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愈加倾斜（组诗）

山坡愈加倾斜（组诗）

文/何桂艳

新入住的又一位亲人

让山坡的坡度加深几许

我的父辈们

像当年钟情于开荒那样

说起西山坡

他们谈论的风水宝地

转至坡上

每一年春天

野花撒野、野草见缝插针

努力摁着倾斜的坡

而坡，背着沉重的行囊

从来没移开

半步

就像一座被遗弃的老房子

情愿守着锈迹斑斑的

铁锁

《感谢谷子》

那么短那么长的岁月

我们一起走过

贫穷和干旱的日子里

你给予我粥饭

给予我生存的密码

和多数人一样

我也把你安置在坡上

不同的是，我常常坐在你的垄上

陪着你度过草木般的一生

其实，更多的时候

是你用力牵着

一个孤独者的双手

时光流逝

我最期待看到你成熟的样子

谦卑、顺从、倔强、沉稳

多像一个即将临盆的女子

《伏天浇地》

跟随流水

走在趟过的玉米地里

玉米裸露的根须和土地上

因为干旱而裂开的缝隙

总是绊住我的脚

有一次，水漫过了堤坝

我握着铁锹跳过去截水

跌坐在泥泞里

抬头望一眼

被玉米叶子划破的零碎的蓝天

玉米的花粉

扑簌簌落在我的脸上

痒痒的，随即沾满我汗湿的面颊

好多时候，我自然地觉得

我是在还债——

我一生将用掉那么多玉米粒

却不能像玉米棒那样

即使不饱满，也为小村

留一把金钥匙

《黄昏》

略苦的中草药味儿

一阵一阵弥漫开来

仿佛在疗治冬至的小园里

那一道道细密的

或窄或宽的冻伤

从没有这样

痛恨过冷

从没有这样

感受到衰老

就近在微驼的背上

依然得燃起炊烟啊

抱在怀里的玉米秸子

温暖、诚实、守信

这么多年

一直舍不得抛弃我

而我从没问过

这不舍的缘由

《那时，庄稼地那么年轻》

说起那一年

眼睛依然燃起火苗的

都是在墙角晒太阳的人了

那年的春雨

总在夜里光临

那年的秋风

扬完了场就悄然退去

那是一个多好的年景啊

粮食堆满了院子

小园里也是

没人说累，没人嫌多

快要盛不下的欢声笑语

让庄稼地显得那么年轻

我听他们一百次说起

那一年了

我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

就像我相信

一排被杂草围

困的青瓦房里

曾经居住过

十二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