,呛得小胡连连咳嗽。

“书记,旦子叔打回电话来了,让您过去接电话。”

“走,大家一起看看什么情况。”

“哦,吕书记,教授终于抢救过来了,现在恢复得不错。我每天在医院里忙上忙下,这把老骨头还能起点作用,多亏党和政府。”

“哈哈哈,书记的革命情怀看来还是有增无减啊。你和活久说两句吧。”

“活久娃,情况好多了,一直忙得也没有顾上打电话向大家回复情况,你们放心吧,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他们说我一个人回去不放心,到时候会把我和水方面的专家一块儿拉回去。”

“书记,今年大家都担心,干旱的厉害,我建议多弄些旱井,可以浇灌土地。”

“哦,你们弄,财力这块会马上到位。”

都没吃晚饭,一一和书记道了别,就往回赶。

回来的路上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人心永远揣摩不透,在利益面前,许多人会情不自禁的把持不住自己,像着了魔似的。在死气沉沉的氛围中,走起路来都是那么的晕沉。风也停止了吹动,树叶是静止的,沟里的水流声缓缓流动,击打着每个人的心。

爬了一段陡坡,大家都精疲力尽,满头大汗,文玉建议大家坐下来休息休息。

活久对文玉说:“文玉,还记得我们那时候念初中吗,家里没钱,住不起校,每天早上鸡还没打鸣,就出发了,黑灯瞎火得,有点月光还行,如果没有,在大冬天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全靠轻车熟路。下午下课,也得往回走。有时候学校让教几毛钱也没,我们就每天回来的时候捡柴,然后藏在仡佬里,等够数了,再告诉大人们,背着去卖。真是不容易啊。遇到下雨天,全身都会淋湿,下雪天是滑得不行。那时候地艰苦,给我们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造就了我们刚直不阿,肯吃苦的精神。”

“是啊,这一晃多年过去了,现在想想,真是难忘啊。”

其他人都抽着闷烟。

“哥,你说这厂子建起来了,又得自己管理,啥经验也没,这谁能弄得了?”文石说

“我看我哥就行,见得多,也能来事。”老三说

其他人什么也不说,一声不响。

“本本,大拿,你们看看说说,让大伙听听。”

大拿说:“怎么都行,我听大家的,只要能给人们分点利就好。”

本本说:“我感觉得让踏实实在得人管理这个,还得有知识,不然好处就进了某些人得腰包。”

活久急忙说:“本本,不至于这,我想大家都是往好处想的,既然让大家说,就是探讨探讨,可以听听全部人的建议。”

破旧的喇叭声又响了起来:“杨家村村委会得各村村民,今晚开大会,今晚开大会。”声音又断了。

一到开会,很多人就像凑热闹似得,相互之间落着家长家短,好生热闹。有些人根本感觉是瞎折腾,有好处了,他们沾,没好处了,躲得远远地,从来不关心;有些人纯粹是看热闹,瞎掺和;有些人则是鸡蛋里挑骨头,贱的狠。形形色色,七七八八,像极了混沌,却搅拌不在一起。

“我代表支委会和村委会与父老乡亲们说个事情,这不是水厂建好了吗,大家有什么想法说出来。”

有的说建成这还不是你们村干部们得利,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有的说爱怎么弄怎么弄;还有的说整天瞎折腾什么,不好好过日子;更有甚者,直接说干脆拆了算了,还能卖点废铁等等。

“各位父老乡亲,这是为大家得好事情,得积极参与,才能过上好日子啊。”文玉说

台下早已乱哄哄一片。

“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不知怎么弄,那就我说说村集体得看法:大家都参与进去,厂子挂在集体名下,赚钱了,大家一起分。”

下面顿时鸦雀无声,突然有人冒出了一句话。

 

二十

“鬼才信了,还不是你们得好处。”下面黑压压一片,嘈杂声越来越大,忽然有不大不小的一块石子从活久前面嗖的飞了过来,不偏不歪,正好打在了活久的额头上,鲜血流了下来。

“我操,哪个他妈逼扔得石头,给老子站出来。”老大怒气冲冲地说。

绢花手里拿着铁锹站到了台上,说:“我家老汉为大家一天到晚奔波,你们这是要命了,给老娘站出来。”

文玉罕见得发了火:“真他妈逼得,每天起来说长说短,好日子是说出来的吗,白面馍馍能说来吗,要是以前,非得弄出个一二三,有种的给老子站出来。”

活久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把老大和活久拉开,对绢花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瞎掺和。”“我瞎掺和,这不都是为了你,你说好好地一个家,自从你干了这,每天吃不好,睡不好,自家什么也不干,涂的个啥,现在还有人用石头砸,走,回家,以后不用干了。”“你也让我不省心。”“行,我走,我不管你。”绢花哭着跑了。

“父老乡亲们,这么多年的穷日子大家难道还没熬够吗,怎么就不能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用呢,白面馍馍大家都想吃,可是嘴上说起作用了吗。靠天吃饭,泪水洒了,可是收成呢?”活久的眼泪夹杂着血,从脸颊哗哗的落了下来。

“只要大家感觉行,每天砸我一次都行,都一村一院,别昧了良心。”文玉和老大拉着活久去包扎,血一直滴。

本本说:“真是一群刁民。”

事情很快就过去了,人们也没有去讨论,日子平静了起来。打坝凿山修梯田,热火朝天得干着,水厂也没日没夜的生产着。

几个月下来,确实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一场秋雨一场凉。每年入秋后,都会连续的下几天雨,人们难得有些空余时间,走家串户的来回坐坐。

河里的水位不断上涨,洪水肆虐的冲刷着河道;时常会听到悬崖边上轰隆-轰隆-咚,大石块又掉了下来。牧羊的只能把提前准备好的干草拿出来,让羊儿吃,如果出去放养,说不准就会被大水冲走,几年白干,可是在圈里喂,同样得操心,雨水不断地从坡上往下渗,牧羊人一晚上得起来好几趟生怕被土埋住。庄稼在雨水的连续浇灌下会得到复活,不断地往高长,果实也会厚成许多......遭殃的是棉花,雨后如果能晒一段时间,棉花还可以采摘,如果雨后一直连阴,就不行了,弄出来的棉衣棉裤就不暖实,因此种棉花得就越来越少......

往年的话,村干部们也会出去和乡亲们打上几幅牌局,可是今年就不样了,今年事情特别多,大家都聚在会议室,每天商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反思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然后整改。

大家最担心的是水厂,因此把人员分开来,轮番看守。又是挖排水沟,又是弄棚子,把雨水都排出来,但心还是悬着,生怕出点什么事,把厂子给冲掉。

这几天,一连接到了公社吕书记和马真长得好几次电话,都是说让做好防护措施,不然忙活了大半年都会白干。还有一次,接到了县委刘书记的电话。

“杨家村村委会吗,我是县委刘书记,是杨活久同志们吗?”

“刘书记,您好,我是副主任杨文玉,在村委会值班,活久和其他村干部出去查岗去了。”

“文玉同志,辛苦了,这几天雨水大,一定要把我们已经取得的成果保护好,多排查,多检查,防止次生灾害。”

“刘书记,我们会加强防护。”中间间隙,活久回来了,县委刘书记打得电话。

“刘书记,我活久。”

“活久同志,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们了,一定要加强防护。另外,我在听吕书记汇报工作的时候,说你脑袋被砸破了,现在情况如何?”

“让您操心了,刘书记为了有个好的光景,值得。”

“工作要干了,也得保护好自己,你们的担子重啊。我没记错得话,去年你还是县里得优秀教师吧,吕书记这次和我聊了很多啊。”

“恩,让刘书记操心了。我们会好好干,取得好成绩。”

刘书记的电话让人们信心高涨,但肩上的旦子却重了起来。大家坐在一起,相互叙说情况,都安然无恙,心里的石头能暂时搁下,好好休息。

“不好了,支书,几头牛被洪水冲跑了。”

“走,赶快走,在哪儿了。”

前沟至后沟都是洪水,水位不断地上涨,洪水肆虐的冲刷着一切,滚滚前行。

大家在沟这边干着急,但是无济于事。活久高喊:“二娃,冲在水里的牛先不用管了,你赶快赶上牛往山那边的高处走,不然都保不住了,二娃,听见了吗?”

水位越长越高,二娃赶着牛群往山上跑。人们看着水里冲走得牛,急得都是满头汗水。水位还在不断上涨,人们纷纷往高处走。

天灾人祸谁都避免不了,已经有人神神鬼鬼的瞎议论着,洪水怎么说来就来了,是不是村委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得罪水神了。这些话被有牛的主户听到了,接着就发生了口角之争。

“别嚷嚷了,行吗,大家既然这么关心,能不能等弄清楚情况后再说。”文玉说

夜幕已经降临,沟两边围满了村子里的人,洪水还在奔腾,焦急的人们等待着,沙洼村和下焉村在河那边。活久在这边高喊着,让沙洼村的平山和文石以及下焉村的老三把牛分开来,分别赶回自己的村子,好生看养。夜幕越来越黑,尽管点着火堆,山两边得人也互相看不见。活久和老大看着现场,文玉来回跑了好几趟,把情况向公社汇报了过去,镇上领导也是非常着急,但是由于洪水的阻隔,只能等明天才能实地看看。

夜已经很深了,洪水得声音不断地传到各家各户,人们十分惊慌。后半更,活久、文玉和老大整晚没睡,相互看看村里的情况。人们都已进入了梦想,只剩下蛙声和蛐蛐声与他们三人作伴了,

在纷杂的吵闹声中,活久睁开睡意朦胧的眼,他们几个连日的操劳,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翻身下炕,身子骨都疼,强忍着。洪水还在肆虐。有牛的主家,着急忙慌的都聚在了村委会大院里,想弄清楚谁家的牛丢失了。

可是,洪水已经阻隔了两个村子的联络,只能河对河把嗓门加大了喊。

牛,农民的宝,一年四季,辛辛苦苦,种田打粮全靠它。耕作时,把种子、犁耙和肥料拉到地里,一直耕田,回来的时候把人们拉上,秋收时,全靠牛一车一车的往回拉,丢了牛好比丢了全部。

沟两边得人们不断地吼着,确定具体丢了几头牛。眼前滚滚流淌的洪水浇灌在了每个人的心间,让每个人的心被灼烧的非常火热,不仅大地在流泪,人心也在流泪。

随着水位慢慢的下降,好几个人已经着急的要游过去。都被拉住了。命重要还是物重要,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首选物,生命的意义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中午时分,水位逐渐下降,直到露出石子。

迫切想知道结果得人们,等待的将是痛哭吧。

 

二十一

这时候得人们-尤其是丢了牛得人们-飞奔着,场面好生悲烈,痛苦弥漫着他们的心。根本拦不住,村干部们只能在屁股后面追赶者,大喊,小心踩踏,却根本没有听见,牛才最重要。

平石他们根本拦不住,一笼统进了圈里,牛儿一惊,吓得四处奔跑,有僵绳地还可以挽住,没有地则朝各个方向乱串,活久急忙大喊,赶快躲开,可是已经迟了,惊吓加饥饿得牛已经把好几个人尥倒了,眼看场面混乱,活久不知如何是好,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得。

文玉见状,高喊:民兵团,来抢,文玉朝天开了一枪。人们都定住了。又喊:年强有力的上来,老弱病残的离开,圈里的出来,大家一起把牛群赶回去。不要让牛四处跑,如果有牛还乱串,朝牛屁股后帮子肉多的地方开枪,出了事,我顶着。

混乱的场面顿时得到了有效制止,牛也相继赶到了圈里。

丢牛得着急,看戏得围观。

活久说:“大拿,过去先把圈口守住。”然后对村民说:“天有不测风云,昨天牛被放养得人们排成队,与其不相干的人靠边。往出牵一头牛,你们确认一头。还有就是,这事情与二娃无关,呆会清点出谁家牛丢了,不要哭喊,完了统一来村委会,进行定夺。”

牛被一头一头牵了出来,逐一确认完。没有丢牛得,把自家牛都牵上走了,丢了牛得,个个都蹲坐在地上,丢了魂儿,有得哇哇大哭起来。

刚才得这一幕,吕书记和马镇长都看在了眼里。吕书记和马镇长过来得时候,场面正是混乱时,老大看见了,走过来,打了招呼,正要叫其他几个,被拉住了。

一切结束后,活久和文玉才看见,急忙跑过来。吕书记说:“辛苦了,辛苦了。”然后径直走到丢了牛得村民面前说:“大家振作起来,丢了得财物,有党和政府给你们赔偿。各位乡亲们,走,我们去村委会解决。”

“书记,牛一共被洪水冲走五头,各家户主都来了。”活久说。

“大家畅所欲言,看看有什么办法解决,在改革试验的起步阶段最不能散得是人心,必须把人心聚集起来,这才是关键。活久,你说说看。”

“吕书记,事情来得突然,如果解决的话,以村委会名义,买上几头牛崽子,这样不仅花费小,还可以先赊账,等有钱了还上。”

“书记,村委会的物资,在改革试验刚开始得时候都分发下去了,现在啥都没有了。”文玉说

“条件确实艰苦,你们这一说,我才知道。”

“以前怕说了,给党和政府添麻烦。”

“以后有什么问题了,一定要反应,我们解决不了,还有上级政府。现在补充一点,刚才混乱过程中,文玉开枪,不追究过错,那是在关键时刻最果断的做法,如果任由发展下去,出现人命事故,那就大了。因此,以后大家做事一定要果断慎重,在平安中求发展,在稳定中谋幸福。踩伤的人没事吧,活久?”

“书记,没事,皮外伤,已经包扎了。”

“马镇长,你看这样做怎么样,牛得话我们回去向县政府报告,说明情况,损失吗,我们乡政府直接出面,买上五头壮实的牛崽子,牛长大了,明年开春比老牛好用得多。”

“书记说得对,但是,以后放牛,尤其是在雨季,一定要做好措施,不能重蹈覆辙。”

吕书记亲自出去和父老乡亲解释了,人们听了后,紧紧地握着书记镇长的手,说道:“谢谢党,谢谢政府。”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太阳落下山,村里一片寂静,袅袅炊烟缓缓升起,飘向了林间,飘向了远方。人们纷纷带着锄头往回归,修整的土地,荒地,山地,有次序的呈现出来,水厂的钢架把太阳光折射得刺眼,鸟儿渣渣渣,扑打着翅膀。

每次大雨过后的山村显得那么的清澈透明,清新的空气一直弥漫着整个山村,人们得精气神都显得那么充足。

村委会的喇叭又开始通知哪个组哪个组的人们今天开始出工,经过一系列事情得洗礼,人们的干劲越来越足,越来越充满信心。风雨中走过来,大家为了共同的目标:致富。

看那满山遍野,都是干活的人儿,吆喝着,歌唱者,气势冲天。

水厂的水一桶一桶的生产了出来,摆放在那儿,第一批生产了出来,让人不禁露出了笑容。晚上吃完饭,大家坐在那儿商讨,谁怎么运出去。

旦子说:“这次去了省城,刘教授把情况向领导反映来,领导都知道了,回来时让我告诉大家,如果有困难了可以找上面,会帮助我们得。”

“这到是个办法,可是远水解决不了近渴,现在主要是第一批水生产出来,后续的啥都没有做,真让人着急。”活久说。

“上次建厂的时候不是已经告诉怎么包装了吗,不知道什么情况?”文玉说

水厂技术员王二平说:“省里面包装厂还有商标这些都已经弄好了,现在就缺怎么把水运到省里面,这样一来回就耽搁了,现在主要是怎么第一时间把生产出来的水运到省里去,这才重要。”

旦子说道:“回来的时候,省里面专门告了我一次,说是让我们给水起个响亮的名字,这样才能赋予好得生命。”

“这不是考验我们吗,都是土堆堆里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看来我们今晚就得想个名字。”

文玉说:“那就叫沟岔泉吧,产泉水的地方叫沟岔,一直延续到现在。喝了那儿得水,都感觉神清气爽,叫沟岔,即突出了水的偏远,又尊重祖辈,还能体现泉水的产出地。广告语吗,就叫沟岔泉泉水,长喝保健康,大家感觉怎么样?”

这个确实好,简单明了。王二平急忙把情况给省里汇报过去,得到的答复是,车从省城过来接,一来一回,怕影响了水的质量。

大家再三考虑,只能给镇上打电话了。小胡接起了电话,原来公社领导也一直在忙活从哪儿买牛得事,吕书记接起电话,活久把情况汇报了以后,吕书记直接让小胡开上公社的大车连夜赶到了村里。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紧张密鼓得张罗着,刚开始,几个人轮番搬,搬几桶过来,就已经感觉相当的吃力,这样下来影响速度,由于动静太大,许多村民听到响声后,都起来,出去看,了解情况后,都主动去帮忙。从水厂到村头,形成了一条线,火堆堆到处可见,照亮了漆黑的夜晚。

辛苦的人们啊,努力终将会得到回报,汗水一定不会白流。

所有的都准备好,已经是侵晨了,后来决定让老大跟着去,既可以熟悉流程,又可以推销水,这样大家心里踏实,等目送走后,人们纷纷散去,就剩活久和文玉了。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两个疲惫的身躯躺在村委会炕上,一闭眼就睡着了。

叮铃铃叮铃铃,破旧的电话又响了起来,累得实在起不了床,任由响去,响完后,又接着响了起来。应该是有急事。文玉抢先一步下去接起了电话。接完电话后,转头看向活久,说道,今天领导过来视察小学,让你准备准备。

自从搞了现在的试验改革,教学这块只能是夹缝中挤时间,但是从来没有耽搁过,唯一得不足,就是精力不如从前了。此刻自己已经累得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脸懵。

联校马校长,自己上次以后,就非常生气,好几次活久都想好好谈谈,但是马校长都没给机会,这次突然过来,有些不祥的感觉。

用岔沟泉泉水洗脸,神清气爽。疲惫抛在脑后,开始新的一天。

 

二十二

踏着泥泞的道路,来到了下焉村。

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无数个日夜,自己孜孜不倦得备课;多少个教程,自己苦心专研;风雨兼程,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为了让自己的所学能有所发挥。看着学生们以优异的成绩步入小学,是对自己最好的回报。

然而由于代教的原因,薪酬确少得可怜。有时候,自己都会反问自己,为什么不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牵绊太多,孩子小,在家还有土地,自己始终坚信,只要肯干,就会过上好日子。

儿子树树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头,对儿子一贯的严厉,是他的作风。记得前段时间,在给上一节数学课的时候,儿子把一加一等于几都算错,气得活久直接把树树屁股狠狠地踢了几脚。等下课后,活久把儿子叫过来,树树仔细的给爸爸算着。

“爸爸,这是您教我得方法,用数手指头计算十以内的加减法。一加一是三个手指头,爸爸,我就等于三了。”活久看着儿子,笑出了眼泪。

“儿子,您看,一加一不能把加也算作一个手指头,这样算下来等于二,记住了吗?”

“记住了,爸爸。”然后活久看了看屁股,青一块紫一块,活久给儿子揉着,落下了泪水。

晚上回家的时候,活久把树树放在了自己的背上,背着回去。一路走,一路给儿子讲故事,时不时得问儿子,疼吗。树树回答道,不疼,爸爸。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对别人那么热情,而对于自己的孩子确是那么的严厉。因为这,绢花还和自己吵了很多次,可每次自己都会说同样的话,对孩子就得严厉,不然没出息。

这半年来,活久心里也知道,绢花的不容易,既要看孩子,又要收拾家务,还得务庄稼,而自己却把心思一门子扑到了改革试验上。心理上的负重和对家里的亏缺一直成了自己内心深处深深地矛盾,纠结着,挣扎着。

孩子们已经在背习课文,活久走进了教室,同学们站起来,“老师好”每当听到这句话,自己总是那么的热血澎湃,三个字能响彻村子的任何一个角落。这就是学风,这就是力量,这就是教学,哪怕在苦再穷都不能穷了教育。接下来,活久组织学生们清扫卫生,自己则准备着近几年的教学和备案。

上午十点多,马校长和教育局领导过来了,人们身上布满了泥土,鞋子上都是泥,活久把各位领导领进了教室,倒上水。开口说道,“辛苦各位领导了,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先坐下来,歇会,我已经备好课了。”

马校长说:“今天领导们不听课,就是过来看看,检查检查教学教案,还有新得教学设备怎么样。”

活久把教案拿出来,教案已经被风吹日晒吹得泛黄了,打开后,里面密密麻麻,写得及其工整和认真。这都是自己一直保存的那支笔书写得。活久已经让老三在隔壁的空窑洞里做上了饭菜。活久带着魏局长把教学设备,还有周边的教学环境都看里一遍。魏局长时不时得发出慷慨,临近中午时分,检查已经结束。

魏局长语重心长的说道:“确实不容易啊,尽管设备大大提高了,但是条件依旧艰苦,我们还得继续努力,让孩子们有更好得学习环境。”

马校长说道:“确实是,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改善。但是毛病还是有得,杨老师这半年的教案大大不如从前,并且教学设备都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有了问题我们也不能回避,就要做出整改。”

活久知道,自己这半年都忙于村务,把教学落下了,因此活久没有解释。

魏局长说:“杨老师去年带头搞得全县乃至全省教育改革,得到了上级领导的高度认可,因此希望杨老师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活久让领导们吃饭,领导们没吃,说是还要去别的地方检查,目送着离开后,活久把下课得学生都一一叫到了老三家,让大家美美地饱餐一回。

孩子们吃的非常香,活久在一旁看着。最苦不能苦孩子,在穷不能穷教育。眼前却是那么的凄苦。平凡的日子中,人们善于苦中作乐,让人生出了许多想法,一门心思的致富,是最好的表达。

孩子们吃完后,都和杨老师说,吃好了,吃饱了。活久则说,老师以后给学生们多做饭,让学生们多吃几顿。

此刻的心情十分压抑,让人难以释怀,儿子树树则走到了爸爸面前,问爸爸:爸爸,您怎么没吃。活久答道,爸爸不饿。

“这个月全县得检查已经结束,前几日我在县里开了会,领导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肯定,但是也提出了批评,大家再接再厉。新得教学设备使我们的教学得到了有效的提升,可是有一小部分人不充分利用,还是有些刻板。鉴于总结,一些人少发这个月工资,作为惩罚。”马校长说道

台下老师们沸沸扬扬。

开完会后,老师们纷纷去领工资,没扣的领完就走了,剩下扣了得部分教师。活久得也扣了十元。本身一个月十几元,这样下来,一个月白干。大家聚在了一起,准备去找校长。活久内心的得怒火再也憋不住了。

“马校长,本身条件艰苦,又是代教,这样做有些不合适吧。”老师们说道

“规矩就是这,如果不罚,怎么管理。”

“我们大家是觉得扣得有点多了。”

活久看向马校长:“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就要上访。”

“又是你,杨活久,你以为你得了个优秀教师,又成为了支书主任,每天搞什么改革试验,就了不起了,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个屁,在这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去年那个事情就让我非常恼火,现在又是你。”

“马校长,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像个领导吗,你这是侮辱人民教师。”

“我就是这,你要怎样?”

此刻的杨活久对眼前得这位校长已经彻底失望,不禁升起拳头,把马校长的衣领紧紧握住,推到了墙角,说道:“我要你对老师们道歉。”“我就不。”一拳轮上去。“道不道歉。”“不。”又一拳轮上去。老师们见状不对,急忙上前往开拉。可是已经晚了,接着又是几拳头。

这是对教师尊严的护卫护卫。

惊动了镇里,了解情况后,吕书记说:“私自克扣,已经违规,又侮辱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更是无耻,马校长,你这校长应该当到头了。”

马镇长抢着说道:“杨主任,你也是村干部,还带头搞试验,就不知道打人得严重性,还得向上级反映。”

“反映吧,到时候我也去。为了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去。”

大家一声不吭。

“活久,你也有错,我们不能这样,遇事情解决不了,要用恰当的方式。我理解你,也知道你,回去好好反省,但是工作必须还得好好干,如果感觉时间挤,老师就辞了吧,重要的任务还在后面。”

“吕书记,我......”

