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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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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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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的路

大路走完了,就走小路。其实还有更小的路。

一条沟进去了,一条沟从身边撵过来,像一棵树的主枝长上去,旁边有了分支。这还不算,走着走着,前面忽然跑来两条沟,似横空出世,把你拦住,也可以说把你迎候。这种时候,如果说你是第一次走进这一条沟,一条陌生的路,就要小心了,一步踏错,不知要多翻几座山,多走几条沟。

去外婆家的路就是这样。

那时候外婆常说,你们在川里,我们在山里。其实所谓川,也就是门前有大道,还有好大一条河要流到城里,屋后面的坡和屋前面的山之间有偌大一片天空,山和坡只能隔河、隔好大一片开阔地眺望。我们就是在这样一种山和坡的关照、呼应和凝视里,一条河的流淌和抚育里,跑来走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这一个个村子,这一户户人家。

外婆家的那几户人家,当然也曾经在跑来走去里,就有了那一处人烟。半山腰上,依然有小溪淙淙,日夜不息;站得高还看得远,好大一片天空,让鸟儿尽情飞翔,也使外婆他们心里朗然了许多。不是吗?出门进门,不是上山,就是下山,哪又怎样?

还是说去外婆家的路吧。

一条大道,在一河流水和高大的白杨树的陪伴里,走着走着就改变了方向,要进桃岔沟,要到山里去了。这一改变,突然间就和外婆家拉近了——外婆家那条沟的流水,和更多沟沟岔岔的流水都汇到了这一条桃岔沟呢。

桃岔沟也叫小桃岔。沿刚刚走过的大道继续上行十几里,有一沟名大桃岔,进沟十几里是我的岳父家。大桃岔的沟口远没有这个小桃岔宽敞,沟里的流水也比这儿小多了。可没有想到的是,大桃岔的小水现在依然流淌,小桃岔的水却没了踪迹。直到外婆家的山脚下时,才会瞅见眼巴巴望了一路的流水。

小时候,一进桃岔沟,就是水的世界。沟口很宽,也很平坦,是长长的宽和平。逆流而上,我们先是看见它靠着河堤奔流,走着走着,水已在沟中央了,好平缓、好平静的流淌,似一面镜子,也似一条飘带,它和沟是一体的,它和路和沙滩是一致和不分你我的。在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小心前行,或无所顾忌让水湿了衣衫地奔跑,或脚手并用要让水离开河去把路洒湿的努力,与一河流水的缠绵和勾连,都使去外婆家的路时常充满了孩提时需要的、那一种在不安分和戏闹里的快乐。

桃岔沟这个地名不知如何得来,岔和沟就不用说了,桃,想必是指桃树吧,可即使小时候,我也没有发现这里的桃树和别处的桃树有什么不同,无论是数量上还是品种上。我只知道,这里和别处更多的不同在于它是我奶奶的娘家,也是我小时候除了外婆家去得最多的地方。这里有奶奶的大哥和三弟,还有堂兄等好几家子娘家人。大哥早已不在了,还有一个二弟在距我家更远的一个叫龙王庙的地方,是从桃岔沟迁过去的,和外婆家一样,也是在一个半山腰上,是一个叫何梁的地方,也是我小时候去得最多的地方。

桃岔沟这个村子,是典型的我们秦岭山区的村庄布局。一长溜儿的人家,依山筑屋,一长溜儿的农田就在门前,一长溜儿的官道挨着田地,一长溜儿的流水陪着官道去延伸和流淌。记忆里桃岔沟的树远比我们那里多,核桃树、柿子树、桃树,还有苹果树,家家门前绿树成荫,门前的山、屋后的山也都大树小树遍布。尤其是药树,还能榨油,三舅爷家就曾开过油房。三舅爷去世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初,我还不到10岁呢,他的病是咳嗽不止。去给三舅爷送葬的奶奶也领着我,一切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只记得刚强的奶奶脸上满是泪水,总是哭呀、哭呀……

