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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仓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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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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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题记:也许今生今世,我们永远都报答不了母亲的如海深恩,那么,母亲,就让我做您种的一棵蔬菜,永远闪着露珠般的水灵;就让我做您的一株粮食,永远回报您饱满的颗粒;就让我做您手中的一把锄头,永远听从您的使唤就让我做您门前的那块菜地,永远依恋着您、守护着您;就让我做满天的星斗和月光,永远陪护着您、照看着您……

 

我的母亲

米仓红豆

 

想写一点关于母亲的文章已由来很久了,然而不知怎的,我笨拙的手总难以下笔。近来这个愿望愈来愈强烈,它似乎要扼住我的喉,捏住我的鼻,使我气憋心闷,不得安宁。

母亲生在农村,兄弟姐妹一共八姊妹,母亲排行老二,“出头的椽子先遭烂”。自小,母亲吃尽了苦头。在母亲六岁的时候,有一次放牛,牛儿突然发飙,奋力狂奔不止,为了控制住牛儿,母亲紧紧攥住牛绳。狂奔的牛儿将母亲拖至山崖下,当外爷外婆发现将母亲背回家时,母亲血肉模糊,不省人事,三天没有睁开眼睛。外爷外婆以为母亲没救了,谁知,母亲命大,竟慢慢睁开了眼睛,居然可以喝点米汤。慢慢,母亲居然活了过来。在缺吃少粮的年代,母亲常常吃不饱饭。在母亲八姊妹中母亲长得最矮,一米五左右的个头。如果看基因,她不应该长这么矮。外爷魁梧高大,一米七五个子;外婆,一身俊秀,一米六五的个子。在母亲八姊妹的个子中,二舅居然长到了一米八五。

母亲是个苦命人,十三岁便学会了农村中的主要农活:耕田、耙地、种田、种菜、煮饭、喂猪……十六岁时,母亲嫁给了父亲,那时正是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生活极为艰难,加之我多病的父亲是个搞“资本主义”的手艺人,因而我们家便成了被“宰割”的对象。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直接灾难便是我们这个十口之家,很少分到粮食或根本分不到粮食。即使分给特困户的麦麸米糠有时也没有我们的份儿。生活的重负,沉重地压在了母亲的肩上。自我懂事起,很少见母亲歇息过,每天天不亮母亲便起床担水做饭,出工做活。晚上上牛草,砍猪草,煮猪食,为我们缝补衣服鞋袜。儿时,我们穿的衣裤鞋袜,全是母亲在油灯下熬夜裁剪连缀的。母亲歇息时,常常是深夜鸡叫的时候。由于人多粮少,生活极为艰难,母亲除了拼命挣工分外,还利用出工的闲暇把丁点儿自留地侍弄得如一枝花。为了增加地力, 母亲把自留地旁臭水沟里的肥土铲起来,倒在地里。不知怎的,这件事传到了“造反派”的耳朵,“造反派”就把这事当作搞“资本主义”的典型来批硬是叫母亲把铲起来的肥土倒入了水沟。

在那个是非颠倒的年代,生活的重负和巨大的打击没有压弯母亲的脊梁。母亲常对我们说,“脚儿勤,不受贫”,“勤快勤快有酒有菜,懒惰懒惰越懒越饿”。“饿死人饿的是‘死人’,还饿得死一个大‘活人’么?”母亲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春天,母亲带我们去打松花面,挖蕨根,采洋槐花,摘懒浆叶。夏天,母亲带我们去采野菌子,拣地木耳,挖安安苕。秋冬,母亲背上夹背拿着木棒到山上打水红子,水红子晒干后磨细做成炒面,在饥饿的年代,那是多么美味的食品啊!无论多么难吃的东西,在母亲的手下都变成了美味的食品。逢年过节,必有好吃的东西。过年是我们最隆重的节日,我们会饱餐一顿难得吃到的光米饭。大年三十的中午通常是煮一顿糯米干饭,饭煮好后,煎些猪油,放些盐巴和入饭中。吃时再拌入葱花,撒上芝麻面。饭香味鲜,吃得我们心乐肚圆。

