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生

一

“摆渡”，《现代汉语词典》定义为：①用船运载过河。②乘船过河。

随着时代的发展，“摆渡”的含义也在扩展，现代广义的“摆渡”是将人从此处运达彼处，载体除了舟船以外，还有畜力、车辆、飞行器、潜水器等等。君不见，公园、机场、城市有“摆渡车”，将人员送达目的地；我国的飞船称之为“神舟”，将人送到太空。进一步外延，被摆渡的不仅仅是“人”，还有信息、知识、情感、物资、财富等；载体还有电缆、红外、光纤等。世界最大的中文搜索引擎“百度”与“摆渡”谐音，据说创始人李彦宏、徐勇在最初命名“百度”时，是从我国宋朝词人辛弃疾的词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获得了灵感。不料，今天“百度”演变成了一个新动词，“百度一下”与“摆渡一下”有同工异曲之妙。中国电信三巨头之一名谓“中国移动”，“移动”换言之就是“摆渡”的意思。

宏观世界，人生不就是一场摆渡吗——从生到死的摆渡！

佛家把人生视为“苦海”，奉劝人们戒欲修身、行善积德，以达到“普度众生”、“慈航彼岸”的目标。

而我则不苟同佛家之论，窃以为，人生为灵与肉的成长与救赎。

人生摆渡，有人身（肉体）的摆渡，有灵魂（思想）的摆渡。成功的人生，既要有成功的人身摆渡——健康而快乐地活到老；又要有成功的灵魂摆渡——成为一个高尚的人，有益于国家和人民的人，多才多艺的人。

谁是摆渡人？父母、家人、自己、老师、同学、同事、战友、领导、部属，甚至对手、敌人。广义上讲，还有时间、空间、自然、教育、书籍、艺术、科技、网络，等等。

二

人生这场从生到死的大摆渡，其间包含着许许多多不同时期、不同形态、不同载体、不同航路、不同目地的各种摆渡，例如：从幼儿到少年、到青年、到中年、到老年；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到就业；从恋爱到结婚、到生育、到抚养；从办事员到科长、到处长、到局长；从贫穷到温饱、到小康、到富贵；从故乡到异乡、再到另一个异乡；从健康到生病、到康复、到又生病、到又康复……漫漫人生，我们面临着许多渡口，不停地由此摆渡到彼，山重水复，欸乃声声，最终被摆渡到墓地，休矣。

回顾我的人生，就从1965年说起吧。那年我就处在了一个关键的人生渡口，当时我正在河北省青少年业余滑翔学校高三上学，我们一边学习文化课程，一边利用业余时间进行滑翔训练，当时，要求我们做好“三种准备”：一要准备当飞行员（如果体检和政审合格），二要准备上大学（如果当不成飞行员而考上了大学），三要准备就业（如果飞行员当不上，大学也没考上，国家就分配工作）。三条航路摆在渡口面前，我们究竟要走哪条航路呢？

7月10—12日，首先参加高考。我报考的文科共考五门：政治、历史、外语、作文、古文翻译。每每迈进考场门槛，仿佛一脚踏入大海，没有舟船没有水手，没有救生圈没有稻草，心情忐忑而无助，这时的摆渡人似乎就是自己，就靠自己的平时水平和临场发挥了。还好，我考的不错，一个月后被第一志愿人民大学新闻系录取（后因招飞参军而没有去读）。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7月13日），我们被送往天津（当时河北省省会），参加招飞体检。要说体检，我们并不陌生，选择滑翔员时经历过多次了。但这一次是按照飞行员的标准，极为全面而严格。除了检查常规项目以外，还有许多根据飞行需要而设置的特殊项目，例如：在外科，我们被脱得一丝不挂，任由医生仔细观察、抚摸、测量，如果有一块伤疤，就可能淘汰；在内科，我们被“刨根问底”，什么祖宗三代是怎样死的？有什么遗传病？自己患过什么病？让我们“吹浮筒”以检查肺活量，握“握力器”以检查手力；在神经科， 医生让我们躺在木床上，用小锤在腿上敲敲打打，用手刮刮脚心、摸摸腋窝，看我们反映如何；在眼科，我们被“散瞳”检查眼底，还让我们由易到难辨认似有似无、模模糊糊的图案；最难以通过的是耳鼻喉科，这一科淘汰率最大。医生让我们嗅辨多种液体的气味，倾听十几米之外的不同声音。我在挑选滑翔员时曾被莫名其妙地诊断为“鼻中隔偏曲”，自己没有一点异常感觉，据医生说空中影响呼吸畅通，幸亏后来住院做了手术矫正，这次才算顺利通过。最具招飞特点的是“坐转椅”，以检查前庭平衡功能。我们坐在转椅上，系好安全带，蒙上双眼，然后医生推动转椅飞速旋转，突然停下来，医生要观察你的脸色、眼神、身姿、头姿，问你晕不晕，看你是否恶心呕吐，还让你下地走几步，观察步态稳不稳，行走路线直不直……各科检查完后，结果半数同学成了“牺牲品”，而我各科合格，完全符合飞行员条件，于是，领导宣布我参军入伍。7月20日，我和另外一批合格的同学登上了列车，驶往辽西海军某航校，从此我成为海军航空兵蓝色鹰阵的一员，开始了军旅生涯。在这一周时间里，那几十位毫不相识的医生就是摆渡人，决定了我的前途和命运。

