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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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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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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华清)窖

(短篇小说)窖


◎黄华清



九里王村座落在三面环山、风景旖旎的凤凰山脚下,当地人自诩为“世外桃源”。直达湖春市也只有九公里水泥路,约十几分钟的车程,交通十分便利。

33岁的王仁亮经常开着“现代”小轿车奔跑在这条路上,日子过得舒服、惬意,令村里人羡慕有之。妻子红云漂亮贤惠,相伴左右。儿子王智军上了小学五年级,成绩优秀,活泼可爱。

初春的晨曦,照在王仁亮刚刚梳洗一新的脸庞。脸儿虽然黝黑,但看上去憨厚朴实,一双小眼睛总是眯眯的眨,给人的感觉总是一天到晚微微的笑。

早在十多年前,王仁亮在其娘舅何其良的指点下,在村头开了一间三十几平方米的小杂货店,从资金到进货,最开始都是表弟何俊三忙前忙后,把王仁亮带上了经商之路。

“仁亮,中午送一箱啤酒到我家,今儿个,哑巴有几个工地上的工友来俺家玩。”王仁亮的哥哥王仁坤,腿脚不太方便,买一些比较重的百货,基本上是叫王仁亮送货上门。

“好来!”王仁亮一口应允。

“多少钱一箱,我先付好钱。”王仁坤拄着拐杖,靠着柜台边。

“哎呀!哥,这就算我送你吃的,别说钱了!”

“那咋行啊?总是吃你的,用你的,仁亮啊,不行!”

“怎么不行?我还不是伯父带大养大我!否则我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呀!哥,你就别推辞了。”

哥弟俩推来推去,最终还是王仁坤湿着眼眶回家了。

王仁亮自懂事以后,就知道自己的父母死得早,是王仁坤的父亲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自己带大。八年前,养父去世后,王仁亮心里就暗自决定,此生要把对养父的感恩,报答在腿脚残疾的王仁坤身上。

王仁坤有个儿子叫王小山。王小山六岁那年,其母上山砍柴不小心失足跌下悬崖,这给家境本来就很贫困的王仁坤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王小山自幼没读过书,看到别的同龄人上学的高兴劲,内心总是很自卑,但他有一双明澈清亮的眼睛,别人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要说什么话,要做什么事。王小山除了耳聋加哑,脑袋却是聪慧。16岁这年,开始随村里一个泥工做帮手,挑沙土、搬瓷砖,样样苦活都干过,也只为赚取一点点工钱。

谁不爱儿子这块心上肉?王仁坤愧疚极了,总是暗地悲伤,不是自己腿脚有毛病,也可务工赚钱养家,儿子也不会这般苦累了。

王小山身高1﹒7米,体格粗壮。加之王小山从小懂事,敬老慈幼,虽然有生理缺陷,但很受村里的老少喜爱。遇到挑柴的老人总要上前帮忙挑一程,遇到小孩摔跤总要上前扶起来。好事做多了,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九里王村有个善良懂事的哑巴。

有件事总让王仁亮忘不了,儿子王智军10岁时,在池塘边玩耍不小心跌下水,是时年13岁的王小山首先发现并跳下池塘,把王智军及时救上了岸。因此,王仁亮对王小山这个侄子更是高看一眼,心存感激。虽然两兄弟不在一屋里住,但胜似亲兄弟。王仁亮始终把王仁坤当做自己的亲哥哥对待,有好吃的送去,购买衣服也不会忘记王仁坤和王小山这对父子,平时的开销,从日用品到零花钱从来过问得好好的。

王仁坤心里清楚,并不仅仅是王小山救了王智军的命,还因为王仁亮为人善良,念及兄弟情份,父亲的养育之恩,才对自己这个残缺的家经常给予关心和帮助。

王仁亮每回到市里进货,除了喊来妻子看店,还会给王仁坤打声招呼,王仁坤则义不容辞地从家里赶到店铺,帮忙看货卖货,一家人和睦相处,左邻右舍无不称羡。


“仁亮啊!你明天到市里来一趟,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王仁亮拿起杂货店的座机电话,接到来自市里做批发商的表弟何俊三的电话。

“行!表弟,你帮我还少吗?别说一件事,一百件我也要答应!”王仁亮信誓旦旦表态。但转念一想,表弟很少打电话到杂货店,估计是遇到大难题了。

次日,王仁亮起了个大早,急匆匆上路了。何俊三早就在市内一家茶楼订了一个包厢,只等表哥到来。

“表哥呀!我最近开始做起了古董生意,你也知道,做生意也要百花齐放,哪里赚钱就往哪里钻。这不,我前几天就收到了一二个古玩,可值钱了,不说价值连城,也值好几十万了。你要知道,这些值钱的东西放到家里并不安全。”何俊三呷了一口茶,从“和天下”烟盒内抽出二支,一支递给王仁亮,一支自己点上。

“那我又帮不上你什么忙。表弟也知道,乡下除了一幢老房子,还有一个小杂货店还是借了你的钱盖的,其他没什么好地方储存。再说,放到乡下,你我也不放心。”王仁亮自己点上香烟,吐出细长的烟雾,一脸的无奈。

“所以说,我今儿个约你来商量,把我想的好办法告诉你!”何俊三挺挺腰,胸有成竹地说。

“行,你有什么好办法只管说出来。尽管我的父母不在世上,但舅舅、表弟你总还记得我,帮了我许多,我若能帮上你什么,也算是对你的一点点回报。”王仁亮说话有点激动,语气也十分的诚恳,眼眶内似乎有东西流出来,湿湿的。

“表哥,我早就想好了一个办法,就怕你不答应。”何俊三趁热打铁。

“答应,答应,表弟,你只管说!”王仁亮使劲地点头。

“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暑假,我到田埂地头去找你,你是在一个山脚下的自留地里干活,记得不?”何俊三问道。

“是的,表弟你记性真不错呦。”

“那块自留地还在不?”

