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良军
我5岁那年开始上学,那个时候乡村没有幼儿园,幼儿的乐园就是田园,随父母一起出工收工,父母们为生计拼命地挣工分,孩子们就在田间地头与泥巴打交道,与小虫交流,或者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当时在村小学当民办教师的叔父终结了我在田间地头摸爬散漫的日子。叔父抱着起我,哄着我去上学,我哭喊着不去读书,并用最大的劲掐着他的脖子。叔父很瘦弱,我显微胖。我在他怀里挣扎着,他抱着我很费劲。我的挣脱无济于事,叔父不吃我那一套,还是坚定地抱着我往学校走去。
我的家乡是人民公社大队部所在地,学校就在村子对面小山坡下,我的家在村子里第一排,与学校对门而望,出村的唯一的一条小路也是走直线,学校与家两点间相距不到200米,有人站在学校尘土仆仆的操场上喊话,我在家门口就能听清。老师敲击着学校走廊里挂着的铁管,发出来的声音就是上课下课铃声,这个铃声经常惊扰了我的睡梦。学校只有5个年级,只有一年级两个班,其他年级一个班。学校是青砖木梁青瓦结构,四年级教室因年久失修,被雨淋倒,学生们转移至大部队主席台上上课。我是哥哥的跟屁虫,他上学后,我有时跟他一起来到学校。哥哥在教室听讲时,我就坐在教室的门槛上独自玩,等他放学后就一起回家。
叔父在学校教三年级语文课,他教书的成绩在全区名列前茅,加上他业余喜欢写新闻报道,在当地很有名气。他看到家中大人没有精力照看我,而且我的活动场地在学校和田间转换,就直接送进教室读书。
当时,我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不乐意上学,只晓得自己哭闹得很厉害,像被人贩子拐走了再也回不了家一样。叔父的脸上被我抓出了几道痕迹,哥哥吃力地替我搬着凳子,跟在后面走。学校只提供课桌,学生们坐凳子都是自带,家境好的带来的是油漆的方椅,家境一般的带来的是稍宽点的小长凳,家境不好的带来的是很窄的凳子。这凳子是哥哥姐姐们先用后,他们小学毕业后,再给来读书的弟弟妹妹们轮流使用,直到四分五裂后,再拿回家当柴火用,凳子的使命才结束。上课时,教室里经常有久用的凳子承重后榫头和榫眼产生的缝隙被挤压后发出的“叽叽吱吱”声,有的凳子松散了,学生不留意挪动了,就会随着散架的凳子坐在地上。
叔父抱着我走在村头逼仄的小路上,路边就是农田,每块农田都有灌溉的缺口,每个缺口被石板或石条铺上,碰上大雨农田水漫出时,有的缺口的泥土被冲刷走,石板就失去支撑倒在缺口中,路过的人需要跨步才行。有时候,我的挣扎使叔父在过缺口时失去平衡,踉跄地踩到路边的小草,使小草无端受屈。稻田里的稻禾只顾郁郁葱葱地疯长,不理睬我的哭闹,只有在家就能看到的学校在不停地召唤我。
我哭闹累了,就安静了,随着叔父来到学校。叔父替我报名,并拿着一大把钱,均是分币,共一块五角钱,这就是我上一年级的学费,是叔父自掏腰包。
几年后,学校因久年失修,教室成了危房,便在山坡的东面平整地面,建起了学校。在我读五年级时,校舍建成,学生们都搬迁过去。我从学校毕业后,学校在完善九年义务教育基础设施活动中,原有的校舍全部撤除,在原址上重建教学楼。再后来,学生资源越来越少,几个村级小学合并后,这所学校就被遗弃。
如今,我次回乡省亲时,很远就可以望到学校孤独地伫立在山坡的那一角。目光每次触及,让我想起那年那月艰苦的日子;思绪每次回忆,让我回味那年那月难忘的经历。
2015年10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