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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真宗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20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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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送的菜篮子

母亲送的菜篮子

  何真宗

   

     在新居的客厅显眼处,摆放着一个由红、黄、蓝、白、灰五色条纹编织带织成的方形菜篮子。我的情感深处,它不是一个普通的菜篮子,而是父母留给我的仅存的一份遗产,犹如珍贵文物收藏着。

    我父母十分看重名节和口碑。从小到大,他们就教育孩子们要诚实正直,与人为善,自立自强。特别是母亲,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几个字,却能用最简单的语言来教育我们做人的基本道理。“人要脸,树要皮”“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是母亲经常挂在嘴上的几句话,鼓励我们只要有远大的志向,再加上持之以恒的努力,成功的大门一定会敞开。

    十年寒窗苦读,我和二哥却先后败落考场,踏上了沿海打工路。几年后,二哥也要结婚了,为了不再增加父母的重担,他宛然拒绝了父母给他建新房作婚房的好意。父母于心不忍,只好将闲置的两间旧瓦房留给了二哥。正是在这段日子里,还在他乡“寻梦”的我,身无分文,居无定所,很长一段时间与家里人“失联”。几个月后,当我终于找到工作时,等来家里的书信却是父亲已经病逝的噩耗,成为我一生永远的痛。

    “父亲走了,我们要善待母亲!”在一次分割家产和分配清还债务的家庭会议上,二哥斩钉截铁地说。按照地方习俗,两个姐姐没有主动承担赡养母亲的义务。我也因没有结婚还没成家,赡养母亲就由大哥二哥来承担。大哥嫌自己的家庭负担重,不想让母亲跟他们一起过。日子过得并不轻松的二哥二嫂,只好让母亲与他们一起生活。

     为了方便更好地照顾母亲,在外地打工的二哥就把她接到他们打工的地方居住。而老家的旧瓦房,就成了“空巢”,年久失修,没过几年就倒塌了。父母留给我的那两间瓦房和几件破旧的家具,从此荡然无存。有次,当母亲回到阔别多年的故土,看到昔日的老屋变成了一堆废墟,不禁老泪纵横。不久,母亲就患上了高血压,身体又大不如前了。

    数年后,我结婚了,婚礼是在媳妇四川老家办的,由于山高路远,我们没有请亲戚朋友参加婚礼。直到2007年底,我花尽十几年的积蓄在万州城区买了一套住房。房子刚刚装修好,媳妇就把母亲接到城里。可是没住几天,母亲嫌城里人陌生,于是就让我媳妇送她又回到了乡场上。时隔不久,有次母亲对我媳妇说:“你们结婚、生孩子,我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如今你们买房子,我也没钱给你们,老家的房子又垮了,你们啥子都没得到,真是过意不去啊。”

    老了的母亲,经不起高血压常年吃药的折腾,高大丰满的身子没过多久就骨瘦如柴了。2010年夏天,二哥在电话中急切地告诉我,母亲中风了,危在旦夕。这时的我已在广州工作,一接到电话后我就和媳妇带着孩子匆忙赶到东莞。好在医疗技术发达,医疗费有保障,十几天后,母亲终于闯过了“鬼门关”。出院后的母亲,身体虽然虚弱,说话口吃不够清楚,但还是决定回到老家的乡场上居住。

    2013年春天,我从广州某报社辞职回到家乡。媳妇欲接母亲到城里住段时日,母亲又推脱说我们家的楼层太高,如今又中风了,腿脚不灵活,出行不方便。我们理解母亲的身体状况,于是只要一到周末,我就带着媳妇和孩子回到乡场上,陪母亲说说话聊聊天。媳妇就给母亲煮饭洗衣,打扫卫生,购置生活用品。一旦天气暖活起来,媳妇就给母亲剪指甲、梳头发、洗澡、按摩。

    又是一个周末,我们回到母亲的住处。母亲从厨房拿出一个菜篮子,笑着对我媳妇说:“我老了,不中用了,也没有啥子给你们送的了,这个菜篮子是我赶场时在街上买的,现在送给你。”媳妇接过篮子,很是高兴,却又舍不得拿母亲给的任何一样东西。母亲见媳妇犹豫,就提高嗓门说:“这篮子,是希望你们拿去,不仅装菜,更要聚财。”母亲的祝福,此时却让我内心隐隐作痛,不知说什么好。媳妇转身对我说:“妈妈送的菜篮子,我要了哈,这是她老人家第一次送给我们的礼物呢。”见媳妇喜欢,我也没说啥,就说多给母亲点钱就是。可是,这次母亲没有收我们的钱。她说:“我老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了你们了。”母亲说着说着,两行热泪从她干瘦的脸颊上滑落下来,滴在客厅的地板上。

    2014年7月,又被二哥接到广东居住的母亲病情极不稳定,医院再次开出“病危通知单”。征求母亲的意愿后,二哥二嫂包了专车将母亲送回万州的大医院抢救。然而,母亲刚被送进医院,还没来得及看上我们最后一眼就走了。这一年,母亲72岁,比父亲多活了25年。当年春节,我们一家三口回去给父母挂纸。在父亲坟前,我自言自语地对坟墓里的父亲说,这20多年来,我们这些后人,善待母亲,虽有遗憾,但一定是用心用情、尽力尽孝了。如今,母亲的墓地,就在我的自留地里,与父亲的坟墓数米相望,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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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忍了,还是留下了眼泪

非石子   2020-05-07 1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