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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建平(雨生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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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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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地久》

文/黄建平

他们坐在酒店房间阳台上的双人沙发上,喝着新茶,清香的的味道很能提神,使人爽快。

“是的,诗怡,爱,特别是初恋的情爱真的是刻骨铭心,永生难忘,我之前迟迟没有结婚那是我的心难以再装入其他的女性,直到遇上阮虹。说真话她没有你漂亮,但和你一样有着豁达宽宏的胸怀,在她无所顾忌的示爱下,也就是我们乌鲁木齐邂逅的那年下半年跟她结了婚,我比她大了整整十二岁,这也是我迟迟没敢回应她的一个原因。我们的事她一清二楚。我现在对她有很深的感情,并且家庭的事务都依赖着她,我的衣食住行也被她承包了,但她从不干涉我的工作,我很乐意也很享受现在的家庭状况。她甚至说很崇拜你,想认识你,要把你当成姐姐一样对待。她跟你一样是个磊落大方,心无芥蒂的女人,感谢上苍,我们俩碰到的对象都是这样的好人,真是我们的福气。”

吕诗怡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走进房间,“若松,等等。”

她返回时手里多了两张小纸条,南若松默默地看着,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你虽然不动声色,但以你的高智商想必已了然于胸了。”吕诗怡微笑着看着他说,并不急于把纸片拿给他,紧挨着他坐下来,斜仰着头深情地看着他。

“有没有不同,有什么变化吗。”他搂着她的肩说。

“一样的大气,一样的充满阳刚之气,所不同的是生涩和成熟之别。”

“从新疆回家后,这两张纸条就永远陪伴在我身边。”吕诗怡看着他说。

他们沉浸在一种直达心灵深处的宁静,和满足的幸福感之中,看着溪水缓慢的南去。

这个酒店是沿着溪岸盖起来的,那颗几十年前承载着他们初恋喜悦和忧愁的老榕树就在围墙边,用木栅栏圈起来,已成了保护对象,据说树龄已有几百岁了,那个树洞因为树干的萎缩显得好像更大了些。他们回忆着那片早已消失的沙滩和芒竿,那里曾铭刻着他们少年时纯真热烈的恋情,他们好像穿越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甜蜜地再现着那些快乐的情节。她甚至记起了乌鲁木齐那个离别的早晨,自己做的难为情的梦,特别是拿他那条裤子抹拭自己的情节,她红着脸把梦说给了他听,她说这就是有些事男人不必知道的内容。那好像是一种征兆,乌鲁木齐别后,她真的怀孕了,就是他的,现在的女儿就是他的骨肉,她原原本本的给他说了。

南若松极其惊奇,久久地直视着她,嘴唇抖索着,半响没吭声。

“若松,是的,她是你的女儿,你女儿南诗虹的朋友周念南是你的亲生女儿,我们的孩子。”她一只手吊在他的脖子上,头靠在他的胸脯仰着脸看着他说。

“你肯定很想知道他的态度对吧?”她认真地说,“那年从乌鲁木齐回港后,我就把我们的邂逅以及所做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很多事我们婚前都有约定,其实也都是他自己定的,包括我嫁给他之后永远保持着自由身,还有我嫁给他之前说的那些诸如碰到你会和你远走高飞的那些话。他是个非常有自尊自重的男人,但是在这方面,因为爱的缘故,他说,无论什么,只要是我喜欢做的事,他都百分百的支持,他说,希望那个人能给我更多的快乐和激情,我的快乐就是他幸福的源泉,这话他曾经说过,永远不变。他甚至在我偶尔情绪不太好的时候建议我每年和你相会一次。这些承诺他做到了,因此也增加了我对他的尊重和感情。我对你的思念埋在心底,我向他坦陈,如果我们的缘分尚存,哪天再相遇,我仍然会毫无顾忌的完全的投入你的怀抱,尽情的释放久抑的爱,但我不会主动寻找你和你相会,是的,我也做到了。”

“我太兴奋了,诗怡,这么说我有两个女儿了,呵,说实话,我真是个幸运的人,难怪我们一家人会那样的一见如故,亲密无间。”南若松目光炯炯的说,“他疼她吗?”他看着她问,神情有些担忧。

“是他鼓励我生下的,在他知道我怀孕以后,我明白的告诉他,怀的是你的孩子,他很兴奋,那天特意打开了一瓶葡萄酒,要我陪他喝几杯,我说过,他有先天不孕的缺陷,曾经一段时间情绪很低落,请求我要千方百计的不管是做人工什么的都要有个孩子,否则就离婚,我知道这完全是为了我的缘故,所以我不置可否,没有拒绝他,这事我对你说过,若松”吕诗怡动情地说“他把女儿视若掌上明珠,疼爱有加。这点你不必心有所虑,若松。”

“在我妊娠和生育期间,得到他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我很感激他。”她像对一个闺蜜一样地说。

“这样我很欣慰,那么我们的事念南都知道吗?”

“是的,她都知道,在她十六岁生日的那天,由她爸首先对她说的。他给她先讲了我们改编过的故事,然后再说出真相,听故事时女儿还挺同情的,后来心情变得五味杂陈。把真相告诉女儿是我们的预定计划,后来不少的过程是我补充的。她从小体验感受着我们的爱,因此她没有产生排斥的心里。到后来,她开始想认识你,还经常打趣说要寻找弟弟妹妹,她清楚你的孩子肯定比他小。我们又分别了整整十九个年头了,哎,虽说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毕竟人生苦短,能有多少相思可待?”

“是啊,自从乌鲁木齐一别,转眼已近二十年了,那天,我望着消失于云端的航班,那一刻顿时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情绪和失落感遍袭身心。唉……虽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此生还有几多忆,能够年年望相似?”他喃喃地说,“如果爱能在那一刻与时空一起凝结……”

“让我保存那刻的爱直到永恒……”她接过他的话说,“当爱有了结晶,若松,我更珍惜现在的这种状况。”

“是的,爱正在延续着,激情不再独自分离,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此一时彼一时,他日再相聚时,我又会用上那一句的,还记得我说过的这句话吗?”

“记得,若松。我的生物信息发射器从未停息过,不知你的那个接收器是否还能运行,还能接收?这是二十年前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诗怡,你的耳朵早已替我回答了”南若松拍了拍吕诗怡的手,“激情尚在,冲动沉寂,爱增添了内容,更为丰富饱满。是的,我和你一样对此更加珍惜。”

他默视着近处那条白练般的河流,念起了十九年前乌鲁木齐机场分别后写下的诗。

当他念到:“如果生能在这一天,连成一体永相随,灵魂铸成天长地久,谁不愿意”时,吕诗怡的鼻翼又开始翕动着。是啊,这可是所有真心相爱着人的愿望,谁不愿意呢?如果爱能够独立于天地之外,在另一个没有时间的爱维中,爱才将真正的永恒。没有了时间的永远才是真正的永恒。

天色尚早,他们沿着溪岸的彩色人行道上走着。

南若松说:“这条大溪早几年可是脏乱无比,到处被挖沙机弄得遍地坑坑洼洼,时隔多年,现在看来,虽还是那条不太起色的大溪,但堆满河床的座座卵石丘,显然不久之前已被推平。溪面变得宽阔许多,尽管水量还是不多,但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没有了土炮车那雷鸣和黑烟,没有了捞沙机昼夜不停的哗哗声,天地显得清净许多,空气好像也变得清新不少。大自然付出不求回报,任由众生攫取,但不会放任贪婪和毫无节制。自然环境可以改善,但规律不能够改变。”南若松感慨万千的发着议论,吕诗怡静静的专注地听着他高谈阔论,听得津津有味。

“若松,你看,这个位置好像就是以前沙滩和芒竿的地方?”因为虽然溪岸上

修了一条马路,但岸边的那个旧断桥墩还依然蹲伏在水中。

“是的,大概就是这个地方”他们顺着斜坡的石阶而下,伫立在溪岸久久凝视。往时的白净细沙,纤挑的疏朗芒竿荻草,已是销痕匿迹,物换景迁了。倒弹的九节虾,精美的沙螺汤,也早已随那东逝水一去不复还了。有些事物消失了,只能作为一种情愫囤放在记忆中,供感触时翻阅,有些记忆经常地浮现,那是它曾经发生和存在的情景撩人心弦。大地的作用另有分配,白沙和芒竿便只好禅让,这也是物归所用无可奈何的。”

南若松滔滔不绝地说:“希望哪一天,又见宽广的水面清澈见底,两岸遍植茂密长青的相思树,五彩缤纷的小船畅游其中,留鸟嬉戏涟漪,几个风筝在半空翱翔,一些健儿在水中奋泳。溪岸的彩色人行道上,漫步者自由自在,花丛边的长木凳上,阅读的人们全神贯注。那时我将肘撑着跨溪桥上的护栏,用拇指和食指支着下巴,放眼那全新的景象,把美丽的小河重绑脑海,让昔日的美好记忆,交融在新的体验感知中。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无论游历在异国他乡,无论是在静思,无论是在交谈,都能不由自主地来一段家乡的河。”

他是个诗人,对某些事经常会大发感触,这种情形吕诗怡很熟悉。她往往会适时地应和着他,这不仅仅是她的情商高,她确实很享受在他的身旁听他滔滔不绝的高谈阔论。看到这些,虽然早已物换星移,沧海桑田,可几十年前的初恋情景却还依然历历在目,海誓山盟言犹在耳,这一切还是会让他们心涛澎湃,思绪万千。

他们坐在岸边的石椅上,意犹未尽的对着这条大溪,回忆着说不完道不尽的往事。

“多年前我和阮虹也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南若松思忖着说,“她对我们的往事很感兴趣,是不是女人总会有这种好奇心?但大多数女人的好奇心里夹杂的几乎都是浓浓的醋意,而她没有”他停顿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吕诗怡却催促着,“若松,说吧,来了怎么样了……吵架了吗?”