“我知道,你先平缓平缓。马校长,我希望你以后好好做校长,我不管你有什么后台,只要违反纪律,第一个找你的就是我。”

马校长低头不语,批评会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

第二天太阳闪闪的发着光,村里的事务前天晚上活久和文玉详细交流了,让他暂且按部就班,自己则去处理老师这个岗位的一些收尾。

人都是复杂得,要离开一个地方,舍不得一草一叶,舍不得曾经的许多。多少个日夜,自己在灯下操劳;多少个日夜,唯独笔声在滋滋作响;多少个日夜,静静地思考着。走在熟悉的道路,不由得潸然泪下。

活久,思考着,总得留下点什么。

 

二十三

煤油灯在微风的吹袭下,来回摇摆。活久一个人坐着,一动不动。树树在炕上看着父亲,不知过了多久,进入了梦想。早上醒来,父亲还坐着,满地的烟头。

上完课之余,活久拿着铁钻头和铁锤,在教室旁边的一块大石板上,不断地敲打,认认真真得雕刻着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尽管没有学过,但活久认真的那股劲,是从来没有过得。一不小心,锤子就会敲在手掌上,血印子就会响现出来,连续几日得敲击,模型已经大体出来,是一匹马,一批奔腾的马。人们路过,都会问,杨老师,最近怎么一直雕刻,活久笑着,雕刻一匹匹马,让孩子们像马一样奔腾,其实这是最后的告别。

那天下午大雨倾盆,雨水嘀嗒嘀嗒浇洒着大地,树林中的鸟儿们扑打着自己的翅膀,蜷缩起来;牛儿待在圈里,吃着主人给予得青草;羊儿发出咩咩的叫声......七个年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包含着无数泪水......门口石刻上的俊马,在雨水得冲洗下,变得清澈透明。

活久收拾着教室,有坑,有黑板,有陈旧的木箱,里面放着从家里带来的各种粮食以及陈年旧书,收拾着,整理着。书本送给了学生,教案整整齐齐摆放在讲桌上,粮食送给了乡里乡亲,最后只剩下空箱子和干净整洁的炕。做饭得灶具已经破烂不堪,勺子剩下半个圈了,铁铲的靶掉了一半等。教室了屋顶被熏得有些黑,每次做完饭,都得打开窗户和们,通会空气,烟味才能散开。升火用的柴草,有时候是在来教书的路上顺手拾到的干柴,有时候是自己在沟里面专门砍伐得,冬天下大雪,就得提前准备好。

点点滴滴组成了七年岁月,七年弹指一挥间,七年转瞬即逝。将要结束,就在今天结束,热血一直在沸腾。教出的学生,去了镇上,都会取得优异的成绩,这是对自己最直接的肯定。曾经多少个日夜想为教育奉献,可是结果却如此,原因却又是那么的复杂。

雨越来越小,精神抖擞得回到教室,“同学们,下课。”

“老师,明天见”

活久像往常一样,目送着每个孩子离开,自己把头抬得高高得,不敢去看,怕,担心学生稚嫩的心灵受到打击,担心自己强大的内心瞬间崩塌。

“儿子,学生们,走了吗?”

“走了,爸爸。”

“好,我们回家。”

活久抱起树树,衣袋里的笔在夕阳的映衬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爸爸,您怎么哭了?”

“不小心进了个东西。树树,抱紧爸爸,等会我们得过河。”

头也没回,径直的离开村口,别了孩子们。

走在路上,微微地细雨滴落在身子上,活久把树树抱在怀里。一场秋雨一场凉,如今已是深秋,地上堆满了树木的落叶,走上去嘎吱嘎吱作响。活久的思绪是沉重的,因此走起来深一步浅一步,布鞋底不多一会就被雨水浸透。

“爸爸,小心,前面是树。”

活久被儿子得叫声惊醒,刚才自己的思绪不知漂在了哪儿,情感陷入了沉思,一路留下太多太多......

“儿子,爸爸知道了,爸爸有些不舍。很多事情你还小,等长大就会明白。树树,还记得身旁这个沟里得那颗杏树吗,杏儿成熟的时候,爸爸每次带你路过,都会给你摘,你和你弟弟从前吃的杏儿,也都是爸爸教书回家的路上给你们摘得。”

杏树生长在沟里,道路奇峭,上不好上,下不好下,但是活久每到杏儿熟得时候,都会摘给两个儿子,从家来学校得路上,都会给学生们摘。

树树在怀里睡着了,马上就到前沟。在这儿,自己陷进过冰窟窿,村里得牛被洪水冲走过,在这里还有自己小时候的许多记忆。

小时候,一到夏季天气炎热,活久就会和文玉他们来沟里游泳。扑通扑通就像下饺子,纷纷跳入水中。接着往河边的稀泥里一趟,来回打滚,然后小伙伴们加入混战,一个个都变成泥人,接着就会去菜园子里偷水果,这样即使被看见,也认不出来。如果追赶过来,伙伴们往水里一跳,全身又光溜溜得,问起来谁也不承认,好生快乐。活久加快了脚步,同时把外衣脱下来,把树树绑在了腰上,自己则把鞋子脱掉,裤腿挽起来,踏着河水,一步一步地往过走。

此刻的心情好比河水,时而平坦,时而汹涌,时而澎湃。

回到家里,活久早早地就入睡。

鸡还没打鸣,活久和绢花醒来,去地里背粮食。到了地里,把前一天收割好的粮食,往背上一背,用绳子一捆,就上路了。每次活久都会走得快些,多背几回,这样妻子就能少背几回。

这段时间因为教书的事情,村务全靠文玉处理,得和文玉了解情况,好好把今年这一仗打好,给大家带来希望。

“来来来,大家赶快坐,这段时间因为一些自己的事情,这边就全靠大家,实在不好意思。”

“你这个娃儿也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知道你忙。”

“没事,活久,你把事情处理好就行。最近事情也不多,主要是我们的泉水销量还行,已经初步打开了市场。其他别得,就是这段时间雨水多,很多修整好的梯田被水冲塌,需要修整。”

“最近水厂怎么样?”

大家着急忙慌去了,检查了一遍下来,地基是相当的牢靠,没受影响,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刚才说的这些确实需要人手去干,可是正直秋收的季节,怕是腾不出人来,各家各户种着这么多土地,全靠这段时间收回来。政府拨的钱都投资建设了,水得利润也初见成效。因此我想这段时间先让大家忙活自己家里的事情,等完了,今年冬天好好合计合计。”

“这个确实对,可是政府那边怎么办?”

“我们一起去说说,怎么样?”

“娃儿,行了,没问题。”

正要从村子里出发,突然之间下焉村的村民都追赶了过来。纷纷拉住活久的手。有的说杨老师,怎么不教书了;有的说,杨老师,学生们离不开你;还有的说,杨老师,你可千万不能走啊......

活久看着大家,没有言语,但是眼睛里泪水哗哗的往下落,他开不了口,哽咽着,不知说什么好。

“父老乡亲们,活久还得带领大家致富,教书怕以后不行了。”

“我们想知道原因,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和你一同去政府。”

“吕书记,下焉村过来这么多人,想弄明白杨老师为什么不教书了。”

“杨老师现在得带领大家致富,我保证会给大家找到一名合格的教师。”村民们纷纷向活久投来不舍得目光。

“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真的谢谢大家了,谢谢大家一直记得我的好。”活久哽咽着

“书记,我们想让父老乡亲们把庄稼收回来,然后在好好干,毕竟今年还得靠庄稼填饱肚子。”

“镇政府同意,同时这个问题已经和上级领导说过,都同意。等今年有利润了,人们明年就会全身心的投入进来,好日子也会来临。”

乡亲们的泪水,哗哗的掉落了下来。

 

二十四

村民们走后,吕书记把他们三个留住,让晚上一起好好地聊聊。

秋日的黄昏显得那么的迷离,让人不禁产生自古逢秋多寂寥的感觉,随着微微晚风的吹来,叶子哗哗的降落,好生凄冷。这时候,镇政府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酒菜。

“来,过来都坐下吧,今年大家辛苦了,好好喝几杯。活久,你这一年四季把钢笔挂在衣服上,今天吗,就放下来吧,好好痛快的喝一回。”

“吕书记都说了,那我就放下吧。”

“我是饭前和大家开个冷笑话,活久你也不要介意,主要是大家今年不容易,这么重的担子,都落在你们身上。等不忙了一起去县里,好好把情况说说。说是搞实验改革,可是却扶持的力度不是那么大,就像自己先摸索经验一样,缺少得关怀太少。我们得一起好好争取啊,不然什么时候能搞出个样子来。”

“书记说得非常对,现在面临的困难多半是自己解决,人力,物力和财力却是那么的薄弱。”几杯酒下肚,大家身子暖和了起来,酒精的刺激让人把憋屈了一年的话都说了出来。

文玉说道:“确实是辛苦了,辛辛苦苦一年,如果没有支持,村民们都在观望,是不是跟着干,是不是能致富,心里都在揣摩着。”

旦子说:“哎,看着就麻烦。我来身子骨不行了,还是让年轻人多去磨砺吧,但是要出力的话,我会一直支持。”

大家对旦子突如其来的话感觉非常震惊,久久的盯着他。

“别那样看我行吗,我这是真诚实意得,确实感觉不行了,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主要还是老了,老支书都快走了一年了,我是时候休息了。”

大家没说什么,只是举起杯子,向旦子敬去。

岁月不饶人啊,一代一代的人们都会老去,年轻人又一茬一茬得成长起来,推动着祖国的发展。

喝着喝着已经夜深人静了,大家醉意醺醺。吕书记最后说道:“大家要众志成城,漂漂亮亮的打一场胜战。”

人们拿着铁锹,锄头和䦆头等工具,去修整路面,把坑坑洼洼的路面修好,牛车就可以把远处的粮食拉回来。尽管这样你,有部分还是山地,需要人工背到路上,才能拉。年年都是这,已经成了规定。秋后修路,粮食丰收。一眼望去,会看到三五成群的人们在路上修整。辛劳,汗水,付出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今年栽种的经济作物,由于雨水的充沛,蓬勃的生长。紧接着秋过后,就会把适合炸山填沟的土地弄好,争取明年形成气候,弄成大片的产粮区。只要人心齐,泰山移,没有干不成的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冷空气逐渐的袭来,每天侵晨,地面都会附上一层厚厚的霜,呼出的气立刻就形成雾气,家家户户都在平整的土地上拾搓出一块干净的地面,忙着鞭打粮食,有弄玉米棒子的,揉搓小米的,剪着稻穗的,这是全年的收成。

秋天降降远去,天气越来越冷。一到夜晚,北风呼呼的刮着,吹破窗户纸,发出嘶嘶的声音。早上醒来,地面会结起一排排霜,树枝的尖角会耷拉出长长的小冰棒子,有时候地上还会看到冻死的小鸟和鸽子,这些都是早早地没为自己准备好窝或者是寒冷来得太突然吧!

回首一年,匆匆而过。坐在一起,聊得都是今年收成怎么样,日子过得怎么样。活久和其他几个连日的勘察,已经有了雏形。政府派过来的爆破庄家经过一些时日的折腾,也越来越像一位练家子。有时候就会开玩笑,这儿条件艰苦吧,和城里没法比,看把你们风吹日晒,都黑不溜秋的。每日收工回来,都会把情况向政府汇报,这样不仅可以了解情况,同时炸药的需求量也会有一个准确的数字。等一切准备就绪,开山填沟的那一天就会来临。

所有得都准备,为了确保安全,那天吕书记和马镇长也赶到了现场。爆破师门小心翼翼地打眼,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四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到了晌午,许多人心里都崩的紧紧地,额头上断断续续出冷汗。下午时分,炮眼终于挖的差不多了。

吕书记亲自走上去说:“父老乡亲们,请大家退到警戒线外面,这样不仅可以确保大家的安全,同时也为爆破降低了风险系数,来年大家的好日子就会来临。”

爆破师傅们把炸药安放进去,同时引线把接了出来,一个接着一个。远处的夕阳缓缓下沉,夜幕逐渐来临,人们的脸庞被照的通红通红。

 爆破师傅们也退出了警戒线对活久说,在最后说一遍,父老乡亲们,爆破马上开始了,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活久和文玉来回查看,终于确定没人后,然后和吕书记说,书记,可以开始了。

“没人了吧,安全了吧?”

“没了,安全了。”

“好,那就开始吧。”

爆破师傅拿着喇叭喊着: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爆破开始。

点着了引线,快速的蔓延,火星子在夜光下,向周围喷射,像一条躺着的火龙,从头燃到尾,人们远远地观看,等待着那一声巨雷,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呐喊。

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响声四震,耀眼的光把整个黑暗都照得通明,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红通通一片。

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成功,看到了幸福的日子。

伴随着爆炸声的隆隆作响,人们把耳朵捂得紧紧地,尘土弥漫,四处飞扬,周围的一切都淹没了。山中的鸟儿四处飞扬,村里的猪狗牛羊叫声不断,大有山崩地裂之势。随着最后一声爆炸声的消逝,人们终于可以把捂着的耳朵慢慢放开,逐渐的把视线集中到了警戒线内,尘土也慢慢散开。

模模糊糊,渐渐清楚,一切都尽收眼底。前山,后山和沟山都已炸平,所有的沟壑都填充完成。激动得人们欢呼着,呐喊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人们朝东面纷纷跪下,嘴上不约而同的喊道:唔哦,唔哦,唔哦。

这是许久的传统,是对大山大河的爱,是对生命的敬重,是对幸福生活的呐,是最淳朴最善良的呐喊啊!

                                                                                      

苟延残存

下部

 

“妈妈,您回去吧,儿子路上会小心的,您不用在送了,我会好好记住您说的,去了学校认真听老师讲课,做一个好学生。”此刻得杨树不敢回头,眼泪哗哗下落,根本控制不住。迈着沉重的脚步,径直向前走。他心里知道,母亲在背后一直注视着他,母亲眼泪也不断地往下流,树树不敢看,怕看了以后,心里更难过。儿行千里母担忧,同样儿子也担心母亲。

杨树和杨枝现在已经十六岁和十四岁了,他们现在读初中,而令他们欣慰得是又多了一个妹妹,杨鱼,一家子的小鱼儿。

杨树和杨枝现在都记得,那是在一个秋天的午后,外面倾盆大雨,把村里的产婆请了过来,妹妹才顺利出生。因为下大雨,故叫杨雨,可曾经做为教书先生的活久左思右想,总感觉有些别扭,故改为杨鱼,小名小鱼儿,这样妹妹以后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遨游了。最后征求家里人的意见,一致通过。在活久心里,名字不仅仅是符号,更重要的是希望和寄托。

杨树和杨枝从小在村里的小学念书,但是由于老师水平的差异,导致树树念书不是那么理想。尽管活久时不时的都把老师叫来家里吃饭,但是由于老师调动频繁的原因,效果仍旧不理想,故而让杨树留了一级,兄弟俩从此成为了一个年级。兄弟俩学习成绩一直是你追我赶,一路读到初中。因为自己乡镇的教学水平不是那么突出,故而让兄弟两个去临近的高家洼镇去念书,可是这样就会多出二十公里路程,加起来离家共有六十里地。每次去念书,路上就得花费四到五个小时,加上书本还有干粮,每个人二十几斤。兄弟俩从来都没有怨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已经好几个年头。

村里的面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次的爆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火花,爆炸声,跪拜声,仿佛昨日之事,人们向往已经的好日子终于过上了,白面馍馍成为了每家餐桌上都有的常见食物。

旦子叔叔在那年冬天走了。俗话说说,熬过冬天,多活一年,可是旦子叔叔却没有熬过去。那年腊月赶集,旦子叔叔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去赶集,人们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

周围的乡镇都知道杨家村村委会的试验改革取得了成果,传的神乎其神。杨家村村委会的人们吃白面馍馍吃的能吐出来;吃撑了,得躺在炕上休息几天,才能下了炕;他们都买了自行车;都穿上了新衣服等等。

那天,人们都会和旦子说,终于歇下来了,有时间了,干了一辈子,能享福了。旦子会给大家微微一笑,给大家说说是怎么回事。大过年,买了些肉类,还没有吃,就在一个安静的夜晚去世了,走的不知不觉。活久买了些食物,有蔬菜肉等,去看旦子叔叔,可是敲门没有人开,有些不正常,用力的把门掀开,看见旦子躺在炕上。活久开玩笑的说,大白天了,还睡,是不是故意的。没人应答,急忙跑过去,用手一摸,全身冰冷。

活久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的伫立着,本本正好也来看望,活久用颤抖的不流畅的声音说道,旦-子叔-叔,不-不-不-在了。老人们都会留下些传言,一辈子做善事,临老时安稳走。旦子叔叔就这样静悄悄的走了。旦子活着的时候时常会在自己的口中说道,自己干“革命”一辈子了,如果哪天走了,就把自己和老支书安葬在一起,这样就不孤单,还有个唠嗑得,在下面还可以接着干。

人走了,萋萋的两座坟墓,故事却一直流传着。

旦子叔叔的去逝,让人们沉痛了很久。逝者安息,生者坚强,接下来的工作还得继续。开春后,政府把活久、文玉和老大叫在一起开了个会。

吕书记说:“旦子去世了,大家节哀,但工作还得继续,迫切需要一个人出来接替这个位置,同时为了保证工作的上下开展,以及取得更好的成绩,县里面将会派一名干部去村里,大家回去商议商议,如果没意见,我们就定了。”

活久说:“只要能让人们的日子越来越好,我是极力赞成的。”

文玉说:“我也没意见,主要是得做村民们的工作,不知道将会是什么情况。”

老大说:“我一定会帮大家把各项事宜弄好。”

吕书记说:“既然大家都表了态,镇政府会大力支持。”

活久说:“吕书记,以往的陈旧设备换一换需要更换,每次通知开会,声音断断续续。”

文玉说:“去年收入确实不错,但都用于村民的生活改善,没有节余的钱。”

“哦,党和政府会给你们想办法。”

会议结束后,尽管吕书记再三挽留,但是由于村里面的事情,没有留下,一同步行着往村里走。一路上,三个人边走边聊。

活久说:“眼看着日子逐渐有了起色,但是以后的路更加长了,我们要更加的努力。今天吕书记让选一个人接替旦子叔叔原来的位子,确实不好弄啊,我有些发愁,不知道你们两个有什么看法。”

文玉说:“确实不好弄,很多事情都绘声绘色的搞起来了,选好了还行,选不好,不仅得罪人,还影响以后工作的开展,就是怕有投机取巧者,这样还不如不选。”

老大在一边默默地听着,心里面早已饶了好几个弯子。如果照现在这个情况下来,自己的弟弟看来是无望了,但是不努力又如何知道这个结果呢,可是等一下表态的时候自己该怎么说呢,要不这样说吧。

活久看向老大,文玉直接问道:“老大,你笑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给大家聊聊。”

“办法是没,但是看法和建议有一些。我感觉吗,既然是为了人们过上好日子,那就选,看综合情况,情况理想了,大家就推他,其余的吗,那就得看村民的意思了。”

文玉说:“哦,这样确实也行。”

活久开口道:“既然大家都表态了,总之都是为了让过上好日子努力,回去好好准备。”

回去已经很晚了,村里一片寂静。

在鸡鸣声中,人们陆陆续续起了床。去年整体情况还算理想,乡亲们享受到了分红,因此,开春后,各家各户种的地少了,投入到共同致富的人多了。

“全体村民,今天上午开会,有重要事情需要集体讨论。”喇叭的声音仍旧是断断续续,这到是成了人们的谈资。已经有一小部分人悄悄地议论,说是换新设备,但是因为有人拿钱吃喝,才不能买,但限于少部分人谈论。

乡亲们陆陆续续已经到齐,想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时间转瞬即逝,已经是一九九八年了。十年的时间,是那么的飞快,是那么的弹指一挥间。十年生死两茫茫,很多都在变化,上一辈逐渐的老去,小一辈逐渐的成长。过去的很多事情不仅是过去了,在某些特定的时候都会被翻出来,成为历史。

未来的路是那么得长远,幸福的日子终将会让每一个人体会到。

 

活久放大嗓门,说:“乡亲们,请安静,我将要说的事情,会关系到每一个人,因此需要大家静下来好好听。”

顿时静悄悄的,大家竖起耳朵,准备聆听。

“根据现实情况的需求,需要选取一名副支书,以方便工作。现在想让大家好好讨论,看看谁合适。”

会场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有的说全体投票吧,那样符合要求;有的说先在各个村里面把候选人选出来,然后再接着选;有的说反正是谁有实力谁上,直接让政府定下来不就合适了吗;还有的说把谁直接定下来不就行了,还选什么选等各种情况。

文玉把各种情况概括起来,向大家说了出来,每个人都听了进去,一致同意还是每个村选取一名候选人,然后在接着往出选。为了不出现拉票等情况,都觉得当下就决定投票选取出候选人,然后在选出是谁。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个别人心里不高兴。

选举开始了,活久把选举拿出来,给每个村地村民发下去。人们拿到选票后,都相互看着,很快就作出了决定。文玉和老大拿着选票箱,让把选票放了进去,最后当着大家的面,一票一票的数着。

杨家村:扬大拿一票、扬大拿两票、杨大拿三票......

沙洼村:杨文石一票、两票、三票......

下焉村:白老三一票、两票、三票......下焉村白老二一票、两票......

兰家山张本本一票、两票、三票......

