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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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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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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印在我心中的那份爱

      母亲每天总是起早贪黑地忙碌着。闲暇之余,她总爱在我的店门口转悠一圈。每当看见我的店门外垃圾遍地狼籍时,她便拿起扫帚秋风扫落叶似的又一阵劳作。别人总是对她的勤劳与刚强赞不绝口,都说她是位精神矍铄的“不倒翁”。我也一直觉得,母亲做事干练、毅力坚强,她确实是位坚不可摧的“铁人”。

      然而,有一天清晨,天边刚露出一丝淡淡的霞光,山顶的浓雾还未来得及散尽,我便来到店里独自一人埋头摆放货物。

     倏然,一阵急促的声音划过耳旁。

      “儿啊,我怕是活不长了,前几天,我在河边剜菜,好像有个声音在叫我的名字,我答应了一声,可是四周没有人,我的影子准是让那人叫去了,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老是失眠,你看我已瘦得皮包骨头了,今年怕是熬不过这一关了。呜——呜——”母亲像个孩子一样抽噎着。

     我顿时不知所措,愕然中带着心酸,连忙轻言细语地安慰道:“妈,你别急,不用怕,你一定是太劳累了,过几天我带你去看医生吧,你不是晚上没睡好吗?白天又去睡吧。”

     母亲终于略带舒心地走了,步履有点踉跄,头发黑中有白,眼角已满是皱纹,瘦弱的身影已经渐渐远去。我伫立良久,心中五味杂陈,泪水夺眶而出。

       在我孩提记忆中,母亲是个能干的女人。她总是扎着一根马尾辫子,穿着很朴素,但很干净,一双眼睛特别有神,眉宇间总是有种一成不变的和蔼与慈祥,说话声音宏亮。那时,家中兄妹五个,父亲长期在外工作,很少回家,家中的一切重担都是母亲操劳。我们兄妹五人都在上学,母亲每天总是早早起床为我们做好饭后,再叫醒我们。那时,人小瞌睡多,总不想睁开眼睛,赖在床上。母亲见我们没有起床动静,便用一截破碎的竹杆,在床边和墙上“叭…叭……”连敲几下,我们便吓得像失了魂的蚂蚁一样,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那时家里穷,吃顿面条就是极奢侈的事,但我们的早餐每隔几天就有顿面条,面条下面总是埋着两颗荷苞蛋。在我的印象中,母亲从未吃过鸡蛋面,她的碗里总是烧焦了的锅巴饭。我好奇地问母亲:“你怎么不吃鸡蛋和面?”她莞尔一笑:“小孩子吃鸡蛋个子长得高,大人吃了鸡蛋会变矮了。”

     母亲很勤劳。种了几亩地,还养了十多只鸡和三头猪。我们上学后,母亲就喂鸡喂猪。忙碌过后,母亲就来到田间地头种地锄草。那时的庄稼,无论玉米大豆,还是瓜果蔬菜,全凭及时除草,才能硕果累累。母亲种的庄稼年年都是大丰收,光是玉米就打上万斤,瓜果蔬菜总是郁郁葱葱。  母亲特别热情好客。她经常给张家一背篓洋芋、白菜,李家一筐黄瓜、豆角。每到年关,我家的过年猪最肥最大,杀猪时,找来按猪的帮手五六个,帮工总是累得满头大汗。记得有一次,有头猪太大,等杀猪的帮工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两板肉挂在架子上,不一会儿,挂肉的横杆“咔嚓”一声,从中直断。

       母亲是一位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她总说,那时家穷,自己的父母重男轻女,不让她上学。我们每次写作业时,她坐在我们身旁静静地看,总是把语文书中的“看图识话”里的插图颠倒过来看,然后问我,这个人怎么是头往下脚朝天呢?但是,母亲的口算很快,二十以内的加减法,能脱口而出,比我算得快。我们上小学二三年级时,她常当我们的数学老师。

      那时生活条件艰苦,每次放学后,饭碗刚端在手上还没来得及扒拉几口,耳畔中便传来母亲安排劳动任务的声音,不是拾柴就是打猪草。倘若我们厌倦劳动,母亲便以邻居家与我们年龄相当的孩子从未上过一天学,如何会“插秧打谷、犁田打耙”来训示我们一番,打消我们好逸恶劳的思想。我们便背着背篓兴致盎然地出门了。白天的亮光弥足珍贵,是用来劳动的,断然不可占用。每当夜色笼罩在山峁上时,我们几兄妹围坐在破旧的四方桌上埋头写字。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放在小方桌的正中央,散发出一抹亮光,唯有灯芯上的小火球格外耀眼,犹如一粒红玛瑙;淡红的火苗在灯芯上忸忸怩怩地跳动着,宛若画眉嘴中吐出得细长舌头。每当惨淡的亮光在空旷的屋子里时而飘忽不定,灯芯也不由自主地发出“噗哧…噗哧.…”的响声时,我便偷偷地把煤油灯挪近自己面前,弟弟见自己的面前少了亮光,嘟着嘴急速地把煤油灯挪在他的面前;妹妹也毫不示弱,也伸长手去抓煤油灯。母亲见状只是嫣然一笑,轻轻取下别在袖口的缝衣针,用针尖挑起奄奄一息的灯芯,屋子瞬间亮了许多。母亲的手纤巧灵活,绵柔如春风拂面,她双眉微扬,温润的双目炯炯有神,犹似一泓清泉。灯光下的母亲从未施过粉黛,但我觉得她真的很美。