“没有……,诗怡,她是个性格开朗,外向的女人。”他回头看着她说:“她虽不含蓄,但很善解人意,心无芥蒂,大方坦率,非常爱我,这点像是你的翻版。她喜欢健身,擅于乐器,兴趣广泛,很有活力,身体健康,会做一手好菜。”

“我也会做很多菜。”吕诗怡抢着说:“真遗憾,你还从未吃过我做的菜。”

“你这话我可记住了,希望不会让我遗憾终生。”

“做菜的事下回分解,你接着说你那个阮虹吧。”她闭着一只眼,翘着嘴角,这调皮的表情几十年来始终保持着。

南若松缓缓的转身对着溪水,“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他喃喃地说,陷入了思忆之中。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秋天,阮虹挽着南若松的手臂弯,走到了这个溪岸的地方。

“松哥,怎么不见你说的那一片沙滩和芒竿了呢?”她有时称呼他“阿松”有时又叫他“松哥”全是脱口而出,没有情绪之别。

他们站在这条东溪的旧桥墩边,看着河面上一堆堆河卵石,还有那丛生的杂草,溪水不多,有些浑浊。桥边的大榕树依旧长在那里,大桥却有些老旧了,桥栏上到处都现斑驳,有的露出了钢筋铁条,听说过一段时间就要大修了。

“你看,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没有了沙滩,没有了芒竿,那里到处是坑坑洼洼的,让人感到有些颓败。”

他们走在弯曲的的溪岸小路,南若松心情有些压抑,其实他每年都会回来一两趟,但从未再走进溪边去过,这跟那时失联了二十多年的吕诗怡有关,他不想再触景伤情,连十字街口那个药店他也从此不再去过,听说那里已经旧房改造了。现在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已不再忌讳了,自从乌鲁木齐邂逅吕诗怡后,往事也不再避讳了。阮虹有时撒娇缠着他讲讲那些风流韵事,他也会毫无顾忌地甚至连细节都会坦率的跟她说了。

这女人具有两种人格,在衣食住行上,她会充当起主妇甚至像母亲一样的照管,而除此之外,却又会像个小姑娘似的小鸟依人,像个小学生似的逢事请教。她尊重他甚至有些崇拜,可当他不修边幅地出门时,却会被她那股认真劲挡回来再打扮一番,不想喝她炖的鸡汤最后还是在她的督促下完成。不知道她的两种角色是怎样自然而然地互相切换的。

她自己说,对他是一听钟情的。之前闺蜜们对他那些绘声绘色的或真或假的带有八卦性质的描述,吸引着她,让她着迷。最后她不顾年龄的差别,死活的嫁给了他。

他们找了个石块坐下,阮虹敧靠在他的大腿上专注的看着他,嘴巴微张着,他搂着她的腰,

“你看,这河流到处漂浮着各种泡沫,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酸腐的味道,杂乱的各式废品上下沉浮着,水面非常浑浊,黏性很大。你能想象到流动的水像是被无形的手揪住,老是不能顺畅需要艰难的喘着粗气才能向前流动,看着他那样踽踽难行的样子,真让人辛酸。”他自言自语,心情有些沉重。

“这是一条喧闹的河流,捞沙机的轰鸣声,运沙车的突突声,汇成一片,传得很远很远,经久不息。一种叫土炮的柴油车,更是拉着一股黑烟,穿街串巷地四处‘嘭嘭,嘭嘭’,声音特大,不用装喇叭,老远人们就会四散躲开。这条长满丘疹的河道,一堆沙,一堆卵石摊在那里,远远一看,更像是一个低洼的大型工地。”他叹息着,其实这与他何干?现在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却越殂代疱,徒添烦恼。那个依偎在身上的阮虹又像学生似的,认真的关注着任由他慷慨陈词。

“这是一条没有小鱼虾的河流,如能侥幸捡到几个幸存的沙螺,估计烧出来的汤,也会是酱色浓稠的,谁还敢喝上一口呢?除非想把它当成巴豆药用。你看那几条小虾,触须比身还长好几倍,颜色棕灰,这小鱼小虾好像都满带着沧桑感,实在令人心酸。深色的河卵石长满了褐色的青苔,一串串的纠结在一起,偶尔在水底下无力地摆动几下。”

这倒是事实,那褐色的估计还不一定是青苔,也许是什么垃圾脏东西的聚合体。因为不管上游还是下游污水都被排进此溪。但是,他们今天到此并非来对溪聊发感慨,而是来缅怀旧情故地。没完没了的鸿篇大论催人入眠,可他身旁的那个女人并没有不耐烦,自始至终地聆听着。

“诗怡,你的好奇心满足了吗?”南若松挠了挠吕诗怡的小酒涡。

“这么说,你是专门让人家来听你发牢骚的?”她呵呵笑着说,“不过现在还好了,你这么的关注它,我是有同感的,一般人可不在乎,只有那些在这条河流上有故事有情结的人才会对它的大小变化产生共鸣,因此,你的感触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她感同身受地说。

天已大亮了,他们往回走到了桥上,吕诗怡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扶着桥栏,默默的看着桥下缓缓流淌的溪水,若有所思。

“怎么了?”他勾住她的肩,“诗怡,想到什么了?”

“若松,你说梦真的会有应验吗?”她转过身来,看着他问:“梦是一种预兆吗?它是迷信吗?弗洛伊德梦的解析是科学的还是臆造的?我觉得心里学很虚幻,没有一个标准的验证定律。”

“是的。”他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划着手势,“日常的那些梦并不具有意义,但特殊情况下以及发生突发事件之前,所做的梦很有可能会是一种预兆,这是一种说不清的现象,科学目前根本解释不了,在我看来,梦的解析如你所说的含有更多的臆造。心理学,中医都没有标准的验证方法,可以各持己见,在我看来,它们应该仅是经验的集合,没有一个严谨的定律。经验只是事物的表征,但构成这些结果的条件却各有不同,因此,认识也就千人千面,众说纷纭,难有定义,也因此失去了科学性。其实,他们离科学仅半步之遥。”

“我从来不做恶梦的,仅有一次是在四十一年前离开你后的那几个月内,久等不到回信,有天晚上梦见你骑着那辆双横杆凤凰牌单车冲进了大溪,我在梦中大叫一声‘不,这是在做梦的,不怕,不会的’。然后我强迫自己再次进入自己设定结局的梦中,我在梦里让你抓住桥栏,而掉下大溪的是那断了线的风筝”她眨着眼,定了定神,“若松,这个梦我告诉过你没有?我清楚的记得就在这个地方,我让掉下大溪的是断了线的风筝,人能够设计梦境吗?”

“你那个再次进入设计的梦境属于似梦非梦了,你已经是清醒的,有意识的,不,应该说是你在用意志改变了梦境。有强热愿望并且一心向善的人能够改变梦境,或许还可能改变现实。一般情况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所梦已非所思了。”

“但是,若松,我做的怀孕的那个梦后来不是成为现实了吗?”

“是的,那是你的强热愿望促成你做的那个梦。”南若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心想事成,强热的愿望能产生某种能量因子,人有善愿天必佑之,可能是真的。”

“不只是可能,若松,我是确切地相信的。你看,我们两次的相聚都是上天安排的,我俩没有刻意做什么,却能感化老天爷,让我们再次邂逅,这也是命的安排。现在虽然通信方便,你说,我们今后也不存电话,没有什么通讯方法,不加任何好友,完全听从老天的安排如何?”

“……嗯,好吧,就按你说的做,诗怡。”他感到有些意外。

“若松,我相信或许余生我们会有更多相聚的机会。”她意味深长的说,但表情有些狡黠,像是胸有成竹。

他们回到榕树下站了一会儿,又在酒店旁的小吃摊吃了闽南的风味小吃,喝着面线糊,吃着油条,肉粽,煎包。南若松面线糊加了卤大肠,吕诗怡加的炸醋肉。

他们吃得津津有味,自得其乐。快乐人生其实也很简单,不为名累,不慕虚荣,保有自我,做一个纯粹的性情中人,快乐人生其实也不过如此。

他们在老街区转了一圈,如今已是物异人非了,岁月悠悠,了无痕迹,旧情往事,从别后,忆相逢,只有魂梦与君同。人生几何,去日苦多,蜂迷蝶恋,天不老,情难绝,但愿君心似我心。

“相聚很短,眼看又到离别时。若松,或许是年龄的因素,或许是女儿已初长成,或许还有其他的,我已不再有之前分别时的那种忧伤和惆怅。”

她一边说一边把头发盘起来,走向阳台,“也许是对你的爱有了寄托,跟女儿在一起时,就好像你就在身旁,”她坐在椅子上,望着溪水喃喃地说,“相聚半年却爱了你几十年,还将爱到终生。”

南若松倒了两杯水,过来默默地坐在她的身旁,对着窗外的溪水像是在体味着她的话。

“我想……当爱有了结晶,”他思索着说:“女人能够把爱的结晶作为寄托,男人却难以做到。”

“你们是怎么相识结婚的?怎么会相差那么多岁,十二岁?……那年你三十九岁,她才二十七岁?她是做什么的那时?她很爱你对吧?和我对你的情相较……?”她望着远方的溪水,絮絮叨叨的对他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表情难以言状。

女人不管怎么绕圈子,最终总是要回到她最关心的事上,而且不仅要知道主题,连旁枝末节都要追根问底。她们可以忽略主体,却会对细节琐事兴致勃勃,津津乐道,自然就有说不完的话了。因此,女人们大都喜欢饶舌的八卦,而荷尔蒙旺盛的男人却会对此不屑一顾。看看那些拥有发达体毛的男人基本不会多嘴多舌,唠唠叨叨的。生理因素造就了男女性格和志趣方面的显而易见的差别。因此,有时确实不能太多地指责女人的喋喋不休,也不能太多地埋怨男人的言简意赅,大家都是自然按其特定的规律塑造出来的产物。

望着眼前楚楚动人,风韵犹存的初恋,南若松不愿把她跟妻子两人较短比长,在他心中,她们两人都是他的至爱,但两人都不能互相替代。一个更趋向于精神世界里,一个却占据了现实生活中,因此现在他谁也离不开。他从未在心里把她们俩做过比较,但却把她们的美貌、丰腴,典雅,含蓄,开朗,热情和浪漫糅合在一起,分不开谁是谁,他使爱不失偏颇,终究享有全部的情,这是他的聪明之处。

如果没有乌鲁木齐的邂逅,他们的爱或许将永远停留在少男少女的初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逐渐变成了一段模糊的记忆。但从那以后,他们的爱却有了新的内容,变得更加的清晰和历久弥新。就像是一个中继站,延续着并且放大了他们的爱情,以致再分别二十年以后,依然相爱如初,情缘更浓,这不能不说是天意。也是从那之后,他增加了结婚的念头,阮虹就是在那一年走进了他的生活。

她是一个名牌大学的财会和音乐双科毕业生,钢琴十级,一米六的个子,性感丰腴,身体健康,精力充沛,五官端正,充满了青春活力。喜欢健身运动,性格开朗直爽,性情更加直白开放,掩盖了吕诗怡她们那个年代女性的含蓄和矜持。

从这一代的女性起开始趋向于现实,甚至有些市侩,并且虚荣还奢侈。她们热衷时尚,尝试整容,追求名牌,懂得打扮自己,因此到处美女成群,但千篇一律,就像一个模子翻印出来的,他们开始时髦追星,唾弃贞洁,对婚姻明码标价。

她是属于那些没有这种新生代烙印的少数女性,她受到很好的教育,有独立的人格和志趣。有追求但不慕虚荣,爱美但绝不浓妆艳抹,纯粹却不失世故,求财却不拜金。对于婚姻的态度,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与相爱的人在自行车上笑,而藐视坐在宝马车里哭的那种生活。她多才多艺,敢爱无恨,这是时下适应社会的一种高情商的能力。