“在,在。”王仁亮忙答应。

“我想,就在那块地上建一幢楼房,做成两合院。名义上是你做,实际上是我出资,房子做好了,靠山边的那半边归我使用,靠路边的那半边归你使用。我可以立字为据。”何俊三一口气说出这段话。

“啊?啊?还有这样的好事,我不要出钱,就能得到一幢房屋?不可能吧?”王仁亮睁大眼睛看着何俊三,摇摇头,不解地问道。

“我说的没错,表哥。我与我爸商量过了。我爸也说,姑爷姑娘死得早,就把你当儿子一样看待,等老爸老妈退休了,就会搬到九里王村去。那里空气新鲜,离市内又近,是个好地方呀!”何俊三站起身来,拍打着还在惊愕中的王仁亮的背心。

“只是,只是……”王仁亮还像在做梦似的,喃喃地说。

“相信好了,你要知道,我也是根独苗,我们生活在一起不是能互相照应吗?建房需要什么手续,我负责找人搞好。村里要是有人反对,你只管说,由我去负责摆平啦!”

“你总不能请人去打人吧?我毕竟要在九里王村做人呦。”

“表哥你说到哪去了!我会找人打人吗?我只要用这个去摆平啦!”何俊三边说边用右手大拇指与食指、中指相摩擦,发出几声脆生生的响声。

“那做好了房子,你就把那幢房子当仓库储存你那些古董古玩?”王仁亮还是半信半疑。

“也不全是,你知道有个词儿叫落叶归根不?听我爸说,我爸与你妈两兄妹当初也是从外省逃荒到此的,现在你妈不在了,我爸也没有老家了,所以就指望老了在九里王村落个脚。不过,这个建房的事,你可一定要保密,你只能说是你建房,我会暗中助你的。其他你就只管放心了!”


“红云,我想在凤凰山脚下那块自留地上建幢房屋。”傍晚回到家,王仁亮对妻子说起建房的想法。

“你是在说梦话吧?以前建的这个小杂店还是借了你表弟几万元,现在还清了债,只有一点点小积蓄,就想着讲排场,脑门子出了故障吧?”红云一脸的嗔怪。

“资金的事,你就别操心。名义上是我建房,实际上是表弟拿钱,但表弟反复嘱咐我,对外不能说是他拿的钱建房。房屋建成后,一半归表弟一家使用,一半归俺家使用。”王仁亮耐心地向妻子解释。

正说话间,何俊三一脚跨进屋内,红云叫了一声表弟,马上搬来凳子。

“仁亮说得对,这事就这样定了,表嫂你多劳劳心。”何俊三笑嘻嘻地说。

建房手续不到一月就批下来了,村里的长辈和掌权的也被何俊三的巧嘴夸得团团圆。何俊三不愧是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只要和对方说上几句话,就能初步了解对方的需求是什么:有的贪图喝几杯,热闹热闹;有的需要送点烟酒;还有的不吃不喝,就想来点实惠,即红包之类的,何俊三都揣摩得一清二楚,然后“对症下药”,把大问题变小问题,把小问题变没问题。

请石匠着实花了王仁亮一番功夫。何俊三对王仁亮提供的人员性格都要逐个“调查”,最终敲定平时言语少、但手艺又了得的邻村张建财。然而,张建财外出打工了,在何俊三的提醒下,王仁亮通过张建财的老婆找到了其联系方式。通过电话联络,张建财在何俊三承诺每日高于正常工钱三倍的诱惑下,欣然回家乡了。

动工那天,王仁亮开心极了。村里开始请的一个没漏,齐刷刷的来了,还有一些主动上门帮忙的,比如说哑巴王小山,就丢下挣钱的活儿,来帮叔叔。

何俊三这日也早早地来到了九里王村,表面上是来祝贺表哥,实则是他对前些日子圈定的房屋地基范围还有点不放心。等地基确定,何俊三溜得比兔子还快。他担心别人怀疑是他建房。

张建财是见过世面的石匠工,自从看了建房设计图纸,就一目了然。张建财暗笑:这明摆着就是一幢两合院式的别墅嘛!还想瞒我不成?两幢小别墅并列在一起,名义上是一幢,实则是二幢别墅,共用了一个大院,只不过两幢楼中间共用了一堵墙而已。

王仁亮的嘴巴子很严,从不说是表弟出资,只是说表弟在大事上总爱帮自己的忙。

等到砖墙砌到一米高时,何俊三竟在深夜十一时神秘出现了。

“表弟,这么晚还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王仁亮从床上爬起来,白天做事太累,天黑吃完晚饭就上床了。

“是这样的,你带我去一下张建财家,或者你约他过来更好!”何俊三低声急急地说。

“就现在?估计他也休息了。”王仁亮淡淡地回答。

“你今晚一定要想办法!哎,这点烟酒你先给他送去,就说我急于找他,想见见他说个好事。”何俊三恳求似的,递给王仁亮一支烟。

“好吧!我这就去。”张建财披上一件外套,往邻村张建财家赶去。

张建财听完王仁亮的来意,并不太愿意动身,但听说何俊三找他有好事,心里嘀咕,莫不是又给我加工钱?于是毫不犹豫地赶到了王仁亮家。


王仁亮与张建财一前一后走进里屋,何俊三丢下平时有钱人的派头,急忙起身上前握住张建财的双手,“张师傅来了好,来了好,请这边坐!”何俊三脱口而出。

“何总这么深夜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啵?”张建财微笑地问。

“是这样的,我想从明天开始,你帮我在靠山脚下的那边房屋地底下,建一个地窖。我是做古董生意的,一些古董古玩不想放到城里,出于安全问题,就想放到地窖里。”何俊三很神秘地说。“这事也就是你知、我知、表哥仁亮知,其他人不知道,要是走漏了风声,就是你说出去的了。”何俊三边说边笑地补充着。

“大概多大面积,位置放在哪边呢?”张建财小心地问。

“就在我住房床低下入口,延伸到门外院内,面积估算至少二十几平方米。底下的结构怎样弄,就是你的事了。不过这事一定要保密,抓紧时间完成。如你建成,我给你5万元工钱。另外,如果你保密工作做得好,我每年会给你八千元保密费。再次说明呀!这事就只有你、我、表哥王仁亮三人知道。”何俊三很严肃认真地说。

张建财立马来了精神,听完这样的好事,急忙表态:“没问题!没问题!我向来不是多事的人!你要相信我啊!”

