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外的母亲

不，别这样，别这样囚禁母亲！

多少年来，你照耀尘土与春天的月光，你照耀花朵与河流，照耀幸福与爱情的月光，却照不见母亲！

多少年来，母亲的影子被你拖长，被你洁白的翅遮掩。

多少年来，母亲的脚步踩疼你，母亲眼角的泪水，被你吻干，又洒到山后青青的草地上。母亲一生的辛劳，你也曾不经意地写出，却总写在潺潺的流水之中。

不，这是东方的母亲，这是我们的母亲！

这是脸色不再红润的母亲，这是嘴唇不再饱满的母亲！

在她告别少女时代之后，她的心就只为我们跳动，她的花也只为我们吐出芬芳。在我们第一次叫她母亲之后，她的声音就只有我们能懂，她的歌谣反复吟唱，也只是在说对我们的爱。她心中所有的诗歌，如一朵一朵蓓蕾，只是插在我们的摇篮边。

这是母亲，她在黎明前轻轻起床，轻轻摆放我们一天的碗筷。在清寂的黎明，她写出说给每一位孩子的悄悄话，悄悄塞进我们的心里。

只是我们这群顽皮的孩子，从来没有在意我们身上，母亲为我们拾掇出的新的欢乐。

母亲的那句话，在春天被遗忘，在秋天被我们遗落，我们这群孩子，永远没去仰望母亲痛苦的面容。

在清寂的黎明，母亲拾掇日子的背影，被窗格衬亮，定格在我们有一天忽然长大的记忆里。

那时，月亮在遥远的西天，悄悄溜走。那时，母亲消瘦的脸，已目渐明朗。

但母亲永远被月光拒绝。

一方碾子，碾碎母亲关于少女、关于爱情的回忆。母亲在屋里，谛听月光下孩子们渐远的喧闹声，看孩子们日渐丰满的身影。在石碾的边缘，母亲踏破一个又一个日子，母亲不能从碾边走开。

在新的一天的夜晚，阳光告别母亲。在暮色弥漫之中，母亲依在门边，呼喊着我们每一个人的乳名，母亲说回家回家吧孩子。母亲惊喜地拉住我们突然从墙角伸出她的手，小心地挽留我们走回家门。

就在那一刻，月亮升起，洁白的温柔的月亮啊，总在母亲退回家门时升起，月光总把母亲拒绝在她美丽之外。月亮升起，月亮温馨的容颜是母亲一生的容颜，月亮恬淡神秘的笑容一如母亲多年来呵护我们的笑容。月光如水，如网，如家园上的囚笼，总是囚禁住辛劳的母亲，只让我们这些孩子，鱼一样从门洞里钻出钻进，钻进夜色玩耍，又在我们在旅途迷失的时候，牵我们回家。

每一个月夜，母亲枯坐屋中，在一盏油灯下补缀我们明天的日子；每一个夜晚，母亲被月光囚禁，母亲永远盘算着我们明天的欢乐！

每一个月夜，母亲都是一轮月亮，温馨的光华，是守护我们一生的那句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