最后结果是杨家村扬大拿,沙洼村杨文石,下焉村白老三,兰家山张本本。扬大拿在不当干村干部以后,非常积极。每次都干在最前面,任劳任怨,人们都记在心里;杨文石好几次都起了关键作用,不管是处理牛被洪水推走的事情,还是建水厂等,村里面的人们都看在眼里;白老三接替白老二有点意外,人们没选别人,也没选白老二,主要是因为老大还在,其中不免有些事情是可以帮到他们的;张本本更是深得人心,日常生活里,谁家有困难他都会义不容辞,村里的事情更是时时刻刻记在心上。

结果出来后,如果在往下选,就会出现各种情况,既然选了,就代表着相互之间的利益需求。在这改革试验得关键时刻,一方面代表了乡亲们的想法,另一方面急需要符合实际情况,把改革干好。

商量了许久,定夺不下来,都认为自己村选出的人就是最好的。活久把情况给政府汇报过去。吕书记了解情况后,做出了决策。活久他们到了政府后领导干部们已经都在会议室等候。

吕书记说:“具体得情况刚才已经和各位领导说明了,现在候选人也过来了,首先让各位候选人给大家做个简短的陈述,然后大家对他们有什么建议,最终选出一名副支书。”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相互看着。

大拿开口道:“我就是个庄稼汉子,只会务农,现在改革开放了,村里搞实验改革,需要有头脑的,以前有体力就行,村民们看中我,我就干,现在村民们又选择了我,看中的是我的为人处事。尽管这一年来,我都积极参与,但是担任副支书,自己感觉力有些不从心,我选择退出。”

吕书记说:“既然大拿同志选出退出,也不强留,大拿的勇气和真诚是我们应该学习得,接下来文石同志说说吧。”

“我不多说了,我也选择退出,望大家见谅。”

吕书记说:“大家尊重大拿同志的选择吗?”没有人吭气。

“既然都默许,就当同意了。白老三,你了,说说吧。”

“我一直在村里,既是偶尔出外面闯闯,也是跟着老大去。村里有什么事情,我积极参与,既然给了我这次机会,我就会好好把握起来,争取能为村民们做点事情。”

张本本说:“我土生土长在村里,后来当了兵,学了些知识,回来后,父老乡亲信任,当了几年村干部,现在村民们又选我,我心里高兴。一是父老乡亲信任,二是自己终于能为家乡又做些事情了。”

吕书记说:“大家都说完了,各位领导有什么讲的,说说看。”

马镇长说:“我同意大家得看法,现在有两名候选人,既然是重要的事情,就不能草率决定,我的看法是,汇报至县里。”

其他人相互观望,都没有发表建议。

吕书记说:“那就把候选人报上去,看看县里怎么定。”

会议在沉闷的气氛中开完了,每个人脸上散发着拘谨。县委常委会是那么的紧张,活久出了一身汗。

县委刘书记说:“去年的试点工作,取得了不错的开头,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认可,现在的情况是为了让工作得到更好的开展和取得更大的成果,基层选出了两位同志,需要其中一位同志为杨家村村委会副支书,同时县里面也会下派一名干部,组成新得杨家村村委会班子,各位同志已经对白老三和张本本有了基本的认识,接下来各位常委们开始投票。”

此刻的吕书记,马镇长,杨活久,杨文玉和白老大正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结果没出来之前,每个人心里面都忐忑不安,等待过程是煎熬的。煎熬的不仅是心,更重要的是对人们的考验。干部的任用关系到以后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在这关键的时刻,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窗外院子里的树沙沙作响,几只鸟儿在枝头不断地歌唱,时而婉转,时而悦耳。

张本本一票,白老三一票,白老三一票,张本本一票,张本本一票,白老三一票,白老三一票,白老三一票,张本本一票,张本本一票,张本本一票,最后张本本六票,白老三五票。

刘书记宣布任免决定,“我现在宣布,张本本当选为杨家村村委会副支书。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本同志,做简短的发言。”

“我就是一位农民,各位领导既然选了我,是对我的信任,我将会不辱使命,把这个重任担起来,好好地做工作,踏踏实实把农村的事情干好。”

“张本本同志尽管说得有些土,但是干事的精气神还是十分的充足。杨家村村委会多了一名班子成员,大家要众志成城,把工作干好,把试点搞出个特色,争取让人们早日富裕,这是组织对你们的期望和寄托。同时我将宣布另外一项决定,既是贯彻上级党政会议的决定,同时也是县委常委会一致通过,高山水同志挂职杨家村村委会。”

“我叫高山水,现担任县农业局局长,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我将不遗余力的把工作干好,脚踏实地了解实际情况,实事求是,为人民群众办好事,做一个党和人民群众信任的好干部。”

“现在让杨家村村委会书记兼主任的杨活久同志代表新得村委会班子发言。”

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人们期待这一刻已经许久了,每个人的内心都汹涌澎湃。

 

各位领导、同志们:

大家好!

自从去年换届以来,我有幸担任杨家村村委书记兼村主任,在这里,我首先感谢各位领导对我们杨家村村委会各项工作的大力支持和给予足够的信任。去年父老乡亲在接到上级的政策后,就不余遗力的不断摸索,不断实践,走山串沟,拔河涉水,做着各项工作。

在这里首先感谢省农科院的刘教授、王教授和王技术员,他们为了试点工作的顺利开展以及水厂设施的建设,付出了比常人都辛苦百倍的努力。日以继夜,默默无闻,呕心沥血。尤其是刘教授,最终倒在了岗位上,这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父老乡亲们众志成城,不断付出,终于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年底家家户户都吃上了白面馍馍。但是我们的老支书张旦子却没有熬过这个冬季,离我们走了。(此刻的各位同志都被深深的触动到了,有的不禁流出了眼泪)让我们向他们致敬,让他们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尽管实验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其中我们也经历了不少波折,犯了一些错误,在以后的工作中将会做到面面俱到,不让人民的利益受到损失。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一个好的开头,接下来我们将开创更好的局面。不能掉以轻心,不能麻痹大意,时刻得警钟长鸣,时刻要想着为了美好的生活要不断努力和奋斗。

新一届的村委会班子成员将会做好工作,不断地开拓进取,认真履行职责,努力为父老乡亲们办好事,做实事,争取早日带领人们走上天天能吃白面馍馍的幸福日子。

尽管生活有时候是那么得让人苟延残存,但我们不正是因为苦难的日子经历多了,才选择奋斗,才选择奔向美好的未来吗?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是啊,经历过磨砺的人们会更加努力地去期盼幸福生活的来临,每日的辛勤付出和汗水,不正是为了美好的明天吗。

活久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和文玉一起聊着往事,感觉光阴似箭,杯中的热酒下肚,火辣辣得,都不约而同的感叹,幸福美好的生活是从那时候奠定了基础。

家里的电话铃声叮铃铃响了起来,活久接起电话,原来是树树的班主任把电话打了过来,说是两个孩子在学校出了点事,让过去看看。

每次都是因为各式各样的问题,不是打架了,就是逃课了,或是整晚没回宿舍等。孩子们有时候就是让父母亲担心,可是在每个叛逆的年龄,每个孩子都需要父母亲的关心,同时形成问题的原因又深深的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活久没有多想,急匆匆的往学校去。去了学校,活久没有直接进入办公室,而是在窗外透过玻璃悄悄地观看。首先看到儿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站在办公室里,贺校长在旁边说道:“杨树,你怎么就不能静下来好好读书,你说你的父亲曾经也是老师,并且为了村里的事不断地付出,才有了杨家村村委会现在的面貌。即使你的父亲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继续教书,可是那只笔,那只人们口口相传的笔,你父亲不是也时常戴在胸前吗,那不是在昭示着读书改变命运吗?每天这样,真不行啊!”

“杨老师,你不教书了?”贺老师问。贺老师当时是杨家村村的代课教师。

“不了,主要是村里的很多事情脱不开呀,村民们不知啥时候能盼上个好日子,如果有了好日子,教不教书都没啥影响。”

“可是你自己的日子总得过吧,树树和枝枝还小,多份工作多些收入。”

“贺老师,你的这份心意我心领了,两个孩子以后基础教育就靠你了,贺老师,拜托了。”

“放心吧,老杨。”

这是多年前活久和贺老师的一段对话。

活久直接把门摔开,怒气冲冲,径直走过去,举起手就要打下去,贺校长急忙把活久挡住,“老杨,你这是干嘛,千万不要动手。”同时又朝树树说道:“树树,你先出去,让我和你爸爸聊会。”“贺叔叔,我不出去,就让他打吧,从小到大一犯错误,就是骂,从来没有教过怎么改正,叔叔,让他打吧。”

“老贺,你让开,看我怎么揍他。”

“你这也是,和孩子呕什么气,有错了,我们得虚心教育,这不正是我们老师的工作方式。”

树树哭着离门而去。

“老杨,不出去看看孩子?”

“不去了,让他自己想去吧,回去后好好开导。”

“来来来,你先坐别动气,你我好久不见了,好好坐下来聊聊。”

贺校长把茶水倒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和活久边喝茶边说道。

“就说树树吧,小时候多么乖的一孩子,现在学习上有些不投入,如果分析原因,你老杨难道就没有原因吗。多少年了,你一直忙村里的事,可是孩子了,你投入了多少关心,近年来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你才慢慢的又投入了许多,你可别不承认,我可看在眼里。”

活久喝口茶,说道:“确实是啊,老贺,这些地方自己确实做得不到位,以后还得好好反思啊,可是难道他们就没有错?”

“你看你,刚才说什么了,只谈我们,但是你既然说起了,我就说说,孩子毕竟还是孩子,我们得开导教育,不能发火。何况这么多年你一直把那支笔戴在身上,不是也一直提醒自己是个读书人吗,不管村里的生活怎么过得好,你难道不是一直在告诉接触你得人,自己是一个有知识的村干部吗?不管以后如何,既然是读书人,既然是知识分子,我们就得像知识分子,要亲近说教,远离棒教,多余得不说了,赶快去找孩子吧。”

“老贺,每次和你聊都长见识。与村里打搅,仅有的那点知识分子习气早就被淹没了,这次又被你唤醒了。刚才进门有些鲁莽,还请老贺多谅解啊。”

“看看,说风就是风,一下子就上来了。”哈哈大笑起来。

“老贺,下次我叫你来我家吃饭,一定要来哦。”贺校长应喝着。活久走了后,贺校长嘴中囔囔自语道:这么多年,老杨你真不容易啊!真让人佩服!向活久竖起了大拇指。

“树树,别跑,你这么大后生了,爸爸实在追赶不上,你等等爸爸。”

杨树还一直往前跑,活久念叨着,这兔崽子,看来不努力跑,实在是不行啊。路上就形成了一到特殊的风景:儿子在前跑,父亲在后面追,过往的路人看到是活久支书,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哪有时间去回答这些,还是一个劲得往前跑。最后实在是撵不上,就朝叔叔喊了几声,儿子,别跑了,再怎么样,你都是父亲的儿子,父亲只是想好好地和你谈谈,然后活久弯下了腰,两只手耷拉在大腿上,大口的出气。

“爸爸,您没事吧,是儿子不对。”树树把父亲扶了起来。

“说什么呢,父亲没事,到是你,怎么样了,没磕伤碰着吧。”

活久再也忍不住了,看着这么多年一直操劳的父亲,沧桑的脸盘,累弯了的背,长满茧子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儿子,父亲怎么说来,不是告你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爸爸,您老了,儿子错了,儿子让您担心了。”

“父亲也有错的地方,再怎么说,你都是我儿子,也有父亲的责任,父亲教育的不好,父亲这些年忙于公事,对你们疏远了。”说着说着,活久也掉出了眼泪。

最后父子俩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贺校长在后面说:“看你们父子俩,这不就对了,枝枝还在旁边呢,你们可不要让他笑话哦。”

“老贺,你这怎么把枝枝也带来了。”

“我这不是怕解决不了,就带上枝枝过来了,你说你,都哭了,赶快擦一下脸颊。”贺校长把崭新的手帕给活久递了过来。

“给你儿子也擦一下,今天晚上我请你们父子吃饭。”

“我请你,你说你为了两个孩子付出了这么多,我都感激不尽。”

“要你这样说,我当年在村里,那还去你家吃了许多次饭,就更得请你了,快别推脱了,杨支书,让路人看见,还笑话。”

秋天了,叶子哗哗的往下落,地面被覆盖了厚厚地一层,影子拉得长长得。

 

寒风在外面刮着,餐馆里的灯忽明忽暗。

贺校长把老板叫了过来,说道:“老板,炒几个菜吧。”

“贺校长,您吃什么?”

“就吃炒鸡蛋,活久,你了?”

“来个烩菜,里面加上土豆,粉条,白菜,大块肉,胡萝卜等,你们兄弟俩吃什么?”

“我吃炒土豆丝,这是我的最爱。”树树说

“我就吃一晚西红柿浇面。”

“先点菜,再吃面食。”

“哦,爸爸,那我就吃炒土豆丝,和哥哥一样。”

“叔叔知道你们养成了好习惯,但今天得点几个肉菜。”

“老贺,那我就替孩子们点几个菜,老板,给我弄个炖鸡。”

“好得,杨书记。”

“老杨,自从那年山被移平后,人们的生活水平也渐渐提高了,日子一眨眼就过了十几年,我还记得那年你为了这两个娃儿引进了葡萄树。”

那年冬天,树树和枝枝去上学,中午时分,树树突然和贺老师说,贺老师,我想吃葡萄,弟弟也过来要吃葡萄。贺老师当时闷了,最后知道了原因。原来是头一天是星期日,村子里来了个卖葡萄的人,两毛一斤,兄弟俩看见了,回去嚷着让母亲买。那时候日子刚有起色,哪舍得买葡萄,到最后,绢花实在拗不过两个娃,就买了十斤,花了两块钱。没想到的是,两个娃儿一会就吃完了,结果到了第二天,还惦记着葡萄。活久在孩子心目中一直是凶巴巴的形象,因此没敢告诉父亲,可是两个娃儿还是嚷着要吃。你知道后,没有训他们,反而说,既然葡萄树是个好东西,那就好好考察考察,正好有空缺的坡地,开垦出来,都种上葡萄树,还可以增加收入。

活久带着王教授亲自出去考察,最后不仅带回了方法,还请了庄稼,才有了现在远近闻名的杨家葡萄,有了那么丰厚的经济效益,其中的艰辛人们都看在眼里。

刚开始葡萄树成活率不高,你没日没夜的培育观察,最后把手都磨得破了几层皮。你还有许多活要干,粮地的种植,酒厂的生产等,实在是不容易啊!

“老贺,那时候真忙。”

“你们还不好好学习能行吗,你父亲为了你们付出了多少。”

两个孩子低着头,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香气扑鼻。

“好好吃,爸爸以后会好好关心你们的。”

老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大清早,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了活久的脸颊。昨晚和老贺喝多了,现在都感觉有些晕乎,回头看看,老贺还在床上躺着。悄悄地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没走多久,老大就打来电话,才知道出事了。白老大让活久原地等着,自己开车过去接他,回去的路上详细说。

“活久,这次我们产的葡萄酒在检验的时候,出现了问题,罚款已经下来了,你说怎么办。红枣今年秋雨太大了,都开了缝。”

“葡萄酒不可能呀,几年过来了都是很好得,是不是检测上出了错误,还是另有原因,先不说了,赶快回去看看。”

“老大,给本本和文玉打电话,说是开会了。”

“要不我们先去村委会看看,是不是都在那儿,正在接受县里面的检查。”

到了村委会后,一进门,就看见检查的人了。活久着急的走过去,说道:“文玉,葡萄酒真的有问题吗,是不是哪儿出错了?”

“没事了,在装箱的时候,我们自己不小心把检测出来的不合格产品,给装了上去。幸好检测了出来,不然销售出去,出了乱子,真不知怎么办。”

“领导,实在不好意思,是我们的疏忽。”

“不用多说,罚款是免不了得。”

活久让白老大开着车,一路跟着把领导们送回县城。其实更大的用意是让他去找主管农业、质检的高副县长说说情。

高局长在挂职杨家村村委会一届后,各项工作都取得了显著的成绩,最后成了县里副县长。高局长在得那几年,很多工作都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对村里的功劳实在是功不可没。

这边,活久把情况向高县长反映,高县长让放心,但是千叮咛万嘱托,一定要严把质量关。

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可是红枣却裂缝了,让人揪心,红枣质量的如何,直接影响着乌枣。活久,文玉,本本三个人急匆匆的往枣地里走,走到半路上,本本咳嗽的越来越厉害,最后不得不坐下来,好好休息。活久着急的走过来,和本本说道:“亲家,您还是回家好好休息,有我和文玉在就够了。”

“那怎么行,你们事情多,我得帮忙。”

“没事得,您好好休息就是给大家最好的安慰。”

这些年村里的面貌焕然一新,本本确实付出了不少。尽管年龄最大,但是每一次都不少干,每一次都冲在第一线。病情的加重,与过度劳累也有关系。旦子书记去世后,五人班子成了四人。高局长升迁后,就剩下了三人,已经干了一届。事务繁多,现在本本身体也出现了状况,让人实在是担忧。

一九九零年冬季,那天寒风刺骨,凌冽的刮着,本本穿着羊皮大衣,带着十斤羊肉,一箱茅台酒,冒着寒风来到了国业家。

刚进门,正要往下坐,活久也走了进来。

“叔,赶快坐,给您到杯热水,暖暖身子。”

“本本,你怎么带的这么多东西,这是要干嘛了,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国业说

“你不知道就不用说了,在一旁听就行了,怎么老是爱问这问那。”活久说

“活久,你既然一直叫我叔叔,那叔叔就说点题外话。你怎么和你爸爸说话,一直都是这。你工作干得那么好,对别人都挺尊敬,怎么就不能理解你父亲。你父亲曾经有些事情确实做得不对,可是毕竟是你父亲,他也有他的难为之处。怎么就不能理解,况且现在日子在你得带领下,都有了些起色了,你在这杨,叔叔就生气了。”

“叔叔,您先别气。”

“国业,坐过来,你是活巧的父亲,有什么还得你同意啊。”

“爸爸,您坐过来吧,前几年不是和您提过吗,本本叔这是提亲来了。”

“国业,现在日子好起来了,我就琢磨着来提亲了。我开门见山,可不要介意。”

“本本,那你家儿子安安了,既然提亲,孩子来了吗?”

活巧坐在炕头上,静静地看着,时而看向窗外,时而看看屋顶。

“你看我这,不是怕你们不答应吗,就让儿子在敞亮等着。活久,你父亲让下来,那你出去喊一,。可别把他给冻着了。”

窗外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似乎每一件重要的事情,都会有天气在作怪,大概是老天爷给人们得纪念吧!

“国业,活久刚出去,我和您唠唠。他是个好孩子,您也不要介意,您得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老这么僵着,不是个办法。况且现在活久带着人们不断地走致富路,日子也降降好起来了,村里的威望也起来了,你们父子这样,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吗。”

“本本,你说的对啊。我这从小抱养过来,干啥都仔仔细细,不多说话,可是生了这样的儿子,我也高兴啊。当年没念成书,确实是我的不对,我得有机会好好和儿子谈谈。时代的隔阂,环境的影响,造就了父子的疙瘩,我也想解开呀。”说着说着国业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看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让孩子看见会笑话的。今天应该是高兴地日子,怎么能这了。”爱莲说

“爸爸,等一下哥哥回来又要说你了。”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安安,赶快进,看把你冻成个这。树树,您怎么能让安安一个人待在那儿,脸都冻红了。”

本本笑道,“确实是啊,是我的不对。儿子,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向叔叔阿姨问好呀。”

“叔叔阿姨好。”

“赶快坐下,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安安腼腆的坐了下来。

“爸爸,活路了,不是回来了吗,去哪儿了,怎么没看见。”

“他忙去了,等会就回来了,你先帮你妈妈做饭去。”

“没事,国业,先坐吧,不着急,这不正好大人们都在了,先让两个孩子对对眼,看怎么样。”

“哈哈,说得对,活巧,赶快下炕来,和安安聊会,看怎么样。”

“大哥,你别追我,我们是同学,早就见过了。他有时候来村里或者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我们都见过。”

“既然这的话,那就让孩子们自己聊吧,我们就不插嘴了,我给你们做饭去。”

外面的雪大了起来。

“叔叔,獾子能出来吗,我们得不行。”

“没事,你们放心,一定能出来。这片土地是坝地,是你爸爸把山炸平后,填整出来的,是玉米地,能产不少粮食。可是这几年,每到秋收的季节,人们都说少了不少玉米棒子,白天黑夜的守候,终于发现是獾子在吃玉米。也没办法,只能把洞堵住,可是这些个家伙根本堵不住。你们一定要站在安全的地方,獾子可咬人了。”

“叔叔,你说了这么多,我和枝枝有些糊涂了,反正是我两有肉吃就行。”

“放心吧,一定有肉吃,叔叔这不是用烟熏他们了。”

活路刚到的时候,观察了地行,最后找到了獾子的洞口,然后在洞口塞进去了许多干玉米杆,点了火。这个办法也是活路前几日在村里转悠的时候,长辈教他的。说獾子打的洞特别深,根本找不见,只能用烟熏,才能出来。

眼看下起了雪,可是还没动静。最后他又拿了些干草,紧紧地塞进去,塞得很深,目不转睛的盯在洞口。偶尔回过头,看看两个侄子,他俩正在远处的玉米地里玩捉迷藏,玉米杆子还没有彻底的清除干净,正好是孩童的乐趣之地。

雪花越飘越大,地里的四周弥漫着烟熏味,除过侄儿们的嘻嘻打闹声,就是雪花,活路的身体已经有些僵了。

这时,活路闻到了些许的烧焦味,再仔细的辨别,那是毛发烧焦的味道。看看自己,没有烧着,再看看俩个侄儿,根本不可能呀,仔细琢磨,应该是幌子在试探。时常听老人们说,獾子獾子,性情凶猛。因此活路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上身穿着皮衣,带皮手套,脑袋上带着头盔,腿上厚棉裤加厚皮裤,脚上穿着军用鞋,手里拿着整修过的枣木棍子,让他担心的是俩个侄儿。

他没有想到,獾子已经成了精了,多年的与人接触,已经有了些许的经验,这是非常可怕的,看来自己轻敌了。

紧张得脱口而出:“赶快往高处跑,獾子快出来了。”

树树和枝枝听到后,风一般的往高处跑,回头,已经到了山顶。树树和枝枝蹲了下来,远远地看着叔叔。

“哥哥,我怕。”

“弟弟,我也怕,可是哥哥会保护你的,为了你,我愿阻挡一切。”  

兄弟俩紧紧地挤在一起,雪越来越大!

活路看着侄儿,算是安全了,现在只能绷紧神经,等着獾子。

老人们的话一遍一遍的在脑子中过滤。獾子挖洞而居,洞道长达几十米,支道纵横;獾子性情凶猛;獾子杂食性,啥都吃,最爱玉米等,脑子越想,神经越紧,反复的重复,已经快要达到极致,活路恨不得一把揪出一个来。

这时,烧焦的气味越来越浓,看来是踏着火星子出来了,里面太呛了或许是刚才的声音惊动了他们,同样也是殊死一搏。

兄弟俩紧绷着神经。

忽的一看,一子中等体型的獾子快速串了出来,活路眼疾手快,一棒子下去,由于獾子实在太快,大概逃命都是这吧,这一棍只敲到了后尾骨。活路这一追,自己已经离洞口五六米远了,自己根本不清楚,这也是后来树树口述时讲的。

活路紧张的思考,感觉不对,这是诱饵。尽管这只獾子跑不多远,已经倒下了,可是回头一看,已经有好几只跑了。想着老人们的话语,活久把獾子洞口的其他几个出口已经用铁锹覆盖上黄土堵死了,并且把出口留在了稍缓的坡地山。

这时的活路哪能顾得上想别的,心里面除了绷紧的神经,就是为民除害了。他拿着枣木,急匆匆往洞口走,看见獾子就打。獾子们见状,情况不对,弱小的朝另一个下坡方向走去,中干得力的两只直接朝活路扑来,活路见状,说时迟,那时快,双手迅速拿起铁锹,朝右面的獾子直接劈去,只听见咚的一声,獾子落地,脑袋血星四溅,哺、哺、哺,声音撕心裂肺。正在同时,左边的獾子扑了起来,紧紧地用犬齿咬住活路的左大腿,锐利的爪直接朝活路腰间推来,另一只倒下的同时,活路和这一只同时从坡中跌下,眼看就要着地,活路的头盔从空中跌落,獾子见状,牙齿直接朝脑袋伸了过来,眼看就要咬着。活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

兄弟俩在高处一直观察,当看到獾子往出串的时候,树树说道:“弟弟,叔叔有危险了,我得去帮忙。”

“哥哥,我怕。”

“弟弟,别怕,哥哥保护你,为了你,我愿阻挡一切。”

“哥哥,那你带上我,不要把我放在这儿。”

兄弟俩一前一后,小心翼翼。

见状,两只獾子直接扑起时,树树加快了脚步,飞奔起来。枝枝看见后,感觉不对,误以为哥哥怎么了,结果跑在了树树前面。枝枝再看,哥哥赤手空拳,怎么能打过两只凶猛的獾子。爸爸平常日子里,也告诉自己,不光要哥哥保护你,你也要保护哥哥。瘦小的身体直接拿起叔叔扔掉的枣木,冲在了哥哥前面,朝正要咬向叔叔脑袋的那只獾子拦腰一棍,叔叔跌倒在地,獾子转头,凶横的转向枝枝。树树脑袋只有一句话,弟弟,别怕,哥哥保护你,为了你,我愿阻挡一切。满脑子都是这,不能让弟弟受伤。树树直接揪住獾子的尾巴,使獾子不能向前。然后一跃,揪住獾子的皮毛,抡起拳头就揍,嘴中喊着,让你咬我弟弟,让你咬我弟弟,让你咬我弟弟,一直喊,一直揍。

“哥哥,獾子出血了,不动了,你别打了,看你的手都破了。”枝枝哭着说道,可是树树却一直还打,根本听不进去。

“树树,獾子都走了,弟弟安全了。”

树树跑到弟弟跟前,“弟弟,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怎么哭了?”

