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格调

城在山中，山在城中，谓之山城也。城中子民，皆谓之山人，因古属巴蜀之地，乃诸葛孔明屯兵疆域，有《空城计》中诸葛亮戏文佐证曰：“山人自有妙计！”引以为傲。

山人乃土著，所斋居和生活的小城，不南不北，四季分明，不燥不润，气候温和且依山傍水，素有“北国水乡，汉江画廊”之美誉。居汉水之滨，藏秦巴腹地，汲日月之精华，吸天地之灵气，沐浴紫气东来、阳光普照，故而凭籍道教名讳是曰“紫阳”，至今五百年治县史，县衙所在地即为紫阳山城。

这里南依巴山，北望秦岭，悠悠汉水川流东去，有诗曰“千里汉江文笔山，一城云雾半城仙；得此人间真福地，何需身外求金丹”；这里是南派道教始祖、《西游记》里紫阳真人的发祥地，有在“仙人洞”里修炼出的“悟真篇”为之佐证，曾在此处编织过五彩霞衣，为那身陷妖魔窟穴的金圣娘娘遮身蔽体；这里山上山下遍布生长着一枚普通的树叶子，成为国家保护产品的地理标志，它就是“紫阳富硒茶”，当属山城“叫得响”的特产之一，产销茗茶历史悠久，纯天然富硒，一路摘金夺银声名鹊起，新近荣获“2017年度中国最美茶乡”等诸多不菲称号；这里还有众口传唱的“紫阳民歌”，倚仗原主态的地域风格，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电影《郎在对门唱山歌》定能让你一睹山城的特色、风貌，领略紫阳民歌的灵魂、精粹和风情。置身山城，无论你云游何地，都会欣赏到那高亢、悦耳的山歌调子，情不自禁地陶醉于悠扬、清纯的韵味旋律，从此你定会乐不思蜀、流连忘返，钟情于这方山、这方水、以及这方淳朴的乡民，而流连忘返。

来过这方山水、这座小城的人们，总会将它好有一比，比做“小重庆。”因为无论是范范而谈的传统印象，或是百度浏览的旁征博引，山城惯是重庆的名词和别称。跟紫阳山城相比，重庆山城恢宏大气，如高屋建瓴且坐拥一城九区，而紫阳则小巧玲珑，如小家碧玉，酷似江南水榭。紫阳有北坡，重庆有南岸，同样它们标志性地名的来历均不一般：重庆，位于长江上游，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年)，皇子赵接踵于正月封恭王，二月受内禅即帝位，自诩“双重喜庆”，遂将恭州升格命名为重庆府；紫阳，位于长江最大支流的汉江上游，大巴山北麓，因道教南派创始人张平叔（号紫阳真人）在这里修行而得名，是全国唯一用道教名号命名的县份，而紫阳在明廷于正德五年（1510）设立紫阳堡置县以前，时属秦，后时属巴蜀，再时归荆楚。因此重庆市与紫阳县二者同属于巴蜀地域，颇具川人川腔川调的风情。尤其从地理位置来看，更具有可比拟和相似之处：重庆傲视滚滚长江与嘉陵江的汇聚地，他们像两位粗犷豪爽的兄弟，在这里蓦然邂逅，欢声笑语风流倜傥，两江交汇处为天下闻名、响当当的朝天门；紫阳俯瞰滔滔汉江与任河的交汇处，她们像两位风姿绰约的姐妹，在这里不期而遇，温婉可人、仪态万方，江河交汇处为千载流传、人皆知的任河嘴。重庆有横贯大江南北、霸气穿楼而过的轻轨，紫阳有卸货载客、直抵江面继而爬坡而上的缆车道；重庆有劲爆火辣、众口皆碑的川味红油火锅，紫阳有色彩斑斓、脍炙人口的紫阳蒸盆子，追根溯源，皆为船帮菜的化身；重庆有遍布山城南集北市的山城棒棒军，紫阳有云集山城大街小巷的山城背笼军，他们都组成了山城的一道风景……许多许多的相似之处不胜枚举，各自特有的人文风情、地域特色，颇多异曲同工之妙。自幼久居紫阳，融入这山水一色，悠悠然遑论坐井观天、管窥鼠目寸光，倘说紫阳山城倒也尚有更多让人心怡与沉醉、让人难以移情别恋的地方。