我刚刚说了,去外婆家的路,进了一条沟,忽然就会跑来两条沟把你挡住,现在这两条沟来了。像是一把挑柴禾和麦秸的杈,一本正经地摆在面前,也像一个丫字的造型,桃岔沟就是那长长的一竖,上面那两点,当然也是两条沟,难怪这地方名叫双岔。左点名丁沟,进沟是一个叫阴坡院的地方;右点名五一,进沟是一个叫下河的地方,也正是去外婆家的方向,沟口就有人家,这段路不长,离外婆家的那条沟不远了。正高兴哩,就看见又有一沟——核沟从侧面穿过来了。

还是说阴坡院吧。一个地方,多少次经过和眺望,却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模样;一个地方,其实去过,却还是不知道是啥样子,这就是阴坡院。事情是这样的,有晚阴坡院演戏,是公社文艺宣传队排练的文艺节目在这里上演。白天我就知道了,不知是什么原因,我至今也想不起来,反正快夜幕降临了,我还在我家的院子里。我给奶奶说,我实在想去呢,很想呢。奶奶见我急切和可怜的样子,就说,那你就去吧,只是太黑了,你一个碎娃太怕怕。我很高兴,也很坚决地说,不咋,都是熟路,老走哩么。

我终于走在了看戏的路上。进了桃岔沟,到三舅爷家门前时,河边山坡的树黑麻麻的,脚下的流水哗哗响着,越响声越大,到处都在响呢,我害怕了。奶奶常说,一个人走夜路,害怕了你就去唱去喊,给自己壮胆,就不怕了。我家屋后有坟,每次晚上从坟前经过,我都高声地喊着唱着,离开了坟,方一路小跑进院子。这时我不敢喊也不敢唱,这长长的路,喊和唱到什么时候呢?我怕会喊唱出危险来。于是,就边走边看三舅爷家那一溜人家,心想,那里有人么,怕啥。

进了阴坡院的那条沟,似乎路很短,很快就到了演戏的地方。可惜,演的是什么压根忘了;更可惜的是,没看多长时间,戏就完了。阴坡院里,也有我的亲戚,还有我的同学。总想起那位长得憨憨的男同学,还有好几位可爱的女同学。多少年了,亲戚还见到过,那些同学再也没有见,几十年了都没见过。去外婆家的路上,我时常都在这里驻足遥望,我不知道是在想那一场戏,还是在想曾经的同学少年。

好了,又该说下河了。下河这个地名总让人要多想一想。山有多高,水有多高,都从一条条沟流淌到这个又宽又平的地方,还真是下河了呢,汇成了一条河。下河,原来是这一景象的真实记录,也成全了四面八方山水的心思。

如今,下河的路改在了南坡根,有摩托车、三轮车和小汽车跑着,都是村村通水泥路的成果。那会儿,是顺着河走,河边总有湿淋淋的叶子,像是家里蒸馍在蒸笼里铺的黑褐色的馍叶。我们所谓川里,河堤上的落叶,柿树、核桃树下的落叶,早就被孩子们拣回家当柴禾,时常都争不上呢。这里的叶子却随处散落,外婆家黄灿灿的橡树叶满坡都是,更让人眼谗和羡慕。

走完下河这一段,要经过一个叫碾子坪的地方。这个地名也挺形象的。碾子和磨子都是先前农村常见的加工粮食的石制工具。在群山起伏、沟壑纵横里,突然生出一小块平地,恰似圆形的又平又光滑的大碾盘么。于是,就有了碾子坪。碾子坪对面也有一沟,和外婆家的那条沟相挨着,小时候从未进去过,如今去外婆家大都走这里了。摩托车、三轮农用车,在沟里跑着跑着,就在盘山路上弯弯曲曲爬行。到了一个平台处,也是我一个同学的家,再过一道小山梁,就看见外婆家了。