“哥哥,你的手流血了。”

“没事,哥哥没事,我愿阻挡一切。”

此时的雪已经漫地了,雪地中三只獾子,两只已经倒下,一只只有微弱的气息,放眼望去,大地白茫茫一片。

 

冬天雪盖三层厚,来年定是丰收年。

活路拿出绳子,把死了得两只獾子一捆,放到背上。看着另外一只奄奄一息的獾子,活路没能忍心打死它。但是在大雪的覆盖下,命运同样难逃一死。寒风的刺骨让人都感觉压抑,更何况动物,同样有血有肉。活路走到獾子旁边,獾子抬着脑袋,露出了凶悍的表情。寒风,大雪,回家,也许它也期盼着和家人见面。活路自言自语道,柔情的一面是我们本身应该具备的,我是来救你命,不要怕,可凶悍的獾子还是一副扑咬的状态。活路只能强揪着獾子脑袋,极力的避开嘴。獾子也许是明白了活路的意思,任由活路拖动,没有了反抗。或者獾子认为再多的反抗是无用的。活路把獾子拖进了洞口,浓烟在雪的覆盖下,早已没有了味道,反而洞里的温度正好适中。活路捡了些玉米杆,放在洞口,阻挡雪和寒风,然后又把干粮放在了獾子的嘴边。最后仰天长叹,听天由命吧,该做的我都做了。

在雪中前进,俨然是三个雪人。

家里得人们眼看着雪越下越大,人还没有回来,心里特别着急。树树妈妈也过来了,说是两个孩子跟着叔叔出去,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活久让活巧照顾好本本叔,自己出去找找,走的时候,母亲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

边喊边找,看见了康佳儿,她告诉活久,活路走的时候拿着棍子和铁锹,你家两个娃儿跟着走了。活久思考了会,一定是出去打獾子去了,前几日弟弟还和村里的年长者询问獾子的情况,再看拿的东西,一定是打獾子去了。活久径直的去了种植玉米的产粮坝地,尽管雪越下越大,可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前行。活久和绢花在雪中前行,一直走着,绢花突然看到,三个人影在远方若隐若现。

“孩子爸,那是不是孩子和孩子叔?”

“是了,你仔细看,有个人还背着东西,一定是活路逮到了幌子。”

远处的他们同样看见了活久和绢花,两个孩子直接就大喊:爸爸,妈妈,我们在这儿,和叔叔打獾子去了。

绢花回答着:孩子们,慢点,路上滑了,小心摔倒。

活路背着獾子,只能一步步前行。

“没冻着吧,没事吧?”

“没事,我和弟弟没事。”

“赶快回,回去了再说,两个孩子都冻僵了。”绢花说

国业也担心了起来,也和爱莲出去找。这样一来,村里人都出来了,以为怎么了,一下子成了全村人得事。

等活久他们回来后,村里的敞亮处已经站满了不少人,大家都纷纷问,没事吧,书记,怎么了,书记,没受伤吧等等。活久一一回答着,没事,大家回去吧,雪都这么大。纷纷散去后,活久一家子也回了家。但是活路身上的血,树树手上的血,以及活路背上的獾子,大家都看到了。

回到家里,活路把獾子放在院子里,全身的血已经结成了冰碴子。走进屋子里,把外衣脱掉,喝了口热水,然后静静的坐下。大家都在那儿急着眼看着,等待着他说到底怎么回事,树树和枝枝在家里的地板上玩了起来。

本本问:“活路,没事吧,家里人都担心。”

“爸妈,本本叔,你们让我缓缓,我告你们情况,等会把獾子肉做出来,让本本叔和安安尝尝。”

“哥哥,肉肉,肉肉。”

大家都哈哈大笑。

活路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讲了出来,听得人们是胆战心惊,幸好没事,是万幸。两兄弟的情谊,听得人们都哭了出来,可是两个娃儿哪懂这些,只知道吃肉肉,只知道保护弟弟,纯真的情感正不是我们所缺失的吗?

“活久,你在家里帮你妈做饭,我出去和活路把獾子剥了,然后给你们做獾子肉,以前大队部的时候,就干过这。那时候粮食少,獾子多,把玉米都吃光了,老支书让我去,我和村民们弄了几天几夜,才弄死两只,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多年不练手了,让我试试吧。”

“这怎么可以,你还是在家里待着,让活路去弄就行。”活久说

“还是我来吧,你问你爸爸,我年轻时可厉害了。”

“那我就不勉强了,活路,你好好帮叔叔。”

活久和母亲去做烩菜去了,活巧在一旁帮忙削土豆,弄粉条,瓜丝等,安安则坐在炕棱上,和国业叔叔紧挨着,树树和枝枝出去观看怎么杀獾子去了。孩童的世界总是对没见过的事情充满好奇,并且带着学习的态度,最重要的是,崇尚武力,总认为世界是打出来的。

本本先把外套脱掉,拿着刀子,把水洒在磨刀石上,刀子锋利无比后,把獾子吊起来,拿刀从獾子的脑袋处开了个口,用刀轻轻地划拉两边,直到手可以伸进去。最后沿着中线用刀子割开,本本用双手流利的把獾子皮轻轻地扒开,最后扒到四个蹄子处,用刀子把四个蹄子割掉,一张成型的獾子皮就出来了。本本告诉活路,这样就可以卖个好价钱。

外皮割掉后,就剩里面的肉了,本本拿刀在肚堂处开了口,然后把獾子的肠子割了出来,让活路让清洗干净。獾子肠子是暖胃的,对治疗胃病起很大的作用。你妈妈不是胃口不好吗,吃了这可起作用了。活路舀了几瓢温水,把獾子的里外洗了几遍,这样既见不着血又保持了干净。紧接着活路就把獾子骨头割了下来,用斧头剁开,炖得吃排骨,剩下的就都是肉了。

獾子体型小,重者一般二十大几斤,小的一般十斤左右,这两只中等,也就十七八斤的样子,因此不多一会就扒出来了。本本把獾子四只蹄子出的骨齿给俩兄第割了出来,这样他俩就可以玩儿用了。外面大雪纷飞,让他俩回去,可是就要观看,直到最后弄完獾子,俩娃儿冻得是脸蛋通红,头发上雪都结冰了。

活路则在一旁把肠子洗了又洗,能治母亲的胃病,是活路今天听到最高兴的事情。本本让活久把肉拿回去,活久看到两个孩子还在观看。他朝树树看去,树树正认真的观看怎么用斧头剁排骨呢,枝枝看见了,急忙悄悄地告诉哥哥,爸爸生气也。树树听到后,发现了爸爸,看见眼神有些不对,就悄悄的回到家里。本本把骨头放在木墩子上,用斧头剁去,几斧头下来,排骨就出来了。收拾完东西,把另一只獾子放在了墙头上,让大雪冻着,这样能起到保护的作用。回到厨房,烩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紧接着就开始炖骨头。花椒、辣椒和葱都是自己种的,往大铁锅里一放,就开炖了。半个小时出锅后,香喷喷的炖排骨就出锅了。放在桌子上,酒也盛满了,大家一起坐了下来,为防止俩兄弟捣乱,给他们每人弄了一碗。

外面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国业,喝点吧,这是前段时间老大去省城卖水,我亲自让老大给买的。换换口味吧,不是人们时常说北汾南矛吗,咋今儿个也尝尝。”本本说道

“爸爸,您今天喝点吧,毕竟是好事。”活路说

“来,首先碰杯,暖暖身子。”

几分酒下肚,言语也就慢慢多了起来。

“国业,你看孩子都大了,该谈婚论嫁了。我在家里思考了几天,才带着娃儿过来。”

“老张,你来了我高兴,我就没什么说得,活久早早地和你说过,我高兴啊。”国业说道

“叔叔,主要是看活巧和安安了,我们家人都没啥。”

活巧和安安坐在旁边什么也不说,都感觉特别拘谨。

“叔叔,让他们先处处,合适了,年底就把事情办了,您看行吗?”

“我啥都行,主要是看孩子们。”

酒喝多了,人们就多了些醉意,更何况是高兴地时候。高兴了,酒也会喝的更多,因此更加醉意朦胧了。

那天谈到很晚,夜已深,都醉了,外面静得能听到下雪的声音,树枝被压得嘎吱作响。

 

清晨的阳光非常的刺眼。

俩娃儿醒来后,感觉肚子有些不适,不多一会,就上吐下泻。思考着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最后得出结论,应该是獾子肉吃多了,大人们一直喝酒,没有注意两个孩子吃了多少,才导致吃坏肚子。

下雪后的村落,人们难得清闲,否则还得去修整土地或者干一些琐碎的活。上班的人们已经纷纷开始上班,歇下来的人们,走在村里的敞亮处,晒着太阳,唠着嗑。

村子大了,就会什么也聊,这是一直的习惯。有的人就开始了谈论,昨天活路和支书家家的两个娃那是干什么去了,回来的时候背上背着两只獾子,支书家大娃手上都是血。接着就有人回答,是不是被獾子咬了,或者是别的原因;有的人就说,小声点,听见了不好。可是这一幕正好被活久听见了。两个娃儿闹肚子,活久去村里的医务室拿药去,正好路过。活久装作没有听见,和大家打了招呼就离开了。活久明白,在怎么干,都会挑毛病。但是自己的初心从来不会忘掉,时间长了,终有一天大家会明白。等有一天,人们都忙于幸福的日子而努力,那还有时间去唠嗑,去耽误宝贵的时间呢!

活久拿到药,回来后,先让两个孩子吃药。吃完药,他拿起了树树的手,说道,以后可得小心了,要保护好自己。

这些年,本本一年四季都在忙活,除了那年结婚自己的儿子,占用了时间,其余时间都是一直奔波,尽管自己年龄大了,但什么事都是特别的用心。

“叔,我还是送您回家休息吧,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给妹妹和妹夫交代了,您就听我得吧,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们处理吧。”本本拗不过,只能接受文玉和活久的却说。一路送回了家里,返回来后,活久和文玉紧接着去了地里。

成片成片的红枣落在地上,都裂开了缝,活久和文玉不禁痛心了起来。尤其是低洼处以及通风不畅的地方,都烂了,眼看就是丰收的季节,却变成这。看来今年红枣的收成又要下降了,收入同样会降低。烂了的枣儿只能在地上被风吹干,然后喂牲畜;高处的通风好的没破的,拾起来进行统一熏烤,做成乌枣;稍微开缝的,等自行脱落后,可以卖干枣。简单地梳理后,有了个思绪。

夕阳西下,天色渐黑。文玉说到他家里坐坐,正好老大也办完事回到了村里,三个人好久没在一起畅聊了。

“活久,今天你也看见了,本本叔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只是本本叔叔一直坚持,怕连累大家,真的是愁啊!”文玉说

“是啊,是时候更换领导班子了,旦子书记走后,我们四个干了一届。届期满后,成绩也出来了,人们的生活也大幅度的提高了。因为工作的需要,高局长高升,成了县长了,接着就是我们四个一直干,确实累啊!”活久说

“是啊,我也感觉累了,现在生活也好多了,是时候退出来,让年轻人干了。”老大说

这些年的磨砺,让人们都成熟了起来。事情多,就喝酒,活多了,就喝酒,唠嗑,也喝酒,几杯酒下肚,感情也就升温了。结果是,第二天早上去县城,当面向高县长反映。那晚活久又喝醉了,梦中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第一个梦是:

他们都似睡非睡得,突然被嘈杂的声音吵醒。活久醒来后,都没来得及收整,就叫上文玉和老大,径直的去了县城,感觉一路上懵懵懂懂,到了后,才晃过神来。

昨晚的酒喝得有些多了,他们三人开了个房间,然后洗澡的洗澡,洗漱的洗漱,收整完后,又商议了该怎么,就去见高县长。

咚咚咚,请进,进来后,看见是活久他们,急忙起身招待着,赶快让坐下,同时又让秘书给上茶。

“高县长,都老熟人了,还这么客气,您老是这,我们有些不习惯。”活久说

“活久,昨天老大过来找我,了解情况后,事情已经打过招呼解决了,但是以后可不敢麻痹大意。”

“恩,高县长。这次来主要是有问题向您反映,想听听您的想法。”

“你说吧。”

“那就和您说实际情况吧,本本叔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们想让他歇下来,同时想换一换领导班子,我们想听听您的看法。”

“确实是啊,杨家村村委会是全省的标杆村,村里的经济收入越来越蒸蒸日上,不能停下来。我到现在还记得,旦子书记因为劳累过度,那年冬天就走了,想起来确实心痛。”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有个心理准备了。”

“活久,我会把情况在县常委会上说,如果通过了,我就会及时的给你们答复。但是你们三个可不能退啊,同时在组织永许得的范围内,也将会给你们增派两名干部,恢复原来的班子搭配。”

“哦,高县长。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们听领导的。”文玉说

“哦,高县长。”老大回答道

纷纷和高县长道了别,三人难得一起回趟县城,就顺便去了吕书记家。在去得路上,买了些特产。吕书记现在已经退休在家,但是身子骨也是小毛病不断。吕书记看见活久他们来了,许久未见,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活久、文玉、老大,我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赶快坐,今晚好好叙叙旧。”

“吕书记,您身子骨还这么好,本本现在身体越来越差了,您和本本是‘老革命’呀,是时候待在家里享清福了。”文玉说

“本本没事吧,不严重吧,我想回去看看。”

“吕书记,您就好好待着吧,本本叔叔没事,岁数大了,身体难免有些问题。等过了冬天,大家聚到一块一起坐坐。”文玉说道

接着大家一起聊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回来县城的原因,吕书记听后,一方面欣慰,另一方面却忧愁。欣慰的是工作各方面紧紧有条,忧愁的是红枣的损失。

“活久,马书记对村里的工作支持力度怎么样。我退的时候,向组织推荐了他,尽管马书记有时候是有些毛病,但是和他搭班子那么久,他的心意也是好的,这么多年了,也改变了许多。”

“李镇长呢,怎么样?”

“李镇长更是一直扑在我们的事业上。”

“这就对了,只要大家好好努力,好日子终会来临。”

“马书记,对我们村的各项工作都是非常的支持,这个您放心,主要是您得照顾好自己。”

在那个年代的人们,经历过太多,许多的人们都是不到年岁,岁月就在身子上留下了印记,为社会主义的事业添砖加瓦,为过上幸福的日子,不断地努力奋斗着。经历过的苦难和磨砺,终会成为人们最宝贵的经验,让人铭记在心。当一切的物质欲望抛开,人们最纯真的也许就是过上好日子吧。一个年代注定的特色,一个年代打上时代的烙印,一个年代那么的久远。

天气非常的不错,夕阳特别好。

 

活久在睡梦中,感觉好累好累,但是下一个梦又紧接着开始了。

“哥,本本叔过来提亲来了,爸爸让我过来叫你。”

“哦,活路,你先过去,我收拾收拾,把你大嫂和侄儿都带上。”

这么一天终于到来了,曾经兄弟姐妹在一起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妹妹也终于迎来了出嫁,心里除了激动就是激动,激动的流出了眼泪,可是重要的日子怎么能流泪呢!还记得曾经一起在月下,背部背上秋收的玉米,自己总是替妹妹分担;还记得有一次妹妹不小心把碗打碎,兄弟们为了让妹妹得到父母的教训,主动向父母告状;还记得自己曾经和村里的玩伴打牌,妹妹一直跟在屁股后面......还记得许多许多,自己怎么能流泪呢,应该高兴才对。

活久在着装的过程中,想了许多。把那支笔插在胸前的口袋中。

一路哼着小曲,树上的知了唱着歌。

“活久,过来了。今天我是来提亲,想尽早的把事情办了,就有个交代了。”

“叔叔,只要孩子们同意,我们都没意见,我们都高兴着呢。”

不多大一会,各村子里的人们都听说了,纷纷带着礼来贺喜。一下子村子里人络绎不绝,都来到了国业家,纷纷说道,书记,您这也太见外了吧,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说,是不是对我们有看法呢?活久回答着,哪有哪有,这不是不敢劳烦大家吗,小妹贺喜,麻烦大家实在过不去。

国业看到这样的场景,悄悄地滴出了眼泪。自己是抱养过来,从小到大都活在阴影下,老是被同龄的人小瞧,一说就是没爹妈的孩子。自己喜欢读书,每天为了读书,都要披星戴月,来回走二十里路,可是结果读到五年级,却被自己的父亲叫了回来,说是读书有什么用,认识几个大字就行了。当过兵的父亲从来都是那么的强硬,没有给过自己好的脸色,而自己唯唯诺诺一辈子,难道就真是自己的原因吗?看到今天这,终于活出来了,这都是自己儿子的功劳。儿子带领乡亲们致富,带领乡亲们过上好日子,这不就是活出了自己吗。看见儿子胸前的笔,自己也清楚,儿子其实早早地原谅了自己,可是就是没有勇气和儿子好好地坐一坐。难道儿子高中辍学真是自己的错吗,难道念书在那个年代真就是出路吗,想着想着国业感觉想多了,自己得为儿女争气。

喜事办了,人们走了,日子定了。接下来家里就准备结婚的事宜。

结婚的那天,场面实在大。省里的朋友,县里的领导,镇上的领导,村委会企业的领导和亲戚朋友们都来了,没来的都发来了贺喜,送来了祝福。

活久早就扬言妹妹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醉一回,这是多么的高兴啊。但是活久在醉之前,动了自己的笔杆子,为自己的妹妹写了一篇文章,这是对妹妹往后幸福生活的寄托,是对妹妹的爱。

亲爱的亲戚朋友、四方宾客们:

大家好!

这是一封爱的致辞,这是一封亲情难以割舍的纪实,这是一封对妹妹的寄托。

自从妹妹出生到现在,已经二十四岁有余,在这二十四年里,兄妹们的感情早已深深地刻在了我们的心中,如果说是今天的文章就能表达兄妹的感情,我感觉有些肤浅了,我只是用它来表达一些寄托。

妹妹是家里最小的,可是她吃过的苦一点都不比我们少,妹妹的许多现在都在我的脑海中闪闪浮现,妹妹是坚强的,从不低头的。尽管念完初中妹妹就辍学了。那是妹妹是为了他的哥哥们主动放弃学业,那是我么兄弟们永远的痛。在那个吃饱都困难得年代,妹妹舍弃了自己的将来,舍弃了许多。有些缺憾是难以弥补的,但是却在心里留下了长久的痛。她时刻鞭策着我,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将来的幸福还需好好奋斗。这让我想起一句话,我家儿子树树说得,弟弟,别怕,哥哥保护你,为了你,我愿阻挡一切。儿子好样的,父辈们当初要是有你的勇气,就不至于让自己的妹妹辍学了。

可是妹妹却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学习,一直在外面打工,还把自己多余的钱寄回家里。我让妹妹回村里的厂子干,可是妹妹坚决不,说是不能为自己的大哥添麻烦。每每想到这,我就感觉愧对自己的妹妹,愧对自己的父母亲,愧对自己的兄弟。

今天妹妹出嫁了,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心爱之人,我为妹妹高兴,为妹妹送去一辈子的祝福,大哥会永远的爱你。

多余的言语都不能表达我的感情,妹妹出嫁,感觉缺失了什么,那种缺失是难以形容的。千言万语一句话:全家人祝你幸福。

活久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妹妹急忙上去,安抚着大哥。坚强的人终有支离破碎的一刻,情到深处,泪崩是最好的说明。

梦中的活久轻微的感觉到自己哭泣了,可是却醒不来。情景又浮现了起来,杨家村村委会改革十周年庆典隆重开幕。

在这么隆重的日子中,四面八方的宾客都来了,除了必不可少的领导讲话和人们纷纷的洋溢赞美外,最重要的是人们的生活水平终于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最后大领导直接肯定了杨家村村委会的各项工作,结束了长达多年的改革试验,成了一种模式,成了一种代表,成了一种希望。

活久感动的哭出了泪花。

紧接着就是活久,文玉,本本和老大成了县里得轰动人物,不仅获得了年度的劳模表彰,活久更是获得了省里的表彰。他们每日不断地去各个地方宣传,去演讲,大范围的推广已经开始了,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一路走来,是那么的不容易,好多次都想过放弃,每每想到这,就想着,在坚持一下,日子就会过好,白面馍馍就会有了,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放弃。现在回过头来,感觉这一切值得。

每日走在村里的康庄大道上,看着家家户户盖起的小二层,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人们是多么的自豪,人们是多么的充满幸福感。出去转转,一说起自己是杨家村村委会的人,人们都会竖起大拇指,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可是他们的心病是什么时候能得到领导的肯定,这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他们仍旧努力地干,努力地工作。终于在十周年庆典得到了肯定,是那么的让人热血澎湃,很多人感动的流出了眼泪。

大家都明白,终于熬出头了。

可是,一些本质的劣根性还是存在的。利益多了,有钱了,就会发生各式各样的问题。为什么你家分的碳比我家的多;为什么他家的楼就高,是不是在厂子里搞小偷小摸来;为什么同样的儿子,在同样的酒厂上班,他工资却比我家的高等等,每次都会从最初的口角之争,发展到大打出手,最后活久他们出面解决。本身的事多,加上繁琐的事,身心疲惫。本本身体的直接原因也许就是这吧。

十周年庆典,到后来的模式推广,以后的路还很长,追求更高更好更健康的生活也许是人们永恒的追求吧!

 

压抑,疲惫,翻滚着身体,活久感觉好累,自我的保护意识让自己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嬉戏玩耍的年代。

早晨的太阳是那么的温和,一觉醒来,冰碴子还在窗户外结着。这时候大拿和文玉就来了,活久没有吃早饭,急忙拿上自制的冰车,就到沟里的冰面上滑冰。所谓的冰车,其实只是几块木板子钉在一块,然后在最下面把铁丝钉进去,然后在冰面上滑翔。

几个孩子在一起是那么的高兴,活久比较机灵,每次都滑在最前面,遇到什么冰面薄,有石头漏出的地方都会巧妙的避开,然后则开始恶作剧。他把雪铺在上面,做出自然地状态,文玉本本他们从上面往过滑,遇到冰薄的地方,总会有人不小心掉了进去,其余的孩子们就会哈哈大笑,掉进去的则会特别着急,往往会站到太阳光强烈的石头下,把棉裤脱下,让太阳烤,不多大一会,就会冒出白烟。那时候只有一条棉裤,补了又补,全是补丁。冬天把棉花放进去,是棉裤,夏天把棉花掏出来,是凉裤。裤子不合身了,留给弟弟妹妹穿。一冬天洗一回,一夏天洗一回。裤子上,脏垢一圈一圈的,油腻腻的。

掉进去的孩子光着屁股,站在寒冬里,心里面着急的往往是回去后,父母亲会不会骂,会不会打,赶快让太阳把裤子烤干。因此会用尽各种方式方法,有时候往裤子上洒土,有时候弄些揉碎的干草,放在裤子上。到后来,人们都知道活久的把戏了,因此每次都会紧紧地跟着活久。到后来,为了让活久体验,几个玩伴会把活久抬着扔进去,大家在一旁呵呵大笑,而活久而哭丧着脸,嚎啕大哭,嘴里喊道,爸爸妈妈回去后打我也,其他人则高兴地快要炸开肚子了。

一入数九天,家家户户都会拿土豆做粉条。挑水即费力,又浪费水,因此家家户户都会拿着扁担,挑起木桶,去深沟里,挑选悬崖上结冰厚,冰块纯,硬度坚的冰,然后挑出几个身强力壮得劳力,拿着长枣棍,使劲的敲打。活久的爷爷,还有老支书,都是人们崇拜的对象。冰块落地后,人们纷纷拿着石块把大冰块砸碎,放在木桶里,挑回家去。活久每次则会和弟弟妹妹们一起抬上一块较大的冰块,凸显自己是一个有力气的孩子。每次回到家,手都会冻得通红,谁也阻止不了孩子们自得其乐的事情。

其实,冬季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下雪了,孩子们静静的站在天空下,等待着雪的来临,慢慢的慢慢的身上就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接下来所有的孩子都会发疯了似的,有摔跤的,有打雪仗的,有躺在雪地里滚得,各得其所。最后大家会齐心协力的堆许多雪人,然后给雪人穿衣服,画眉毛,弄嘴巴。这样的白色世界是孩子幼小心灵最好的守护吧!