她在一个体制里做财务工作,清闲舒适,并利用晚上和每周六的下午空闲时间做钢琴家教,每小时四十多元,一个月下来二千多,收入比正职还多。

她的单位在一个职业学院附近,紧挨着南若松任编辑的出版社。他经常在学校的操场晨跑,她也经常跟伙伴们在那打羽毛球,偶尔碰个头但各不认识,也没有互相注意过。后来,有个闺蜜从哪里听到了关于南若松的一些片言只语的传闻,有一段时间,姑娘们开始频繁的议论着他的一些经过添油加醋的八卦,把一些关于他的道听途说的爱情往事编撰的离奇古怪,匪夷所思,这引起了她的巨大兴趣。这就是她后来自己定义的“一听钟情”的由来。

她开始用心的研究这个男人,让她喜出望外的是,自己要千方百计寻找的那个心中的白马王子,竟然经常在自己身旁,蓦然回首,那人正在操场跑道处,就是那个独自晨跑的强壮刚劲的男子。这个发现,让她喜不自禁。第二天起,她开始练起跑步来了,这让她的姐妹们大为惊讶,百思不得其解。闺蜜们对他的传闻还在继续着,而她却变得对此不闻不问,漫不经心,表现得无动于衷,经常转移话题,并且尽量的淡化人们对他的关注。再直爽纯粹的姑娘,一旦心有所属,便会突然间变得城府深沉,工于心计。她这样做的目的昭然若揭,只是闺蜜们全被蒙在鼓里。她勇往直前的开始了自己的行动计划,这样的行事风格对她这种开朗奔放的性格来说并无多大心里障碍,她需要的是怎样才能够做得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她自己充当起了编剧、导演同时扮演起了主角。

她每天早晨都到学校旁的那家饮食店吃早餐,因为她发觉南若松基本都是六点多会来这里来吃早餐的,她便每次都提前几分钟过来,显得事为人先。他们相遇时总是不温不火的,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她还故意让自己做的矜持腼腆些,耍耍小聪明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驿动。可他却总是莫名其妙,视而不见,无动于衷。这对她有些打击,让她有些沮丧,她需要改变策略来引起他的注意。另外,他的早餐比较单调,不够营养,总是吃稀饭就点咸菜,还经常配油炸品,这对健康不利,午饭、晚饭、还不知道是怎样胡乱应付,这肯定是不合理的,必须改变的。这女人真怪异,人家都还不认识你,自己却充当起主妇,迸发出强热的母性来?

那天在操场上晨跑的人跟往常一样不是很多,阮虹有意的跑在南若松的前面几十米远,突然脚一崴坐到了地面,刚好南若松跑到了跟前,他潜意识的停了下来,蹲在她面前,关切的询问,她难为情的笑笑,捏了捏自己的脚踝。

“怎么样呢……我看看是不是崴了脚,疼不疼?”他按了按她的脚踝,又把她的袜子拉下来,观察是不是肿胀了。

“来,我扶你上来。”他把她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肩上,自己一只手抓住她另一边的臂膀帮她站立起来,她的手伸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单脚用力顺势站了起来,满脸红光,忙不迭的一个劲的道谢。他扶着她到了旁边树下的一排长凳坐下,又看了看她的脚踝。

“应该问题不大,不见肿胀的。”他把她的脚抬起放到了长凳上。

“放心,不会伤筋动骨的。”他仰起头,看着她的脸安慰地说。口吻和神情像是对着一个小女孩,还不忘拍了拍她的手。这让她有点心烦意乱,表明他压根儿没把自己当成成熟的女人,这从他的眼神就能说明一切,显然他对自己没有那种感觉。这使她有些失望,表情低落。

他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别担心,估计一会儿就会好的。”他依旧关切的安慰着她。

“我在附近的科委上班,我叫阮虹。”她恢复了开朗大方的本性,自我介绍起来。

“经常碰到你的,也是在附近吗?”她对他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是的,我就在你们单位东边的那个出版社里做点事,你就叫我老南吧。”他也礼貌地回复她。

“哎呀,这么难听,有让人叫自己是老男人的吗?况且你才多大?真风趣,男人就姓男吗?嗯,那我们女人是不是该姓女了?”她调侃的说。

“呵呵,是东西南北的南,很少听说过这个姓对吧?”他觉得这个叫阮虹的姑娘显得有些可爱还有点搞笑。

“哦,是那‘南国有嘉树’的南?那你是十八学士了?”她平时也喜欢读读古典诗词,乘此卖弄一下。

“嗯?……”他有点不知所云,十八学士是什么来头,他疑惑地看着她,“小姑娘,十八学士怎么讲?”他带着认真又打趣的样子问她。

“记得有首诗的开头是,‘南国有嘉树,花若赤玉杯’,写的是茶花,而茶花中的极品叫十八学士。”说这话时她很兴奋,总算有东西能引起他对自己重视了,因此她眼睛放着光彩,开心地笑了起来。

“哇,你还真是饱学之士呢,承蒙你的夸奖。十八学士?这茶花一定很名贵,可我是个橘子,你那学士不敢高攀啊。”他来了兴趣,逗着她说。

“你怎么会是橘子呢?”他在她心里早已经是高大帅了,决不允许橘子和十八学士相提并论,“另外我不是什么小姑娘了。”她有点愤愤不平的样子。

“后皇嘉树,生南国兮,说的是橘子,我是这南国的南。呵,你不承认是小姑娘,我怎么觉得现在的女人们总喜欢人家把她的年龄说小十岁?而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你高中毕业了吧?”他心无他意的随口问。

“你在恭维我吗?我已经三十多了,我……嗯,六六年出生的,你算一算几岁了?”她很认真的撒着谎,她打着小算盘,这么做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她正在逐步实行着。

“哦,确实看不出。”他心里打着嘀咕,就算是这么大的年龄,可为什么不像其他的女人喜欢别人夸自己年纪小呢?但他肯定,她绝对没有三十多岁,最多二十二三岁。想到这儿他有点想笑出来,“这么说,你很会保养哦,说说看,传授下你是怎么学会冻龄的?”

让他这么一说,她便感觉像是自己在吹牛,突然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起来。他脸上也陪着她一起笑着,其实心里头很纳闷,反正猜不准她的情绪代表着什么。可她还笑个不停,她自己都觉得很滑稽很可笑。说小了是怕以后人家会因为年龄差距大而作为不合适的理由,现在说大了却让人家轻描淡写的戳穿,又显得有些牵强附会,天真幼稚。

“现在好点了吗?”南若松显然要准备离开了。

她竟然皱着眉头,按了一下自己的脚踝,“啧啧”两声。她给自己的笨拙表演羞红了脸。

“要不我扶你去一下问诊看看?” 看到她绯红的双颊,南若松还真以为她有点严重。

“不用不用。”她一迭声地推脱着,“坐一会就会好的。”她想用这种自以为巧妙的方法拖住他。而口头却说,“老南,你有事你就先走吧,我休息一会估计就会好的。”她这个方法或许管用。

“要不我帮你去叫一下你的朋友?”南若松有些担心也有些为难。

“不要,不要。”她忙不迭地说,心里想我才不会弄巧成拙呢。

“况且我一会儿肯定会好的,是不是会到影响你了?”她观察着他的脸说。

“你们上班制度很严格吗?”她找着话题。

“这倒是没关系的,我在改篇子时也经常会到外面来溜达溜达的。”他礼貌地安慰着“没事的,小姑娘”

“哇,你是作家还是编辑什么的?”她惊喜的瞪大眼睛问“太令人羡慕了。”

“哦,都是。也没什么,哈。”他淡淡地说,没有故作高姿态。

“反正你肯定是个作家,是个诗人,啊,能不能给看看大作?”显然她的计划已初见成效了,正在一步步地推进,像要这样谈下去,那是有了没完没了的话题了。

“你也喜欢文学吗?”他被她带得有点兴趣。

“当然喽,我也喜欢看书。”她兴高采烈地说。

“哦,那都是看些什么书呢?”他随口问了一下。

“什么书啊……”她在琢磨着怎么回答,她想迎合他的爱好,却无从得知。

“小说也看,诗歌也挺喜欢,当然还有其他的,很多呢……”她一边在观察着他,一边思索地说着。

“你一定有很多书的,能不能借给我看看。”她探寻地要求。

“哈,当然,如果你喜欢,可以啊。”他爽朗地答应她。

“你什么时候在呢,晚上在吗?”她大喜过望。

许多年前,吕诗怡想要做没做成的情节戏,却在今天被另一个女性完美地演绎出来了,这是巧合还是在冥冥中早已有定数了?

“喂,阿虹,你是怎么回事?刚才看到人家搀扶着你,脚崴了吗?”从操场那头走过来了两个女孩,一个叫陈燕的,一边走一边大声的嚷嚷。

“是啊,看你老大一会还没站起来,是不是很严重?”一个叫杨昕的也跟着说:“呵,有劳这位先生了,这是英雄救美啊。”杨昕对他飞着媚眼,嗲声嗲气的说:“你在那栋红房子里工作的对吗?我是这学校里新闻系的老师,我们应该算是同行了。”她自顾自的说,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阮虹有些不悦,好事被搅,稍微皱着眉头,刚才还眉飞色舞。

“嗯,哦 是吗?”南若松点点头,“你们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谢谢了,麻烦你了。”阮虹客套地答谢着。

“我知道你在那里办公的。”杨昕突然拍了一下南若松的小手臂,“我们经常碰面的,你没印象吗,我们学校离你的办公楼很近的,有空要过来玩。”她自来熟地热情洋溢地邀请他,还想伸出手去,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去拉他的手。

“哦,哦是吗?”他胡乱的应付着,他很不习惯这种泼辣的社交,特别是对付这种大大咧咧的女性,他心里多少有点排斥。

“拜拜……阿昕过来。”陈燕招呼着,比划着让杨昕一人一边的架着阮虹往杨昕的宿舍走,阮虹只好搭着她们的肩膀,随着他们的节奏一瘸一拐的迈着步。心里老大不高兴,谁让她们多管闲事,搅黄自己的好事,打断了正在有序进行中的计划。

“阿虹,别担心,早晚都会碰到的,到时再跟人家说谢谢。”这个叫陈燕的像自己大姐般地安慰着还有些绑着脸的阮虹,她好像能看出阮虹的心思似的意味深长地说。

“阿虹,那个老男人是不是在勾引你?”杨昕不怀好意的问。

“怎么,你认识他?”阮虹警惕地歪着头,看着杨昕问。她以为杨昕说的‘老男’是在称呼他。

“我从哪里认识他?他姓什么来着,叫什么?你们待了有一会儿了吧?”杨昕嘟着嘴说:“这老男人对我们都不合适,而且,没听说过吗,心早就给别人挖走了,尽管小有名气,还风度翩翩,很有气质。”杨昕酸酸的吐槽着。

“阿昕别自作多情了,要是人家看上你,我保证你第一时间就会投怀送抱,自解裙带的。”陈燕说完禁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特别是杨昕笑得最带劲,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呢,燕姐,你们呢?我想彼此彼此,哈……”她又笑个不停。