三

军旅几十年，一个渡口接着一个渡口，登上了彼岸，又面临着新的彼岸。入伍后经过预科训练，我们已初步完成了由一名青年学生向一名战士的转变，1966年4月，我们即将转入理科学习航空理论。原来，这所航校培养的是轰炸机和运输机飞行员，而轰运机是多乘员机组，由驾驶员、领航员、通射员分工合作完成飞行任务，所以转入理科时，要分兵科（专业）。此时，我们又站在了新的渡口。当时我们懵懵懂懂，搞不清什么兵科好，更不懂得“走后门”争取自己喜欢的兵科，一切听由领导安排。一天，领导把我们全体学员集中在一起，逐一点名宣布分科名单，我被分配到了领航兵科，从此，决定了我在鹰阵中“二号”的地位。直到今天我也搞不明白，究竟是哪位领导把我“摆渡”到了领航兵科？

1968年3月，经过三年学习和飞行训练，我们毕业了。按照惯例，航校要从毕业生中选留少数留校任教，而大多数要分配到战斗部队。当时，大家认为分配到部队有打仗立功机会，有发展前途，而留校任教既辛苦又发展较慢，所以都愿意分配部队。就在毕业典礼之前，大队领导宣布包括我在内的9名领航学员留校任教。从此，又决定了我以后在航校从事教学训练25年的历史。这个渡口的摆渡人是谁？我想，肯定起决定作用的是我的教员、中队长和指导员，因为他们对我们最为了解。当然，最后还要大队、团党委审核批准。

在航校25年飞行和工作中，我的具体工作岗位和职务发生了多次变化，其中最为主要的一次是1990年调进北京海航司令部工作。那一次，关键的摆渡人应该是海航司令员，是他在一次到航校视察时听取了我的工作汇报，颇受启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又经接触和考察，他首先提议把我调进海航机关，最后海航党委讨论通过，海军党委批准。当然，航校的主要领导也向海航首长介绍和推荐了我，把我送上了“渡船”。

在航校工作期间，我人生中另一个大的“摆渡”是结婚成家，我和爱人的相识和结婚，要感谢当时和我一起飞行的战友“月老”，没有他们的“牵线”，也不可能有今天幸福的家庭。可是又一想，必然中还有偶然，还要感谢我的领导，如果当时领导不让我改装新的机种调到新的驻地，就不可能遇到“月老”战友，更不可能遇到我的爱人，那后来与谁结婚就很难说了。

                 四

在人生一个又一个摆渡中，看似有一个或几个摆渡人起了主要作用，但是，仔细想想，他们毕竟是外因，而起关键作用的还是内因——自己的努力和奋斗、素质和实力。试想，1965年的招飞体检，看似是医生决定了我的命运，实则应归功于父母给了我一个健康的身体。高考那场“摆渡”，似乎考场上没有摆渡人，其实摆渡人就是自己，之所以能够实现第一志愿，主要归功于平时自己的刻苦学习和老师的教诲，使自己具备了较高实力。1966年“分兵科”时之所以分在了领航兵科，也是因为自己是高中毕业，因为那时领导掌握的一个原则就是文化高的学习领航。1968年之所以留校任教，直接的摆渡者是教员和中队领导，但实际上还是自己在训练中的表现和素质得到了他们的认可，达到了留校任教的条件和要求。至于找对象结婚，虽有“月老”牵线搭桥，但关键还是在于男女双方的情投意合，“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所以，一个成功的人生，关键在于自己的努力和奋斗，也离不开外界的有利条件。

人生不易，摆渡维艰。我们能够活到今天，应该感恩所有摆渡过自己的舵手和载体：感恩父母，给我以生命，抚育我成长；感恩老师，传授我知识，赋予我力量；感恩组织，对我教育，对我培养；感恩战友，给我鼓励，相扶相帮；感恩妻子，给我爱、温暖和后勤保障；感恩战鹰，它给我插上翅膀，托我九霄飞翔；感恩书籍，它是我攀登的阶梯，使我天天向上；感恩网络，它使我遨游世界，心驰神往；感恩舟车，它把我带向远方；感恩笔墨，它让我书写华章；感恩音乐，它让我神怡心旷；感恩每一滴水，把我滋养；感恩每一枝花，给我芬芳，感恩每一朵云，编织我的梦想，感恩每一缕阳光，把我的人生航程照亮……       （2018.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