地上铺满了树叶,村落里金黄黄一片,这是秋季早晨醒来的情景。孩子们想到的是可以出去摘果子吃了,不用饿肚子了。每每出去,都是三五成群。因此不能去一个地方,只能各找各得地方,才能摘到不同的果子。在那个粮食短缺的年代里,秋季是人们一年中唯一可以填饱肚子的季节。各种各样的果实,各种各样的食物都已成熟,孩子们都会提前在村子里走走看看,哪儿有好吃的,哪儿得好摘,早早做着准备。自己吃饱了,回来的时候会拿着衣服裹上一包,带给家里人吃,可是有时候也是会有风险的。孩子们不懂事,以为都是野果子,不属于哪家人。如果是刚开始摘,被果林主人发现,就会被教育半天,然后哭丧着脸,一整天不高兴。如果把一整片的都摘没了,果林主人就会来找孩子爹妈,评理算账,杂七杂八的,风言风语的,什么都有。可是在那个年代,都是在生活在一片天空下,别人饿,你难道不饿吗?

活久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两家人还打架了,而这两家人恰恰是亲兄弟,原因就是弟弟家的孩子摘了哥哥家的果子。

那天是深秋,夕阳照射着村庄,村子里一片通红。

活久和文玉他们正在村子的敞亮玩耍,突然间听到村民们喊打架了,打架了,爱凑热闹的孩子们拥了过去,爱凑热闹的大人们也紧贴了过去。原来是老五和老六亲兄弟正在一起打架,你压我我压你的都倒在泥土地里,打得热火朝天,而孩子们则一边哭泣,一边使劲得拉扯父母亲。孩子们小,无济于事,大人们无动于衷,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在看一出戏,正好可以给没有灯光的夜晚增添一些话柄。最后还是老支书到了后,上来拉开,可是已经晚了,都已经头破血流了。

人们纷纷议论,才知道是因为老六家的娃娃摘了老五家的果子,老五家的媳妇下去找老六家的媳妇论理,结果是礼没论出来,反而越吵越凶,最后则演变成了亲兄弟打架。

活久幼小的心里面怎么会明白,大人们的世界。吃饱是那个年代人们唯一的期盼,烙印深深的刻在了每个人心里,好日子是人人都期盼的。我们不愿苟延残喘的活着,拼搏,努力,吃苦,实干,期望过上美好的日子,幸福的生活。

人们纷纷带着锄头下地锄草。孩子们醒来后,父母亲早已不在家了。接下来就是一阵以泪洗面的场景,哥哥姐姐首先哭,然后是弟弟妹妹哭,最后哭干了眼泪,父母亲还没回来,就会下了炕,个个光不溜秋得,在村里面乱串。捉迷藏啊,跳绳啊,打土仗啊,各式各样的场景。中午时候,肚子实在饿了,又会想起父母亲,可是却找不着。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吃的,只能等父母亲回来。可是爸爸妈妈回来,又能吃什么呢!

每次吃饭的粮食都是定量的,吃多了,冬季就会饿肚子。夏季还好点,每次爸爸妈妈回来,都会采摘一些野菜,以补贴家用。孩子们实在饿得厉害,就会自己出去找吃的。最有价值事情也许就是几个娃儿在河里面捉鳖了,鳖一般生活在河里的深水区。正午时分,水温升高,就可以在河里嬉戏游泳。潜到水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鳖。可是一般不容易逮住,往往几次下水,水就昏暗了,慢慢的就会摸索出经验。每次逮鳖的时候都会先拿长棍伸进有鳖的地方驱赶,然后三四个孩子把家里面编制的长筛子放在水中,等鳖游过来时,往上一抬,就会逮到几只大鳖,新鲜美味的鳖肉以及鳖汤,让人回味无穷。

下午就得出去劳动,为了替爸爸妈妈分担活,孩子们都会拿着袋子,去给牲畜找草吃。苦菜,树叶子,野花,野草等都是孩子们袋子里装的草料。每次装下来,都是满满的一袋。大人们都得拿绳子背,更何况孩子们,根本搬不动。因此每次都会好奇自家的孩子是怎么装进去的。但食物的匮乏以及时代所没有的温情,导致孩子们从来没有得到什么鼓励的言语,可是人们却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快乐。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季是一年中最慌忙的季节,而在活久记忆中,春季除了忙,还是忙,春季也是最为枯燥的。风一直刮,小草露出了头,树叶开始了发芽,外面黄土飞扬。村落里都是耕地的情景,时而会从远处传来各式各样吆喝声,仔细听来,原来是人们再给牛儿歌唱,再给春天歌唱,再给生活歌唱。

孩童的时光总在一年四季中度过,一天又一天。小孩的世界期望过得快些,快些就可以过年了,就可以吃一次白面了,就可以长大了,就可以有两毛钱了。日子在快乐中度过,在时光中流失。

啊!孩子万岁!啊!快乐万岁!

 

思绪还在飞。

“文玉,按往年的情况,今年红枣能丰收吗?”

“活久,不用担心,物以稀为贵,应该会不错的。”

接下来红红火火的搞起了熏枣。有收枣的,有弄熏枣台的,还有搞后勤的,一切进行完毕,就开始了。这些活中,弄熏枣台最累人。首先得选一个好的地方,往年得都不会从新启用,夯土不结实,在重新加固,弄出来的台子会塌掉;其次是一年的雨水冲洗,早就破烂不堪;最后是如果进行修复,所浪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往往可以弄一个新得。因此选址既要土地夯实又要选宽敞的地方。这样旁边的筛枣场地,洗枣场地,放枣场地,堆积木头的场地,人行走的地方,都会没问题。

选好场地了,就会动土。每次动土,都会隆重些。放鞭炮,敬土地神,敬财神。这样就会安稳了,人们心里踏实了。

最初人们用䦆头铁锹铲子等,一下一下的往下弄,往往一般宽两米左右,长五米左右,深三米左右,弄这么大的个坑,人工得五天左右,那是多么的费力。几天下来,人们都累趴下了。台子挖出来后,还得给台子正中的下方开几个口子,然后用石头做出来。现在好多了,都是用挖土机挖出来,但人工也是必不可少,只是出力少了许多。边边角角,台子的平整度等,都会影响熏枣的成果。最后就是给台子正上方下来的半米左右处把钢管悬挂,上面铺上竹板,最上面放上竹帘子,这样台子就搭建完成。所有的一切就绪后,开工。

收枣也是有窍门的,一般会挑选无缝的,大的,颜色深厚的。这样熏出来的乌枣就会又大又甜,稳赚不赔。每天收回来的枣,必须一天煮出来,然后把枣放在竹帘子上,用大粗绳麻袋盖住。给最下面放入木头,然后点火。当天收的枣,必须连夜熏,到第二天才能出台,这样第一次就熏完了。

把木头点着后,只能用烟熏,温度的控制、木头的多少、加柴的次数和数量都是需要老师傅们严格控制的。控制不好,就会着火,从前就出过这种情况,半夜人们实在困的不行,就咪了会,没想到等醒来后,已经天亮了。到处都是烧焦的味儿,结果是枣楼烧了。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就多安排几名有经验的熏枣师傅,轮着上火,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每天都会有枣收回来,每天都出楼入楼,连续半个月左右。期间最重要间断是:第一次枣熏出来,枣的堆放,以及第二次熏。

枣的堆放既不能太厚,同时还要选通风好的地方,因为第二次入楼得等到五天左右,这样才能保证枣的质量以及枣不被压扁和腐烂。第二次入楼后,对烟的控制更加严格了。控制好了,乌枣纹路清晰,拿起来厚实,吃起来甜,控制不好,就会成次品枣,吃起来没有了劲道,价格上不去不说,还会影响信誉度。因此熏枣师傅得挑选必须知根知底,人们公认的金牌好师傅。

乌枣出来后,最后一道工序必须人工完成,那就是筛枣。用不同的筛枣网子选出不同型号的乌枣,根据成品定价格。厂家直接拉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所有的就结束了。整个结束后,人们累蔫了。

活久主要是做各方面协调,就是总指挥,那是最累的,既要统筹各方面,又要保证工序有效开展。文玉则是严把枣的关口,这样就会万无一失。本本则是鞍前马后,跑老跑去,弄柴,弄烟,弄酒,弄水电,老大则全全照顾村里的其他生意,如果实在忙不过来,他也会过来帮忙。

为了富裕的生活,人们都累,只有这样,日子才会降降的好起来。梦中是那么的让人留恋,可是却不会一梦不醒。

文玉喊:“本本,快醒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不是还要回县城。”活久睁开朦胧的眼,似睡非睡得说道,我们不是已经去了。

“活久,你没事吧,是不是昨天喝多了,晚上没盖被子,着凉了。”文玉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活久的头,心里念叨,没事呀。这时候活久才有了些意识。

“哎,对了,是我做梦了。对,对,对,赶快出发,不然误事了。”接下来的事情和梦中的情况一模一样,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鞭炮声隆隆的响了起来,除夕夜来了。过年,是多么美好的事情,烟花划破黑暗的天空,人们欢呼着,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尽情的享受着。红灯笼家家户户挂了起来,红彤彤的一片。孩子们争先抢后的放鞭炮,爆炸声,噼里啪啦。

家家户户围坐在一起,吃着饺子,唠着嗑。这晚人们往往会尽情的聊天,什么也不想。终于来到了新得一年,大人们会畅聊明年将怎么干或总结今年,而孩子们则开始了琢磨,明早晨可以拿到多少压岁钱,可以拾到多少炮竹,因此兴奋地整晚活蹦乱跳。然后接着就会想,拿到钱了,能买多少好吃的,能买多少玩具,能和谁比比,看到底谁拿的钱多。孩子们从来都是期盼长大的,因此最高兴的莫过于又大了一岁,可以向成长更迈进一步。而大人们则会思索,时间太快了。

绢花给三个孩子的枕头上压满了枣、花生、硬币等各式各样的东西,孩子们睡得真香。嘭,家里一声巨响,开门炮震耳欲聋。

“爸爸,大哥又把开门炮放了,昨天不是说好的我放吗?”

“小鱼别生气,别和大哥见外,你们还不快起,不然你大哥马上就去爷爷家拜年去了。”

树树则出去了院子里,使劲的放鞭炮,不一会儿弟弟也加入了队伍里,妹妹也加入了队伍里。树树把鞭炮夹在指甲缝里,然后点着,让炮竹直接爆,枝枝也这样,小鱼也这样,可是不小心,总会把手炸了。然后三兄妹你追我赶,就跑到了爷爷家。爷爷奶奶好过年,给我100元,三兄妹同时喊出,接着就是叔叔婶子好过年,给我100元。三兄妹欢喜的拿到钱后,就会直奔出去,饭也不吃,挨家挨户的在每家门外拾炮竹,这是多少年的习惯。

小时候日子不好过,炮竹少,晚上没有爆的炮竹,第二天都会被村里的孩子们拾完,然后留着,慢慢放。现在尽管日子好起来了,炮竹也买的多了,可是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拾完后,大家就会在一起比比,看谁拾得多,拾到最多的就可以获得同伴的赞赏和和奖励。

春节这天人们都会出来,相互走走,相互问候,相互说:过年好。

清闲的人们会在棋牌室里,有打牌的,有打麻将的,有唠嗑的,洋溢着笑容。

活久早早地起来,到村里的各个厂子走走看看。越是清闲的时候,越不能放松。活久和文玉到处处走走,走完后,没什么情况的话,就会把年前准备好,需要慰问的人员名单拿出来,拿上米面油,去慰问企业里的劳模或村里的困难户或外来务工的人。每次到了家里,人们都会热情的招待,让留下来吃饺子,活久他们把温暖送到,接着去下一家。

太阳光是那么的强烈,照射着每一个角落,温暖着每一颗人心。

 

十一

孩子们高兴是因为有压岁钱,戴上崭新的帽子,穿上新上衣,新裤子,新棉鞋。大人们高兴是因为年初了,忙了一整年,终于可以清闲会,更高兴的是钱包鼓了,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了,终于有个盼头了。羊儿在圈里唛唛的叫,小鸡们成群结队悠闲的转悠,猪躺在圈里,沐浴着阳光。

一片和和美美的景象!过年真好啊!

“树树,赶快过来包饺子,别在那儿看电视了。弟弟妹妹都会包了,可是你怎么还是不过来好好学学呢?”

“妈,我真学不会,还是不要让我学了,我只有吃得命。”

“现在不学,以后结婚了,等着媳妇骂你吧。”

每次包饺子,树树从来都不学,主要是手笨,其次是不想学。这些年,他每次看见包饺子就感觉太复杂。首先得弄馅,弄各式各样的蔬菜坚果等,完了还得切肉,把肉剁碎,接着就是和面,面的软硬直接影响着饺子的味道,还得弄面团,然后把馅包进去,最后还得煮,煮的同时还得把握火候,对于一个干脆利索的孩子来说确实是挑战。

树树的性格中多半也受父亲的影响。念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家里种的葵花丰收了,放在自家院子里。敲打的时候,树树慢慢的用手抠,父亲直接过来说了一句:男孩子,这么温柔,拿起棍子,爸爸给你演示一遍,用力的敲打,这才有男人的样子。还有一次,家里的玉米袋子被老鼠咬破了窟窿,树树用手抓起玉米,然后往袋里装。父亲看到后,没说什么,然后拿起簸箕往里盛。这两件事情在树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男人,就得干脆利索,就得说一不二,就不能干烦琐事,就得顶天立地。生命中的很多时候,父母亲对我们的影响是永久的一辈子的。

饺子快包完的时候,树树去喊父亲回来吃饺子,等回来后,正好出锅。树树径直的跑到了村委会办公室,父亲还在那儿忙着。以前父亲总会念叨,什么时候能过上好日子,现在日子过得好了,父亲又念叨,什么时候家家户户盖起了小二楼,自己就可以歇息了。活久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忙。但父亲的忙绿告诉自己,我们不能苟延残喘的活着,活就要活好每一天,把日子过好。

“爸爸,饺子熟了,回家吃饺子。”

“树树,又来叫爸爸回家吃饺子了。活久,赶快回吧,手头的事情先放放,我们都回家,吃饺子去。”

“你看,我就把这事情忘了,今天的饺子必须吃,吃了饱满的饺子,一年中才能圆圆满满,顺顺利利,工作更上一层楼。”

走在回家的路上,寒风刺骨,手被冻得通风。从小到大,父亲就不让兄妹三个戴手套和帽子。活久总会说,男孩子,就得多磨练,多吃苦头,以后才能有出息。在树树的眼里,父亲是一座高大的山,,永远的高不可攀;父亲又是那么得和蔼可敬,时刻用温柔的方式教育者着兄妹们每一个小的错误。

活久开口问:“儿子,你现在想什么呢?”

“爸爸,我现在想,赶快回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饺子。”

活久微微地笑道,然后接着问:“你知道爸爸在想什么吗?”

“爸爸,我感觉您在想: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饺子真是不容易。”

活久微微地点着头,露出了高兴地笑容。父子俩背影拉长拉长的。

“爸爸,您回来了,赶快过来坐在您的座位上,女儿想一边听父亲讲故事,一边吃饺子。”

“孩子妈妈,今天饺子做得真好吃,终于能和大家坐在一起吃饺子了,爸爸给小鱼讲讲爸爸小时候怎么吃饺子。”

那时候过年,根据人口数分白面。爷爷奶奶、两个叔叔、一个姑姑,再加上爸爸,一家总共六口人,分的也就是六斤白面。过年吃三斤,剩下的只有中秋节或客人来了才能吃。三斤白面,六个人吃,怎么能够,因此就把磨下的粗粮加进去,活成面,弄成饺子皮。结果活出面来,白面都看不见。饺子馅基本都是夏季挖好的野菜,野菜挖出来后,晾干,保存在阴凉处,用水浸泡。然后把萝卜切碎,加进去。生活好一点的,会拿票买点肉,但大部分都是素菜饺子。煮出来后,你们的爷爷奶奶从来没吃过,每次都是我们吃,兄妹四个狼吞虎咽。你们的姑姑有时候会问,爸爸妈妈怎么不吃,爷爷奶奶每次都会说,已经吃过了。爸爸从那时候心里就默默地给自己定了目标,以后一定要让爸爸妈妈好好吃一顿白面饺子。

“孩子爸,赶快吃吧,不用说了。”

“今天一家人在一起,特别高兴,就让我给孩子们继续讲解。”

爸爸那时候不能和你们比,课本和铅笔都买不起,都得靠自己。每次开学的时候,就是发愁季。吃穿不好就不用说了,可是没书本是最大的困难。一整个夏季,我们都会每天在沟里的石头坡上,不停地找,挖,寻找石笔。找出来了,然后在石头上磨,磨成方便携带的石笔,更大的困难是找石板。不仅要薄而且还需表面平整,这样既方便于修整出便于携带的石板,同时还能书写上去。一个夏季过后,手上的皮都会磨掉几层,手指都被磨得光光的。冬季太冷,地面都冻住了,不好弄,因此一年中全靠夏季挖出来的石笔。

每个孩子都期望自己能有崭新的课本,可是就那么几本。讲课前,孩子们都会提前一天聚在一起,把课本上的内容操写在石板上,然后把课本好好地保存起来。这样一学期下来,课本都是新得,方便下一个年纪的用。书上从来不写写画画,哪怕是折了一个角,都会心疼,心里暗暗地伤心。

爸爸那时候去镇上念书,都是早上去了,晚上还得回来。早晨鸡还没打鸣,就早早地起来,外面天黑压压一片。有点月关还好走些,如果没有,只能几个孩子结伴着,手拉手,在黑暗中前行。刚开始不习惯,尤其是听到狼叫声,还有野猪等声音后,更是胆战心惊,心里直哆嗦。后来慢慢习惯了,像树树这么大的时候,就不害怕了。

冬天,学校让每个孩子交柴取暖。每天下午回来的路上,还得坎柴,然后堆放在一起,等第二天早上去学校的时候,把柴背上,交到学校。爸爸知道你们会好奇,为什么不让家里交呢。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是烧柴,每天出去砍柴,哪里还有柴砍了。另一方面家里的粮食本身就不够吃,父母亲每天都发愁。为了不给家里添加负担,只能自己解决了。

正当孩子们听得出神入化的时候,绢花突然说:“赶快吃吧,不然都凉了。”

“赶快吃,孩子们,冷了会闹肚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处处流落出幸福的味道。

 

十二

春节过后,天气降降暖和了起来,冰块消融的声音,传向四周。土地上,小草已经不畏严寒长出了细小的根叶。到了晚间,又会萎缩,第二天又从新生长。鸟儿在树枝歌唱的时间多了起来,迎接春的到来。

正月初六是农历小年,一些传统的习惯仍然延续。俗话说,过初六,走亲戚,会畅通。因此农历初六,人们会把走亲戚带的各种东西收拾好,一件都不能落下,然后一家人吃一顿美味的饭菜,团团圆圆,早些入睡,第二天走亲戚,出远门。

从前人们过了初六出门,一方面是为了亲戚之间的联系,另一方面就是去了亲戚家,能吃好点。相互来往,相互不亏欠,慢慢的人们延续了下来。现在日子过好了,就成了单纯的走亲戚聊亲情了。大人们往往发愁,可是孩子们却高兴地不得了。终于能见到表哥表姐了,和表哥表姐们好好地玩耍,终于能和舅舅舅妈姨姨姑姑们领压岁钱了,然后出去把所有的钱都买了炮竹和糖。整个春天都能听到鞭炮的响声和嘴里面时不时的甜滋味,但最高兴得莫过于和表哥表姐们在一起玩耍。

孩子们一年中聚在一起的时间特别少,到了一起就会举办各式各样的小型活动,最打趣得要属白日的滑冰和夜晚的捉迷藏了。每人一个自制冰车,画好起点线和终点线,从起点线出发,就开始了一天的乐趣。定好起点线,孩子们就疯狂地出发了。刚开始,你追我赶,其中不免有些人使坏,看见自己落后了,就会顺便把挨着自个的都给掀翻,可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的的冰车消失在视线中。随着滑行距离的越来越远,冰车上的钢筋越磨越锋利,这时候对冰车速度和方向的控制以及冰簪的使用就至关重要。冰簪一般往往选择粗大硬度强的钢筋制成,把钢筋烧红后,木手柄插进去。手柄用砂石磨得光滑圆润,便于手握。有经验的往往会在出发前给手上绑几层布,这样操作起来就变成一体了。退出比赛的孩子们会一路奔跑,呼喊着,加油着。到了最后阶段,剩下的就那么几个。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最后,越考验孩子们。这时候每个人的水平都差不多,都是身经百战,因此就比耐力了。每个孩子头上都冒着气,厚实的棉花应该都湿透了,但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也得冲到最前面。边上的孩子们就会高升呼喊,快了快了,快到终点了。这时,最后比赛的几个孩子就像竞技比赛的运动员,快要取得最后胜利的迫切心情一样,精神一震,虎气腾腾,拼命地往前滑,向终点线滑去,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用尽最后一点技巧,避开最后一点障碍,嗖嗖的像光一样划过,像闪电一般飞逝,第一名产生了,筋疲力尽了,每个孩子都躺在了冰面上,大口的喘气。孩子们就会不断地欢呼,庆祝第一名的诞生。

生活本来就是在平淡中寻求趣味,孩子们的世界就是为了每日的快乐。

夜间的捉迷藏是每个孩子最为期盼的事情。大家首先会选一块宽敞的地方,然后聚在一起,会出现各式各样的分组。有的是几个最要好朋友组成一组,有的是通过石头剪刀布选出来,有的则是最后剩下的,七拼八凑组合在一起。在这里男女平等,女孩子也能参加进来,大家一起游戏。

夜幕降临了,黑压压一片,都是孩子,根本看不清脸,只能用声音识别。人员分开后,就开始定哪家藏哪家找了,方法同样是剪刀石头布,三局两胜者首先藏起来。孩子们会藏在各种地方,但基本都在规定的范围内。柴草堆发出干瘪的声音,一定有几个孩子正在里面闭着呼吸;发黄的树叶子哗哗的掉落,说不准谁又上树了,几个孩子在高处悄悄地低声细语;还有的学者动物叫声,故意吸引人们找到;有的则干脆躲进了动物的圈里,弄得鸡犬不宁。无穷无尽的乐趣让孩子们的天性有了释放的天堂。年少的孩子们,祖国的未来。

大人们则主要是和亲戚们在一起聊天,畅聊一年中收入怎么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之类得。相对于孩子们,大人们就单调了,殊不知,大人们都是这么过来得,那时候虽然穷,但年味确非常重。过年是每个孩子所期盼的事情,简单地为了吃一顿饱饭或是为了吃一次白面,尽管纯洁,但确那么的让人回味无穷。