“我……阿虹,我们当然不会,你看不出来?他起码大我们十岁以上。”陈燕停住笑说。这话可是认真的,是既老实又现实的心里话。

“确实,真正结婚是不现实的,不过做朋友嘛,说不定我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杨昕故意厚颜无耻的自嘲着。谁又能保证她的话是真是假呢?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的话让阮虹的心紧揪了一下,从此,她对杨昕多了个心眼。

“小姑娘,崴脚好了?”南若松端着早餐正往回走,一抬头看见了阮虹。

“呵,老南,过来这边坐。”她指着自己餐桌对面的空位子,“坐吧,我刚擦过。”她看着他坐下来。

“你真好心啊,当义工?帮老板擦桌子,是不是每天都给你打折?”他开着玩笑地说。

“没有了,我看到你过来,特意帮你擦的。”她直截了当地说:“还要谢谢你呢,昨天崴的脚经你一捏,马上见效,真是幸遇贵人啊”

她快活地说:“不过请不要再叫小姑娘了,他们都叫我阿虹。”

“这么说,我被做了一回贵人了?哦,阿虹,嗯,我怎么没有印象捏了你的脚,治好你的崴脚?不想让人叫‘小姑娘’的小姑娘。”他兴致勃勃的打趣着。

虽然阮虹那年已经二十六七岁了,长得丰腴诱人,仙姿玉色,但那张精致妩媚的脸还停留在豆蔻年华时,相较成熟的女人显得幼嫩许多,所以看起来也就像个小姑娘。

“对了我得算算,六六年是多少?”他故意没头没脑的说。对她的喜欢虚增年龄的爱好深感不解,因为这显然与女人正常的心理取向不符,他半信半疑,从她外表来看绝对没有那么大的岁数。在他看来,充其量最多不超二十,六六年生的就要三十四岁了,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思考这事。

“什么?”她摸不着头脑了,怔怔的打量着他,想要找到什么可以暗示的蛛丝马迹,她嘴巴微微的张开着,差点流出口水来,但从他的身上却没能找出什么提示。而他一点表情都没有,因为他也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低着头,正准备夹菜吃,并没有发现她的反映,也许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了一下她,放下筷子,望着她笑。

“三十四?大叔那么好蒙?哈哈……”他一时感到很滑稽,哈哈的笑出声来。

看到他这么好笑,她也附和着笑着,但始终不得其解。或许忘了自己蒙过他说自己是六六年出生的话。

“三十四是代表什么嘛?” 她摇着头恳求他说。表情有些像小孩求大人要几颗糖果的可怜相。

看着她那漂亮着急的脸蛋,他于心不忍了,“你最多是八零年出生的,对吧?”他做了个鬼脸,“是不是刚高中毕业?”

“哎呀,是这个呀。”她如释重负,“不开玩笑了,我七三年的,说实话了,刚二十七,厦大财经系的,已经工作三年了。”她刚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说出来,回归了本我。

“哇,这么说来是小学妹了,我是厦大汉语言文学的。”

“是小学妹,简称小妹,师兄简称不好听,叫师哥吧简称哥,”她喜出望外地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你倒是很会联想的,”他听着她的话,想玩笑该适可而止了,“对了,哪天有空去听听你的钢琴独奏曲。”他弾拨着手指“你看我这把年纪,手指已经僵硬了,今生恐怕与钢琴无缘了。”他学着弹钢琴的姿势,弾拨着手指头。

“当然学好估计会有点难,但今生和钢琴无缘绝非事实。”她一本正经的纠正着,“学不学与有没有缘没有因果关系,没有必然性。”她竟然应用起逻辑学来。

“哦,是没有必然性,但有关联性。”

“没有的。”她一口断定。

“啊?”他搔了搔头,“好吧,那就没有。”

她显然对他同意自己的观点感到很高兴,“晚上或者什么时候,去学校的钢琴房?”

“好吧,明后天吧。”他含糊的推诿着,并不太当真。

“喂,喂,老南,师哥,哥,这几天藏哪儿了,怎么不见尊容?”阮虹刚踏进书店,看见南若松在书架边旁若无人地浏览着什么鸿篇巨著,就像丢了贵重物品失而复得似的,急忙径直的走过去,如喜鹊般叽叽喳喳地一连串地说。

南若松抬起头,“呵……”看到她这般匆匆忙忙的样子有些疑惑,“嗯,嗯,小阮,小师妹,小妹,阿虹,书不必抢购啊。”他学着阮虹的口吻搞笑的说,“出差几天,上午刚回……你买什么书?”

“找一找钢琴谱,上班抽了个空出来看看”站在他面前摇着身子,就像撒娇的小女孩“看什么书啊?”她注视着他垂下眼睑看书的双眼,压低着声音问。

“百年孤独,一本外国小说,看过吗?”他依然低垂着眼睛说。

“看过,走马观花的翻过,看不下去,时间跨度太长。你那边长凳椅坐坐,我去找本琴谱。”她指着隔一排的长凳说。

“去吧,你忙你的。”他不假思索的随口答着,真的走了过去。

她瞟了了他一眼,那句‘你忙你的’显得生疏,和自己的亲近和热情有些格格不入。

她飞快地选好了琴谱,笑着走了过来,紧挨着他的身旁坐下,“打算坐在这里蹭书?”她摇了一下手中的琴谱说。

“哦,没有。”这时他抬起了头,看了看她的琴谱,“五线谱跟这本‘百年孤独’一样难懂对吧?”他咧开嘴笑着说。

“你看,哥,咱们很互补,对吗?”她故意卖着关子说。

“互补?”他听不出她的话中话,有些莫名其妙。

“五线谱对我来说就像一二三四的数字那么平常,而‘百年孤独’对我来说如看天书。相反,‘百年孤独’你读来津津有味,可‘五线谱’对你来说如多国文字混合在一起,会让你晕头转向。对不对?”她为自己的高谈阔论得意洋洋。

“高,实在是高,”他显然觉得她的比喻很恰当,“是这样,五线谱对我来说确实不知所云‘百年孤独’有你说的那么难懂吗?”

“我不喜欢长篇巨著,我更喜欢如莫泊桑的‘羊脂球’之类的外国短篇。对‘百年孤独’没有多大印象。”她被夸了,脸颊绯红,兴高采烈。

“嗯,有同感,里面因为人物众多,加上外国人的名字一长串的总叫人容易混淆,还难以记忆,另外还有他的倒叙写法和加夹着一些魔幻描述,确实令人眼花缭乱。”他顺着她的感触说。

“就是,我只记得里面几个情节,表亲结婚然后生了个有尾巴的小孩,到最后一个还被蚂蚁吃了,这有点不可信。另外,那男的娶了个还未成年的据说还会尿床的小女孩,可结婚后,这小女孩却突然发挥了女人的奇异能量,担负起了家族的事务,尽管红颜薄命,实属可惜,但这女人迸发出来的强热的母性能量我相信。另外,亲眼看到香蕉工人罢工被镇压了,拉了两百车箱的尸体扔到海里去,却未曾被报道过,好像这事件从未发生过,看来所有的历史是编撰的,不是记载的,这太可怕了。就隐隐约约记住这么一些。”她说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他,就像是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不停地观察他的表情。

“哎呀,你对这本书的感想说不定超过了许多书评人了。”他大为赞赏地说:“很多人看这本书只是附庸风雅的记住了人云亦云的那句所谓经典的开场白‘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他点着头,表示很认可她的观点,“其实,你能领悟那两个情节,就已经得其精髓了,一个是你说的‘历史是编撰的不是记载的,这太可怕了’这句话将会成为新的经典。另外,关于那个小女孩突然迸发出的母性的强大能量,这是一种伟大的发现。女人不可估量,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呢。”

“所以吗,你不能再当我是小女孩了。”她两眼发光,兴奋得浑身颤抖了一下,“好吗?”所有这些就为了这么丁点的要求?女人确实不可估量。

“哦,没有啊,没有把你当成小女孩啊,你不仅是一个钢琴大师呢,还是一个文学评论专家呢,哇,了不起的啊。不过说实话,一般人看你都会不由自主的当成小女孩。谁让你长得这么幼嫩呢?”他开心而且滑稽地捂着嘴笑着,要是在操场上说不定会哈哈的大笑起来。

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笑了高兴了,她就开心,就会兴奋的满脸通红。她伴着他呵呵的笑个不停,只是这个时候她并不觉得有哪句话值得这么好笑。

“这段时间我都会在学校的钢琴室里练琴,你什么时候过来指导指导?”她带着期望的眼神望着他。

“哎,好啊,有空就过去。”他答应着。

“这不是老南吗?”杨昕老远看到南若松走出办公楼的大门,扯开嗓子叫了起来,“老南,老南”好像他们是多年的朋友。

她大步地朝他走过去,“要去哪里啊,老南?”

南若松回过头来,“吔,吔”他敷衍着打招呼,一下子没能记起来是哪个,他朝着她点点头,“哦,出去办点事,你也忙啊。”他还是没认出她来。

“我是小杨啊,杨昕啊,老南,那天在广场上,记住了吗?”

“想不到你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呢,我那个朋友你走后人家就像没事的一样,哈,行动自如了。”她自管自地说个没完,有意无意地顺便损了一下朋友。

“你说的是阮虹吗?哦,崴的不是太严重,不够一时肯定会很疼的。”他认真地说,感觉这个姑娘有些不太地道。

“老南,到我那喝杯咖啡吧,你看我的单身宿舍就在那,”她指着附近学校,“看到了吗?第二排的那栋四层楼,我在二楼的205房。”

南若松蒙了,有这样的姑娘的吗?一面之交,连名字都好没记上,就这样的坦露,实在有些惊讶,是不是自己老了,有了这么明显的代沟。

“是吗,哦,好。”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你跟阮虹也是刚认识的对吗?”杨昕冒然地问道

“阿虹吗? 哦,我们是校友,她是学妹”他大步地茫然地一边走一边地答道。

杨昕有时小跑着跟着他。

“杨昕,你过来一下。”一个声音在街的拐角处传过来,随之看见陈燕在那儿向杨昕招手。

杨昕迟疑了一下,正想说什么。

“你的朋友在找你呢,再见。”南若松如释重负地对她说,径自加快步子走了。

“燕姐,什么事啊?”杨昕埋怨地说:“人家正谈的投机呢”随后又嘻嘻哈哈的笑了。

这个姑娘个性随和,很想胡来,凡事也不太放在心上,但不记恨,很合群,只因大嘴吧,背地里总是惹人笑话,可她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很少生气,那种能引起女人压抑的内分泌在她身上持续的时间很短,基本是转瞬即逝,因此,这种性格的人永远不会犯抑郁症。

“你不要那样跟老南套热乎”陈燕用食指点了一下杨昕的额头,“你没看到阿虹在跟他好吗?”她一边笑一边认真地说,她是她们三闺蜜的大姐,很有威信,做人正经又正直,对她们俩亲如姐妹,个性稳重有主见,做事秉持公正。

“都是姐妹,就算阿虹在跟他好,我们也应该好才对啊。”她狡辩着。

“这好和那好要分清。”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知道这个杨昕喜欢逢场作戏,心地还是不坏的,不是那种阴险满腹心机的人。

