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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原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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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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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原大年

黄土高原千沟万壑,两沟之间的平地叫原。大文豪陈忠实曾经为白鹿原立传,而我的家乡所在的原只是众多无名之原中的一个。从地图上看,你绝对想不到甘肃东部的这个地方曾经无比辉煌。由于近代逐渐变得落后闭塞,几乎再也无人关注。正缘于此,许多传统才得以完整保留。

春节,在我的家乡不仅代表亲人团聚,更像一种仪式。

除夕那天,午饭过后,人们拿上香烛和纸钱,先去请故去的亲人回家。在坟头生一堆火,点几支香,烧些纸钱,说些一年来家里发生的琐事。需要注意的是,一定要在贴门神之前把先人请回来,否则他们就要被挡在门外受冷了。

天还没有全黑的时候,大家都吃过了饺子。开始在门上贴门神,一般都是秦叔宝和尉迟恭。门神面目狰狞、高大威武,就像歌剧白毛女里唱的,“门神门神骑红马,贴在门口守住家,门神门神穿红袄,大鬼小鬼进不来”。门框上贴对联,四叔那刚劲遒健的大字总能让过路的人们驻足称赞一番。所谓耕读世家,这个门面是要有的。

封门之后,就开始敬神。我们的传统是只敬灶神,大概是历来总是吃不饱的缘故吧。白面的灶王爷爷,还有灶王奶奶从过小年的时候被请回来,到正月二十三才上天述职。灶神两旁贴副对联,上面写着,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横批是一家之主。家里的男人都要参加敬神仪式,行三拜九叩的大礼,整个仪式简单神圣。父亲敬神只有个朴素的愿望,其实他也知道凡事都得靠自己。但是,如果敬过了神,再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就只想着怎么解决,而不用纠结是不是神灵降罪。

敬神后,放过一通鞭炮,先给爷爷奶奶磕头,再按排行顺序给伯伯伯母叔叔婶婶磕头并领取压岁钱。三十晚上叫磕头,正月里才叫拜年。长辈见孩子们来了,就赶紧上炕,或者坐在椅子上。孩子们则背对门口,跪下就拜,嘴里喊着,叔、婶,给您磕头了,赶紧接好,可别掉地上了。孩子们闹腾过后,一大家人就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这是孩子们一年中最自由的时刻,可以尽情吃糖,大人们是不会管的。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深夜。还是先睡会儿吧,第二天要早起拜年。

初一早上,吃完臊子面,就准备拜年了。北方人的辈份观念是很强的。同个村的,基本都能攀点亲带点故。我们村现存的最长的我爸叫爷,辈份最低的他爷把我爸叫爷。一般除了差一辈的父子、叔侄关系的人之间不能开玩笑之外,其他辈分之间禁忌很少。正月里见到长辈是要拜年的,照例长辈要给未成年的晚辈压岁钱和吃的东西。我们还小的时候,父辈们就带我们去拜年。现在,由于我是家族中的老大,由我带兄弟们去拜年。每走一家,停下来喝点酒吃点东西,一直要转悠一整天。拜年才告一段落。按例,大年初二还要去舅舅家拜年。

有一次,一位同事说过年去过我们家乡,见到我们真的跪下来拜年而惊讶不已。我告诉他,这不奇怪,但我们只拜天地鬼神和父母兄长,决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卑躬屈膝。

关于拜年,还有个趣事。村里有个爷爷辈的人在外边发了财,为表达兴奋之情,扬言只要小辈们磕一个头就给五块钱。结果我们这些小辈们见他一次就拜一次,直到这位爷向我们求饶,说爷没钱了。没压岁钱当然就不再拜了。可见,有时候,拜年也是可以发一笔小财的。

一年又一年,孩子们依旧嘻戏打闹,有些老年人没能熬过冬天,大人们逐渐变老。春节对每个人的意义不同,但每个阶段我们都会经历。

写到最后,想起了一首儿歌。“咕噜咕噜锤,咕噜咕噜叉,咕噜咕噜一个变成仨,咕噜咕噜小孩回老家。”这不正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轨迹吗?一个人出来打拼,成家立业,之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管此刻你已经和父母团聚,还是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请铭记这幸福的时刻。

我们这一代人之后,就没有人像这样过年了。每思及此,不禁怅然。总想找个机会把记忆中的年味写下来。恰巧承蒙魏志兄抬爱,嘱咐我以春节的记忆为主题写篇文章,故应邀作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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