小年过后,就是十五。活久清晰地记着,他们小时候过十五,可比现在有意思多了。家家户户都会点龙火,烤花馍馍。日子渐渐好起来了,现在的龙火大部分人都是用碳搭起来,少部分人还是用传统的办法。

大清早起床,太阳刚刚升了起来,活久就带着弟弟妹妹出发了,手里面拿着铁锹,䦆头和绳子等。酸枣枝往往生长在杂草丛生的地方或者是崖边,但是为了能有一个特别旺的龙火,自己的安全抛在脑后,然后勇往直前。找到地方后,接下来就是拿着铁锹和䦆头坎出一条小路来,这样既可以收拾柴草又方便了下一步的行动,但是已经花费了一部分力气,接下来就是硬仗。酸枣枝长得比人都高,拿着䦆头刨下去,要剖对方向,不然酸枣枝就会来回摇摆,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身子,针刺就会砸进去,把脸划破,把衣服撕开口子。小心翼翼的把酸枣枝砍断后,绳子会在枝干的底部打结,然后拖着它。一上午下来,兄妹三个负伤累累,可是成果也是显著的,一座小山就这样被搬了回来。

下午兄妹三个在大门口搭龙火,母亲则在家里面做各式各样的花馍馍。粮食短缺,因此做得就比较小,而现在,树树妈妈往往会做一蒸笼,这样就可以满足孩子们的愿望了。龙火搭得奇形怪状,但都是金字塔形状的。夜幕降临后,龙火点着了,家家户户都升了起来,火势越来越旺,村子在火得笼罩之中。孩子们欢呼喊叫着,热闹极了。时不时地就有突发情况,今年发生在了树树家。

兄妹三个延用了老办法,搬回来了一座小山,他们的目标就是点全村子最旺得龙火,因此兄妹们没少受罪。回来后,全身都是土不说,并且手上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功夫不负有心人,火势也是全村最旺,兄妹三人乐开了花。突然间冷风刮了起来,火势就更加旺了,火星子四处飞溅。乡亲们在远处呼喊,杨书记,您家房屋顶边上的空地着火了。等看见后,火势已经蔓延开了。绢花着急了,树树一把拉起旁边的铁锹飞快的跑了上去,把四周的杂草往开劈砍。活久则回家急忙弄水去,村里的乡亲们都赶了过来,很快的把火熄灭。个个惊出了冷汗,活久打趣的说:开门红吧。

龙火火势降下来的时候,绢花和孩子们烤花馍馍。枝枝和妹妹则是一个劲的跨龙火,树树则帮助妈妈。绢花给火堆里面放了几块石头,把花馍馍放上去,来回的翻动,散发出浓浓的香味。枝枝直接拿了一个,滚烫的在手里翻到,小鱼也学着哥哥拿了一个。

母亲和树树笑了,1999年正月十五的月亮真圆。

 

十三

“时间一转眼过得真快啊,现在已经足足有十个年头了,大家都辛苦了。”一口滚烫的烧酒下肚,活久低沉的说道。             

“活久,今晚的月亮真圆,把村子里犄角旮旯都照得清清楚楚。”文玉说道,大拿在一旁看着。

“是啊,文玉。明天我们就去镇上,和领导们坐坐,新的一年又要来了,又要好好大干了。首先把去年的事情在和领导们说说,旦子叔叔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干了这么多年,该歇歇了,你和老大都年轻,好好干。”

“活久,事情怕不会那么顺利。”

“没事,我们都尽力吧,明早晨让老大开上车,把本本叔叔拉上,一同去。”

十六的清晨,天气暖和了不少,微风轻轻地抚摸着每个人的脸庞。

到了村子的高处,回头看看,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是新得,幸福生活席卷着每个人的心窝。车子在路上飞驰,耳边仿佛一直飘荡着:要想富,多修路,要想好,少生娃。

“马书记,过年好,这是我们村委班子给您带得些土特产,都是乡亲们自家产的。”

“坐,赶快坐下来说。”

“马书记,过完年了,过来和领导们谈谈,讨论讨论今年该怎么干。”本本在一旁使劲的咳嗽。

马书记说:“大家赶快把烟灭了,本本身体有些吃不消。本本,身体怎么样,恢复的如何?”

“让马书记担心了,身体还是老样子。”

“看来搭配新得班子成员势在必行啊,不能再拖了。”

“马书记,我想请求辞去支书主任一职,想把更多的时间用到孩子身上。”大家吃惊的看向活久。

“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好吗,我又没犯错误,只是向大家提个请求。”

“活久同志,怎么了,怎么回事?”马书记说道

“活久,怎么了?”文玉眼睛直直的看着

“支书,怎么回事?”老大惊讶的看着

本本一直咳嗽,两眼惊奇的看向活久。

“大家不要误会,是这些年感觉亏欠孩子太多了,想弥补弥补孩子,不想让娃娃们成绩落下,其他的什么原因都没。只想好好地照顾家里,感觉亏欠了许多。”活久声音低沉的说着

“活久同志,这个决定太突然了,大家有些接受不了。你回去先和大家商量商量,我把这个情况和同事们说说,同时向上级领导反映”

回去的路上大家闷闷不乐,没有人说话,气氛非常的紧张,空气也凝结了。这么多年下来,活久心里面非常清楚,自己每时每刻都把村里的事当做第一要务,确把家和孩子们亏欠下了。其实早早地就萌生了这种想法,但是感觉还得干,这样才有好的生活。现在人们生活水平也提高了,日子一天天红火起来。反过来,自己的孩子却在成长的关键时候,缺少了太多的关怀和爱。每次看着孩子们不理想的成绩,自己就感觉特别的后悔。这些年下来,文玉足以能担起这个旦子,自己真的是想好好关心关心孩子们,同时从事自己曾经喜欢的职业,在村子里的学校,谋一份教书的工作,这样又可以教书育人了。作为一个读书人,心里最明白不过:教育好每一个孩子,才是一个村,一个县,一个省,一个国家的未来。活久心里清楚,文玉会慢慢理解。自己的亲家,也就是本本叔叔也会慢慢理解。其他人也都会习惯得。

回到家里,吵了几个菜,然后一家人坐在了一起。活久说道:“作为父亲,作为丈夫,好久没和你们聊了,不是爸爸不愿意,实在是因为村里的事情耽搁了,这一耽搁,也就有些年头了,父亲惭愧呀。”

“孩子爸,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春节刚过,今天才正月十六,你这是?”

活久打断了绢花的说话:“人们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在这月圆之夜,我就是想和家人们坐坐。看见昨晚的月亮,我恍然间明白了许多,月有阴晴圆缺,更何况人。因此今天去镇上,我和领导说了,这次班子换届,我请求辞职,用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陪伴你。我心里面想,在谋一份教书的职业,就会圆了我的梦。”

绢花小泣了起来,小鱼在一旁着急的问妈妈:“怎么了,妈妈?”

“妈妈没事。”

树树和枝枝顷刻间感觉,自己心里面得那个父亲又回来了。树树打趣的说道:“爸爸,您还记得那年大雪纷飞,您背我回家吗?”

“傻儿子,爸爸怎么能忘记,你那时候还那么小,现在这么大了。爸爸希望一家人过得好好地,爸爸这些年亏欠你们了,陪爸爸喝点。树树,枝枝,咋家门口的那颗老白杨都那么大了,不知道你们注意了吗,那是爸爸和妈妈结婚的前一年种得,那时候,爸爸就希望有了孩子后,像那颗老白杨一样茁壮成长,希望你们都有个好得前途,对你们寄托厚望。”

树树和枝枝终于明白了许多,小鱼也是懂非懂的听了进去。

大地在冷暖交替的过程中,不经意间回暖了。中间经过几次艰难的协调,领导和人们取了折中的办法:换届工作开始之前,大量的听取村里面各方的建议,同意活久辞去现有职务,但是需担任村委委员,白老大不变,文玉接替活久。同时上面委派马书记和吕副县长担任驻村干部,希望能把杨家村村委会的各项工作越干越有起色,争取步入全国富裕村。最终乡亲们如愿的选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村干部,而活久则在村委会下设的学校里谋得了一份小学老师的工作。

99年是热闹得一年,也是值得记忆的一年,人们纷纷庆幸自己可以迎来千禧之年,因此,不管干什么,都分外的比以往多用几分力,期盼有一个好的收获。村委班子的调整尽管让活久有些闲余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有几次因为村务,差点误了课。即使再忙,活久始终把教书育人放在第一位,自己的称呼慢慢的变成了杨老师,同时又把引以为豪的钢笔挂在了胸前。每天陪家里人的时间也逐渐多了起来,精神面貌也比往前好了许多。

当大家埋头苦干,兢兢业业工作的同时,噩耗总会不经意间传入人们的耳角。电话那头安安焦促的说道:“叔叔,赶快来我家,父亲早晨起来,一直咳嗽,到后来,直接吐出来得是血,您赶快来。”

挂完电话,活久联系了文玉和老大,大家没有去交流,只是简单的了解了情况。每个人心里面默念着,本本坚持住,一定要挺过来。到了后,本本已经昏迷不醒了,急忙扶到车上。活久紧紧地握着本本的手,嘴里面说着,本本,坚持住啊,本本,坚持住啊。安安在一旁不停地哭泣,泪珠子从眼角纷纷掉落下来。文玉也在嘴里不断地默念着,坚持住,坚持住。

小时候,活久放学回家的路上,总会看到本本叔叔的身影,急匆匆得。每次遇见,本本叔叔都会说:活久,赶快到叔叔身上来,叔叔正好路过你家门口,就顺路把你背到家里了。活久刚开始有些抵触,时间长了,也就会问叔叔几句,诸如叔叔您今天干嘛去了,您今天这么累了,还背我,活久能自己走路,不用叔叔背等等。到后来自己读了高中,本本叔叔好几次都给家里面送过粮食。让家里人咬咬牙,也要把孩子的书读完。到后来村干部的换选,都是本本叔叔主动退让,再到后来的工作需要,自己又勇于承担了起来,然而工作强度的加大以及长年累月的积劳,终于使自己扛不住了。直到此刻,静静的躺在这里,活久的脸颊湿润了起来。

每个人的一生终究是辉煌的,但也是平淡的。艰苦的岁月足以给每一个人打上深深的烙印,让每一个人都对生活有了不同的理解与体会。

 

十四

生命得终点是什么,没有谁能回答清楚。田野间的花草树木,天空中的飞禽,地上的走兽,都能活出自己的姿态,用不同的方法点缀着这个世界。生活除了一些琐碎的糟糕之事外,每天抽出一定的时间去看看远处的树木或者一只爬行的蚂蚁,那样也许就会有所不同,可是多数除了苟延残喘的活着,能用心去体会吗?雨后一道美丽的彩虹,雪后一片美丽的田野,无限的风景也许到最后了才感觉是那么的美好,从而有更多的时间去体会,但留下的时间确是那么的少,稍纵即逝。

活久看着一息尚存的本本叔,心中不禁的痛如刀绞。在平凡的一生中,平凡的事情总会让自己是那么的不平凡,总会有人去挂念你,总会有人去担心你,总会留下那么多寄托。本本身体的温度逐渐下降,安安哭着说:“爸爸,您得坚持住,医院马上快到了。”可是任凭怎么呼喊,都没有应答,直至冰凉。等到了医院,人已经走了。安安哭喊着,昏了过去,活久则一动不动得,完全没有反应。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走了,走的悄无声息。

本本身后一切事宜是按照本本生前对自己儿子的遗愿做得,也许是自己感觉时日不多了,就把儿子叫到身边。

“儿啊,等爸爸走了后,一切从简。爸爸从小家贫,后来当兵干革命,都是为了一口饭吃,再后来回到村里,尽自己的力量做了一些事情。爸爸也不图你以后有多好,爸爸希望你平平安安,把家里人照顾好就行,尤其是年迈的母亲还是妻儿。爸爸走了后,身后事一切从简,可能的话,把爸爸葬在村里最高处,那样以后发展好了,我都可以瞧几眼。”

安安回答道,爸爸,你说什么呢,日子还多呢,您还没享受清福呢。

本本抚摸着儿子的头,嘴角露出了笑容。

“爸爸这辈子就这了,吃了不少苦头,但是你们不一样,未来的路还很长,一定会在党和国家的带领下,过上好日子。千万记住,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因此一定要让我孙儿以后好好读书,父亲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只能给你留些精神,等孙儿大了,记得多讲讲。”

“父亲,您会没事得,您劳累了大半辈子,刚歇息下来,正是好好享受生活的时候,这时候一定要好好活着。”

“安安,爸爸知道自己的身子,多少年了,积劳成病,一下子怎么能好的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六十年代的时候,村里每年到了深冬,吃水就非常困难,哪像现在这么方便,家家户户都有自来水。今天在冰面上砸个窟窿,全村人整天一个劲得去挑水,等到第二天,又会结冰,还得砸,反反复复。最后为了彻底解决困难,老书记决定在村里箍一口井。那时候箍井全靠人工,牲口可是村里大队的宝贝,在冬季是不能出来干活的,一整个冬天把牲口养肥了,还等着第二年开春和秋季收粮呢。但是老书记最后自行做主,选了两头体形庞大,肉特别多的牛,用来拉石头。最后两只牛因为不堪负重,都累到了,没几天就死了。老书记因为这,没少挨公社和县里批评,最后还在公社挨了批斗做了检查,但人们心里默默地感谢老书记。

箍一口全大队的井,还要照顾周围大队,工程量可是不小,因此只能靠人力了。大冬天,天寒地冻,全大队的劳力都出来干活。所需的石头是人们一块一块从村里背回来,很多人没几天就累得病倒在炕,邻近大队的劳力也加了进来。为了节省体力,能把井箍出来,每个人都在琢磨怎么办,最后集思广益:整个路面隔点距离就有人,采取流水线搬动。石头从前沟砸出来,运到箍井的地方,时间大大所短了。父亲那时候年轻,肯吃苦。扛石头,箍井都冲在最前面,没有说过一句累话。渴了,就地喝冷水,累了,咬紧牙关坚持。年轻人,肯吃苦,肯干,不怕累,不拍脏。最后井终于箍出来了,人们也全部瘦了一圈,而井却一直用到现在。自从箍了那口井后,周围方圆的吃水就不是问题了。父亲的实干,人们看在眼里,父亲被人们推选成了队长,有机会能为村民们干更多的事情。可是那年冬天,父亲也烙下了病根,这么多年过去了,由最初的遇到风寒就咳嗽,遇到变天就身体有些不适。但是当时年轻,身体素质好,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每况愈下,咳嗽也加重了,直到现在的情况。

本本气喘吁吁地说道,咳嗽也一直不停。

“爸爸,我扶您回去,您多休息,儿子知道您。”

没想到此刻却是一具冰冷的身子,天各一方。安安怎么都不相信,父亲就这么走了,留下了自己,留下了家人,留下了朋友,留下了一切,什么也没说。他此刻想大喊,爸爸,我爱您,喊无数次,可是天堂的父亲,您能听得到吗,爸爸,我爱您。

对于活久,也许更是存在不一样的情感。特殊的时间,特定的历史环境会让人们有不一样感情存在其中。从老书记,再到旦子爷爷,到本本叔,每个人都在自己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每个人又深深地打上了时代特有的共性和烙印。

老书记出身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那个年代如果没有饿死并且在战争中能存活下来,已经是上天眷顾乐,吃苦受累,都是为了坚强的生存再去。旦子叔叔也是一个年代的,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不断地去生存,通过各种方式让自己的生活有所转变,哪怕是吃一顿饱饭,自己就心满意足了。本本叔则稍微的晚了些,但是特有的吃苦以及任劳任怨拼搏奋斗的理想,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地生存无非是让每天能活下来。自己生在了三年大饥荒年代,很多烙印从自己记事开始,就深深地刻在了内心,从填饱肚子到顿顿吃饱到白面馍馍到现在的幸福生活,是自己没事每次所追求的。人活着,不怕苦,不怕累,为了美好生活努力奋斗,是他们共同的愿望。

而他们一个个的离去,让自己不仅孤单形影,同时对世事无常有了更多的认识。对自己父亲的刻薄此刻想来是那么的不可饶恕,难道父亲不是在自己最艰难的决断做出符合当时的考虑吗,本本叔好多次劝导自己要和父亲坐坐,然后坦诚相待,而自己呢,只顾着自认为伟大的不可不做的事情:为美好生活奋斗。如果这样,自己和没有良心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内心的纠结终于崩溃了,看见前来吊唁的父亲,自己心里不是滋味,父亲老了,父亲沧桑了不少。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本本安葬在了最高处,这是他的愿望。

活久抬头看看远处的天际,最后一片光静静的消失在了地平线下,夜幕降临了。黑夜是上帝给人们最好的一剂良药,苟延残喘的身子,终于能进入梦想了。

月亮高高挂起,守护着大地。

 

十五

一些人的离去总会让人们陷入深深地思念之中,不能自拔。可是活着得人还得继续生活,以更好的姿态去生存,也许是对已故人最好的祭奠吧。

一切按部就班的正常开展,人们的干劲越来越充足。本本安葬后不久,在一个月亮高高照耀的夜晚,活久踏着步子,来到了父亲家。一进家门,爸爸妈妈正在炕头坐着,活久坐在了靠近灶台的地方。

“爸爸,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身子骨没问题。日子过好了,劳动减少了,现在每天就是在家,感觉有些不习惯。前段时间,和你妈妈商量了好几次,想去村里的企业,揽个扫地的活,你妈妈没同意,说是没面子,给你抹黑了。你刚进来之前,我和你妈妈又商量了,他还是不同意。”

“老汉,我这是为大家着想。”

“妈,就让我爸去吧,干了一辈子,也没个做得,活动活动总是好的。爸爸,您出去干活时,注意身体,重的累的就不要干。”

“儿子,你就别为爸爸操心了,爸爸能照顾好自己。”

“爸爸,总之您得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了,及时知会家里。爸爸,这么多年了,儿子想和您好好谈谈,有些话想和您好好说说,可是又不知怎么开口,我想了好久。”

“儿子,父亲也有很多话和您说,憋在心里难受。”

国业哽咽着说道,爱莲眼角泪珠滴了出来。这么多年,父子是应该好好谈谈了。

“爸爸,儿子做得不对,那时候是客观原因导致的,不能怪罪谁,比起同龄人,我算是幸运儿了。这么多年儿子一直纠结于那些过往的事情,没有好好地和父亲聊过,这是不诚;这么多年儿子没有好好地给您尽过应有的义务,光顾着服务于村委里,这是不孝;这么多年儿子没有把应该说的心里话,和父亲坦诚,这是不忠。儿子对不起您。父亲却一直对儿子默默地关注和奉献,每次遇到困难和挫折,都是父亲和母亲主动过来和儿子交谈。爸爸,儿子的错,儿子对不起您。”

活久哭泣着。

“儿子,爸爸也不对,这么多年,父亲心里面也不断地自责,要是那时候能咬咬牙,你就会有个不错的将来,弟弟妹妹们也就都出去了。父亲只要看见你,心里就不是滋味,父亲有时候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父亲能有你这样的儿子,父亲高兴。你是全家人的骄傲。”

“爸爸,儿子知道您不容易,忍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委屈,爸爸,您是儿子和女儿们的骄傲。”

“你看你们父子俩,弄得一家人都哭了。儿子,赶快坐到爸爸妈妈身边来,妈妈想好好地看看你。”

砰砰砰...砰砰砰...

“赶快把眼泪擦干,外人看见了会笑话。”

文玉走了进来,文玉向四周看了看,气氛有些压抑。

叔叔,我先回去了,您一家人聊。

“文玉,过来吧,没什么事,就是和活久坐坐,父子俩好久不聊了,说说心里话。”

“活久,这就对了,好好和自己的父亲坐坐,大家和你谈了那么多次。你对乡里乡亲都那么好,可是为什么对自己的父亲就不能多一些宽容和理解吗。天下哪个父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些,吃得好些,给他们创造好的条件。再说,你现在通过自己的努力,不是也已经过上了不错的生活,同时为村里人也做了不少事情吗。”

“文玉,你说的对,以前是我错了,今天我亲自来给自己的爸爸道歉,和自己的父亲坦诚相待。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不再像从前好像心里面压着一块石头,时而就喘不上气来,憋得还难受。这些年尤其是为难自己的父亲了。爸爸,儿子对不起您。”

“爸爸今天高兴,让你妈妈弄几个菜。”

“活久,有些事情还需要请教你,但是先说题外话,我今天喝多了,你也别笑话我。我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当了?”

“我不是还是村委会委员吗?”

“别卖关子了,说正经的。”

“哎,其实一方面是想好好教书,把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继续起来;另一方面是想好好地照顾家里人,这些年亏欠太多了;还有第三点为自己考虑。这么多年了,人们的日子也降降好起来了,付出了,也得到了回报。可是,你再想想,老书记、旦子叔和本本叔叔,哪个不是劳累了一辈子,最后弄得一身毛病。有时候得为自己想想,岁数大了,我们撑的东西太多,不能轻易的倒下。这是我自己的点私心,这么多年了,确实累了。我离开后,各项工作开展的不是很好吗,我不想冠冕堂皇的说一堆翻了天的理由。简单点就是,照顾好自己,用多余的时间陪陪家里人。例如,和老婆多聊聊天,多关心孩子们的教育。毛爷爷不是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还有诸如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就是力量等谚语,好好关心下一代,他们才是祖国的未来啊!”