“这个死丫头,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鬼了,什么崴了脚了,肯定是在做戏的,那天人家一走她也就没事了。”杨昕扮着鬼脸。

“所以你以后可不要乱来了,嗯!”陈燕认真地说。

整栋教学楼都关了灯,只剩下过道的路灯和二楼最东边的那间钢琴室的一盏灯亮着,钢琴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了舒缓的琴声,这几天阮虹每到晚上七点半过后就会到这里来练琴,晚上六点到七点是到学生家去做辅导的,有时陈燕和杨昕会来陪她,但近来她可不希望她们过来。这学校钢琴室的钥匙是杨昕弄来的,以前她们都喜欢跳舞,经常凑一起到练功房去,那里有一群舞伴,有时阮虹还会弹奏钢琴为人们助兴。只是近日来阮虹借口教学需要,独自一个人过来钢琴室练琴。

“这么巧,老南,是来听你小妹弹琴的吗?”杨昕老远就看到了南若松从操场的拐弯处循着琴声走近教学楼。

今晚他有些空闲,想出来散散步,不知不觉走到操场边上,听到了琴声,便想起了阮虹的邀请,正想从哪里走过去,正好碰到了陈燕和杨昕她们。

“快过来,从这边走。”杨昕热情的招呼着。

“吔,好的,听听你们钢琴家的高超演奏。”

“恐怕会迷住你呢。”陈燕寒暄着说,“我们阿虹钢琴可是十级的”

“非专业的等级。”杨昕补充着。

“哇,这小姑娘这么厉害啊。”南若松羡慕的说。

“还小姑娘呢,你不要看她的脸,她的脸骗到所有人,已经是老处女了,二十七了。”她背地里挖苦着自己的闺蜜。南若松已经清楚这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性格开朗,无忧无虑,没有城府,说话经常冒冒失失,但不记恨,易忘仇,自来熟,好接触,这种性格很多男人们会喜欢的,所以她的熟人很多,这种个性的姑娘适合做保险,他想。不把她话当回事,笑了笑没吭声。

陈燕虽听惯了杨昕的大嘴巴,但在生人面前她这样说闺蜜,还是感到不爽。她嘴巴很紧,相对于杨昕的活泼便显得有些矜持和冷漠,是一个能深交的可靠的朋友。

“她是老处女你可是老女人了”陈燕有点愤愤不平地针对她说。

“我老了吗?”杨昕穿着裙装,在他们面前学着模特转了一圈,“老南,你说我今年多大了?”她没有听出老处女和老女人的区别,不够她有一个好脾气,不生气。

“二十多吧,嗯?”他不想说的很具体。

“燕姐,你看人家眼光才算好呢。”她得意地说。

到了琴房门口,杨昕一把推开门,喊道“喂,阿虹,看谁来了”

阮虹正陶醉在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那舒缓略带忧伤的旋律中,像是有所感觉地稍微点了点头,继续地弹奏着她的音符,他们在后面的一排座椅上坐了下来,静静的欣赏着。

突然一个扫音划过,琴声戛然而止。她转过身来,脸上还保留着音乐世界里那种虚幻的神情“呵,什么时候大驾光临的,嗯,你们是怎么一起的?”她眨着眼睛看着南若松。

“不可以吗?我们去请他的,怎么了?”杨昕一脸坏笑的说。

“别乱说了,我们到操场刚好碰见老南的。”陈燕显然不想让她误会,她跟阮虹关系最好,她长得那样的玲珑稚嫩,让她产生了一种保护弱小的责任感,甚至有些爱怜。

“弹得很好呀,刚才的那个滑键更是行云流水。再来一首‘蓝色的爱’如何?”南若松很是欣赏地说。

“师哥,你对钢琴曲也挺熟悉的?喜欢克莱德曼的?”她惊讶的问。

“没有,不懂钢琴曲,只是偶尔犯困的时候听听,因此认得几首旋律”

她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沉静了一会儿,高抬的右手快速挥下,临近琴键时又突然放缓,随之悦耳的‘蓝色的爱’便从她纤小圆润的手指头下流淌而出,房间里顿时又充满了优雅舒缓,美丽动听的旋律。

杨昕禁不住想要向南若松献媚眼挑逗示好,但总是被陈燕权威的眼神止住,其实他们已经知道阮虹的心事了,她们基本无话不谈,特别是阮虹和陈燕。由于年龄的差距,陈燕是不太看好他们的,觉得不太可能,所以杨昕才会这样故意时不时的想调情,如果情感明朗了,她是不会这样的,毕竟她也是讲义气的,只是生性有些轻浮。所以,尽早向闺蜜们透露心胸是一个明智之举,这也是阮虹的聪明之处。

相识一段时间来,他们基本每天都会碰面的,阮虹的心思和意向在平常的接触中越发表现的明白公开,而南若松却是不即不离,由于年龄的差距,还有心底里那个不可磨灭的初恋情结,使得他心有所虑,所以每逢阮虹快要表白的时候,他都会用玩笑或不置可否的方式婉转的推脱开,但也不会太违逆她的好意和关心,吃早餐时,他也经常会听从她的安排,所以就会经常吃些她建议的豆浆或牛奶之类更富营养的食品,另外晨跑时跑几圈就要停下喝几口她带的水,她公开的毫无顾忌的表现出他的女朋友的身份,一副死心塌地的架势,就是刻意让所有人明白他们的关系。干脆果敢的作风,表现在这个玲珑稚嫩的女孩身上,凸显出巨大的反差。其实这只是这种女孩在期望上所表现的一面,而在被爱抚时那种小鸟依人的温情态会暖化所有的男人。她的这一面至今还没有机会表现出来,她无时无刻的在寻找和创造这种机会。

有他在场的时候,她的钢琴会弹得如痴如醉,在这个时候,他也会被她带入了美妙的音乐殿堂中,沉醉在优美的遐想里。这本来是情爱最容易交融的时机,可这时的她自己也沉浸在曼妙的音符之中,不可自拔,摇头晃脑的把现实丢在一旁,携着她的师哥徜徉在虚拟的世界里,感受爱的伟大和甜美。

他有意的在她面前时不时的谈起自己的一些往事,包括初恋以及自己对吕诗怡的情谊,目的是想打消她对自己的恋情,另外也有考虑到如果今后结合的话,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来,他对她更多的是一种关怀,其中当然不乏有恋情,但还未能深入心灵,难以和对吕诗怡的爱相提并论,这一点,他觉得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完完全全的表达出来,才不至于伤害一个无辜而又纯情的人,一个看来对自己满怀真情,充满挚爱的姑娘。所以他对她表现出的不即不离,不置可否也是基于这些考虑,并非欲擒故纵。至于没有直接拒绝她,那是人家尚未直接说明,也有于心不忍之情,另外自己也许也在彷徨中,他还没有对婚姻进行认真的思考。

她用她美妙动人的钢琴曲更加地熏陶着他的情操,使他的心灵更趋宁静和清澈,不再长时间地关注社会的风气和现象,至少不会把它们常驻心间,因此人也就更加的坦然和潇洒,所以他很享受,并且变成了习惯,有了习惯便就会有了依赖,对她有了依赖,心里便就有了她不可或无的位置,异性的友谊便就自然不着痕迹地转为爱情。这样转化的爱情就是基础吧,有了坚实的爱情基础,爱的高塔才会坚固,屹立不倒,才能经风雨见彩虹。这是顺序的爱情建筑。那种一见钟情的爱,也必须回头重新经历爱情建筑的过程,才会永久,才不至于成为空中楼阁,容易坍塌。两种萌发的爱殊途同归,一个少点波澜壮阔,一个总是动人心魄。

阮虹的爱就像是后者,她正全身心地投入在爱情建筑的过程当中,满怀着憧憬,充满着激情,他在南若松文学修养的时时培育下,弹奏钢琴曲的技艺更是突飞猛进,每首曲子都会注入自己理解的涵义,并且将自己的爱恋之情发挥在琴曲中,充分地寄托演绎出来。

有一天她突然向南若松请求着写首歌词,她想学着谱写一首歌。南若松当然是一口应允,并且对此给予很大的鼓励,不过回头也有些担心,因为写歌词好像跟写诗不太相似,在他的感觉中,歌词好像是直白的诉述,因为他听过很多流传世界经久不衰的歌谣,另外吕诗怡在他的心灵占据着最大的空间,他对她更有说不完的眷念,写歌词时会不会不自觉地注入了更多的对她情感的成分和叙说,而这样又会伤害到阮虹的感情,所以在他的内心有种说不出口的担忧,他需要调整好心态把握好心绪。

在他靠窗的写字台上,一直放着吕诗怡的一帧照片,它陪伴他度过了二十多年的峥嵘岁月,它给过他灵感,给过他安慰,给过他鼓舞,给过他力量,给过他自信,伴他忧愁,伴他快乐,伴他独饮,伴他低吟,伴他高歌。

现在又多了一帧阮虹的近照,那个欢快无邪的笑容,那双深情动人的眼睛,那张丰腴饱满的嫩脸,那两簇飘动的鬓发,都像似无时无刻地在向自己示爱。她用她的热情重新燃起了他爱的火苗,她用她的琴声重新让他再荡起爱的波澜,她的那种既是小鸟依人的温存又像是家庭主妇无微不至的关照,还有些许母亲般的慈爱,给了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多次拿起笔又放下,无从写下片言只语,这让他有些苦恼,两个形象同时占据着他的心灵,交融在一起,难以分清,难以辨别。洁白的沙滩,飘扬的笀干,老态龙钟的榕树,悠扬的琴声,芍药般的嫩脸,欢快的笑容,连同那自编自导自演的崴脚戏,统统地交合在一起,让他有些迷乱,有些茫然。这些形象在他的脑海中翻滚,他会经常分不清谁是谁,其实,这种现象的出现,应该是预示着他已经把对两个人的爱情放到了同等的位置了。也显示出他对婚姻的进一步的思考了,这并不是坏事,有时他也会短暂地突然意志到这一点,因此在不知不觉中,阮虹在他心里的分量在增加,她的琴声常令他入迷,他写到:

你圆润的指头

有时舒缓 有时急促

让白色和黑色琴键

欢快地合舞

爱在琴声中徜徉

它们在弹述着故事

洁白的沙滩

还有轻摆腰肌的笀干

河水荡荡悠悠

你的指尖优雅地跳动

好像在和琴键调情

春风吹拂的兰树下

我轻轻地推拿着

胖乎乎白嫩的小脚

已经不再转动的手表

心形的印迹还闪着黄光

你一抹而过的滑音

我以为故事已到尾声

铿锵的旋律呼唤着

又把我带进爱情河

芍药般红艳的脸

我在寻找锥形的小酒涡

有你的世界

我才明白什么叫人生

有了你的爱

我才知道快乐是什么

你轻快灵动的指尖

别碰那幸福的休止符

她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研究着南若松喜欢的歌谣的风格,注入了自己无限的爱意和情调,她一直沉浸在歌词的激发中,有时半夜都会起来改一改音符,她在很多的世界经典的民谣中汲取灵感。虽然歌词中混合着复杂的情感,但她的感受却是纯一的,真挚的,没有被沙滩和笀干所影响,特别是那句‘别碰那幸福的休止符’的词句最让她动容。缅怀,思念,憧憬,希望,眷恋,温情,带点忧愁,些许挂念,淡淡的凄凉,还有某种酸楚,是她要谱的歌曲的所有涵义。这实在太难了,但她要为此付出全部的精力,哪怕暂停兼职教学,哪怕单位请假都在所不惜。南若松也在钢琴室里陪伴过很多时光,每一次修改都给了他新的触动。