    夜阑人寂时,我们都显得很惓慵,不知不觉都东倒西歪地伏在桌子上,书本散落满地,然而手中还紧握着笔。母亲走近我们身旁,轻抚着我们的头,把我们从梦乡中逐个摇醒。我们的面前是一堆已经剥过皮冒着热气、芳香馥郁的烤红薯。每当我们写字的时候,母亲从未闲着,里里外外地忙碌着家务琐事,“烤红薯”是她忙里偷闲为我们准备得晚餐。在那个缺吃少穿年代,每顿能有红薯土豆“和”在米粮里下锅,算得上生活条件过得不错的家庭。直到现在,在我的生活中仍然离不开红薯,特别喜爱它那种吃在嘴里甜丝丝得味道,任何鸡鸭鱼肉都比不上红薯的甘醇香甜、柔和软绵;吃在口中,甜在心间,犹如在我受伤时,偎依在母亲怀中,她用宽厚温暖的手拭去泪珠的那般惬意。

        母亲既有温良的一面,也有面容“狰狞”的时候 。

      时隔多年,时常萦绕在我脑海中的是我上初三那次“逃学”。那年,由于父亲调动,我们离开了朝夕相处的父亲,搬进了“连档铺”学校宿舍里,吃的是蒸笼饭,菜由母亲每周提前为我们准备妥当。为了经久耐放,多半是炒碗酸菜,这碗酸菜是我们一周伴饭的佐料;若遇夏天气温高,两天过后,酸菜有腐败气味儿了,还得伴着半生不熟的蒸米饭艰难下咽。这与父亲做得饭菜相比真是天壤之别。饭量一天比一天大,刚吃过饭还总是觉得饥饿;还有宿舍里的跳蚤、虱子蚕食着我的肌肤,肆虐着我的心。

      终于在一个星期天,我赖在家里不想走,没有父母的吩咐,挑完水又扫地,扫了地又劈柴,一样农活接着一样自觉地干。母亲甚是诧异,直到她问明原因,知道我不想去学校时。她顿时勃然大怒,顺手扬起一根长长的竹杆在我的面前挥舞着,就在竹杆即将落在我身上的一刹那,又瞬间收回了。她的双眼含着泪花道:“孩子啊,人不识字,枉活一世,养儿不念书只当喂了一头猪。”

        每当我们不听话时,她身旁的竹杆或者棍棒就是给我们现身说理的最好武器,但她的棍棒从未真正地落在我们身上过。

     至今记得,一九 九二年高中毕业时,我的人生跌进低谷,高中三年的寒窗苦读,依然沒有走进大学的殿堂。我总是不甘心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做个平庸的农夫。终日精神颓废、意志消沉地躺在床上茶饭不思,独自在人生十字路口挣扎与徘徊。母亲显得很从容淡定,只是每天默默无闻地把饭菜搁在床边的桌子上,两个小时过后,母亲又轻轻地走近我的床边,见饭菜原样没动,柔声地说:“你是不是嫌饭菜冷了不好吃?我去重做一碗吧。”我仍然默不作声,母亲端走了碗,不一会儿,又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趁热吃吧,别饿坏了身子,身体才是人的本钱。”

      那段时光,是母亲用她那仁慈的耐心与宽厚广阔的胸怀深深地感化了我,把我从一蹶不振、意志消沉、迷惘堕落的边缘挽救回来,使我重新树立了对未来生活的信心。

     在我而立之年,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母亲的发型从马尾辫子变为一头齐颈短发,眼角略有鱼尾纹,但依然神采依旧。我艰辛地做着一份自己的薄业,创业初期,资金短缺,生活过得总是紧紧巴巴。儿子六岁时,看见别人时常拿着摇控飞机玩,每当别人按着遥控器,飞机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地起起落落的时候,那种欢呼雀跃的兴奋无法言表。终于有一天,儿子攥着我的衣角哭着闹着要 遥控飞机,我打听了一下价格需要八百多圆,心中十分不情愿,只好敷衍儿子这里到处都没有卖的,只有去千里之外的大城市才有,下次上北京去买。

