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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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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穷

崩  穷

 

中国人过年,每一天都是有说法、有讲究的,比如正月初五,故乡人称之为“五穷日”。

“五穷”一说,出自唐代文学家韩愈在《送穷文》中所说的“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韩愈将此“五穷”称之为“凡此五鬼,为吾五患”。

对于故乡我的父辈祖辈来说,由于他们没有读书机会,缺乏文化,连韩愈都没听说过,更遑论五穷的具体内容了。他们从上一辈那里口口相传,所知道的是:正月初五就叫“五穷日”, 这一天的主要活动就是放炮崩穷,然后大扫除,把“穷”扫地出门。

故乡放炮崩穷是在这天中午,当母亲正俯身灶台弓着腰忙于下饺子时,远近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此起彼伏,越来越大,我按捺不住兴奋而急切的心情,催促着母亲赶紧摆供上香,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挂小洋鞭和几个自制的土炮,母亲苦笑说:“唉,咱家穷,没钱买炮!别一下子放完了,给正月十五留着点……”

我已经到了懂事的年龄,理解家庭生活的窘境,从不缠着母亲要钱买炮。从进入腊月开始,集上买炮的越来越多,吸引着我们兴奋地前去围观,父母也知道孩子们爱炮的心情,集市那天大清早,就把家里一张床搬到集上,供炮贩子使用,当散集时他们就会给我们一挂小鞭,算作报酬。另外,我们自己土法上马、制造土炮,把学完的课本撕了,搓成炮筒,里面装上黑药,上面留一个小孔插上炮焾,用胶泥砸实,一个“三无”产品就完成了。土炮只能一个一个放,声音沉闷,不乏震撼力,用于初五崩穷,似乎是最合适的。

这天放炮崩穷是有些讲究的,母亲说,把穷鬼先从屋里赶到院里,再从院里赶出家门,赶得远远地,永远回不来,咱家就不再受穷了。于是,先让我在屋里放几个小鞭炮,再到院里放几个土炮,最后到街门口多放几个,然后,要大扫除,把屋里院里堆积几天的垃圾从里到外清理干净,扔在门外猪圈里。崩穷之后,吃完饺子,男人们就可以下地干活了,女人们也可以动剪动刀、做针线活了。

可善良的母亲哪里知道,“穷”宛如一个无影无形却无处不在、司空见惯却又难以绕行的大泥淖,让她和千百万人一样深陷其中,备受煎熬和痛苦,他们的浑身土、两腿泥、双手茧、满脸汗,是对贫穷的最好诠释,构成中国农民的青铜群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不懈的挣扎,不停地呐喊、不屈地拼搏,总也逃不出这一巨大的泥淖。苦难、愚昧而善良的人们,并不知道穷根在哪里,更不知道怎样拔掉穷根,年复一年地崩穷,代复一代地贫穷,崩穷——无效——再崩穷——再无效……憧憬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贫穷的人们依然贫穷……

伟大的马克思《资本论》揭示出了导致人们贫穷的秘密:资本主义雇佣制度和资本家们对剩余价值的无偿占有,是造成无产阶级长期贫困的根源。只有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实行以公有制和人民当家做主为基本要素的社会主义制度、消灭阶级剥削、发展生产力,才能从源头上摆脱贫困。

1949年新中国的成立,让中国人民站起来,全国范围内土地革命的成功,耕者有其田,调动了人民的积极性,开始向消除贫穷进军,不断取得胜利。但是天灾人祸,不断而来,生产力低下,满足不了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的需要,穷鬼依然跟他们纠缠,人们仍然在大泥淖边沿挣扎……

故乡真正摆脱贫穷始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制,农业连年大丰收,同时乡办企业雨后春笋般兴起,故乡走上了制革之路,增加了收入,买了小车,盖了小楼。过年鞭炮不但数量大增,花样翻新,初五孩子们可以肆意燃放了……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战略高度,坚持把脱贫攻坚工作纳入“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中,发出了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号令。党的十九大后,习近平又把精准脱贫视为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必须打好的三大攻坚战之一进行战略部署,经过几年的努力,至2020年终于实现了全国脱贫摘帽,十四亿中国人终于从贫穷的大泥淖中走了出来!

今年“五穷日”又到了,我在微信群里问故乡亲友:你们今年还放炮崩穷吗?他们热议纷纷,说:鞭炮还是要放的,但不是在“崩穷”,穷也是崩不跑的,而是习惯性地传承一种历史文化,欢庆现在的小康日子!“五穷日”改为“无穷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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