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豆子

姐姐出生的时候，家里穷，妈妈整天连饭都吃不饱，所以奶水很快就没有了。当时家里买不起奶粉，妈妈就用水泡馒头喂养姐姐。水泡馒头寡淡无味，姐姐根本就不好好吃，一天天瘦下来，虚弱的爬在炕上，大家都认为养不活了，只有妈妈不放弃。她用家里仅有的半斤菜籽油，每天在长柄小铁勺里滴上几滴伸到铁锅底下的柴火里炒点葱花放在水泡馒头里面，姐姐还多少能吃点。就这样，姐姐一天天长大，慢慢地还胖乎乎的，不过一直嘴馋，家里但凡有好吃的东西，不管妈妈藏的多么神秘，姐姐总能翻箱倒柜地找出来，独自一人消受。

她在菜地里直接拔葱叶子吃，用青辣椒蘸盐吃，吃能酸掉牙的毛杏，炒绿皮西红柿吃，吃酸菜更是家常便饭，只要是重口味的东西她都来者不拒。这些东西我都不吃，只是一边看着她吃，一边咽着口水。只有炒豆子是我们都喜欢的，四季豆、玉米粒和黄豆都可以炒着吃。不过四季豆和玉米粒炒熟之后硬的能崩掉牙，只有炒黄豆松脆可口，但是黄豆价格高，大部分要卖掉换钱，每年只留下几十斤其中一部分还要留做来年的种子，所以炒不了几回。隔上几天，姐姐嘴馋想吃炒黄豆了，就对我说，狗狗，给咱们悄悄地拿点黄豆来，姐姐给你炒。狗狗是姐姐要利用我的时候对我的昵称，叫我狗狗，准没好事。反正炒好了大家吃，可是一旦被发现，挨骂只有我。炒完黄豆再炒些玉米，两种搭配着吃可以省点儿。上学的路上，我们口袋里塞得满满的，边走边吃，别提有多高兴了。

后来，姐姐由于成绩不好，才读到初二就辍学了，当时初中还没有施行义务教育，所以成绩差是可以劝退的。那天晚上放学回家，姐姐眼圈红红的，坐在炕上不说话，我叫她，她也不应。过了一会儿，我对姐姐说，姐，想吃炒黄豆不，我给你去拿，你给咱们炒。姐姐摇摇头，说她不吃。

第二天，姐姐没有去上学。骑着自行车走在路上，我觉得好孤单。放学后，我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等姐姐出来一起回家，可是等了好久才想起来，姐姐已经不上学了。瑟瑟的秋风吹在我的脸上，站在人群中我伤心的哭了。

姐姐虽然不读书了，但是她时时督促着我。经常在我耳边唠叨，说她一辈子书没读够，只希望我能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后来，我读了很多书，生活的还算不错，可是我能为姐姐做的事太少了，不知道她对我满意不满意，在她看来现在的我算不算有出息。

多少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姐姐退学回家的那个晚上，当时觉得跟无数个普通的夜晚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放在几十年这么长的时间尺度上来看，那一晚却是姐姐命运的转折点，是她后来的生活中一切幸福与不幸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