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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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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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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酱油

眼前的事情记不住,从前的事情特清晰,是不是到了一定岁数的人都有这毛病,总爱怀旧,回放过往。

昨晚又做个梦,我放学回家,放下书包,母亲便给我两毛钱、一个瓶子,“去,打一斤酱油,快去快回,等着用”。

这活我乐意。既预示着母亲不是要烧肉就是要煮鱼,有口福了;又能上街溜达一圈,放放风;还有可能挣点零花钱。于是一蹦三跳的冲出家门。

那时候商店不多,离家最近的北大街上有一家,在红旗居委会对面,百十平米,坐北朝南,古色古香。临街的九尺柜台上摆着一排约碗口粗的玻璃瓶,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闪亮,很是醒目,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糖豆子,还有方片糕,五香葵花籽,炒南瓜子,炒蚕豆,还有伊拉克丝枣,是不是伊拉克进口的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叫。最好吃的是炒花生米,外面裹着一层乳白色的粉层,吃起来又香又甜。每次路过这里,双腿如铅,口水直淌,企盼的眼神里露出的总是失望的目光,无奈囊中羞涩,口袋比脸干净。

店内的柜台下面有两口半人高的硕大坛子,肚大腰圆,油光锃亮,一口装着白酒,酒味冲鼻,一闻便知是山芋干酿的;一口装着酱油,酱香浓郁,是用黄豆或蚕豆酿制而成,坛口不大,木盖上面还有一个红色布沙袋封口,像皇冠般。

买盐买糖要用手杆称称重,然后用荷叶或牛皮纸打包。打酱油和打酒都不用称重,计量器具是用毛竹筒或铁皮做成的带长柄的舀子,有半斤装的,有二两的,还有一两的。打一斤酱油,用半斤装的舀子在酱油坛里舀两下,通过漏斗灌入瓶中,滴干,大差不差,交钱走人。

商店里还卖其他日用品,虽不足百货,但也供可应求。印象中的煤油、火柴、肥皂、布匹、香烟等,店里都有,但存量不多,需凭票购买,无票稍息。酱油不用票,估计是身价卑微,生产工艺过于简单,老百姓自家都可以晒酱。还有就是家家户户当时油荤不多,无需酱油上色提鲜,用量不大,打一斤酱油能管上两三个月呢。

时光荏苒,老店还在,仍然保持着记忆中的模样,仍旧在陪伴着门前那条悠长的青石板铺就的千年老街。去年回老家,还曾在这家老店里买过两只在省城里都难买到的水瓶胆,但再也没有散装酱油可打了,各种袋装的、瓶装的甚至桶装的酱油琳琅满目,什么低盐固态的,浇淋的,高盐稀态的。生抽提味增鲜,适合凉拌和炒菜;老抽上色效果好,适合红烧、卤菜;蒸鱼豉油适合蒸鱼,根据烹饪需求你任意选择,想啥买啥,方便至极。

不难理解,我们当年“打酱油”被当下的年轻人视作东方夜谭,不可思议。打酱油,原本一个极其普通的简单家务劳动,现如今竟演绎成时髦的网络语言,意为路过而已,事不关己,毫无兴趣。虽非贬义,但很消极,吾辈也深感不可思议。

我们都曾打过酱油,真想给打酱油正正名,因为它在我们心中曾经是那样的美好,无语伦比。

现在想想,其实快乐很简单,比如儿时打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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