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五首）

过年

过年了

我的小松鼠不知道去哪里了

在一次注视之后

它隐匿退化的山林

对于我 一个盲人

只能用想象营造一场绿

在山脊后的草房子里

在冷风吹皱的四壁

隐匿的角落

摸衬的冰凉处

一切都摆好了秩序

它们会奉旨一心一意的成长

它们能够演绎过年的亲情

用记忆分享一岁一枯荣

将爆竹裹进鼾声

把冬眠畅想曲谱写在楹联里

热爱 已使泥土攀爬升温

执着 使冷漠在荒漠消融

不必醒觉 不必惊惶

我就在你的身边

为你吟唱春声

在我们目光到达不及的地方

在那些被爱的无声里

季节不到惊蛰就早已喧嚣

野鸭

今日大雪

我们在此分道扬镳

你是我最热烈的人

也是给我冷酷的人

一阵腥味漫过头顶

有什么在戳刺瞳孔

我知道 你活在水里

水鬼是你的真身

朝令夜遁 你迎面朝阳

眼波里夹着温柔一丝

世界上没有数光线的人

只有渴望的温暖

和若即若离的眷顾

夜晚那颗被偷走的心

应安放在哪朵红晕

你端坐一方静水

束发临月 镜花苍白 

而月倚西楼

结怨的是岁月

使候鸟最易溺亡

在你沉入水底看清澈的路径

飞向哪里

都是自由

只是你蠢蠢欲动的不忍

但是 水是冷艳的

北方 是冷艳的

麻雀

没人注意过

那么一宁点可怜的小东西

是怎么活在苍茫的人间

是它的偏安和苟且

黑色的锥喙衔着一叶枯草

寄居在四黑的瓦楞里

有时索性钻进了草甸子

两眼灰不溜秋的在寒风里

不知所措的捭阖

它飞到哪里就是一团枯草

或者土坷垃一捧

即便是大声啼哭或开心狼啸

咋呼的曲子总不着调

翘首撅尾总也不合时宜

这个冬天

麻雀都离我远去

不仅仅是麻雀

连那些细小甚至肉眼都在漠视的

萦绕在眼帘耳畔和生命为伴的

动态的有一双双慧眼的精灵

都被一场巨大的谎言湮灭

造物者手里只是空空的袋子

倘若它们跳的凌空一些

肤色变幻一些 声音恬静一些

难不成它们长在哪里也是绿叶

跳在哪里都是红果子

太阳每天依旧照耀大地

爱字高悬 永恒不落

脚掌下的石头

是麻雀摔断的骨骼

飞翔的灵慧执擉着钻心的痛

爆竹

爆竹响起

我想起那些已逝的人

这一年  我把自己掰成碎片

从春开始

第一片是燕子的剪尾

第二片是蜈蚣的头颅

以后都是木偶的残垣断壁

直至低落为寒风中缩尾的一只流浪猫

去年 一群白色的人带着父母亲

不辞而别 再也没有回来

我以为他们能一直陪我

因为日出日落依旧

阳光普照万物

每天都有大人眼望孩子

远去的背影

好像我还在襁褓里

还想要点压岁钱

红纸包裹的前途

让我再长一岁

可是 我现在不想再长岁了

颓唐的身躯

在电影《红楼梦》散后

已经骑不上院门口的土墙

溜不到父母的被窝里嗔哭

也缩不回七八岁时的小布点儿

和二姐学唱《刘三姐》的山歌

让磨坊的毛驴

半夜驮回煎饼的狂香

爆竹响起 烟花登腾

仰望天空之城

爱又重来

正洒播岁岁念念的挂牵

孕育着春曲再生

冬天里

你就是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又能填平多少废墟

钟情一个人

纵使千般迎合刀割心的将就

又能使一颗贫瘠而荒芜的心

维持多久

冬天里

每个人都包裹严实

刻意制造一场雪灾

他们把花栽在窒息的壁橱边

独占大自然鲜有的绿色

孩子也移进温室

连圣诞老人都临窗而泣

而我喜欢把头剃的精光

喜欢穿超短裤游街

喜欢在别人的口舌里把自己当成风景

因为我知道

谁都阻挡不了绿色的宿命

它已爬进我的心脏

在骨节开花

虽然目前有些微疼

我只要屏住呼吸

会有一声大吼临盆

冬天里 春真的来了

在我们哭过的日子里

在我们看不到的土层

听不见的缝隙

咯吱咯吱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