“松哥,我可能做不好,没有那种才情,弄了无数次,还是不尽人意。”那天她忧心忡忡地还有内疚地,苦着脸对着刚进钢琴室的南若松说。

南若松走过去跟她坐在琴椅上,这可是第一回的,这让她心里怦怦的跳,也给了她无比的安慰。

“阿虹,不要急于求成,有时候某种难题会在无意中突然被瓦解,这经常发生的。” 

他的话给了他慰藉,也给了她某种提示。

她地双手突然在琴谱上飞快地划改着。

“当”一声清脆的跳音,让南若松为之一振,接下来从钢琴中缓缓流出的一串如春风般清扬细润的音符,敲动着他的心灵,随着音符的迭进,有时是在思忆中夹着爱恋和缅怀,有时会在憧憬中含着酸醋……

“有你的世界,我才明白什么叫人生,有了你的爱,我才知道快乐是什么,你轻盈灵动的指尖,别碰那幸福的休止符。”她一边弹一边轻声地唱着,声音优美婉转,她不停地循复吟唱。

南若松始终不敢出声,怕干扰了她的创作,但人早已被如泣如诉的美妙琴声、歌声感动得难以自持了。

有天晚上他们在钢琴室出来后,又到操场上转了一圈,他告诉她明天要到新疆乌鲁木齐出差,需不需要给她带点什么特产,她一下子怔住了,在她心中她从没有想到他们会分别的,这个想法看来既天真又可笑,就像她那美丽的脸一样稚嫩,她显然吓着了,惊慌的问要出差多久,连说话都不太连贯,快三十岁的女孩有这种反应,看来是整个心都捆绑在了另一方身上了,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令人大为感动,无限爱怜,他差点拥抱了她,有一种想狂热吻她那小巧性感的嘴唇,以及鼻子,下巴的冲动。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装作不足挂齿的小事,轻描淡写的对她说,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还没有到过新疆,他会先到四川成都一两天,再从成都坐火车进疆,回来后给她讲讲新疆的风俗人情,缓和了她的情绪。她表示不想要什么土特产,嘱咐他要带上大衣,三月的新疆肯定还很冷。

她打定主意今晚跟他到他的房间里去,所以一直的默默地跟着他走,并没有想折回自己住处的意思,这让南若松感到担忧,因为他是个诚实厚道人,一旦做下的事那就要承担起责任来,而现在他对此还没做出决定,因此他不能,现在还不合时宜,他尽量讲些风趣的话题想以此打消她的念头,带着她往她的住处走,她显然有些不情愿,所以一路寡言少语,悻悻地被动跟随着,快到住处大门口时,她让他回去早点休息,她说明天出发前要等等她。

她给他带来了一听铁观音茶,还有一个保温杯。在进疆的火车上,吕诗怡喝了用这个保温杯泡的茶水。她请他回来后第一时间去看她,南若松爽快地答应了。

他从新疆回来时已经是四月下旬了,很快就要到五一了,他抓紧时间把公务处理完毕。

第二天中午准备午睡时,听到有人敲门,他趿拉着拖鞋打开门,“呀,是小妹啊。”他把房门拉开,对着脸颊通红咧开嘴笑的阮虹说:“来,进来进来”他右手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阿松,你刚回吗?”她快乐的走了进来,不由自主的改了口,叫起“阿松”来,这有些突然,南若松也意识到了,感到亲切中有点搞笑,“昨天刚回的,来坐吧,我这蜗居你还没来过,对啊,你怎么能找过来?喝点什么吗?”他拉出一把椅子请她坐下。

“我问门岗师傅的。”她好不遮掩的说:“师傅说,好久不见了,上午刚看到,去吧,他住303。”她喜不自禁的说:“你不止去半个月的,到今天已经十九天了。”她拿起送给他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闻了闻,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茶水,“阿松,你累了吧?你先午睡吧,晚上给我讲新疆的风俗人情,好吗?”她站了起来,“只要看到了就行,呵呵”她突然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像小孩无意中找到一颗喜欢的糖果。

“其实也不怎么困,就这么一探即回?”他伸长脖子看着她的脸说:“也好,那就晚上吧。”

她临走时又喝了一口茶水,随手把盖子拧上,“嗯,就这样,我过去了啊。”她眯着眼睛对着他笑着,“你睡吧,不用出来,我给你带上”她走到门边回头望了他一下,把房门轻轻的带上。

“好吧。”南若松躺在床上,“该是把所有一切跟她说白的时候了,”他想,不能再这样含混不清的推延下去了,自己无所谓,但会害苦人家姑娘。这是他现在必须考虑的问题了,主要是这次新疆之行,邂逅了初恋吕诗怡,也完全的知晓了各自的情况,总算打开了一个久远的情结,她现在已早为人妇了,生活也幸福快乐,更关键的是两人的情爱历久弥新,并且为爱升级做到了实质,这让他们无怨无悔。因此他也该放下心来,为自己的婚姻打算了,这也是对她的承诺。但摆在阮虹和他面前,有两个难题颇为棘手,第一是自己和吕诗怡的恋情阮虹能不能接受,这是最大的坎,因为这次相聚的经过自己绝不会对她有丝毫的隐瞒,还会坦白的告诉她,自己对吕诗怡的爱情不会因结婚而消失,这是最难的,也是不可妥协的。其次,两个人的年龄相差太大,就算她无所谓,可她的家人会同意吗?另外自己能否说服自己,都是个必须面对的事实。他越想越感到结果并不看好,因此,他做了两种打算,今天晚上必须开宗明义的做出选择,两个棘手的难题如果不成为难题,那么就确定了两人的关系,如果不能,那么就必须当机立断摆明不再亲近了, 这样对她有好处,免得旁人说三道四,有损姑娘清白。他瞪着大眼想得很多也很复杂,做出了决定。

“阿松,这儿,这儿。”阮虹在操场最西面围墙边的泳池那向南若松招手,并压低着嗓子喊他,那里有一个石长凳,旁边有几棵柳树,枝条垂得低低的,她已把石凳擦拭的干干净净。天还没全暗下来,橘黄色的路灯已亮了。她两眼发光,脸绯红,满怀喜悦的看着他走过来。

她拉着他的手臂坐在石凳上,“坐这儿”凑近他的脸问:“阿松,晚饭吃什么?”

“呵,天天在这里跑,还不知道这有个泳池?”南若松转着头四周看看,免得碰到她伸过来的脸。

她斜着身子挨紧他坐下,兴奋异常,“乌鲁木齐城市怎么样?听说维族姑娘特漂亮的。”她眨着眼笑眯眯的说:“发生过什么风流韵事快说来听听。”

“真想听啊?”他学着打趣的口吻说,心里想还真是风流韵事,正打算给她和盘托出。

“真有吗?快点说说没关系,男人只要知道回家,采点野花亦无大妨。”她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

“呵,你的豁达实属罕见,阿虹真这么想的吗?”他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扑闪的媚眼。

“阿松,我是这么觉得,坐怀不乱的男人不大像是个男人,因为生理使然,乱后归真而不沉沦的就不失为真男子。”这话对不对有待商榷,但从一个女孩口中说出,却非常见。

“你真是与众不同,不过,想必你也早已听说过我的初恋?”他觉得现在正是坦露事实的时候。

“是的,别人是一见钟情,你知道还有一种叫做一听钟情的吗?”看来今晚她是要无所顾忌的表白心声了。

“她叫吕诗怡。”他想把话说在前头,免得她知道真相后难堪得悔恨。

“闻其名如睹其人,肯定是个大美人。”她带着一种迫切的表情看着他。

“是的,她很美。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离别这么久要是突然遇见还会认识吗?”她好奇的问。

“嗯,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在火车上不期而遇。”他决心尽快直入主题。

“哇……是真的吗?”她那调皮的笑开始有些僵硬,“这么说还真有天缘凑合之事?”她的声音有点不太自然了。

“是的,她带着一个女孩做伴。”听到这儿,她准备僵硬的脸又开始放松起来,睁着一双防备的眼看着南若松。他详细地告诉了她,他们是怎样在火车邂逅的,她感觉既神奇又很浪漫,更多的是心里很酸楚。

“到了乌鲁木齐三五天后,她的女伴有事先回广东了。”

“那又怎么呢?”她又警觉起来。

“我们同居了。”他快速的说出来,想用速度来抵消她部分的过激情绪。他看到她微张着嘴,僵硬的脸慢慢地变得苍白,脸上毫无表情,惊恐的大眼黯淡无光。他开始有点后悔了,抓住了她的手,感到冰凉无力。她没有反应,任由他握着手。

许久,她抖索地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听到她哽咽的声音是从喉咙中一字一字的挤出来时,大为动情,没有想到她会对自己这样的深情。

“她已经结婚了,五年前。”

“结婚了?”她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像是梦中的呓语,突然用力抓住南若松的手“你是说她五年前就已经结婚了?”她长长的出了口气,“我说阿松,你应该倒叙才好,先说她已经结婚了,之后随你怎么说都行。”她的脸颊迅速的飞起了红晕,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挂满脸上,“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意?看不出我对你的爱有多深?”她终于把挽的满满的弓带着红丝的箭直接射入了南若松的心。

“阿虹,我早已深深的感受到了,只是我们面前的两条鸿沟横在中间,使我不敢欣然接受。”

“阿松,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鸿沟的。”她快乐又坚定的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第一,年龄,我大你整整十二岁……”南若松准备开始有条不紊的把问题摆开。

“阿松,这不是什么鸿沟之类的,我跟你说,我的家人,朋友早就知道了,你快别说年龄什么的了。”她急匆匆的插上话。

“好吧,关于吕诗怡的事……”他把最关键的事提了出来,这是女人最敏感而且最在乎的,更是影响婚姻感情最关键的因子。

“好吧,”她学者他的口吻说:“关于吕诗怡的事……就是关于她的事才关注你爱上你的,刚开始。”她充满温馨的眼神始终照射在他的脸上,笑容甜蜜诱人,轻摇着他的手,像撒娇的小女孩得到了她所期望的爱物,“你不要再说这些了……好吧,让你再挖空心思的找找什么大鸿沟吧”她拉起他的手咬住大母指,“嗯……?”