待张建财走后,王仁亮惊讶地打量着何俊三,“表弟真是想得周到,我怎么没想到呢?”何俊三压低声音地说:“表哥,这实际上也是我爸爸的主意。地窖的事,你要劳心了,但不要告诉表嫂。毕竟多了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个事儿。”

“放心,表弟,我不会的。不过,张师傅一个人做工,怕是忙不过来,需要一个帮工就好。”王仁亮建议地说。

“你不是有个哑巴侄子吗?最稳当的,就叫他做帮手。”

“对,对,就叫他。他也有18岁了,可以做帮手。”王仁亮恍然大悟似的。

次日天还未亮,晨曦还在朦胧之时,张建财就敲响了王仁亮的窗户,把王仁亮喊了起来。张建财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建地下室的事,只能早上五、六点钟动工,上午八点钟就要结束,这样就能避免村里人看到。下午我就早收工,早吃晚饭早休息。”

“行啊!这想法好,不过我已请了侄子王小山做你的帮手,以后你两人负责把地窖建好、建安全。”王仁亮表示同意地说。

不到二十天功夫,地窖基本形成。何俊三闻讯,深夜“光临”,很满意张建财的“杰作”,同时提出把地窖装修一新、安装电灯以及延伸到院内的那头建一个通风口等要求。张建财当即拍着胸部表态没问题。

三个月过去了,一幢气派非凡的大别墅矗立在凤凰山脚下,路过的人都夸王仁亮生意做得好,赚了大钱才建得起这样好的房子。王仁亮内心泛起阵阵喜悦,想着娘舅、表弟对自己的好,感觉无处报答,甚而有点忧虑涌上心头。

从这以后,何俊三经常是深夜光顾,深夜返回,从不住宿。不过,何俊三每次都不是空手而归,他把小车开进院内,从车上提下看来很沉重的箱子,进入住房十几分钟后又提着箱子上车。

这过程很简单也很神秘,王仁亮总是在睡梦中模糊地觉察到表弟深夜的到来,次日细想,估计是表弟把收藏的一些值钱的古董放到地窖而已。


王仁亮住进新屋别墅,虽然舒适,但想起堂哥还在一幢土屋内安身,内心变得不安起来。他想把王仁坤、王小山父子一起接到别墅同享福,但这一想法立马被何俊三否决了。无奈之下,王仁亮把原来住的一幢房屋重新修缮之后,硬是让给了王仁坤。

时间如水,过得飞快。

又是一年端阳节,王仁亮从城里批发一大堆商品,放到杂货店铺。想着自己奔波劳累,生意做得不错,钱也赚得银行户头有六位数,就笑嘻嘻地把妻子喊了过来。

“红云呀!今天端午节,你多买些菜没?我想喝一杯。”

“仁亮,你放心好了,你今早一出去,我也到镇上买菜去了。你就和哥哥好好喝一盅!”红云爽快地说。

“还是妻子贤惠!想的也周到,就你知道我的心思,不愧是我的好妻子!”王仁亮满口夸奖,边说边伸手摸妻子漂亮光滑的脸蛋,想给妻子一个“奖赏”。

红云把手一挡,“哟喂!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不老实呢?今天的嘴巴也特别变甜了好多。”红云脸上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煞是好看。

王仁坤的腿脚变得越来越麻木,就连自个起床、拄拐杖都很困难。王仁亮索性让王仁坤白天或坐或卧到杂货店,一日三餐供养。

王仁亮从市里买来一把长竹椅放到杂货店的边角,铺上棉被,让王仁坤或坐或躺都行。每天早晨,不是王小山背王仁坤过来,就是王仁亮过去背哥过来坐店。

浑圆的落日半悬西山,晚霞将凤凰山镶上一圈妩媚的金边。红云把一个个菜端上桌,王仁亮与王仁坤对喝白酒,王小山和王智军尽兴地边吃着鸭腿,边喝着饮料。

“哥啊,还是让小山回家吧?别让他在工地吃苦了,店铺里也需要人来打理。”王仁亮给王仁坤舀了一勺子鸡肉和汤。

“别了!弟,他在外面能挣一点是一点。这就不要操心了,小山也是十九岁的人了。”王仁坤端起酒杯与王仁亮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弟弟,我和小山靠的都是你和红云照顾,我心里不安呀!这些年来,我时时在惭愧中度过。”王仁坤说这话时,声音颤抖,眼含泪花。