    有一天,母亲捏着揉皱了的五佰元钱坚决要塞在我的手中,让我自己再凑点钱去给儿子卖个遥控飞机。我心里顿时一惊,这事她怎么知道的?更何况儿子早已把这事忘了。原来儿子三番五次跟我哭闹没有结果后,又在母亲面前提起过。我立刻严词拘绝,我深刻知道,我若是接了这钱,她有四个孙子,那将要用掉她的二千元。母亲总是对每个儿孙公平对待,用她的话说,她决不偏心哪一个人,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 我依然是拗不过母亲的一片好心,最终钱还是落在我的口袋中。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为了给四个孙子凑齐这二千元钱,她精心筹划了半年,她把多年来拾板栗、剥枣皮变卖的钱都翻出来仍然不够,又卖了两袋玉米才凑够。她总爱说:“钱是人身上的垢痂,用了还会有的。”

     母亲做事很直爽,为人也很随和,她常教导我们做人要心底善良,不要有坏心眼。每当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到我家,她给他盛满满的一碗饭,让他坐在屋里吃饱,走时,还给他备上干粮,嘱咐他走路要小心,告诉乞丐哪个方向的住户多,免得他乞讨路途中走冤枉路。有时,我们嫌乞丐脏,便拿起小石块朝乞丐身上扔去,母亲就拿着棍棒训斥我们,小孩子无论对谁都要有礼貌,不得以貌待人。

    有年冬天,母亲在我这小住了半月,原本是来我这解乏休憩的,但她仍然闲不住,总是抢着做家务事。她变着花样做各种好吃的,上顿花卷,下顿水饺,每餐都有不同的饭菜。 

      有天周末的傍晚,清脆的门铃“滴滴”响起,我推开门见对面的男子提着一包水果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他眼神闪烁、语无伦次地说:“孩子他婆婆给得花卷可好吃哩,这点蜜桃给你家孩子尝尝吧。” 

    我顿感诧异。刚住进屋不久,我们两家的孩在一起玩耍争抢玩具,我家孩子抓伤了他孩子的脸。钢筋水泥里居住的人本来就冷漠,缺少人情味,他家媳妇大闹一场,愤然摔门而去。原本就不熟络,这样一来,两家关系就更显得紧张陌生,一年多,从未说过一句话,偶尓相遇,只是扭头拧身而过。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母亲主动上门送东西给他家,她并不知道我与他家的过节。其实,即使知道,母亲也会这么。她常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

     后来,我们两家孩子亲如兄弟,两家经常在一起相聚就餐,每当他家的房门一打开,我的孩子就溜进他家,饿了自己拿碗盛饭吃。我们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

      这一切,是母亲无意间为我赢得的。

     母亲已年逾古稀,早已失去了青春年华时的绰约与神韵,历经岁月的磨砺,让她那原本婀娜挺拔的腰身缩减了几厘米。她的步履蹒跚,黑白夹杂的头发,稀稀疏疏地蓬松在头上,但它依然倔强地生长着。

     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我们后辈儿孙、为了这个永不消停的大家庭中的繁琐事日夜悉心操劳,她才渐渐地失去了昔日的风华。

     她总是怀疑腹部有块疙瘩,时常涌上涌下地跑动,疼得她彻夜难眠,失眠已使她面容憔悴,近乎疯狂。母亲的痛苦也煎熬着我的心。

      我提前预约了专科医生,就在我与母亲即将启程的当晚,西凤酒业集团电讯我,务必要参加这为期三天的新酒上市洽谈会。业务主管说:“这个会很重要,将会扩大你的人脉,增加你的业绩,晋升你的职位,别错失良机。”我说:“为母亲看病是大事,我只有一个母亲,这恐怕有点难。”

      在医院的走廊里,母亲每跨一小步都极为艰难,痛疼使她直不起腰身,泪痕沾在她的眼角。我抱起母亲,把她轻轻地平放在简易床上,她蜷缩着身子,像极了我们儿时偎依在她的怀中熟睡的样子。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的手不再玲珑精致,而是显得粗糙笨重,几根青筋斜横在手背,已不再红活圆实、光滑细腻。

        母亲轻声说:“我不想看病了,怪花钱的,我要回家。”

         我哽咽道:“妈,花钱的事你别担心,你只管安心看病……”

        我缓慢放开母亲的手,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不想让她看见,因为她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转身走出病房,黯然地坐在病人家属等待室,眼前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毛阿敏的歌曲——《烛光里的妈妈》,耳畔深情凄扬, 歌声如泣如诉,令室内满座的人心旌摇曳,然而我却泪湿满襟。

      母爱是一首深情的歌,婉转悠扬,轻吟浅唱;母爱如一杯浓浓的香茗,饥渴时给我带来芳香;母爱如一盏明亮的路灯,迷失时给我指明方向……。

        我的母亲很平凡。她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了我成长;用朴实无华的话语教会了我如何做人;用宽广博大的胸怀容纳了我的诸多缺点。

      母亲的爱我永远会铭记在心中,我深深地爱您啊,———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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