“哦,阿虹,主要是……”南若松正想说什么。

“阿虹,你在哪干什么?”杨昕扯着嗓子叫着,估计她没看到被垂下的柳枝遮住的南若松“我们找了你半天,你怎么跑到这儿?她一边走过来一边大声的说着,听说你这两天精神有点失常?啊……对不起,原来是老南啊。”

她的后面跟着陈燕,“老南,好久不见了。”

“老南出国了还是上调了,这么长时间去哪儿?”杨昕大声的说。

“哦,没有,只是出了趟差,你们吃完饭了?阿昕,看你这架势,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南若松他们站了起来。

“没有没有,她有个亲戚的小女孩想请阿虹教钢琴。”陈燕忙着解释,“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估计你们才有重要的事要处理,那你们接着处理吧,阿昕咱们先走吧。”

阮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对话,自己一声不响。脸上的那股欢愉之情只有愚笨的女孩才看不出来。

“没有没有,我们也是刚好碰上的,阿虹要听乌鲁木齐有什么风土人情。”他解释着。

“说出来分享分享吧,老南,我们也很想听啊。”杨昕心直口快的说。

“好吧,下次吧,出差好几天,有点事需要加班处理一下,咱们改天吧。”他看了几眼她们,阮虹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南若松起身走了,留下三只快乐的小鸟,在这树荫下叽叽喳喳的鸣个不停。

“阿虹,是不是定下来了?”陈燕关心地瞪着她问。

“嗯。”她点点头,眼神光彩夺目,令人羡慕极了。

“年龄问题家里能过关吗?这对于爸妈们可不是一般的问题。”

“爸妈一贯尊重我的选择。”

“那就好,不过可得当心水性杨花,招蜂引蝶的人寻机而入。”陈燕故意看着远处提醒她说。

“燕姐,你这是暗箭伤人,指桑骂槐,别有用心,挑拨离间。”杨昕还在收集着反击的词语,“朋友妻不可欺,姐妹夫不进屋,听过没有?”她假装生气地说,但显然并没有把人家的话放在心里。

“阿虹,你们口头说说就算定了吗?傻姑娘,如果你真要绑定你的终身,就不要像小孩盖海蚌屋,你必须跟他睡了才算。”杨昕搭着阮虹的肩给她灌输秘诀。

“呵呵,阿昕,想必你已经睡了不少了?”陈燕调侃地说。

“你真笨,你是这样看我的吗?燕姐,我跟你们说吧,我交往过的朋友没有一个能占我便宜的。知道吗?最多是让他们过过眼手瘾,只有找到我的白马王子时,我才会让他真正的进入的。”她仰着头,像傲视群雄一样朗读着自己的宣言。

“你看,顾着说话,忘了人家还在钢琴室外等着呢。”陈燕突然记起了杨昕亲戚的事。

“哎呀,对对,快走吧。”她把搭在阮虹肩上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催促着。

夜已经深了,快十点半了,街上静悄悄的,只剩下几个大排挡孤零零地伴着几盏昏黄的灯。南若松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站在对着后街的窗边,伸着懒腰,喝了几口泡在保温杯里的铁观音茶。街上冷冷清清,没多少人在走动,站了这么久只看到一个穿裙子的在那买点什么。他回身靠在沙发上稍微闭目养养神,想到了她和阮虹的事,脑海里又转着和吕诗怡相聚的情景,他知道自己对吕诗怡的情不可能因结婚而冲淡的,再次邂逅时他们还肯定会像乌鲁木齐那样放下一切的投入的,关于这一点必须向阮虹坦诚,晚上泳池那里正要说出,却窜出了那两个不速之客。一定要再找个机会跟她认真的谈谈。

“笃,笃,笃”,他好像听到轻轻的敲门声,这么晚会有谁来?他正在轮播着满脑子里吕诗怡和阮虹的景象,这时又传来了,“笃,笃,笃”的叩门声。

他疑惑地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呀,是阿虹啊,”他有些惊讶,“进来,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还出门?”看着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换了一身蓝底红白碎花相间的连衣裙,白皙的脸像纸一样的薄,两颊绯红,像一只快乐的小鹿走了进来。满脸堆着天真无邪的笑,却又让人感受到婀娜多姿,妩媚妖娆。

“我想你应该加班好了,我在街面上买了点卤料,还有一瓶白酒,”她径直地走到茶几边,把东西拿了出来“过来,阿松,我陪你喝几杯。”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返身到浴室要清洗一下,顺手把房门关了。

“有些热吧?”她看到他穿着短裤背心,有些尴尬的正想去穿条长裤,“别忙了,坐着”她乐呵呵地说,像是主妇一样,不避嫌不避讳。

“你会喝酒吗?阿虹”他有些好奇,也乐意听从他的调度,坐在木质的沙发上。

“我不会喝酒的,滴酒不沾的,我以茶代酒陪君尽欢。”她挨着他坐了下来,为他在刚清洗过的酒杯里倒上酒。

“我自己来。”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很享受的用食指挠了挠脸颊,“那你喝茶,这还是去乌鲁木齐时你送给我的。”

“喝吧,阿松我喜欢这样看着你喝酒,这酒可以吗?我不懂,就问店家要好的,他就给了这瓶。”她眨着那双美丽的眼睛,歪着脑袋直视着他。

南若松拿起酒瓶看了看,“你真傻,阿虹,他要你很多钱吧?你不该买这么贵的,起码要三百块吧?”他有些心疼。

“嗯……你喜欢就行。”她举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心满意足的啜了一口。然后跟他说了傍晚时杨昕亲戚那女儿学钢琴的事,她说那是个很聪明活泼的小女孩,她打算每周星期六上午给她辅导两节课。

他不知不觉的喝了快两杯酒了,心情很好,兴奋异常,他有个酒癖,喝多了就老是想笑。

“对了阿松,在泳池那边你好像有话没来得及说,杨昕她们就过来了?”她有点警觉地伸过脖子靠近他的脸,“是不是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鸿沟?”

“哦……,”他迟疑着,“这也是不便开口又不得不说的,你知道。”他神情有点严肃地说:“我和她我们的爱早已深入骨髓,阿虹,你知道,这是不能改变的,就算她已为人妇,我将来为人夫,此情今生不灭,再次相遇时,彼此依然会投入爱中。这是我那时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也是最为重要的话。我对你豪无隐瞒,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他借着酒意一口气说出来。

“阿松,这一点就是你说的最大的鸿沟吗?”她握紧着他的手,让自己更靠近了他“这是鹊桥不是鸿沟。”

他闻到了她说话的气息,感觉如芝兰之馨,令人陶醉,摄人魂魄。

“正是因为这更让我敬重你的为人和你的那个诗怡,我人小胸襟广阔。”她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其实就是按在她的饱满坚挺的乳房上,“阿松,我的心现在只为你跳动,难道你还感觉不出吗?”

她刚才在浴室洗杯子时就已经拿定主意,今晚她要成为他的女人。她站了起来,动作自然豪不扭捏地不紧不慢的褪掉裙子,赤裸地面对着他,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松,我要你现在就把我变成女人。”

南若松激动得身子抖索着,他抱紧了她,大口的吻着那气若幽兰的小嘴,把她抱到床上。她急促地喘着气,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他就这样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同时也许下了作为她今生今世保护神的承诺。

他们在那年十月的第一天结的婚,并在第二年生下了个女儿,多年来他们幸福的生活,恩爱有加。阮虹不希望自己的老公升官晋爵,也不希望他下海经商,作为家庭主妇,她的人生观,生活态度,价值取向,直接影响着她的男人的欲望和家庭的温馨。她不慕虚荣,不求权贵,既不铺张也不吝啬,不超前却很懂享受,完全是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是她最快乐的事,结婚多年,她对自己丈夫的温情与日俱增,甚至还曾闪过个幼稚可笑的念头,设想他病倒两三天,好让自己有机会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在幸福之余,她会经常主动提起吕诗怡,并希望他们能够相隔多久再次邂逅。她的这种情愫绝非矫情,而是出自内心对丈夫深情的爱和完全的信赖,并爱屋及乌,其中还有某种因爱而生的怜悯之心所堆积的女性的伟大情怀,这绝非常人所能理解。

转眼之间,他们已结婚了十九个年头,她天生丽质,岁月未曾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依然是风姿绰约,美丽驻颜。母女出门时常被人误认是姐妹,夫妻外出又常被误认是父女。女儿娴静,懂事,漂亮,健康,多才多艺,丈夫还一样的身强体壮,相貌堂堂,气度非凡,这一切都有赖于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调养。

女儿南诗虹已经十八岁了,出落得冰肌玉骨,亭亭玉立,聪明伶俐,蕙质兰心。已进了厦大修读财经学科,钢琴已过了社考十级,爱好绘画,特别对古典水墨山水画情有独钟,颇有心得。

少女时的闺蜜们也都早有了归宿,她们至今还保留着亲密的关系,经常聚会和串门。陈燕的儿子考上了清华建筑学,老公在一个开发公司当总监,生活优裕。杨昕生性开放,有很多异性朋友,少女时男人们很喜欢和她来往,因为跟她可以开大尺度的玩笑。她的社交能力很强,她后来进入了保险行业,已是总监级别,业务风生水起,丈夫是一个体制里的部门科长,生活没有大风大浪,儿子高中毕业后选择经商创业。他们各自都有许多有趣的可供谈资的故事,因此他们碰到一起,一整天都会有说不完的话。杨昕的大嘴巴没有缩小,她经常挖苦人也经常自嘲,在她老公面前,也老是吹牛,说姑娘时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出众,那时有多少男人在追求着自己,不泛当官的,富商的,还有不少小鲜肉也是她的粉丝。她的老公一直坚信不疑地满带崇拜的神情看着她滔滔不绝地述说,有种感到自己非常幸运,而且还表现出一种高人一等的神态,其他的闺蜜们经常是听而不闻,或者随意地岔开话题,只有那两个闺蜜的老公在礼貌地敷衍着,合着她的科长老公频繁地点点头,每次如此。

她们互相了解,知情知性,习以为常,就算是打趣取笑也不不存在任何恶意。阮虹的事,会经常被杨昕拿出来奚落,说她那时不害羞,投怀送抱,你这老南也不地道,挺着老脸吃嫩草。她不大说陈燕,因为她的婚姻不具有谈资,是中学同学,双方父母又是世交,后经长辈一撮合,也就水到渠成了。

三个闺蜜的老公都会喝酒,所以每次聚会都离不开酒,南若松酒量不错,也喜欢喝酒,但因为习惯了独饮自酌,所以总是小口的喝,杨昕的老公酒量很大,开头总是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小口,到后来就会满着一大杯要跟人家干,但只有陈燕的老公,他们叫他苏总的,会偶尔响应他一下,南若松跟他碰杯但很少一口闷,他只好自己加速加量的大口的喝。杨昕会解释说,那是当领导练成的,因为领导是要留后劲的,有时要准备替一替高一级的。她说她老公到退休时顺调到处级是没问题的。