世代聚居，习惯和熟悉了山城慢节奏的生活格调，悠闲自在，生息繁衍。斗大的城池，环顾不过二三里，一眼望断天涯，囿于地域条件的制约，不管是传统特色民居的修缮保护，还是脏乱差之类棚户区改造，都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竭力拉大城市格局，在原有基础上拆旧翻新，精雕细琢。随着一座座摩天高楼拔地而起，逐渐吞噬了大片荒芜的阳光和土地，也堙没了昔日记忆中那一幢幢鳞次栉比、巴蜀风貌的石板房。尽管如此怅然如此失落，仍有众多的茶肆、酒楼、麻将馆隐匿于山城的各个旮旯角落，它们是慢节奏加慢时钟生活的来源，构成了一个个律动的、捎带着山城特色的音符。一些小资素养的城民，不似都市里的工薪，每天清晨五六点钟就爬起床，跟打仗似的，着急忙慌的排队挤公交车，奔三环四环抢点上班，赶东城西城接送孩子上学。而是恬淡地酣睡至大早八九点钟，洗漱毕溜达溜达早点摊，回来再沏壶春茗，悠闲地慢慢的呷着。待日上三竿酒足饭饱后，随着那吆三喝四、长呼短唤的招徕声，一个个便像出洞的老鼠，次第都钻进了麻将馆，不觉一坐就是一整天。有许多心思活泛的上班奴和有钱人，他们在市里买了楼房，摇身一变“候鸟族”，平日里在山城休闲或上班，双休日和节假日时，就住到市里去消遣。但日子久了，凑热闹的新鲜劲儿一过，他们又觉得两头跑的住在市里，好像没有多大意思，反倒还难得收拾屋子，便任凭灰尘蛛网看守新房，仍就回到空气清新的山城蜗居，习惯于原有的作息时间和过去的舒坦。在此，也算是揭短吧，吐句推心置腹的大实话，这么多年，自己就很少离开山城走出去过，或在外置业，或游山历水，这是因为自己一方面的确没有多大的能耐，更不消说有怎样的建树，另一方面谨遵“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心有牵挂脚有羁绊，使得我无论如何也难以蹦哒、出去闯荡，半生围着山城团团转。憋屈得像个“家雀儿”，再怎么用力，再怎么使劲，也只会被世俗的眼光撵得无处安放。也许，跟大多数山城的子民一样，从我们的骨子里乃至血液中，都渗透进了紫阳山城固有的景像和格调，并与之其休戚与共、水乳交融，化身为秦巴汉水。

如果说有什么标识能够让一座山城更富韵味、别具格调，那就是艺术烙印和文化传承。汉调二簧即汉剧，是曾经风靡于汉水流域和山城的标志性文化符号，国粹京剧便起源于汉调二簧，堪称京剧的始祖。汉调二簧最初的发祥地为紫阳蒿坪河一带，最早的班社活动可以追溯到乾隆二年，1958年据老艺人冯仁才、邱盛茂口述，蒿坪河东门寺的乐楼（戏台）上曾有“乾隆二年八月乾胜班在此破台”的题壁。生于乾隆三十六年的蒿坪河艺人杨履泰（杨氏家谱），曾于乾隆末期至嘉庆年间领泰丰班在蒿坪河一带演出，享名一时。过去传媒比较落后单调，没有手机电视平板电脑，飘扬在山城上空的总是汉风汉味汉调，人们茶余饭后市井巷议，口口相传、津津乐道的常是，县汉剧团新近上演的汉剧《清风亭》，对剧中雷打张继保的精彩片段品头论足，其嫉恶如仇、孝悌忠信的情感溢于言表。后来历经时代的变迁，汉剧经过发展、改良、创新，由此而衍生了独具山城特色的紫阳民歌剧，其代表作尤以《王二嫁嫂》最为有名，剧情融入了紫阳本土民间小调，唱腔悠扬婉转、荡气回肠，故事扣人心弦、步步紧逼，激发人们抑恶扬善、爱憎分明的悲悯襟怀。酣畅淋漓、土色土香的紫阳民歌，不失为山城打造的一道精粹，一张名片，一束奇葩。一首《郎在对门唱山歌》被作家李春平写进了书，后拍成电影，又获得了上海国际电影节诸奖；又是这首《郎在对门唱山歌》被歌手彭光琴，唱进了央视星光大道的演播厅，赢得不同凡响；仍是这首《郎在对门唱山歌》被当地文人政要，编成了大型紫阳民歌实景剧，顿时在山城掀起不小的波澜。该剧故事讲述的是，以“茶”为主线，以“民歌”为主题，融合传统民俗、传说故事以及紫阳的茶事，为我们介绍了这片美丽土地的风土人情、文化渊源，演绎了紫阳的前世今生、富贵与繁华、喧嚣与宁静，在山水之间，用一杯茗茶帮我们涤去心上的浮尘，享受此刻的清风明月……剧情充分吸纳会馆商帮、茶商信票等文化元素，通过舞美语言来展现紫阳贡茶的历史性、特殊性，民歌的独特性、民族性、地域性，来增厚、增强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提升游客对紫阳贡茶、民歌、民俗、汉文化的认同感。在人物细节的塑造上丰富增强感染力，进一步加大增强人物情感波折与矛盾交织的份量。