“哥哥,咱一家子还说什么客套话,我也是伯父伯母带大,没有他们,我哪有今天呢?”王仁亮把大半杯白酒往口里一倒,很痛快的神情。

不知不觉中,一瓶白酒见了底。王仁亮没王仁坤的酒量大,虽然是平分秋色,但王仁亮已开始呕吐了。

“都怪我!都怪我!我怎么让弟弟喝这么多呢?我应该多喝才是!我的记性死了!弟弟向来不能超过一杯白酒呀!”王仁坤在一旁大声自责,边说边用手捶击着自己的脑壳。

红云泡来一杯蜂蜜水,让王仁亮喝了下去解酒。

王小山背着王仁坤回老屋。

王小山把父亲放到床上,王仁坤用手比划着,意思是叫王小山去照料王仁亮。王小山懂事的点点头。

红云忙完家务,再把杂货店关了门。王小山示意婶娘回侧房睡,自己今晚照顾叔叔。红云白天忙碌店铺生意,傍晚又张罗了一桌饭菜,感觉也累了,就按王小山的意思回侧房了。

夜半时分,大院门被人打开,开进来了一辆小轿车,车灯熄灭。王小山从窗户玻璃中看得清楚,不明情况,便径直下楼。王小山急匆匆地下楼到了院内,与刚下车、提着大皮箱的何俊三撞了个满怀。大皮箱掉落在地。王小山一看是何俊三,便“咿、咿”地打着招呼,同时伸手去捡地上的皮箱。何俊三立即伸手去阻止,可王小山还是提起皮箱,往门口走。

到了门口,何俊三接过皮箱并示意王小山回去。王小山返身上了楼。

次日,王小山把昨晚所见到的情况,比划着告诉王仁亮,特别提到那皮箱,大大的,沉沉的。

王仁亮听完感到纳闷,如果是古董古玩,怎么会那么沉呢?有一次与何俊三电话闲聊时,王仁亮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可何俊三轻描淡写似的告诉王仁亮,皮箱里确实是古董古玩。


“何总,最近生意做得不错吧?”张建财给何俊三打电话,从来不会胆怯。他慢慢地琢磨,何俊三每年给他的所谓“地窖保密费”,实际上也就是“封口费”,怕传扬出去,那精心构建的地窖就会被人发现被人偷盗。所以每次打电话要钱,总是理直气壮似的,口气甚至有点生硬。

“好的,张师傅,你这两天到市里来,就仍找个电话亭打电话告诉我所在的位置,我就把钱送到你手上。”何俊三立即回话。

“何总,现在物价都上涨了,原来二万元太少了,你现在得五万元才差不多。毕竟我当初帮你建那个东西吃了很多苦。”

“什么?你又要涨价了?最开始说好的是八千,我为你考虑,已经加到二万元了,你怎么这样贪得无厌?”何俊三有点恼火。

“何总,任何事情都是紧跟形势走!我早就知道你是有钱的主儿,你父亲是国税局长,给他送钱送东西的还会少吗?你又何必计较给我们的这点小钱?”张建财低声笑呵呵地说。

“已经帮你考虑了,你怎么还要加呢?我父亲当官是不错,但他是清官,你别拿我父亲说事!”何俊三心中窝了火,又不便发作出来,只好继续解释似的回话。

“嘿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是告诉几个哥们,或是网上发个帖子,你建的别墅,特别是那个小窖窖就曝光了。有可能的结果是,地窖被盗或者你那些古董走私货被查。”张建财揶揄地说。

“那容我考虑考虑吧!你……你……还是要和原来一样保密!保密!”何俊三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何俊三点燃一支烟,放到嘴里猛吸了一口。想想自己在城里风光无限,身边常常紧随一帮哥们,对他是毕恭毕敬,更没有人敢当面敲他的竹杠,现在竟被一个泥腿子要挟,年年不讲信用,年年增加“封口费”,心里非常窝火。他踱着小步,在厅堂内徘徊。“算了吧!忍得一时之气,解得百日之忧。一年五万元钱,对俺来说,也确实是小钱!”何俊三思来想去,终于以理智战胜了心里的邪念,觉得还是忍耐一点好,就一年给他五万吧!因为也找不到其他好办法。

张建财接过五沓崭新的票子,心里一阵狂喜。这钱来得太容易了,只要说上几句够份量的话,钞票就会送到手里。今儿个得把自己打扮一番,还要喝个痛快!

张建财打的来到市内一家有名的服装店,买来西服、皮鞋穿上,再买上一个合适的小手包,花费也只不过三千来元。再买台看上去就很有“派头”的苹果手机,经一番入时打扮,张建财俨然成了一个阔气的大老板。张建财笑容满面地给工地上的几个哥们逐个打电话,分别通知傍晚六点在“皇家大酒店”会面,不见不散。

酒席上,张建财轮流敬酒,这几个哥们也不客气,纷纷举杯答谢。

“兄弟们都尽兴喝!尽兴喝!今天的酒是店里最好的酒,烟也是大中华的。我今天结到帐了,就是要感谢一下兄弟们平时对俺的关照!哈哈!干了!”张建财端起酒杯,又来了一次“机关枪”统敬。

“张总,今晚真是兄弟们开心的时候,来,干了它!”一个瘦哥们端起了酒杯仰脖倒酒。

“张总,酒足饭也饱了,该转……转移个地方吧?”一个胖哥们醉乎乎地说。

“好,好,是该转移个地方,咱们今晚也像城里人一样潇洒一下。”几个哥们也附和着说。

“走!走!兄弟们就到……到……神韵音乐会所吧?那里环境好,小姐也漂亮。”张建财把手一挥,跌跌撞撞走出了酒店。


八个男人一身酒气来到了市内有名的神韵音乐会所,张建财要了个中等包厢。

等男人们包厢落座,一位高挑的女郎端进水果拼盘,并询问是否要“公主”作陪。几个哥们没见过这“世面”,面面相觑。

“公主就是陪你们唱歌、喝酒的服务员,一名公主200元。”女郎笑着解释。

“那除了唱歌、喝酒,还可以干什么呢?”胖哥一脸嘻笑着,眼睛紧盯着女郎丰满的胸部。

     “你想干什么呀?就干什么吧!只要和公主商量好就OK!特殊服务可是要加钱的,我们这六楼就可以开房。”女郎很详细地解答。

“好!好!就叫八个公主来!一人一个公主,我说的算数!”张建财很大方似的说。

“不要叫那么多!我不要。”瘦哥表示拒绝。

“我也不要!”