三个闺蜜只有阮虹滴酒不沾,陈燕会喝点,但只喝低度酒,葡萄酒什么的,杨昕酒量很好,快赶上她的老公了,这可能和性格有关,但她说主要是练出来的,因为业务上的关系,她说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传言,酒量跟业绩成正比,哈哈,在我的身上是不是体现出来了。她自诩是她们行业的佼佼者,多少次评为优秀者,多少次拿过冠军,这应该不是虚夸的,因为她老公每次都出来帮衬证明。

一个老成持重,一个天真灵巧,一个大大咧咧随和不记恨,这是最合适的朋友组合。但不解的是很多像杨昕那样的个性的女人,她们的老公的不管是什么职业的,性情举止都极其的相似,是在长期生活中被养成的还是这两种性情的异性容易走到一起。

她们每次都要阮虹弹那首“爱在琴声中徜徉”

然后几个人就五音不全地成了大合唱,这首歌和酒成了她们相聚的必要内容。

那天女儿南怡虹周末回了家,晚饭时一家人围在餐桌吃饭,她神情兴奋地宣布自己报名参加了多国大学生交流互助夏令营,分别在中国大陆,香港,日本,新加坡四地巡回进行,第一站从中国大陆集中开始。一家人都很高兴,并计划着明天由妈妈阮虹陪同购置必需品,后天就得到学校报名了,夏令营的章程里有规定每周六可自由活动十个小时,从上午七点开始到晚上五点之前,队员必须归队,并进行交流及隔天的活动安排。

他们晚饭后到了隔壁街区的江边公园散步,路边的三角梅开得花枝招展,满树紫红色的花瓣像绸缎般随风摇曳。一段轻快舒缓的“蓝色的爱”钢琴曲在阮虹的身上响起“是女儿的电话”她喜气洋洋的对着身旁的丈夫说,话筒里传来了女儿南怡虹那快乐的声音,她看了一眼南若松,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南若松就在附近溜达着,差不多有二十分钟的光景,阮虹走了过了说“松,女儿的电话,说了一大推,兴奋异常”他们一边散步她一边转述着女儿的话。女儿告诉他们,本届夏令营有将近三百个人,分成十个小组,她被安排在第六组,有个香港理工的女生和她同住一个寝室,活泼大方,热情友好,非常漂亮,身材高挑,像个模特,她们刚见面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似的感到很亲切,有时想说的话还会异口同声的说出来,真奇妙,连后来同寝室的两个女孩,都说我们俩除了身高其他的都很神似。她特别高兴,说参加这次夏令营,光认识这个好姐妹就值了。

古人说倾盖如故,白头如新,这应该不仅是一种现象,人体中好像存在着一种奇特的功能,一些人身上有着相同频率的生物信息谐振波,能够使他们的情感产生共鸣,让他们一见如故,亲如手足,相互吸引,这种本能会与人相伴终生,特别是未经塑造过的童年尤甚,所谓青梅竹马,就是一个明证。他们无需表达,自然都会产生一种互相亲近相互喜欢的欲望。所以,在你的生命中应尽量去接纳和寻找那些与你志趣相投,情同意合的有着相同生物频率的人,而远离那些相反的人和事,你的生命就会永葆快乐,铺满阳光。

随后几天,女儿每晚都来电话,讲述着她们充满情趣的活动情景,以及和周念南心照神交,亲密无间,情同手足的友谊。她说过几天第二阶段会移师新加坡,所以后天星期六有十个小时的自由活动,她邀请了周念南到咱们家玩,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星期六早晨夫妻两还在忙着午餐的时候,女儿带着闺蜜周念南像一对快乐的小鸟飞了进来,他们热情地欢迎了她。阮虹刚一见面,心里动了一下,感到她的身上有种气息似曾相识。南若松端出了几盘水果招呼着,大家其乐融融,周念南更是宾至如归,没有丝毫的生疏感,南若松瞪着两个女孩轮流地看,虽然身高,性情,和外貌不尽相同,但两人同时具有一种天然的,极其神似的气质,会让人联想到这其中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大声地嚷嚷,毫无节制的大笑,一会儿跑到厨房用手拿起刚出锅的炸醋肉,直接放进口里,一会儿到南怡虹的房间里弹起钢琴,这比节日还喜庆热闹的气氛,让大家都沉浸在欢愉中。他们享用了丰盛的午餐,周念南大为赞赏阿姨做的菜特别好吃,比妈妈做的好。她说妈妈做的大都是中西结合的虽另有风味,但没有阿姨闽南菜做的这么地道爽口。她喝了一碗小肠炖茵陈,吃了很多炸醋肉,啃了不少的红焖猪蹄,她说不能告诉妈妈吃猪蹄的事。那道海蛎煎让她难以忘怀,还有那盘清蒸蛏子都让她百吃不厌。南若松那双眼睛溢满父爱,他希望她们能够经常一起过来,阿姨还有很多的拿手菜会让她流连忘返。阮虹更是忙不迭的给女孩夹菜,脸颊像似两朵盛开的鲜花,周念男惊奇又羡慕的说,阿姨实在是太漂亮了,而且显得非常的年轻,要是三个人一起出门,人家肯定会当成是姐妹的。这可不是奉承话。阮虹迅速的看了一眼南若松,笑嘻嘻地说你怎么夸奖起阿姨来了,阿姨都快奔五了。周念男说,你跟我妈一样,都是不老女神,我妈也快奔六了,人家总是把她看成是四十出头。

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时光,女孩们要赶五点之前回去报到,离别时大家依依不舍。

那天晚上快半夜的时候,周念南给妈妈打完电话,回到寝室,满脸红霞,两眼放光,俯身对着南怡虹的耳朵,“怡虹,我知道你还没睡”她神秘兮兮的说。

“还没呢,念南,我在等你呢,打完电话了吗?”她努力的张开有点迷糊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她,心里犯着嘀咕。

“我给你说个事,晚上没说出来,今晚就睡不着了。”她的神情异常的兴奋。

“好的。”她小声地答应着,悄悄地起身,生怕惊动同寝室的另外那两个早已进入梦乡的室友。

她们轻轻地走到一楼平台的那颗挂满多彩花朵的玫瑰,和一颗长有一人多高的,开满小黄花香气夺人的桂花旁,坐在两花中间的凳子上。周念南拉着南怡虹的手说“诗虹,我问你个事情,你爸的名字是不是叫做南若松?”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是啊,念南,你怎么知道?”她眨动着疑惑的双眸望着她,“为什么现在突然提起。”

“那你知道有个叫吕诗怡的吗?”她没回答又接着问。

“知道,耳熟能详的,我听老妈说过,那是我爸的初恋情人,他们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老妈的原话,喂……?”她心里好像觉察到什么了,捏紧着周念南的手,嘴巴微微张开着,轻轻地吐着气。

“是的,怡虹,不,妹妹,我该叫你妹了,你猜到了,吕诗怡就是我妈。”她激动地摇着她们握在一起的手,“我也是你爸的亲生女儿,我妈她说这事你爸还不知道。”

“难怪我们相见时……会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连爸妈都这么说。”她因兴奋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我爸也经常跟我妈提起这事,好像还劝过我妈到大陆来寻找,但我妈不同意,她说一切取决于机缘,什么时候能不能相见都由老天决定,这也是跟你爸,哦,还是叫你爸吧,他们的约定,我是他们二十年前在乌鲁木齐邂逅的纪念品,哈,这是之前只有我家三个人知道,现在你也清楚了。”她带着某种不属于自己的浪漫神情骄傲的说着。

两个女孩拥抱在一起,“姐,这太神奇了。”南怡虹喜出望外地拍着周念南的后背。

“是啊,这才真叫传奇呢。”周念南也心花怒放地拍着南诗虹的后背。

这两天她们一有空就悄悄的谈论这事,她们做出很多假设,最后她们想出了一个鬼主意,决定先把计划告诉她爸她妈,与这两个非当事人却是最主要的关系人先商量好了再实施。

“已经有两天没有来电话了,阿松你说我可不可以去电问问?” 她们正在江边花园散步,阮虹转过头望着南若松说。

话音未落,那曲“蓝色的爱”像是被遥控般的突然清脆的响起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下,阮虹还是坐到了那样的凳子上,满怀喜悦的听着话筒里转来的黄鹂般轻快又甜润的声音。

“女儿说什么,两三天的话集中在一起说吗,讲这么久啊,今晚?”南若松和熟人聊了半天,又来回转了好几圈,才见她站了起来,他赶紧走过去问。

只见她带着某种神秘的表情却又不动声色的说,“就是介绍这两天的活动,过几天就要转到新加坡了,她问我们需要什么,我说什么都不要。”

“是的,什么都不要”南若松插着嘴说:“这小家伙还真有心呢。”

“她说,这两天可能会有个特别的参与项目,具体是什么,明天才能决定。”她爱怜的看着他。他习惯这种眼神,但今晚她的眼神里还隐含着另外一种东西,只是昏暗的路灯使他没能发觉到。

那天中午,两个女孩凑在一起偷偷地设计着计划,因为她们都已经分头打过电话。周念南说已经得到老爸的同意,南诗虹也说老妈愿意配合。

那天晚上,女儿的来电却是打给老爸的,她说夏令营突然增加了个额外活动,要求男家长们踊跃参与,问老爸是不是愿意配合。既然如此,南若松说,做父亲的肯定会积极配合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老爸都义无反顾。

“那好吧,就这样定了,后天开始,为期两天一夜,我明天给您发详情”话筒里传来了女儿一连串的笑声”

他把这事跟妻子说了,阮虹微笑着有种诡异的表情一闪而过,“哦,松,那你就参与吧。”

这一天,南若松按照女儿传过来的活动指南,来到了小镇那桥边的溪岸酒店,拿出了证件跟服务员报活动代号。这里是他的家乡既熟悉又陌生,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是,酒店旁的那颗被圈围的,孤独的老态龙钟的大榕树。服务员说,他的伙伴者早已入住,递给了他一张门卡。

他进了六楼606房间,洗手间里有人在洗澡,他关好门,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电脑,放在桌上,把包子塞进壁柜里,兴致勃勃地等着伙伴出来互相认识,然后看看活动内容,因为女儿说,活动内容在那个伙伴那里,相见了自然就会明白。

他走进阳台,一边喝着保温杯里的茶,一边看着窗外宽阔的河床,浅浅的溪水慢悠悠地流着。

他听到一声开门的声音响了一下,知道是那人洗完澡了,他转过身去,准备跟人家打招呼,突然他像是被高压电触了一下,整个人猛地打了战,直直地愣在那里,嘴巴大张着吐了个长长的大气。而那个手上拿着小包,头发盘在脑后,穿着连衣裙的人低着头走了出,还没发现房间里已经有其他人了。

她一抬头,“啊”的叫出声来,声音里混合着意外和惊恐,眼睛使劲地眨着,嘴唇激烈的抖索着,脸色苍白,拿包的手在颤抖着,手包“嘭”的一声带到地板上。

“咚”的一声闷响,他的保温杯也掉下,并砸在了自己的脚板,滚到了地板上。

“诗怡”,“若松”两个人不顾一切的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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