你可以邀上三五好友煮茶论道，趁着雪霁天晴踏雪寻梅。春饮花茶，夏饮绿茶，秋饮青茶，冬饮红茶，此乃过去讲究人的饮茶品茗之道。又闻古人云：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若多至七八人则不是品茶而为施茶，因此应远离尘嚣、苛求清静。而如今正襟危坐于山城的任一茶肆，你可以选择静气凝神，也可以放浪谈笑风生，品味仙风道骨，漫说游戏人生。但首观茶具精致、赏心悦目，其次需得主宾尽欢、气氛融洽，再次顺应茶品儒雅、趣味相投；你也可以闲暇之余，自百步梯登上山城之天然屏障——紫阳北坡，置身高台，临窗靠坐观景于绿树掩映中的酒肆煮酒听雨。不谝鸟语花香，且说风花雪月忒俗，远眺层峦叠嶂的群峰，俯瞰烟雨濛胧的山城，“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一边品味着美酒，一边聆听着濛濛细雨，轻轻敲打在石板房上发出那春蚕食桑般的“沙沙”声，以及屋檐水沥滴在小巷里传来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叮咚”声。趁着酒酣耳热之际，不妨扯开嗓子穷开心，即兴来一首荡气回肠的紫阳民歌，让那粗野的山歌调子回旋在山城如烟的上空。或者灵感骤发，心潮澎湃，宛如汪洋姿肆，或泼墨挥洒，或吟诗作赋，晕晕乎乎不亦快哉！你还可以多愁善感，几欲抒发胸中无地发泄的抱负，形同高人隐居斗室，籍以煮字疗饥。听任“山雨欲来风满楼”，凭临“黑云压城城欲摧”，悲壮间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豪迈气势，在浩如烟海的书卷里遨游，在灿若繁星的文字中耕耘。把一个个方块的汉字煮熟，蒸沸，直至通透，它才会委曲求全地认输、服软，直至变成一沓沓发表的华章和一张张散发缕缕墨香的汇款单。数百年历史以来，山城自古山青水秀、人杰地灵，至今雅士骚客、英才辈出，倘若有意跻身先生或居士的队伍，继而不小心撞了狗屎运，混迹于附庸风雅的行列，尚不差那后学几个。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似闲适、舒缓、恬淡、宁静、空旷、寂寥，这些好像都是紫阳山城固有乃与生俱来的格调，无论是在萦梦里或者清醒后，我都毫无置疑地生活在现实的苟且中、依偎在山城温暖而博大的胸怀里。一座城，一座山城，一座有格调的山城，似慈祥的母亲，似巍峨的山神，亦不啻于众生心中的图腾，怀着虔诚的心态对其由衷地顶礼膜拜。缱绻家园，缠绵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