“我也不要!”

……

“今晚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难得我们今天开心,我又这么舍得,又不要花你们的钱!”张建财有点反感几个哥们的想法。

“还是这大哥爽快,真男人一个,懂得享受。”女郎用小手拍了一下张建财的右胳膊,算是欣赏并赞成张建财的说法。张建财顿而有种被人尊重的荣誉感,开始打量这个女郎起来。这女郎:真是一个好身材,白白的皮肤,苹果一样的脸,弯弯的眉梢,一双乌黑的眼。说起话来甜甜笑,一举一动勾人魂。

张建财由观察到欣赏到仰慕,借着酒劲说:“我就想你过来作陪,我给你翻倍的服务费,行不?”

“好来!谢谢大哥抬爱,我这就去叫公主了!”女郎很感激似的莞尔而笑。

女郎带着七位女子鱼贯而入,整个包厢都被人塞满了似的。

张建财拉着女郎坐在正中央,胖哥们走上前用目光搜索了一下几个女子的脸蛋,拉着其中一位往自己怀里塞。接着还有二个男子也挑选了二个女子。剩下的四位女子没被人拉上就坐到角落边上了。

歌一个接一个地唱,酒一杯一杯地入肚。服务员又搬来一箱啤酒,气氛渐渐进入佳境。张建财与胖哥们算是胆子大一点的,时不时用手摸、拧、抓女子的面部、胸部甚至隐私处,女子不知是被闹痛了还是想拒绝的缘故,偶尔发出阵阵尖叫声。不过,所有的嘈杂声都被震耳欲聋的音响所掩盖。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已入午夜了。临出包厢,张建财与那女郎已是情意绵绵,如相见恨晚之感。张建财用嘴唇贴近女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女郎会意地点点头。

服务台前,张建财从手包里拿出一沓钱埋了单,然后拉着在一旁等待的女郎直上六楼……

午夜静默,房内却欢腾一片,两张陌生的脸凑到了一块。一进房,张建财立马暴露出了他的本色,他用双手揉住了女郎曲线分明的细腰,嘴唇往女郎的红唇凑去,女郎发“嗲”地叫了一声,随后微微转身,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恶心状。张建财从手包内扯出一沓钱,举向空中扬了扬,醉眼朦胧得意地说:“今夜好好陪我,这些就是你的!”女郎一改常态,变得含情脉脉,张建财拉起女郎往卫生间里拽,哗啦啦的水流声夹杂着淫笑声充斥房间……

“温柔梦里时光短,从此绵绵无绝期”。从此之后,张建财就像一个吃了鸦片上瘾的人,有事没事就来找女郎,日久,张建财竟然对女郎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依赖之情。这女郎名李玉,也是湖春市郊的农村人,家境贫寒,父母体弱多病,还有两个在校读书的弟弟。蒙邻村一个姐姐介绍来到神韵音乐会所打工,来了之后,发现这儿的小姐,不仅陪客人喝酒、唱歌,还陪客人开房赚外快,一个月下来,随便就有几千。这么大的诱惑之下,李玉终于放下了矜持与自尊,学着同事们的样子慢慢干上了“三陪”。由于天性聪慧,近来竟得到老总的赏识升为大堂经理,“身价”也倍增了。

人一旦变得贪婪,就会肆无忌惮。李玉也不是省油的灯,见张建财“入套”恋上了自己,便想方设法以各种理由要钱要物。不到半年功夫,李玉就从张建财那儿要得钱、物计五万多元。

一掷千金,偶尔也有干涸之时。张建财囊中羞涩,暗自唉声叹气。李玉开始要钱的招儿也不灵了。

一次张建财上厕所,她下意识地翻起张建财的小手包,发现包内一小本。随手掀开,翻着翻着,看到了几个令人捧腹大笑的字样:摇钱树,电话13……。紧接着,李玉似有所悟,马上用自己的手机记下了这个号码。


无水不行船,无钱情不通。张建财为讨得李玉开心,想想只能捞钱满足她才是唯一的好办法。张建财又来到电话亭,操起话筒打给了何俊三,口头上是借钱,实际上等于有借无还。何俊三听完张建财电话里耍弄自己软肋那拙劣的表演,心中再次升腾起愤愤的怒火。

“简直是无赖!贪得无厌!我要灭了你!”何俊三恼羞成怒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把右手指夹上的烟蒂死劲地往茶几上摁灭,从嘴边甩出这句话。何俊三算过这样一笔帐,一年给张建财5万元,直至自己到九里王村落脚归根至少也有30年光景,就是150万元,何况其间还不知道会不会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倘若地窖泄露,那就后果不堪设想……还是给了吧!借十万就十万,借了不还又能奈何他怎样?

“玉,给你!这是4万元你乡下建房打地基的钱!”张建财像变戏法似的,从小手包内拿出4沓人民币扔给了坐在沙发上的李玉。

“最近工地上你又没有结到帐,这钱是哪里来的呀?”李玉笑呵呵地问。

“别管了,给了就收到。”张建财若无其事地说。

“是不是那棵摇钱树给的?”李玉摆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表情。谁知,张建财听后,脸色大变,语无伦次地质问:“你怎么知道是……摇……摇……摇钱树给的?”

“我是猜的,你紧张干什么?”李玉还是笑容满面缓缓地说。

“你别多事,那有什么摇钱树!”张建财猛地扑在李玉丰腴的身上,死劲地舔着李玉的面颊。李玉乖巧懂事地闭上了双眼……,她知道张建财的意思,怕暴露他那张紧张无比的脸,就扑向自己故作亲热。同时内心却在疑惑:这里面定有张建财不愿说出的秘密!