养儿不读书,等于养头猪”。由于贫穷,从小就剥夺了母亲读书受教育的权利;正因为她不识字,母亲送我们六姊妹读书的思想便格外强烈。无论活儿有多忙,只要我们手拿书本,母亲是绝不会叫我们放下书本去做其他事儿的。为了给我们凑学费,母亲常常带我们去挖红刺根,采石藻子,摘金银花卖。一分一分地凑,一角一角地。到开学时,我们的学费早巳凑够了。开学那天是我们最高兴的日子,看到别的同学因缴不起学费而愁眉苦脸,甚至被迫辍学,我们既高兴又难过。只有这时我才格外感到母亲的伟大。我们读书,母亲是格外支持的。记得上小学三年级时,我逛书店看到一本《小学生数学难题解题技巧》后,爱不释手,然而买这本书却要1.20元,1.20元对身处困境的我们来说,那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当我把这个想法给母亲说了后,母亲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当时,我真后悔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告诉了她。当天,为了凑钱,母亲把弟弟种在院坝边的几株包谷摘去卖了。那几株包谷,在小弟种它的时候便计划着怎么吃了。那几株包谷,寄托了小弟多少芬芳的梦想! 卖包谷时,小弟哭叫着不让卖,我清楚地记得,母亲把他那宽厚的手掌落在了小弟的屁股上。小弟哭了,我也哭了,坚强的母亲也禁不住潸然泪下 。就这样,在我们漫长的成长道路上,母亲用她那宽厚的双手,用她那瘦弱的躯体,用她的血泪浇灌着我们,哺育着我们……

自小,母亲常常教育我们:活人要干净,不是自己的,千万别伸手,拿了就是偷。即使别人丢失了的东西,捡到了也要迅速归还。那是我五六岁时,一次,食品站的金站长到我们家吃饭,酒喝高了,客人走后,我扫地时,竟发现金站长的座位下,丢失了五角钱。开始看到五角钱,狂喜!在那个一分钱可买一个鸡蛋的时代,五角钱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当天晚上,当天晚上,揣在裤包的那五角钱不停的折磨着我,我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一个未被发现的贼,迷糊中我被当贼抓了起来……惊醒时,原来是一场恶梦。第二天一早,我终于鼓足勇气,把那张像炸弹一样的五角钱交给了母亲,母亲盯了我一眼,眼里荡漾着露珠一样清澈的光芒,脸上绽开了太阳一样灿烂的花朵:赶快把这钱给你金叔叔送回去。我如释重负。

东西脏了,可以洗掉;但名誉脏了,一辈子都洗不掉。母亲对我们兄弟姐妹六姊妹要求极为严格,小时,大哥偷偷扯了邻居的一个萝卜吃,邻居告诉母亲后,母亲拿着黄荆条儿,狠狠地抽打大哥的手板,打得大哥手肿得多高,从此大哥再也不敢乱整别人的东西了。在我们兄弟姐妹六姊妹中,四弟较为调皮。一天下午街上副食店的马老板找到母亲,说街上几个娃娃和我们家老四拿了他家副食店两条烟。当天晚上,当四弟回家睡熟了以后,母亲立即将提前准备好的绳索,将四弟的手和脚死死捆住,然后将提前准备好的两根荆竹条子狠狠抽打四弟。母亲打得四弟满屋乱滚,不断求饶,母亲边打边流泪:我们家从没出过贼,你个不成材的东西,那个叫你去偷东西?偷了东西就是贼,背上贼名,永远抬不起头、直不起腰,一辈子都是洗不脱的污点。那顿打,是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暴打,打得幺妹都哭着向母亲求饶。自那以后,四弟再也不敢偷东西了,再也没有偷过东西了。