这天,我还是沿着小时候的路走。到了碾子坪,平路就快到头了,我又该说丫字型了,一条路又要分岔了,这也是去外婆家最后一个岔路口。左首一条沟进去,就会走到一个叫龙滩河又叫马鞍桥的地方。这样的地名当然也是有讲究和来历的,山一程,水一程,山山水水,都是有名有姓的。父亲还在那里教过书,那里也有我家的亲戚,一如从下河一路上来,也有我家的亲戚。右首一条沟——就是去外婆家的路——曰白崖沟,因沟深处也就是外婆家旁边有一高大险峻,仿佛一把明光闪闪的钢刀从天而降,直插在那里的、白色的山崖而得名。那时,崖上还有鹰窝,时常有鹰在那里盘旋。直立的悬崖旁有一流水,远处看去,似一条白色的带子从高高的楼顶突然抛出,没有过渡,飞奔下来,飞流直下。以后知道了瀑布这一个词,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一条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长长的流水。我最早明白大自然的神奇和险峻,也是从这一片白崖开始。

通常,一进沟,我还在想那一片白崖是否有鹰飞来,老鹰好辛苦的飞翔,是为了给小鹰找食物吧。也在想白崖下面那一条沟的那几个水潭——一条小溪的流动不是不管不顾地走着,是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水潭停一下。水潭里还有小鱼儿游来游去呢。每次去外婆家在水潭边玩,一如在我们家门前的那条河里流连,就把一切都忘了,与水的亲近、与水逗乐好像从来都是乐此不疲的。就在这样去想的时候,脚下甘泉一样的流水就来了,清咧咧的溪水下面是柔柔的细沙和光溜溜、明晃晃的小石头,如果你不细看,还以为一沙一石不是在流动着的水下面,恍惚间就要去踩。可惜,临水而行抑或踏水而行很快就变成一座山的攀登了,于是专心致志,目标就在前方,赶紧去登山。当然,我也就踏上了我说的更小的路——爬山的路,所谓羊肠小道。

开始,也许是一段缓坡的原因吧,小时候或者年轻时,每次去爬外婆家的这座山,我都是一路小跑,恨不得一步登天,一口气跑到外婆家里,直至满头大汗喘不过气来才停下。

山里的路或者说爬山的路大约都是一样的。宽不足两尺,迎面来人都是要小心着侧身才能过去的。可是任何一条路走长了、走久了,就自然了,踏上外婆家的这条山路——现在已经加宽了——我从没有记得担心和危险什么的。

终于,外婆家的房子已清晰可见了,一条山路也告别了一路上陪伴我们的橡树、柏树、药树、栗子树和遍布的荆棘、野草和藤萝,而与一片庄稼地为邻了。这是一条田间小道,那时候两边是山里人最金贵的层层梯田的麦地抑或玉米地。路边有一黑色的、倔强地屹立着的巨石,人称石人,还真像一个人的造型呢。一个大脑袋下面是细了的、凹进去的脖子,脖子下面是一截稳稳当当直立着的身子。每次走到这里,都是要停下来的,要细细去瞅这一个人似的伫立在着的山石。那憨憨的、越看越觉得可爱的黑石,大人们总要说那是给我拜的干大,让赶紧瞌头。在我的记忆里,除了瞌头,和黑石和干大,就再没什么瓜葛了。我总想,那只是漫漫山路上一个让我们可以小憩的、戏谑的浪花吗?还是果真就有一个善良的和我有关的曾经故事?其实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长大以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路已改在了远离干大的坡边,让我和干大难得一次的相遇,也有了距离。每次到了这一处,眺望那一块孤零零的石头——我的干大,我都茫然若失。也许千百年了吧,在风里在雨里在雪里在孤独里,干大始终就这样挺着身子!我期盼他继续保佑我的一生平安,也默默地祈祷我的干大,永远就这样坚强和坚忍。如果还有来生,我希望他还作我的干大,让柔弱和多愁善感的我,也能够拥有干大一样的刚毅和强大。