“文玉,你说的对啊,这些年我们确实因为村里的事情,耽误了家里,为了美好生活,干杯。”

一口酒下肚,心里面滚烫烫得。

“活久,你说的对啊,这些年确实把家里和孩子们的事情耽搁了不少,你得做法是正确的,兄弟支持你,替你高兴。你终于和叔叔之间的隔阂解开了,一家人就得和和睦睦,就看怎么处理了。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和你好好聊聊工作的事情,另一方面想和你聊聊家庭生活。”

“是了啊,确实得好好和你畅谈,刚干起来,确实有些不适应。”

“活久,最近有些身心疲惫,不管什么事情,都得自己亲力亲为,确实忙不过来。晚上睡着觉,连做梦都是工作的事情,早晨起来,头昏昏沉沉,实在是愁人。”

“安安,我那时候刚开始也是,我建议你好好屡屡,每天首先把认为重要的事情或者必须干的列出来,剩下的完全可以给每个人分开,慢慢的,就会习惯了。同时也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要懂得释放自己。”

“恩,活久,你说在骨子里了。我确实得好好调节一下自己,不然迟早会累垮。活久,你家树树和枝枝学习怎么样,我家的那个娃儿学习一天不如一天,我也是发愁了啊,”

“树树和枝枝,这段时间学习有了明显的进步,但是还得继续努力。主要是孩子大了,有时候需要大人看管和约束。老话说得好,鸡鸭猫狗都得好好喂养,才能长壮实,更何况是我们的娃儿。”

生活,活生生的考验着你,一不留神,尽管得到了许多,但同时也会让你失去许多;生活,不管你苟延残喘的活着,还是高高兴兴的过着;生活,如烈火般,有时红通通,有时却连一点火星子都没有。

十六

黄土高原的春季相对短暂,前几日尘土飞扬漫天黄沙,伴随着倒春寒。开了花的树木,花儿铺满一地,树仿佛受伤了一般,枝干蔫在那儿。过几日,又是艳阳高照。直到清明过后,天气才会渐渐稳定了下来。清明前后如果来场小雨,大地复苏就会加紧些脚步。

清明上坟,是必不可少的。早早地醒来,雨还淅沥沥的下着,已经一整晚了。树木在雨中静静地接受着洗礼。没有受雨水的阻挡,活久在雨中上坟去了,绢花担心,怕道路不好走,因此叮嘱树树跟着爸爸,不要出个什么事情。父子俩一前一后,在雨中行进。

上坟的路有些崎岖,离开村子后,朝村子的北面行走,需要下一道坡,翻一坐山,到了山另一边的腰间,墓地就在那儿。平日里需要半个小时,雨天和雪天时间就不定了。下坡的的时候,路面被雨水侵袭的坑坑洼洼,泥土有些黏,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粘上,一直下坡,路外面是石坡,在往出走就是悬崖,因此得非常小心。活久让树树把鞋下的土用草刮一刮,然后叮嘱儿子,一定要小心。

每次上坟,树树都会感叹:祖辈们真厉害,那时候是怎么开辟了这么一条小路。而令自己更加不解的是,现在大路已经修好了,可是父亲为什么偏偏选择走小路呢?父子俩小心翼翼走着,每次走,每次的路况都不一样,受各种外力的的影响,时刻变化着方位。石头被雨水冲洗的干干净净,石块上一点尘土都没有,一些石子中间小草茁壮的成长。刚走几米,就得看看哪边路况好,哪边适合走。走完下坡路,活久和树树就已经非常吃力了。

到了石沟里,四面都是石头,但是有十几颗松树笔直的生长在下坡路与石沟交界处的泥土里。没有歇息,活久和树树紧接着开始了爬山。爬山路走起来本身就比较吃力,再加上雨水的阻挡,就更加难行了。脚步一深一浅,缓慢前行。走到山中间,左边是山,中间有一条盘旋山腰的马路,马路右边是平坦的山地,山地尽头有一些古旧的窑洞。一些窑洞还有门窗,一些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些塌陷得只剩半孔。每次上坟,活久都会走过去看看,这次也不例外。

树树紧紧地跟在父亲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每走一步,父亲的眼睛里泪光闪闪。树树知道,这些窑洞承载着父亲幼年时的许多记忆。

眼前的这孔窑洞,是在土里箍出来的。门面用石头垒起,是土窑接口子,但年久失修,岁月的洗礼磨得已经非常光滑。门是一块破旧的木板,用铁丝拉着,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从破损的缝里向里面望去,只有土炕和一个黑色的瓮,还有一个灶台,其余什么也没有了。四面布满了蜘蛛窝,地上都是老鼠洞。这是父亲祖父居住过的地方,更是父亲记忆中对祖父唯一思念的地方。

高祖父家是唯一一家直到最后都没有搬离这儿的住户,其他人家都络绎不绝的搬到了现在居住的村落,而高祖父不搬走的原因高祖父从来没有说过。也许是住了多年,家即使再破都是自己的家,感情深了,留念多了,亦或者是承载着高祖父太多的故事吧。高祖父是在这里离世的,父亲因为高祖父的离世还哭过几次。树树也是以前听了父亲的诉说后,找爷爷问过,爷爷给补充的。

那时候父亲还小,两三岁,说话都不利索,但是每天就爱和高祖父待在一起。一回家里,父亲就嚷着,说要见老爷爷。很多次往往是刚接回来,又转头送过来。到了高祖父家里,高祖父总是依着父亲。父亲索性就什么也不穿,每日光着身子在黄土里玩耍,时常一身泥土。渴了,喝山泉水,饿了,摘野果子。高祖父岁数大了,苦了一辈子,尽管在粮食短缺的情况下,高祖父粮食,也是充足的,主要原因是高祖父时日不多了。

有玉米,稻穗,豆类等。每次做饭,高祖父都会把各式各样的豆子往锅里一放,让父亲吃,吃饱了,继续出去玩。累了,就光着身子,躺在用柳条编得席上一天就结束了。爷爷每天都定时过来看父亲,了解了解祖孙情况。有一次过来,还没到家里,就听见父亲的哭声。爷爷加快脚步跑了进去,看到父亲在一旁使劲的摇高祖父,高祖父不应答。父亲看见爷爷进来了,用手指着,一边还大声的哭泣着。爷爷跑过去,摸摸高祖父的额头,身子冷了。爷爷知道,高祖父悄悄地走了。爷爷把父亲抱起,父亲在爷爷怀里使劲的挣扎,大声哭喊着,一直用手指着高祖父。

这些是爷爷告诉活久的,而父亲没有说过这些。每次父亲都会在这孔窑洞门口前静静地站一会,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高祖父用细弱的气息呼喊着,猪娃子,吃饭了,猪娃子,吃饭了。父亲听到后,往往不搭理,继续在自己的世界里乐呵着。高祖父手握着拐杖,拐杖在地上扎严实了,高祖父前进一步,直到追赶上父亲。而父亲往往还调皮的让高祖父抱着走,每次抱起父亲,高祖父都使劲的亲吻,嘴上不断地说,你这个小猪娃子。父亲只是说依稀记得,而树树想大概很多次都是这吧。

猪娃子,过来,坐在高祖父放在灶台边的木凳上。父亲坐上去,每次都是先把汤喝完,剩下的都是豆豆,好用手抓。父亲就把手伸进碗里去,来回的找自己喜欢吃的豆豆,小手把豆豆一颗一颗的拿起来,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也会给高祖父几颗。高祖父吃了后,乐的合不拢嘴。这是父亲说的。

好几次父亲沉入太久,嘴上不由得说,爷爷,您吃,豆豆很好吃。树树在旁边看见过也听到过,每次父亲眼角总是湿润着。活久深深地记着,记着这些模糊的记忆。

在那个很久的年代中,越是旧的越是朴素的情感,就越能触动心弦。尽管缺衣少粮,尽管每天过得朴朴素素,尽管许多记忆想起来,是那么的模糊,甚至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棉纱,但越往深,越情不自禁。

我们的伟大,源于爱;

我们的思念,源于爱;

我们的永恒,源于爱。

雨密密麻麻的下着,

还有眼泪滴答着,

活久没有多余的逗留,大步前行。

树树紧跟着身后,

雨仍旧下着,

淋湿了许多,击打着许多。

十七

树树看着爸爸的身影,回头观望着破败不堪的窑洞,思绪飘了起来。

有一孔被黄土压盖只剩半截的窑洞,可以清楚地看见院落里大大的磨盘。这是当年人们用来磨粮食用得,从这里磨出了不计其数的果实,高祖父家的粗粮也许就是从这里磨出来了,父亲当年吃的玉米面也许也是从这里磨出来的。有一孔窑洞已经被黄土全部掩盖,只剩下几块门石头微微漏于地表,显得那么沧桑,仿佛在告诉世人,我曾经也有过自己的故事。有一排窑洞经岁月的洗礼后,被拦腰砍断,剩下了一半,看着是那么的悲悯。任凭曾经无限的热闹,但时间终会消磨的没有一点痕迹,同时刻上深深地烙印。

树树没有多想,紧跟着父亲的脚步。从山顶向下望去,坟地四周树木野草郁郁葱葱,在雨中的浸透下,安详的躺在那儿。下坡的路已经被野草掩盖,但丝毫没有影响活久前进的步伐,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活久一路小跑到坟地,身后的树树看着父亲矫健的步伐,看着父亲雨中前进的背影,突然感觉,在父辈们面前,我们永远都是小辈,我们永远都是孩子。

整块坟地占地约五亩,四周树木环绕,再向下点,就是长坡了,右边有一条小溪,从沟里的石缝中流淌出来,左面往外五米远是宽马路,用来拉远处山上的山核桃,那是活久当年栽种的经济林作物。整块坟地,坟头已经占满,都是祖辈们安息的地方。年代久远的坟头,只剩下坟头前的烧纸小石窑,所谓的小石窑也是父亲后来加上去的,什么也没雕。主要是因为年代太久远,没有人知道是哪辈。

活久找出了放在那儿的铁锹,把四周的杂草都坎掉,这是每次上坟,必须要做的事情。活久和树树仔细的清扫着坟地,打扫干净了,祖辈们就会有一个舒适的环境。活久做着最后的清理,让树树给每个小石窑分发冥币和烧纸,同时摆放酒水。早晨国业要来,但被活久阻止了,主要是雨天,不好走,最后就剩下父子俩,显得有些清冷。

夹杂着些小雨,活久的情感有些深沉。老规矩没有变过,首先得敬奉土地公公,然后磕三个头,这样老祖宗在地下就有个照应了。然后活久和树树从年代久远的开始祭奠。点烟,点纸钱钱,倒酒,磕头,依着顺序一步一步。尽管给高祖父端过灵位,但由于岁数小,父亲没有丝毫记忆,是听爷爷讲的,这就是高祖父的坟头。来到高祖父坟前,父亲给高祖父多点了几根烟,多烧了几沓子冥币,多倒了几杯酒。接下来就是曾祖父和曾叔公了。曾叔公因为当兵,落下了病根,早早地逝去了。曾祖父抱养了爷爷,把爷爷抚养成人,实属不易。曾祖父和曾叔公的坟头紧挨着,两位祖辈一辈子相依为命,到了天堂,应该也是相互照顾着。给曾祖父和高祖父上完坟,活久跪在坟头,树树也跪在坟头,树树看见父亲眼泪哗哗的下落。

雨越下越大,活久和树树却一直在那儿跪着。树树看到父亲拿起一瓶酒,囫囵吞枣般喝了起来。树树急忙把父亲得酒瓶拿开,说:

“爸爸,我们回家吧,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会担心得。”

“不用管我,就让我好好地醉一回,好好和先辈们聊聊天。”然后把树树一把推开,树树着急,可是又不知怎么办。

“祖辈们,活久来看大家来了,来上坟来了。高祖父现在日子过得好多了,有粮食吃了,不饿肚子了,每天可以吃白面馍馍。大爷爷,您苦了一辈子,要是您现在还活着,那该多好啊,就不用您操劳一辈子了。小爷爷,现在是和平年代了,没有战争了,祖国统一了,您在天堂是不是看到了。先辈们,父老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了,再也不用发愁吃喝了,先辈们,看见了吗?”

等下次醒来,树树则在床上躺了一天,活久在床上躺了两天。绢花和小鱼一直守候在身旁,枝枝则忙里忙外的,一会儿端水,一会儿拿药。

雨越下越大,家里人担心。国业来家里看了几次,儿子和孙子都没有回来,因此自己非得去不行,最后考虑到身体岁数等原因,让枝枝去看看。枝枝一路磅礴得到了坟地,看见哥哥正在背着父亲,吃力的前进,全身沾满了泥巴。枝枝和树树两个人把父亲背了回来,在回来的路上父亲嘴里囔囔自语,但是兄弟俩都没有听明白说什么。

小鱼急忙的喊着:“妈妈,爸爸醒了。”

活久慢慢的睁开眼睛,想说却说不出口,小鱼靠近父亲的身子,急忙把水给拿了过来,绢花把活久扶了起来,轻轻地把水给喂下去。

着急了两天,终于醒来了,一家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树树看见父亲醒来了,心里也说不出的高兴。不知怎么的,一家子都落泪了,应该是喜极而泣吧。

慌忙的事情过后,往往会平息一段时间。回归于平常,一切显得那么安静。

清明过后,温度逐渐升了起来。夜晚,静下来,依旧可以听清楚厚厚的冰块跌落在地,与石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清晨,一出门,暖风迎面吹来,向田野里望去,昨日枯蔫的草木,今日感觉焕然一新,长了那么一茬。

夏季的到来,终于可以脱去外套,穿上单薄的衣服。大中午,知了叽叽喳喳的叫喊着,仿佛睡梦中多了伴奏。孩童们终于可以在河水中扑通得跳了进去,洗一个凉爽而又天然的温水浴了。洗完后,找一块大石头,往上一躺,享受着阳光浴。

活久这次被雨水淋打,前前后后病了将近一个月。刚有好转,却因为早上穿的太少,就去学校教书。刚上了两节课,身体就有些不适,强忍着坚持了一上午。中午下课,急急忙忙去了医院,医生诊断说,又着凉了,给开了许多药。这时候活久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一路上,人们都热心的询问,活久,身体好了吗,活久一一应答着。

自从病了以后,村里的事务就从来没有麻烦过自己,清净是清净了不少,可是心里面总有些不踏实。走着走着,就到了村委会门口,正好看见文玉搬着一踏子资料进了老大的车子,着急忙慌得。看样子,应该是有急事,活久没有叫住。等他们走开了,活久走进了村委会。

 

十八

活久迈着轻微的步伐,生怕打扰了大家。从玻璃上向里面望去,都忙成了一片。活久非常犹豫,走进去吧,怕打扰大家,不进去吧,又放心不下。正当犹豫不决之时,听见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去,文玉在门口一边喊自己,一边又匆忙进了车里往下拿材料,活久过去帮忙。

“文玉,刚才看见你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刚走几步,发现检查的资料拿错了。怎么不在家好好养病,到这儿来了?”

“心里面放心不下,今早晨路过,就顺路来看看。”

进去后,大家都向活久打招呼,问病好的怎么样,活久笑着向大家回答道,好多了,谢谢关心。

“活久,整整准备了一星期,却弄错了,实在是难受。让大家白忙活了。”

“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前半年快要结束了,省县的领导要来检查,乡里面要提前看看资料,做充足的准备。”

“没事,文玉,既然找到了问题,就会很快的把问题解决。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想过来帮忙。”

“你还病着了,这怎么能行。”

“没事,就让我们一起把工作弄好,况且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活久和文玉没有多聊,工作了起来。等结束后,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看看时间,深夜时分。每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去了。文玉晃过神来才发现,活久一直咳嗽着,而且越来越厉害。扶着活久回到了家里,吃完药,文玉告别后,活久也休息下来。

回家的路上,文玉思索着。这些年下来,日子一转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也渐渐地从青年步入中年。人们日子渐渐地好了起来,可是路还是那么的长远,还需要努力。这半年多来,身上的旦子越来越重,事情也特别的多,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可是,为了将来的幸福生活,为了明天,没理由不努力,没理由不去做好每一件事。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吧。

流水声,蛙叫声,树叶的沙沙声,传到耳角。向村子的四周看去,工厂灯火通明,机器声轰隆隆的。这些年,不少的厂子在周边建了起来,家家户户盖起了小二楼。每一份土地都发挥了自己应有的价值。为了使生活好起来,多少人做了努力,多少人值得人们去铭记,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已经凌晨了,文玉边走边想着明天的检查,文玉没有回家,怕打扰熟睡的孩子以及家人,径直的去了村委会,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呼噜声把熟睡的猫都吵醒了,猫活动活动身子,看看四周,摇晃着身体出去了,有那种非得捉几只老鼠以获得表彰的气势。伴随着嘈杂的声音,文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习惯性的看看手表,怎么这么迟了,岂不是误了事情,什么也没顾就跑出了门,老大看见后,紧跟着出去,把文玉拉住:

“去哪儿也,书记?”

“今天不是检查吗?”

“今天不检查了,早上来了电话,说是上面领导不来了。”

“哦,那怎么没人叫醒我。”

“是我不让叫醒你,让你多休息一会。”

文玉舒缓了一口气,又回去躺下睡着了。老大和其他人都惊呆了,看来这段时间确实累着了。

夏日的知了叽叽喳喳在外面叫个不停,大地被太阳烤的滚烫滚烫的,人们行走在路上,犹如置身于蒸笼中,豆大的汗滴不断地从额头冒了下来。夏日的午后,天气说变就变,这边天依旧晴朗,洪水就会从上游流了下来。等到日头过去后,人们出来给自家的菜园子浇水,才会发现,瓜果蔬菜都蔫了一般。

活久让树树和枝枝出去给菜园子浇水,小鱼则还在熟睡。父子三人光着膀子,折腾起了菜园子。活久家的菜园子,活久自认为长得还算茂盛。从前自己一直忙,主要靠两个绢花和两个孩子打理,自家不仅能吃上,还能给街坊领居一些。今年活久就非常得意了,主要是每次浇水拔草施肥都离不开他,活久得意洋洋的说了起来:

“儿子们,今年蔬菜长得这么茂盛,全靠父亲了,到是你们两个娃儿也辛苦了。”

树树和枝枝就会答道:“是了,全是父亲的功劳。”

活久说道:“辛苦你俩兄弟了,每天去井边挑水,背都晒黑了。”

树树说道:“爸爸,我和弟弟不辛苦,主要是父亲辛苦了。”

活久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爸爸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只要念书回到家,就不停地干家务。尤其是挑水。夏季,天气热,吃水的多,父亲就会早早地拿着扁担,去井边挑水。村民们都在那儿排着队,往往一天下来,才挑三四回,勉强能把自己的水翁挑满。父亲让你们挑水,不让用自来水,主要是锻炼你们,其次是让你们明白,要节约,不仅是节约水资源,各方各面都要节约,这样才能在成长得道路上学到不少。”

“爸爸,我和哥哥记住您说的话了。”

这时候小鱼也出来,每次有妹妹参与,菜园子就成了妹妹的游乐园。东躲躲,西藏藏,等结束后,小鱼全身泥巴,而两位哥哥和父亲也不能免于幸存。一家子嘻嘻呵呵,充满幸福的味道。

日头降降温和了些,活久让兄妹们呆着,自己出去转转。小鱼非得跟着活久,最后强扭不过,只能把小鱼带上。活久往下一蹲,小鱼扑到了背上。活久笑着,嘴中嘟囔着,走喽,带着鱼鱼串门去了。小鱼则说,爸爸,快点,爸爸,快点,我要骑马儿了。树树和枝枝高兴地看着,绢花在窗边,静静地看着,露出了笑容。

小鱼双手将父亲的头抱住,驮在父亲的背上,高兴地大声呼喊着,笑声在空气中久久的传播。活久一向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严格,从来没有让他们骑过,即使是小时候,如果其中一个哭着嚷着让活久抱抱,每次换来的都是严厉的训斥。兄弟俩看着妹妹高兴地笑着,和父亲玩儿着,心里面乐开了花。这几年父亲正在慢慢的改变,最明显的莫过于陪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来到了一段上坡路,小雨说道:

“爸爸,我自己走吧。”

“没事,父亲背你。”

“爸爸,您累了。”

“没事,爸爸没事。”

“爸爸,您放下来吧,我们歇会。”

在小鱼的一直要求下,活久把小鱼放了下来。小鱼看见父亲的汗珠子从脸庞落了下来,突然间发现,父亲额头有几条皱纹已经清晰可见。

 

十九

午后的阳光不是那么强烈,蛐蛐声从远处传来,鸟儿们刚出了窝,来回的在电线上拍打着翅膀,人们陆陆续续开始慌忙了起来。活久和小鱼就地坐在了草丛里。

“爸爸,您出汗了,我来给您擦擦。”

“没事,小鱼,爸爸不累。”

“爸爸,您的身体看起来好多了,前段时间全家人为您担心。”

“没事,小鱼,你看爸爸不是还背着你串门。小鱼,爸爸给您讲故事好吗?”

“好好,我最爱听爸爸讲故事了。”

爸爸那时候和你差不多大,爷爷奶奶抚养着四个孩子,日子过得苦。吃了上顿没下顿,到了夏季,可以偷摘些野果子吃。为什么是偷呢,因为那时候每颗果树都有人看护的,家家户户粮食短缺,都拿果子充饥。有一天上午,老书记喊着我。

“爸爸,老书记是谁?”

“恩,你就当你老爷爷吧。”

小鱼若有所思着。老书记问我,是不是又偷摘果子去了,爸爸说没有。老书记说,那怎么全身灰头土脸的,爸爸解释说,去和小伙伴们刨药材去了。老书记听后,心里面不是滋味。那时候好刨的药材,都被大人们刨了,剩下的野药材都在危险地段,诸如悬崖边或陡坡上。老书记从小心疼爸爸,因此没经过你爷爷奶奶,老书记把爸爸带到了临近镇里的一个工地上,主要的任务是,给修桥梁的叔叔们端饭打水。爸爸不仅可以不饿肚子,而且每天还能挣几分钱。虽然整天下来,都是不间断的跑腿,但是爸爸可高兴了。

老书记把爸爸带走的那天晚上,你爷爷奶奶不知道。到了晚上,见父亲还没有回来,你爷爷奶奶着急了,以为爸爸丢了,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结果。村里面有的叔叔阿姨干活回来的晚,有时候月亮上来了,还在地里。你爷爷奶奶还在不断地找父亲,越来越着急。最后是在地里干活的一个叔叔听见了,才告诉你爷爷,说白天看见活久被老支书带走出村去了。尽管父亲的消息有了着落,可是你爷爷奶奶仍旧非常担心。

“爸爸,为什么叔叔阿姨那么晚了,还在地里,不怕吗?”

“叔叔阿姨们为了在秋季多丰收些粮食,然后肚子就不饿了。”

小鱼点着头。你爷爷奶奶到了老支书家,想问问情况,老支书不在家。怀着忐忑的心,爷爷奶奶回到了自己家里。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怎么找,只能等老支书回来后,询问消息。第二天老支书让人捎话,把实际情况告诉了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但是仍旧有些不放心。最后你爷爷还亲自去看了,总算踏实了。作为父母亲,都心疼自己的孩子。整个假期,将近两个月,就是在那里度过的。那时候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只要能吃饱,就比什么都好。两个月下来,爸爸得到了不少的锻炼,最重要的是身体强壮了许多,还学到了劳动就能改变生活的道理。那学期回来,爸爸给你的叔叔姑姑们买了新学期的铅笔和本本,自己还攒了点零花钱。那时候有点零花钱可不如容易了,爸爸就一直藏着。爸爸小时候喜欢吃葡萄,可是家里穷,买不起。每次村里来了卖葡萄的,在村口吆喝着,爸爸的哈喇子就流了出来,可是爸爸只能远远地看着。等走远了,葡萄被人们买完了,爸爸就会偷偷地落泪。那年秋季,爸爸好好地吃了一顿葡萄。

后半学期开学,爸爸每天除了好好学习,就是期盼着卖葡萄的什么时候来。等着,盼着。

八月十五过后,爸爸中午下课,和其他小伙伴们在一起玩耍,突然听见有人在村口吆喝着,卖葡萄,卖葡萄,一串两分钱,又大又好的葡萄,卖葡萄,卖葡萄,一串两分钱,又大又好的葡萄......爸爸以为听错了,然后跑去村口一看,果然是卖葡萄的。爸爸马不停蹄的跑回家里去,你爷爷奶奶看见了,问怎么了,爸爸没来得及回答,把仅剩的两元钱拿了出来,又飞奔的跑了上去,直接买了十串。双手抱着葡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吃了一颗又一颗,直到打嗝。最后还剩下两串,爸爸把那两串葡萄悄悄地藏在了村里的一个破窑洞里,等改天吃了。等过了几天,爸爸又想吃葡萄了,可是去了一找,葡萄都被老鼠吃了,只剩下了葡萄枝,爸爸当时还气的哭了鼻子。还有爸爸整个学期都有铅笔用,再也没去沟里找石笔了。

小鱼问道:“爸爸,那家里面现在的那颗大葡萄树是您种得吗?”

“那是你爷爷亲自摘种。”

为了让兄妹几个都吃到葡萄,就栽种了那一颗葡萄树。那颗葡萄树长大后,村里面的家家户户都来拿枝条,最后村里面葡萄树遍地都是,孩子们都可以吃到可口的葡萄了。

“小鱼,爸爸今天和你讲了这么多,你明白爸爸吗?”

“爸爸,我懂。爸爸想让小鱼从小就要会吃苦,会通过努力获得自己喜欢的东西,是吗,爸爸?”

