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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领航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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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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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相

说起“照相”,今天看来是最为普及、最为平常的手艺了,手持单反相机的专业和业余发烧友就有成千累万、无以数计,至于全国拥有智能手机的13多亿用户,几乎人人都会照相。

照相术产生于19世纪30年代末的法国,1844年传入中国,起初,被视之为“吸血”、“摄魄”的“妖术”,所以50余年并未传入宫廷。直到晚清光绪年间,思想开化的珍妃将相机首次带入后宫,并拍摄了大量照片,但其失宠后这些照片几乎全被“老佛爷”慈禧销毁。

慈禧进入20世纪才开始照相,1900年“庚子国变”,慈禧为了与洋人拉关系,开始引进一些西洋玩意儿。在海归御前女官德龄、容龄姐妹怂恿下,打消了顾虑,开始接受照相,后来逐渐迷恋上了照相,并任命裕勋龄为其御用摄影师,先后拍摄了30多张照片,我们今天在颐和园看到的慈禧影像就是那时的真实记录。

照相术进入民间姗姗来迟,因为它毕竟是有一定技术含量和使用难度的“奇技淫巧”,且花费很高,一般平民百姓不敢问津。例如我的故乡,最早的一张照片出现在20世纪30年代,是一位家境富裕的村医与他人结拜兄弟时专到城里照相馆拍照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报社、机关、部队、企业、学校等,由于工作需要——例如新闻报道、 填写登记表、证件、学生毕业合影等等——公家开始有了照相机,但对于农村老百姓来说,照相仍然像夜空的星星一样遥远和神秘。

我的第一张照片产生于1962年,当时我在河北藁中读书。那时藁城城里新盖起两座楼房,一座是饭店,另一座是与之毗邻的照相馆。这两座新楼当时成为藁城的最大亮点,但对于我们穷学生来说,也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驻足仰望、惊叹一番而已。

那年,我与初中同班的张民英、张荣珠、戴村保一起升入高中,而且分在同一班里。某星期日,我们4位同窗好友忽然心血来潮,或许也是为了共同友谊的纪念,相约迈进了照相馆的大门。张民英是位干部子弟,见过世面,以前照过相,上前与照相师傅交谈,询问价格,然后交了5毛钱,小心地把取像单放进口袋。

照相师傅是一位40多岁的中年汉子,态度和蔼,服务热情,引领我们就位,并提醒一些注意事项。然后他走到照相机后面。在我们眼里,照相机仿佛一个构造颇为复杂的魔箱,有摇把可以升降,有滑轮能够移动,箱体可以前后伸缩。照相师傅一头扎在与照相机连在一起的黑红幕布中,不知鼓捣什么,不一会儿把一块书本大小的板子取出,又放进另一块板子,据说我们的影像就要摄在那上面,还是大头朝下。准备停当后,他从幕中伸出头来,站在照相机一旁,手握一个椭圆形皮囊,开始指挥我们:“挺直胸脯!”“前面左边的同学头向右转,好、好!”“后排左边同学向里靠紧,对,再来一点,好!”“注意,都看我这儿!笑一点!”蓦地,皮囊“噗嗤”一声,师傅说道“好嘞!”,照相宣告结束,我们终于完成了一次神奇的体验,激动而忐忑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在接下来的一周内,我们真像被摄去魂魄一样,仿佛把灵魂丢在了照相馆,心绪不宁,急切盼望着取像的日子。

又是一个星期天,吃了早饭,我们四人一溜小跑,来到了照相馆。当师傅把四张两寸的照片递到我们手中时,生平第一次看到定格在像纸上的自己,情不自禁地脸上绽开了笑容……

 三

我的家人照相是在4年后的1966年,那时我在辽宁海军航校学习,已经离家两年了。一天,突然收到家信,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照片,上面中间坐着的是母亲,弟妹站立左右,看他们的衣着打扮,虽然是精心准备的,可怜当时贫穷,也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母亲穿一身黑色斜襟棉袄和棉裤,白色布袜,唯一时髦的是围了一条旧围巾,完全一副农家妇女淳朴的形象;两个妹妹的衣服稍显花色,大妹妹当年18岁,身穿带方格的外套,留着时兴的短发;小妹妹当时6岁,穿着母亲做的棉袄棉裤,头上的一个蝴蝶结显得俏皮可爱;弟弟当时15岁,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色衣裤,裤腿和鞋子上上仿佛有土,上衣下面缺少一个纽扣,用别针代替,夺人眼球的是,他的上衣口袋上别着一支钢笔——这是当时年轻人时髦的“标配”。再统览他们的表情,都显得拘谨,显然,在他们第一次面对镜头时,像绝大多数人一样有些惶恐。哦,怎么不见父亲呢?看完信才知道,时任党支部书记的父亲因为工作忙而未参加。

看完照片和家信,我心里久久难以平静,离家两年了,我与父母弟妹两头互相思念。母亲十分理解儿子的乡愁,她带领年幼的弟妹们步行15里路,再乘船渡过滹沱河,第一次踏进藁城照相馆,拍下了这张照片寄给我,为的是让我不要想家,安心在部队服役……

1968年我航校毕业了,有了工资,记得到城里照相馆去过几次,那时还没有彩照,但可以人工“上色”,效果不错,寄回老家,父母看了十分高兴。夏天去青岛疗养,同学苏树墩是位干部子弟,带有照相机,为我们在青岛海滨拍照了不少照片,虽然都是135的小照片,也足以让我们兴奋和激动。1970年我调入机关工作,科里有一台照相机,平时锁在柜子里,钥匙在科长手里。有一个星期天,几位刚入伍不久的老乡找我给他们照相,我经科长同意拿出照相机,室内室外给他们忙忙乎乎照了两个小时,后来打开后盖时竟忘了遮挡光线,结果全部曝光,让几位老乡很感失望,自己也没有面子。

结婚后,岳父把他一台德国爱克发相机送给我,从此我照相多了起来。进入九十年代,柯达彩照风靡一时,我又买了相机,除了给妻儿照相以外,每次回老家都要带上相机,不但给父母等家人照相,有的从未照过相的亲戚和乡亲也主动找上门来,最有趣的是姑姑家一位小孙女,活泼可爱,特别喜欢照相,每当听说我回来,必然会跑到我家照相;而另一位五六岁的侄孙女则害怕照相,一看我拿出相机,就吓得哇哇大哭,有时登着梯子躲到房顶上,岂料她后来长大了,却爱上了照相,而且很有明星范儿……

当时,出去逛公园、参加活动、战友集会等,每次都拍大量照片,随之买了多个影集,得到的奖品也是影集,大小不一,开始还有耐心,把照片分门别类保存在影集中,后来因为数量太多,也就懒得分类,干脆胡乱插进去,或装在纸袋中置之不理了。

照相的里程碑式变化是十多年前开始使用智能手机。其高像素的清晰度、傻瓜式的操作,很快就获得人们青睐。正逢退休了,常常出去旅游,正像绝大多数“驴友”一样,“上车睡觉,下车拍照”,每次外出手机中都会存储几百张以上,回来后,整理照片又成为一件烦心事,不得不转存优盘或刻成光盘……

任何新鲜事物都很难长期“保鲜”,人们的兴趣爱好往往随着时间而转移。今天,我似乎对手机照相已经失去了兴趣,倒是愿意翻看几十年前的黑白老照片,那是凝固的岁月、形象的历史,“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每当凝视泛黄或破损的老照片时,总是引起阵阵思念和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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