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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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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的不幸

姑姑年轻的时候,算命先生说她鼻子长的不好,命短。从那以后,她就天天提心吊胆地摸自己的鼻子,时刻准备迎接意外的发生。就这样五六十年过去了,她结婚生子,又有了孙子。她的鼻子一直没有给她带来厄运,直到表哥去世的消息传来。这对姑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真应了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究竟是不是她鼻子惹的祸就不得而知了。

表哥外出在建筑工地打工,不幸被倾倒渣土的大卡车挤压,大半截身体埋在渣土下面,等人们发现并把他从土里刨出来的时候,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送到医院抢救无效死亡。姑姑伤心欲绝,几天就把所有的眼泪都给流干了,她一直不敢相信儿子真的去了。

姑姑特别爱孩子。每次我们去她家,姑姑总要拿出过年时积攒的核桃、红枣和糖果给我们吃。吃饭的时候更是热情的不得了,饭碗里盛得满满的,还要亲眼看着我们吃完,虽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家常便饭也吃得人心里热乎乎的。孩子们在姑姑眼里都是宝,所以我们都爱去姑姑家。表哥比我们大十来岁,跟我们玩不到一起,所以感情并不很深。我们因为爱姑姑而爱表哥,表哥的去世使我们十分难过,更为姑姑的身体担忧,不知道年迈的她能不能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老年丧子是人生的大不幸,如果可能的话,我相信姑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得儿子一生平安。

表哥的遗体运回来的时候,大家怕姑姑受不了,无论如何也不让她看。她却坚持要看儿子最后一眼。我想她是不甘心,也许还幻想着棺材里躺的不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等看到以后,姑姑当场就晕了过去。儿子可是母亲心尖尖上的肉呀,她该如何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在她的想象中,应该是在不远的将来,儿子看着她平静的死去,之后再继续自己的生活。

姑姑整日的坐在房子前面的台阶上,沉浸在回忆中。在回忆中那些幸福的日子里,她每天做好饭等儿子回家,等着儿子叫她一声妈。可是,她记忆的颜色随着太阳逐渐西沉而变得晦暗不明。她最怕黑夜,黑夜会吞噬所有温馨的画面,黑夜里充满了不祥和噩梦。在长的没有尽头的黑夜里,她总是反反复复地做同一个梦,在梦里见到她的孩子血流满面,站的远远的看着她却并不说话,只是她怎么也无法靠近。其实,当她最后看到的儿子的时候,儿子脸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整个人只是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凭借母子连心的情分,她还是准确地还原了事故现场儿子临死前的惨状。她说,她本不该看儿子那一眼的,不过看了就心安了。

表哥下葬几个月后,姑姑终于走出房门重新站到了阳光底下。早春的阳光温暖柔和,清新的空气涌入她的心肺之中,赶走了积存已久的污浊之气。她得从悲伤之中走出来,继续承担起抚养孙子的重任。她剩余的生命力和一生的积蓄都要全部用来把孙子养大成人。

世间有很多不幸,落在谁的头上只是个概率问题。我们应该明白,正是不幸者帮我们承担了所有的苦难,幸运者才能幸福地生活。我的姑姑就是不幸却勇敢地继续生活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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