“还是小鱼聪明,都说对了,爸爸给您补充一点,从小就做一个艰苦朴素、能吃苦的孩子。”

“哦,爸爸,小鱼记住了。”

远处的夕阳降降的落到了地平线下,朝霞火红火红的。活久慢慢的改变着,想用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们,以后也将会是这样。小鱼睡着后,活久把孩子送回家里,又出去了。身子刚好,就想出去走走,去看看,仿佛心里面总有放不下的事情。

夜色降临,路灯下,活久一个人慢慢的前行。微风吹过,树枝发出沙沙的作响声。也许是天气过于炎热的原因,每走几步,就会有青蛙在路面上不断地蹦跶,发出呱呱的叫声。沿路的人家,都坐在院子里,男人们光着膀子,唠着嗑。活久走过去后,乡亲们都热情的打着招呼。不知不觉中,天越来越黑,走在村外,伸手不见五指。这儿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是那么的熟悉。久病初愈,脑袋有种莫名的空洞,坐下来想想,静一静也是非常好的。圣人说,吾日三省吾身,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这么多年过来了,生活一天比一天好,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头。活久站在田野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天上的星星闪烁着,一动一动的眨着眼睛。活久的思绪幻想着,人要是能像日月星辰一样长久,该多好啊,那样就有无尽的时间去实现理想,去陪伴家人,可是又怎么可能。渺小的人类,能像日月星辰一样,发着光,给每个人带去光芒,同样是伟大的吧!

长夜凄凄!

 

二十

灯光熄了下来,人们进入了梦想。活久迈着矫健的步伐,准备回家,刚到村口,正巧碰见大拿,大拿说:

“我正好去找你,文玉说让大家坐坐。”

活久说:“没什么事吧?”

“我也不清楚,一起去看看吧。”

到了后,活久砰砰砰的敲着门,老大过来开门,一看是活久和大拿,就打趣的说:

“快进来吧,还敲什么门,大半夜的,把大家的小心脏都吓得跳出来了。”

进去后,活久向四处看了看,除了老大,还有文玉和马书记,文玉和马书记正手忙脚乱的弄下酒菜,活久和大拿向马书记打招呼,马书记回过头来笑着说,来了,快坐下吧。根本闲住了,最后还是马书记说,那就让活久弄土豆去,给咱们做一个他最拿手的土豆片小炒肉,大家都呵呵的笑了起来。

最初的时候,村委会没有这个小厨房。随着工作的越来越多,很多时候大家都忙一整天,晚上还要加班,连一口热腾腾的饭菜都吃不上。久而久之,活久、文玉和大拿都有些不同程度的胃病,去看病时,医生说,原因都一样,主要是饮食不规律。最后大家开会一致同意,在村委会办公室弄出一个小厨房来,这样大家就会有个好得身体去工作。文玉给马书记打着下手,活久做土豆片炒肉,老大剥蒜,大家其乐融融。活久在削土豆的时候和马书记说:

“早就听说马书记做出来的饭可好吃了,今天终于能尝到了,现在口水都流出来了。”

马书记笑着说:“就你小子嘴馋,我又不是单给你做得,还有其他人。”

文玉说:“是了啊,大家终于有口福了。”

老大朝文玉看着说道:“哎,看来你们还不如我,我尝过几次了。”

大拿说:“各位领导,我今天是幸运儿呀。”

大家都看向大拿,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菜做好后,大家坐在了一起。马书记说道:

“第一杯酒,敬逝者。从老书记,到旦子叔叔,再到本本,一个个都走了,但是他们为幸福生活所做出的一切,是我们的榜样”

第一杯酒下肚,感情逐渐深温了起来。

“第二杯酒,敬我们的青春岁月。大家看看,我们头发都白了,岁月从我们身边悄悄地流逝,这就是最好的见证。我们把最美的时光奉献给了黄土地,奉献给了时光,奉献给了父老乡亲。”

第二杯酒下肚,肚子犹如灼烧一般,每个人的情感犹如泉涌般,慢慢的往上溢出。

“第三杯酒,敬将来。尽管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毛主席说过,胜不骄、败不馁。我们在将来还得继续踏着步子,一步步往前走,争取取得更加好得成绩,为美好幸福的生活奋斗。”

第三杯酒下肚,每个人晕晕乎乎。马书记让大家动筷子,老大应接到,这不是领导还没动吗。马书记接着说,来来来,大家赶快吃。

“活久,前段时间你病了后,大家都很担心。看见你回来了,我非常的高兴。一起共事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离不开你呀。”

“文玉,自从清明上坟回来,一病不起,现在才慢慢得好起来了,这段时间让大家担心了。马书记,您随意,这杯酒我喝下了。”

“文玉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了,但是很多方面,还需要你和大家的相互帮忙。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吗。马上就是千禧之年了,应该会有更多的事情。因此我、文玉和老大商量了好几次,和上级领导也汇报了。汇报的时候,领导们没见你来,很是担心。我们把你的情况向领导们汇报了,领导们了解情况后,都非常但心,尤其是高县长,一直想抽空来看你。”

大拿把头转向了活久和马书记,一动不动的看着。

“活久,村里的事情越来越多,马上又是千禧之年,领导们都希望能做出更好的成绩,乡亲们也期盼过上更好的日子。现在事情这么多,干起活来,都感觉吃紧,等以后事情多了,就会手忙脚乱,不得不未雨绸缪。”

活久叹着气:“是啊,确实是。”

“大拿,以后就得上手了,文玉和老大都极力推荐你,经过走访,父老乡亲对你评价也高,更何况你曾经也干过,要尽快步入状态。”

“书记,我这还没反应过来,我......”

“我什么我了,还不赶快和书记喝一个。”活久说

大拿和书记一口喝了下去,说道:“书记,放心吧,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期盼,努力努力在努力。”

“这就对了,我们的未来将会更上一层楼。”

这时候,马书记不由自主的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

发出最後的吼声

起来

起来

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前进

前进进

每一句都格外的辽阔,五个大男人的声音洪亮激昂。

大拿说:“现在唱这首歌不合适吧?”

马书记说:“合适,我们需要这首歌所表现出来的气势。”

活久说:“合适,我们要把前进路上的困难当作敌人来消灭。”

文玉说:“只要能让日子过得更加美好,只要能鼓舞士气,那就没问题。”

老大说:“合适,我跟着党走。”

大拿说:“那就让我们举起酒杯,为取得更大胜利干杯。”

古代的军士们,在上阵杀敌前,都会喝个酩酊大醉,用来鼓舞士气,带着一腔热血,保家卫国。而今他们为了夺取“更大的胜利”,用国歌“送行”,用烈酒“壮胆”,义无反顾,不断前行。

 

二十一

侵晨的空气格外的清新,花草树木的枝叶上,豆大的水珠明晃晃的亮眼。路上随处可见工作的人们,迈着矫健的步伐,迎接新的一天。

叮铃铃叮铃铃,家里电话响了起来,是学校教务处打过来,询问活久今天怎么没去上课。昨天活久还专门给学校打过电话来,说今天要来。枝枝挂断电话后,心里想着:爸爸昨天还说今天要送我去学校呢,结果一晚上没回来。自己也想念大哥了,好多天不见他了。当时父亲为了让兄弟俩有个好的学习环境,执意把兄弟俩送到镇上的封闭私立学校。可伶天下父母心,枝枝想到这儿的时候,嘴里不由的念叨,还是去村委会找找父亲,看在不在。枝枝去了村委会,先从窗户上透过去,看看父亲在不在,仔细寻找了一遍,父亲不在,他寻思着,爸爸是不是在里面的卧室里躺着,然后就敲了门,文玉说,请进。进来后,看见是枝枝。

文玉问:“枝枝,怎么了?”

“叔叔,我爸爸一晚上没回去,说好的今天送我去学校,可是一早上都没见到我爸爸,就来找找。”

“枝枝,你爸爸昨天晚上没回去吗?”

“没有,叔叔。”枝枝有些焦急。

“枝枝,先不要担心,叔叔陪你去找。”

这么多年,每次不管干什么,只要活久说好要回家,即使再晚,都会回到家里,不详的感觉涌现心头。正当出去找人时,大拿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不好了,活久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

枝枝飞奔过去,大拿和文玉也是一路跑着。枝枝跑过去后,看到很多人围着,他冲进了人群,看见妹妹哭泣着,摇晃着爸爸,一遍又一遍的说,爸爸,醒醒。绢花站在旁边,满脸的泪水。枝枝走过去,跪在父亲旁边,爸爸,您会没事得,儿子来了。然后朝周围的人怒喊道,能不能不要吵了,能不能安静会。绢花跪在地上,使劲的往起扶自己的丈夫。文玉和大拿过来后,很多人在四周围着。大拿朝人群喊道,赶快散了吧,有什么看的,还不赶快抢救书记,你们围在这干什么。

绢花把丈夫背起来,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仿佛天塌了下来,一切都是昏暗的。把活久放在了老大的车上,绢花跟着去了。枝枝和小鱼望着远去的父亲,大声的哭着。文玉说,不哭,哭多了,你们的爸爸听见后,会伤心的。活久躺着的地方流了大片的血,血迹已经干涸,国业和文玉各自挑来了一担土,把扁担里的土覆盖在血迹上,直到最后一滴血被覆盖。

四周的空气是凝聚的。

国业抱起小鱼,不让小鱼看向父亲倒了的地方。枝枝拿起文玉找来的扫帚,和两位叔叔小心的清理着地上的黄土。黄土上沾着血迹,每个人都小心的清理着,不让地面留下一点儿血。枝枝把带有血的黄土块放在了铺满油纸的笼子里,不让地面掉落一点。枝枝强忍着不让哭泣声流露出来,但泪珠却不断地下落,滴在了沾满父亲血迹的泥土上,最后一点泥土也清扫完。每个人仔细的寻找着,查看,有没有遗漏。地面上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沾着血迹地尘土。大拿提来两桶水,文玉拿着吸棉。活久和文玉用吸棉沾上水,清扫着最后的尘土,枝枝也照样做了起来。小鱼在爷爷的怀里一直哭,已经哭干了眼泪。用力的清扫,认真的清扫,最后一尘不染,把吸棉放进了笼子里。地面干干净净,石板上只有被水冲洗过后的湿润。大家伫立在那儿,傻傻的站着。太阳冉冉的升起,大地温度逐渐高了起来,水清洗过后的湿迹逐渐被蒸发,一点一点消失。什么都没有了,一阵微风吹过,薄薄的尘土覆盖上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临近中午时分,在国业的挽留下,都去了家里。每个人的心都没有安歇,还在砰砰砰的跳动,击打着。昨晚分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活久病刚好,大家也考虑到他的身体,因此喝了头三杯后,就没有让他多喝一杯。因此,回家的时候,活久脑袋非常清晰,也就没有人送他。今早发现活久躺着的地方,是在马路的旁边,多半是被过往的车辆所挂,然后跌倒在地但是也不排除其他原因。这些猜想只有等活久醒来后,才能确定怎么回事。

午饭都不知怎么吃得,细细咀嚼全无味道,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时间一点点溜走,只要有消息,老大一定会打回来。枝枝脑子里一片混沌,心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爸爸没事吧,爸爸没事吧,同时还会仔细的想着,妈妈临走时,嘴上说得一句话:枝枝,不要告诉你哥哥,让你哥哥好好读书。满脑子都是爸爸和哥哥,迟早是瞒不住的,能瞒一刻算一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每个人内心是焦灼的。将近傍晚,小鱼醒来后,哭喊着,要爸爸妈妈,国业哄着小鱼,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等着,盼着。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枝枝首先跑了过去,习惯性的说,妈妈。正要把爸爸没事吧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那边开口了,枝枝,是大哥,大哥想问一下,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不是今天开学吗?大哥下课后,找你去,没有见着你,就打个电话问问。枝枝心里猛地一颤抖,是哥哥,没来得及思考,顺口而出,爸爸妈妈去邻村随礼去了。枝枝心里清楚,瞒大哥一时半会是可以得,时间久了,一定瞒不住,但是母亲离开的时候说了唯一一句话,枝枝,不要告诉你哥哥,让你哥哥好好读书。枝枝紧接着说道,大哥不要担心,等爸爸妈妈回来后,我给你回电话。那我挂了,再过一个多月就中考,时间紧,复习去也。枝枝说,大哥注意身体,好好复习。

挂断电话后,枝枝扑通的坐在了地上。小鱼看见后,急忙跑过来,说:“哥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二哥没事,只是担心爸爸妈妈。”兄妹两个都又哭了起来。

国业过来后,说:“没事得,我儿子是个大好人,会有老天照顾。”

枝枝问爷爷:“爷爷,真的吗?”小鱼泪眼汪汪的两只大眼睛看着爷爷。

“恩,是了,爸爸一定会没事。”

空气像凝聚了一般,每个人坐着一动不动。血浓于水,血浓于情。

枝枝和小鱼刚开始是心里面一直重复着一句话:爸爸,没事吧,爸爸,没事吧......到最后直接在嘴上低声细语的念叨。

人生有许多的悲痛,犹如风吹过一般,

你感觉她存在,却说不上在那儿!

 

二十二

焦急的,复杂的,一头莫展,空气是沉闷的。

小鱼和枝枝一直沉静在悲伤中,小鱼的身子来回的摇摆,最后脑袋耷拉着,睡着了。枝枝看见妹妹睡着后,把妹妹抱起,轻轻地放在了炕上,自己坐在炕头,等待着消息。文玉和大拿叔叔在国业的再三劝说下,回家了,只要一有消息就告他们。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每次打过去,都是关机。爷爷奶奶不断地唉声叹气,自己也到了快崩溃的边缘,心里又开始不断地默念:爸爸没事的,爸爸没事的......

时间已经将近零点,枝枝听见爷爷奶奶不停地絮叨,就从卧室走到了外面,国业看见后,说:

“孙子,还没睡,赶快去睡。”

“爷爷,我睡不着。”

“快去睡,爷爷奶奶有事情做了。”

“什么事情,我能帮忙吗?”

枝枝看见爷爷拿着毛笔,在发黄的纸张上,画了许多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符号,但又与自己第一次见到得有些相似,第一次见的时候,那是很久以前了,印象特别深刻,是老支书去世的时候。哥哥和我在树上爬着,枝枝问,哥哥,那墙上树上贴得是什么,好怕。哥哥说,我也不知道,但感觉像鬼。没想到哥哥顺口说得一句话,给枝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此以后,只要是有人去世,枝枝就不去看这些,即使是瞄一眼,也心有余悸。枝枝仔细的看着,国业看见后,把身子侧过来,挡住了枝枝的视线。

“爷爷,我没事,是不是要给爸爸白天躺着的地方烧这些,保佑爸爸?”

国业惊奇的看着枝枝,问:

“孙子,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人告你来,但是千万不要说出口,说出口了,就不灵了。”

枝枝把刚才心里想的告了爷爷,国业点着头。然后对爱莲说道:

“既然孙儿长大了,也懂了,你我也就不用藏着噎着了。”  

爱莲点头:“恩,是了。”

“孙子,这是爷爷从前跟老卦偷偷学得,祈求人平安的符,不知孙子还记不记得老卦。”

“孙儿不记得,听爸爸提起过几次。”

“刚才孙子感觉与老支书的有些不同,主要是因为那是祭奠死者,而这是保佑生者,因此略有出入。爷爷等到了零点后,去你爸爸白天躺的地方,把这些烧了,祈求保佑。”

“爷爷,奶奶不去吗?”

“奶奶不能去,祖上就是这么传流传下来,奶奶一方面可以照看小鱼,另一方面也可以在家为你爸爸祈福。”

“爷爷,这是迷信吗,爸爸那时候一直教育我和哥哥,不能相信迷信,要相信科学,相信马克思主义,相信共产党,假如爸爸知道了,会生气吗?”

“孙子,没事,有爷爷了。”

国业和枝枝悄悄地出了门,除了机器轰隆隆的声音外,人们都入睡了。爱莲在门口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孙子消失在夜色中,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爷孙两个人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村道上,深一步浅一步。多年的居住,早就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是那么的熟悉,即使闭着眼睛走,也不会出错。但毕竟是晚上,不能让村里人看见,反而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假使同村人看见,还有个理由好搪塞,如果是村里工厂半夜查岗的人发现,就很难说清楚了,非得问个一二三四,到时候传出去,看笑话的人应该很多。

国业心里面颤抖着,每走几步就四处看看,生怕发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儿子从前一直反对迷信,多次组织村民们学习知识,让人们相信科学,反对迷信。枝枝没想这么多,总是想着为爸爸做点事情,因此一直走在爷爷前面,给爷爷带路。突然一个黑影子从身边呼溜的闪了过去,国业咯噔了一下,惊出了一身冷汗,喊了一身:

“谁?”

“爷爷,您别吓我,什么也没有,有可能是野猫野狗。”

“孙子说的对,爷爷多心了。”

“孙子,把手里面的铁盆放下来,爷爷要在铁盆里烧掉。”

“哦,爷爷。”

枝枝把从家里面拿的铁盆放在了白天躺着的上面,国业把手里拿的平安符放进了铁盆里,点燃几张,火势烧了起来。国业把平安符给了枝枝,让枝枝烧完一张放一张,这样人们就不会看见。枝枝按照爷爷的吩咐,做了起来。国业嘴上不断地念着,枝枝根本听不懂,只知道爷爷发出嗡嗡的声音,也许国业也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么。一切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

“孙子,给爷爷几张。”

“爷爷,给你。”

“孙子,等烧完了,把盆端上,抱回家里。”

枝枝点着头。

即使周围留下了些许的残渣,但是风吹过后,一切都会没有痕迹,到了明天,什么也没有存在过。爱莲在自家门口一直等着,当看到回来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但是另外一块石头又浮了起来。询问后,仍旧没有打回电话来。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短暂的,但又是漫长的。对于星空,对于宇宙,我们沧海一粟,对于每分每秒,我们却是那么的漫长,岂不知时间却在夹指间缓缓流逝。到底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有时候又是那么的迷茫。黎明的太阳终会缓缓升起,漫长的黑夜也将会过去,故事却在黑暗中不知不觉的上演。等待,除了等待还是等待,一种不嫌的预感淹没了每个人心头。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好消息,一定会打电话报平安;一种是坏消息,不让家里人承担过多的痛。枝枝一动不动的坐在家里等着,等待爸爸的消息。国业一会在屋子里,一会在院子里,不停地转悠,烟抽完一根又一根,爱莲在家里默默的留着眼泪。屋外的风不停地刮着,从窗户中跑了进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大夫,大夫,救救我丈夫,绢花哭着,拉着大夫的手,一定救救我丈夫。活久被推进了急救室,绢花在门口一直守着。老大办理完各种手续后,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看见嫂子在门口哭泣,老大让嫂子别着急,坐在走廊里的凳子上。

“老大,谢谢你。”绢花哭着说

“没事,嫂子,这么多年了,尽点微薄之力。”

“老大,千万不要给家里人打电话,等有了结果再打,现在打回去,孩子会担心得。”

“嫂子,合适吗?”

“没事,我主要担心娃儿们。”

“哦,嫂子。”老大把手机关了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绢花焦急的等待,最终哭成了泪人。

上天会眷顾每一个人,眷顾每一个好人。

 

二十三

焦急的等待让每一个人都心力交瘁,绢花的眼泪都哭干了。枝枝整夜未睡,国业整夜来回踱步。急救室的门缓缓地被打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绢花慌忙跑到医生面前,问道:

“大夫,我丈夫怎么样了?”

“病人失血过多,但幸好及时送到医院,经过整夜的抢救,终于抢救过来了。”

绢花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急忙握住大夫的手,说: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大夫又说道:“但是......”

绢花舒缓的神经又一次绷紧了,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大夫,听接下来说什么:“但是病人因为失血过多,怕以后醒不过来了,但是也有可能醒过来。”

绢花突然之间犹如五雷轰顶,两眼发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夫,大夫,救救我老公,好吗,他是大好人,做了好多事情。”

“请您节哀,我们会尽最大的力量。”

绢花的哭声响彻整个楼道,老大的眼泪哗哗地落了出来。

一整个上午,树树都心不在焉,感觉哪些地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一节课都没有听进去,中午下课后,树树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枝枝,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爸爸妈妈怎么了?”

枝枝哭着,声音哽咽着,“哥哥,爸爸出车祸了,今天早上妈妈打回电话,爸爸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树树的眼泪顿时哗哗的落了下来,仿佛天塌了下来。嘴里不停地重复,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眼泪鼻涕流进了嘴里。

“弟...弟...爸...爸...”断断续续,话也说不来。

“哥哥,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话。爸爸会没事得。妈妈昨天走的时候叮嘱我,不要告诉你,让你好好读书。哥哥,你马上中考了,要好好复习。妈妈今天叮嘱,让我们别去医院,同时又说让你好好复习。”

“弟弟...我没事...我想回家...”

血浓于水,些许的变故,都会有所察觉。树树此刻就想回家,好好地在家里待着。家里有父亲说话的声音,有父亲远去的背影,有父亲严厉的训斥,有父亲的许多许多,至少能得到些许的安慰,让自己的心有一个港湾。小鱼整个上午都哭着喊着,要见爸爸妈妈。枝枝带着小鱼,在村口一直静静地等待着,远远地,小鱼看见了熟悉的声影。

“二哥,是大哥回来了吗?”

“恩。”

兄妹俩大声的喊着,哥哥,哥哥。

声音辽阔,久久回荡。看到哥哥回来后,枝枝和树树急忙的奔跑了过去,边跑边一直喊哥哥,兄妹们说不出的亲切。树树也奔跑了过来,直接把妹妹抱了起来。兄妹三人伫立在那儿,紧紧地抱在一起,多么温馨的画面。

树树说:“妹妹,咋回家。”

小鱼说:“哥哥,我想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哥哥回家陪你玩。”

树树抱着妹妹,枝枝在一旁跟着。以前每次回家,妈妈都会在家门口等着自己,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备好,可是这次,只有弟弟妹妹,没有了母亲的身影。兄妹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前进往回走。从小到大嘻嘻打闹的兄弟俩,此刻不知怎么安慰对方,不知如何开口。怕一开口,就控制不住,就会流泪,就会伤感。好几次,枝枝想开口安慰哥哥,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叙说。好几次,树树想安慰弟弟,可是弟弟此刻的内心犹如破碎的玻璃,一碰就会碎掉。紧紧地绷着,不能让最后一根弦断掉。走着,走着。

“哥哥,爸爸没事吧?”枝枝的声音哽咽着

“弟弟,我们要坚强,不能哭,不能让爸爸担心。”

“哥哥,妈妈昨天走的时候和今天都说要让你好好读书,妈妈会担心吗?”

“没事,弟弟,哥哥会读好书的,不会让妈妈担心。”

回到家里后,一切显得那么冷清,缺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好不活泼。院子外的树木,绿色的叶子落了许多;院子里的仙人掌,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儿,蔫了起来;家里窗台上盆景里的花草,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家,何为家,家就是一起吃口热腾腾的饭菜;家就是爸爸妈妈相互拌嘴的声音;家就是兄弟姐妹在一起嘻嘻打闹;家就是一家人坐在星空下,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家就是春天里,一家人去田野里放风筝;家就是夏日里,一家人在漆黑的夜晚,捕捉萤火虫;家就是在秋天里,一家人拿着行囊,去收秋的场景;家就是冬季里,一家人在下雪后,堆许多的小雪人。

树树悄悄地落了泪,枝枝也落下了眼泪。树树和枝枝一声不吭的拿起了爸爸往日用的工具,开始了忙乱,收拾干净了,爸爸妈妈回来后,就会有一个温馨的家。心中的疼痛每时每刻灼烧着兄弟两人得心,但又不知如何表达。树树和枝枝坐在门槛山,静静地伫立着。

小时候,就是这样等着爸爸妈妈回来。

 

二十四

“枝枝,哥哥想给你讲个故事。”

“恩,哥哥。”

那年冬天,天空灰暗起来,几只乌鸦不断的在枝头叫响,让人顿时感觉窒息了起来......

那年冬天,雪好大好大。

生命本生存活于世间,生活在自立自强中建立起来。

声音在耳边呐喊,就让时光苟延残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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