十八岁我师范毕业那年,分到全县一所极偏僻的山村小学。看着那陡峭的山崖,看着那近百里的蜿蜒山路,我伤心极了,痛苦极了。待我心情较好时,母亲才对我说:“儿啊!做人难哪,人的一生中怎会没有个上坡下坎呢? 还是去吧,去了慢慢就好了。”就这样,我坚定地走了大山。几年后,我回到家乡的一所中学教书。住在学校,伙食却开在家里,无论母亲多么忙,每天的三顿饭,都会因我而按时开饭。母亲常对我说:“儿啊,教书不能误人子弟 ,遭人踏屑。”这朴素的话语中寄托了母亲多少殷殷的希望,正是因为有了母亲坚强的后盾和殷殷的嘱托,我才对自己要求得格外严些,每当我挥霍生命,乱涂生命画卷的时候,母亲 那慈爱的眼神总是闪现在我的眼前,叫我惭愧,催我自新。

年冬天,父亲外出做活砸断了腿,家中的一切活儿都沉重地压在了母亲的肩上。为了我能安心教书,母亲以瘦弱的躯体默默地独撑着家庭的重负。我清楚地记得去年夏天的一个早上,天空飘着雨花,为了赶时令节气,一大早母亲就背着一背苕藤到坡上栽插。一会儿,雨越下越大,一个个响雷在天空爆炸。雨,扯天扯地垂落,大小沟壑雨水暴溢,如一条条黄龙在山间肆意纵横飞舞。我撑着雨伞喊母亲回家,远看,半山坡上母亲正埋头栽插着红苕,瘦弱的身躯如一叶颠簸在大海风浪中的小舟。看着暴风雨中的母亲,我的泪簌簌下流……

母亲不仅是个能干的人,慈爱的人,而且也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我们所住的院子很大,有二十余户,百余人。邻里间,一家中,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扯扯闹闹。每当战火纷扰的时候,总有母亲出面调停的身影。一次,院中的一对年轻夫妇为一点小事闹得天翻地覆,打得不可开交。锅碗瓢盆乱飞,衣服鞋袜遍扔。邻居们见状,纷纷前去劝解,都被两人叱退。母亲却不管他们的斥骂,冒着“枪林弹雨”而上。为了劝架,母亲挨了误伤,额头被一把铁勺打得鲜血直流。两夫妻见状,慌忙罢手,熄灭了“战火”。事后,小两口心平气和了,提着礼品,登门拜访,对母亲千恩万谢。哪家有红白喜事,冷热病痛,或哪家下雨时没人在家,衣物未捡,谷麦未收,母亲都会主动地帮邻居收捡好,待邻居回家后便如数归还。院中的人总是尊敬地叫母亲“王娘儿”、“王婆儿”、“王祖儿”。这不仅仅是因为母亲的辈份高,更主要的是因为母亲总是与人为善,乐于助人,人们发自内心地感激她,尊敬她。

母亲是个平凡的人,她一生中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一生中最大的财富便是把我们六姊妹养育成人,她留给我们最大的财富便是勤劳、善良、正直、坚韧乐观。现在,我寄居城市,整日为生计而奔忙。偶尔回家看看,看到母亲那佝偻的身躯,日夜辛勤的操劳,我便有种负罪感,何时我才能让母亲生活得好一些? 想起这些我便有些迷茫,我便满怀愧疚,也许今生今世,我们永远都报答不了母亲的如海深恩,那么,母亲,就让我做您种的一棵蔬菜,永远闪着露珠般的水灵;就让我做您的一株粮食,永远都回报您饱满的颗粒;就让我做您手中的一把锄头,永远听从您的使唤就让我做您门前的那块菜地,永远依恋着您、守护着您;就让我做满天的星斗和月光,永远陪护着您、照看着您……

2022年3月18日于中国红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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