哦,白崖沟,那一处白崖已在眼前了。外婆家,所谓白崖子,就要到了,心一松,不由得去瞅对面那一处人家。

一排排房子在一棵棵大树的掩映和呵护里,也是静静地一如外婆家呆在那一个半山腰里,那里是外婆的娘家,也是奶奶的小妹、我姨婆的家。两边隔了一条沟——白崖沟,这边叫白崖子,那边叫白崖岭,也叫岭上,小时候没少在岭上行。两处的人家可以互望,可以在高声吆喝和比划里传递什么,可要往来必须下到沟底,再向上跋涉,很不容易。山里时常就是这样,看得见仿佛摸得见、伸手就可触摸,其实那还远着呢。于是,我的耳边忽然就飘来了电视剧《平凡的世界》的声音:咱们见啦面那容易,哎呀拉话话难,一个在那山上哟,一个在呀沟,咱们拉不上那话儿,哎呀招一招哟手……

一个是秦岭深处,一个是黄土高坡,遥远的山山水水,却是不变的共同声音在飘荡、在演绎一个共同的生命抑或岁月故事。

外婆家到了。

门前一棵核桃树,茂密和葱郁的枝叶以偌大的绿色屏障,在院子外面的土场上把夏日的骄阳遮住,前来送葬的亲友们便聚集在核桃树下。一年,还不到一年呢。去年的盛夏,也是在这片浓荫里,我们汇合,那是舅父去世了啊!这个初夏,我们却是来悼念我的舅母。

相同的季节,相同的地方,相同的场景。

一样的亲人,一样的乡邻,一样的来客。

看坐着的、站着的、转着的、院里院外忙着的和所有悲伤着的人儿,想屋子里在那一隅静静——也许从此将永远静悄悄躺着的亲人,我总是神情恍惚,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望漫山遍野绿浪滚滚,又一个夏天的故事热烈开来,我就想,门前的庄稼地里还记着舅父、舅母奔走的身影吗?屋后的林子里还留着舅父、舅母的气息吗?而这一切,已经去世多年的外公、外婆,会看见吗?

哦,那是外公吗?总是在忙碌着的外公,又背着重重的、一大背篓的柴草,分明就从楼门里进来了呢。外公沉默寡言,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干活。每次去外公家,不到吃饭时间绝没有外公的影子。吃了饭都还坐着,忽一瞅,外公不见了,等大家都要去干活时,他一背篓柴草已放在了院里。

我家人多劳少,父母亲当着民办教师,我们弟兄几个都忙着上学。外公来了,我知道是帮我家干活来了。雨天不能出去,外公就搓麻绳,搓草绳,补一补席子,把锄呀镢呀的拾掇得结结实实。奶奶在世的时候,说外公来我们家说是散散心,游一游,可像是雇了个伙计。母亲说,外公来了就干活,让人想他都不敢叫他来呢。苦命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坐下来歇一歇呀!时间长了,外公从大路上走来,邻里远远见了就喊:他叔,又给你女做活来了。外公去世的那天早晨,照例又出门打猪草去,回来后便倒下了,没说一句话……

哦,我又看见外婆了呢。一双小脚仿佛永远都在急切挪动着的外婆,从厨房里出来又进厨房里去了,她是要用一顿丰盛的饭菜迎接我们吗?从来都喜欢热闹的外婆,又该说你们怎么不来呢,把我都急死了呀!

外婆家的柿子真多啊,比我们那个大村子哪一户都多,屋檐下面一串一串的柿饼似一大片褐红色的瀑布在风情。那时,出了门时常左拐踏上一条向山梁延伸的小道,走到半路里又沿岔道拐下去,就看见外婆家的柿树了。一个一个的梯田塄,一树一树火红的柿子,似一盏盏红红的小灯笼,燃烧和热烈着山里的秋色。