“你是摇钱树吧?给我弄些钱花花!不给,有你的好下场!”李玉说完这句话,心在怦怦地跳,虽然之前她为“练习”这句话说过几十句,但仍掩盖不住内心的慌乱。

“你是谁?你说错了吧?我是摇钱树?哈哈!”何俊三有点莫名其妙。

“嘿嘿,说明白点,你就是张建财的摇钱树!至于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也别乱猜疑,给我一二万就行!你说呢?”李玉试探性地不急不慢地说。

“你要说清楚,你到底是张建财什么人,我才会答应你!”何俊三的心又悬了出来。

“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张建财的小老婆,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晓得你就是张建财的摇钱树吧。”李玉很爽快地和盘托出。

“那好吧!你就等我的电话吧!”何俊三一时无法拒绝,慌忙挂乱电话,就像一只刚刚被擒住的兔子,突然挣脱了绳子的束缚,开始没命似的奔跑。

这该死的张建财!不是说要保密吗?怎么连身边的女人都告诉了!不对!怎么旁边没有张建财的声音,难道是这个女人想单干一票讹诈我?得会会这个女人……

何俊三操起电话,把地点约在进城的安天立交桥低下最东边的第一根墩子旁,而时间选择在黄昏后。

残阳如血,六月的黄昏躁热异常。何俊三早早地来到桥墩下等候,心里在盘算着一场“决战”。想到自己的隐秘被人掌控当作筹码,早就有除掉隐患的想法。

落日终于沉下去了,灰暗的桥下走来了漂亮可人的李玉,她打着手电东照西看。何俊三立即迎上前,很客气地说表明:“美女,我就是摇钱树!”

“说说你跟张建财的事吧?怎么把我也扯到你们中间了,还向我要钱。”

“我说过了,我知道你就是张建财的摇钱树,至于你为什么总要给钱给张建财,张建财也告诉我了。今儿个会面,张建财也知道了!”虽然是自己单独冒险,来这桥下事先也根本没有告诉张建财,但面对黑暗中的陌生人,李玉似早有防备,及时地抛出这句她自认为可以保证自身安全的话句。

“看在你是张建财的女人份上,钱也带过来了,不过这是最开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何俊三边说边把钱交给李玉。就在李玉接钱的同时,何俊三猛地扑上前,死死地掐住了李玉的咽喉……李玉像海绵一样软软地瘫了下去,没发出一丝声响。

桥上依然车来车往,汽笛声、漆黑的夜,瞬间吞噬了桥下的罪恶。

何俊三从李玉口袋里摸出手机,查找到张建财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张师傅吗?你快快赶到安天立交桥,我刚好路过这儿,看到一个女人被车撞了,而肇事的车又跑了。我扶起她时,她叫我用她的手机打她老公的电话。我一看,发现原来是你的电话。”

张建财一看电话号码是李玉的,加之又是何俊三亲口所说,便想都没想就跳上了“本田”摩托车直奔安天立交桥。可是到了安天立交桥,并没有发现何俊三、李玉,于是到处寻找。

这时,张建财又接到李玉手机里何俊三问他何处、穿了什么衣服的电话。张建财告诉何俊三,自己骑了一部红色本田摩托车正在桥头一带。何俊三则称因为情况紧急,已把女子放到自己的小轿车内,现正在送医院的途中,并叫张建财往医院的方向赶去。

张建财调转摩托车头,急匆匆地往医院方向赶去。谁知,行驶不到200米,一辆迎面而来的白色小轿车直撞张建财的摩托车,张建财躲闪不及,被撞得连人带车抛向了路边……

次日,张建财被车撞死、李玉被人扼死的传闻在湖春市城乡不胫而走。警方查明,张建财临死前接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李玉打过来的;而李玉的手机则在最东边的第一根墩子旁找到,距离全身赤裸的李玉的尸首并不远,仅30米左右;张建材与李玉是情人关系。至于两人如何死亡的,警方尚在进一步侦查。

就在这一天,湖春市政府领导班子换届选举刚刚落下帷幕,何其良由国税局长提升为该市主管财税的副市长。


到底是交通肇事逃逸还是蓄意谋杀?一时谜团重重。

警方通过对车祸现场周围的搜寻,发现了张建财的小手包,小手包外部有条皮拉带已断裂,分析张建财骑摩托车时曾把手包挎在手背上。小手包内除了手机和一些现金,还有一个小小的记事本。警察一页一页地翻查,统计发现小本上有33个电话号码。随后警方利用三天功夫,逐一找到了32个电话号码的主人,惟独一个叫“摇钱树”的电话号码,已停机,且从移动公司查询,该号码并不是通过真实的居民身份证登记办的卡,但卡已用过近五年。通话记录显示,此号码仅和市内的几个公用电话亭内的电话、张建财的手机号码有过多次通话往来,再就是接过李玉手机所拨去的二个电话。

警方来到了神韵音乐会所,找到了李玉生前住宿的小房间。通过细致工作,在被子床垫下,发现了一个小日记本。上面记录了自己和一些男人交往的喜怒哀乐,特别是日记最后的十几页引起了警方的关注,上面不仅记录着张建财追求她的种种趣闻,还有对“摇钱树”的种种猜疑。

6月21日  雨

今日真的开心,张建财又给了我4万元,看来,我不给身子他,这小子还真傲(熬)不住。

还有一件事觉得奇怪,我问他的钱是哪来的,他竟然不回答。我利用他上厕所的机会,看了他的记事本,还真好笑,竟有一个叫“摇钱树”的。我估计他最近身边这么多钱,就是从“摇钱树”那儿要来的!

6月22日 阴

越来越想不明白,我问张建财的钱是哪来的?是不是“摇钱树”给的,他竟然慌里慌张,脸色大变,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我猜的没错,他的钱就是“摇钱树”给的!我得试试这个有钱的主儿,争取也搞点钱花花,至于到时介绍自己是谁呢?我想还是好好想一想吧。

6月23日 阴

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给“摇钱树”打了个电话,真的太好笑了,被我几句话,他就被我震住了。他答应给我二万元了。

我说了是张建财的女人,他才接受了我,不过,我也得注意安全,记住见面以后,说出一些保护自己的话来。

事发十天过后,警方通过多方核查,初步认定这是一起故事杀人案,张建财与李玉可能系同一人下手谋杀,而“摇钱树”有重大作案嫌疑!然而,“摇钱树”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案发后一直销声匿迹。案件一时处于胶着状态。

警方发出协查通报,需要市民积极配合提供线索,查找一部白色奔驰“宝马”小轿车。警方还兵分多路,到湖春市所有的汽车修配厂调查小轿车修理的有关人和事。

七月的清晨,天空湛蓝湛蓝的,九里王村影影绰绰的房屋渐渐露出了轮廓,清新的空气透着夏天的湿热。

“哑巴死了!哑巴死了!凤凰山脚下!”一声凄惨的喊叫声打破了九里王村的沉寂,该村平时喜欢狩猎的王老汉刚从山脚下过来,就忙着把自己所见告诉大家。村民纷纷跑到山脚下察看,议论分析着王小山是从山坳的一制高点摔下,个个叹息不已。

王仁亮是第一个赶到现场,见到王小山,不禁抚尸痛哭,悲痛欲绝。王仁坤几乎是拄着拐杖连滚带爬地赶到现场,呼天喊地哭得伤心悲凉。村民们见到这对哭成泪人的兄弟,无不动容。

料理完王小山的后事,王仁亮干脆把王仁坤接到了别墅的一楼房间,这样方便自己日常的照料。不过,每日的清早,以前是王小山背王仁坤到杂货店,现在改为了王仁亮。

“小山啊!你怎么丢下老爹就走了呢?你怎么从山上摔下来了啊?小山……小山……”自儿子死后,王仁坤就像换了一个人,神情恍惚,言语经常错乱。王仁坤脸上泪花横溢,王仁亮上前用手在王仁坤脸上一抹,哽咽着说:“哥,还有我呢!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这对哥俩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王仁亮把自己的善良与大爱,以感恩的情怀全部倾注到王仁坤的身上,拉屎屙尿全由王仁亮一个大男人背上背下。

想到了张建财离奇车祸的死,侄儿王小山无法解释的摔死,王仁亮想到过表弟何俊三有一辆白色宝马,想到过两个死者都保守着表弟建造地窖的秘密,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最让王仁亮想不通的是,就是侄儿王小山原来一辆旧式杂牌踏板摩托车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张建财死后不久新购了一辆崭新的红色五羊本田踏板式摩托车,还停放在老屋里。难道表弟就是罪魁祸首?制造了这么多疑难无头案?不可能!不可能!王仁亮尽量不往这方面去想。

天啊!怎么会这样呢?王仁亮心里纠结,仰天长叹,发出痛苦的呻吟。


湖春市滨江县房地产开发商何其良是在和吴总喝下第三杯酒,准备敲定今年第一个大单的时候接到妻子电话的。电话中一贯伶牙俐齿的妻子带着哭腔抖抖索索地说:“老何,家里的保险柜让人盗走了!”

     “保险柜里不仅有2根金条和几万元现金,还有几百万元的欠款借据,这贼千刀万剐的!”何其良怒火冲天,急忙赶到滨江县家中并报警。可警察忙了一阵子却毫无结果。

     “你是何其良吧?你真是个大贪官!快点凑齐100万元,送给我们几个兄弟花花,否则就举报你!”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何其良接到一个陌生男子打来的勒索电话。

     “我是何其良,但我不是什么贪官!”何其良有些不解。

     “你少跟我装蒜!你就是最近当选的湖春市副市长,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借出去的钱有几百万,欠条都在我们手里呢!抓紧筹钱对你有好处,否则就举报你!”听了这话,何其良更是一头雾水。

     次日,何其良赶到刑警队,将昨晚接到电话的情形告诉刑警。刑警通过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滨江县房产大亨何其良和湖春市副市长何其良同名同姓,被盗贼张冠李戴了,而保险柜内几百万元的借据,使他们认为债主何其良有重大问题。为了抓住窃贼,警方嘱咐房产大亨何其良,下回通电话时,就承认自己是湖春市副市长与其周旋,同时让其妻子悄悄报警,警方将得到打电话人的方位后顺线追踪。

     没多久,何其良接到过十余次窃贼的要钱电话,每次何其良都说是在筹钱,还没有凑足了事。

     “快去看呀!湖春市政府围墙外边上有人张贴了举报信。”一天,湖春市发生了一桩大新闻,市民奔走相告。

     原来,窃贼在多次要钱未达到目的,竟然恼羞成怒,把何其良的部分借据复印贴到围墙上,还添油加醋注明:掌握了何其良犯罪铁证!这下湖春市沸腾了,而真正的副市长何其良得知情况后,气呼呼地打电话给市公安局长,要求限期破案,一定要揪出这伙诬陷他的人。湖春市公安局马上成立了调查组,一核对欠条,才发现原来是个乌龙。

     湖春市纪委也按照市委书记指令,赶到滨江县找到了借据的失主何其良,再次进行了核实。虽然查证了欠款借据不是属于副市长何其良的,但当晚,刚回到湖春市的纪委同志就接到一连串关于对副市长何其良的实名举报,于是,纪委的调查工作也开始了……

     湖春市的“借款门”风波闹得那是沸沸扬扬,抓获“举报人”也成了市、县级部门的重点关注。

     不久,盗贼见何其良这边还没什么动静,再次打电话给何其良,声称“如再不拿钱将复印全部借据张贴”。警方准备了一个盛装百万元的旅行箱,让房产大亨何其良只管按着盗贼的指定地点送钱。

     那晚月黑风高,何其良驾驶自己的奔驰小轿车,带着旅行箱,按照盗贼的指示换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折腾了大半夜,最后在安天立交大桥上,何其良终于把旅行箱交了出去,同时也得到了那个熟悉的保险柜。约10分钟后,何其良接到警察的电话:“4个窃贼全部抓到!”