那是外婆家的那个后门吗?出了后门拾级而上,有一个梯田似的小平台。暖洋洋的太阳底下,我就坐在那个小平台上,手里拿着一根木条,护卫着眼前席子上、树枝上和屋后墙上那一串串、一片片红红的柿饼,不让鸡呀鸟呀的来食。我的工作得到了外婆的夸奖,夸奖我有别于其他孩子,不胡乱跑,不去玩。哇,外婆要给我下细挂面吃,是逢年过节也难得吃上一次的好饭、“挂面饭”。

山里的秋天,湛蓝的天空愈见高远了,红的绿的蓝的黄的紫的,大自然的各种色彩肆意涂抹又和谐安祥、成熟沉稳。不时掠过的鸟儿,一声或者几声鸣唱,更像是从山背后或者更遥远的地方传来,给人一种空旷和寂寥。有时候,坐着坐着,我就有了一种孤独和寂寞,大约就是在这种时候吧,恍恍惚惚的,我的脊背后面窸窸窣窣的,我心一紧,鼓足勇气蓦然回头,原来是外婆呢。外婆的上衣是深蓝色斜襟的,是在一溜布扣子的排列和点缀里向右侧斜着。外婆的腰上还系了一条腰带,也是深蓝色的。我见外婆笑笑的,两手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挂面,正一步一步,迈着那双小脚,小心地跨着台阶呢。我高兴得边跑边喊“外婆,外婆”,就去接碗。“甭急,烙人哩,烙人哩。”外婆边说边取开我的小手,把腰带上别着的浅蓝色的小手绢,展在我手里,才将碗放在上面。我一下子陶醉在这太突然的、没有设想和奢望的美食的惊喜里,舌头烫得直吸溜。外婆说:“烧人哩,烧人哩,别烫着了,慢慢来。”我看了外婆一眼,一笑,倏忽又低头向碗忙吃了。不知什么时候,一碗长长细细的挂面就没了,我这才想起外婆,抬起头来,一瞅,外婆正一动不动地、抿着嘴笑笑地、好安祥地看我呢。外婆一笑,嘴边上呈放射状的皱纹更粗了,像小孩子恶作剧给自己画下的胡子。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外婆说:“瞧,咱峰儿的脸都红了,像红红的柿饼呢……”

我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是给外婆说古经。我的古经先是源于奶奶,以后更多的是一个表叔。表叔读初中时,有段时间住在我家,多少个夜晚,我都在表叔的古经里进入梦乡。

山里的夏夜静悄悄的,屋里还没有掌灯,一家人正在院子里的那棵杏树下面听我说古经呢。古经多是善恶有报、惩恶扬善的民间传说故事,当然少不了狼虫虎豹妖魔鬼怪之类的情节,在漆黑的夜里,有时候我便害怕了。外婆大约首先感觉到了,她让我坐在她怀里,轻轻地搂着我、抚摸着我,我又沉浸在“从前”。我的古经表演,赢得了外婆一家人的赞誉,也满足了我小小年纪的自尊和自豪。我也少不了外婆给的柿饼、核桃什么的奖励。外婆说我要是能一直在他们家,她就能经常听古经了,也不心慌了。

外婆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从小到大,工作了,成家了,每到外婆家,她都要问这问那,问我的学习,问我的工作,问我的家庭,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感兴趣,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常常在我的叙述里,外婆微微地笑着,把幸福挂在脸上,好一副自得的样子。终于要走了,外婆擦着眼泪舍不得,说我乖,我很听话,可是留不住啊!

有一年,我妻子给外婆做了一件上衣,从此,外婆的激动和赞赏多少年都在持续着、不变着。逢人便说,这是她大外孙媳子给她做的衣裳。外婆说,我从小懂事,不惹大人生气,我母亲总是给她说我乖。现在成家了,妻子也和我一样,明白事理,孝敬老人。其实,工作以后,去外婆家愈见少了,我常常都心存愧疚,可老人就是这样容易满足啊!

……

只是,此刻我想得更多的还是,我还未出生就已踏上的、到外婆家的这条走了几十年的路,我还会走上几回呢?我已经走得越来越少了,还会再少吗?虽然我时常在心里去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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