     据窃贼招供,他们发现保险柜内有几百万元的借据后,觉得何其良非等闲之辈,通过网上搜索发现债主就是湖春市副市长时,一阵狂喜过后想到了“黑吃黑”,却未料到自己的“聪明才智”最终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破案后第3日,湖春市爆发了一条更大的新闻:副市长何其良因受贿、贪污被纪委实行了双规! 据初步查证,涉案近2亿元,可这么多资金并未被发现在何其良或其亲属的银行帐户上存储。


十一

到底这些赃款藏到哪里去了呢?办案人员在何其良家搜查时,除了发现几万元现金及一些高档烟酒,还在其抽屉底层查到了一些何其良分别和5位女人的合影照片。随后专案组展开深度调查,已确认了4位女子系其生平结识的情人,剩下的一张黑白双人合影照上的女主人公无法查清。

办案人员拿上这张照片提审何其良,何其良一看,瞬间脸色大变。“唉!都怪我糊涂啊……这就是我三十多年前的初恋女友桂花呀!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儿子叫王仁亮,都怪我当初身为小税务干部时,为追名逐利,抛弃了桂花而选择了当时的国税局周副局长的女儿周荣。”何其良满面泪花,断断续续地哽咽着。

“那桂花现在何处呢?”

“唉!她早已过世了,就在儿子满3岁时,她一直缠着要和我结婚。那晚我带她出来解释,因发现我已和周荣结了婚,她一气之下就在九里王村旁的凤凰山水库内投河自尽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爱着她,心里的愧疚一直折磨着我呀!”何其良似乎在讲着一个传奇故事,沮丧地说。“桂花和我都是孤儿,我是在镇上到她所在的酒店收取税款时认识她的。桂花死后,我以哥哥的身份将她安葬在九里王村,是王仁坤的父亲从中帮了我的忙,最终同意收留了王仁亮并将他养大成人……”

就在何其良被双规的第4日,湖春市警方接到一神秘人士提供的线索,当日何俊三涉嫌故意杀人被警方刑事拘留。

几个回合下来,何俊三终于无法自圆其说,耷拉着脑袋,交代了其杀人犯罪事实。原来,何俊三撞倒张建财后,就按原计划驾车逃匿到九里王村,找到了王小山,示意王小山将那辆旧摩托车推到公路上,然后以小轿车撞击停放在路边上的王小山那辆摩托车,从而掩盖刚刚在安天立交桥到市医院路段撞击张建财摩托车的事实。何俊三将宝马车开到修配厂,告诉自己的小轿车撞上了王小山的摩托车,导致车辆前沿损坏要求进行相关修理。

因王小山的旧摩托车被撞坏,次日,何俊三又为王小山购来一辆崭新的五羊奔田摩托车,但一直担忧王小山对警方说出真情,遂于深夜约王小山到凤凰山上采集一种草药,以救治被蛇咬伤的妻子、要求做伴为名,将王小山引入山腰中,然后狠毒地将王小山推下悬崖。

随着案件的深入,张建财、李玉之死也大白于天下。

办案人员在九里王村何俊三承建的别墅内起赃,随着一捆捆现金从地窖里搬出来,王仁亮惊呆了,村里的人惊呆了,整个湖春市也沸腾了。九里王村的知名度一段时间里始终跃入当地媒体报纸、网站的头条。

警方找到王仁亮调查,王仁亮简直如坠云雾,许久才缓缓地说:“以前我还真认为表弟是把古董古玩放到地窖里储存,怎么全都是现金呀?舅舅、表弟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啊!”

“王先生,你应该把舅舅的称呼改为爸爸!”有位办案人员忍不住来了一句提醒。

“你是开玩笑吧?确实是俺舅舅,我母亲的亲哥哥呀!”王仁亮有点愤怒地说。

“王先生,何其良确实是你的亲生父亲。三十多年前……”办案人员一口气说完。

“怎么会是这样呢?这样呢?”王仁亮脸上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


十二

“准备执行死刑!”

“砰!砰!”

何其良猛地从监室的地铺上仰起,才发现自己刚刚是做了一场恶梦。自从换了环境,何其良夜夜失眠。

“三十多年来,我无法忘记桂花那双深情、温暖的眼眸,好像时时紧盯着我!无法忘记桂花愤然离我而去时边跑边喊‘大骗子!大骗子!’那句话,这句话在我耳边回响了三十多年啊!我无法想象桂花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时那痛苦不堪的心情。我辜负了桂花的一往情深,当初不是贪图名声,而与桂花过着平凡的生活,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啊!不是贪图钱财建地窖,也不会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何其良喃喃自语,仰天长叹,猛然用拳连续捶击着墙壁,空旷的监室内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我对不起仁亮,让他从小没父爱没母爱;更对不起俊三,竟然也把他毁了!糊涂呀!该死的名呀利呀!该死的地窖!都见鬼去吧!”何其良反反复复狼号鬼哭般地号啕大哭。

然而,监室内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行刑的日子终于来临。

那天阳光灿烂,白云如棉。

王仁亮从看守所警察手中接过了何其良写给自己的遗言。字很端正,也很漂亮。“儿啊!我死后,就把我埋到凤凰山你娘的墓边,算是我最后求你的事了。我要给你娘赔罪!我会好好的陪你娘,会像从前一样爱她、讲她喜欢听的故事……”

“爸……”王仁亮早已涕泗滂沱。

然而,令何俊三临死之前都没有想到的是,把自己送上断头台的那位神秘人士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王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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