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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原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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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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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中我们一起历险

对于像我一样在农村长大的每个人,人生中第一次探险的结局几乎都是从高越七十公分的炕沿上摔下来,然后开始号啕大哭。这是我们探索未知世界的第一步。

稍微长大一点,我们对周围的一切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不会走路之前,只能在几平方米的土炕上活动。此时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吞食异物。幼儿的舌头是他们探索世界的重要工具,不管什么东西拿到手里总要先尝一下,就容易在不经意间吞下去而发生意外。不到一岁的时候,我拿着一枚硬币躺在热炕上仔细的看着上面的花纹,一不小心掉进嘴里,下意识地咽了下去。爸爸妈妈急坏了,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每天在我的粑粑里来回翻找,三天后发现了那枚硬币,竟然激动的哭了。

学会走路以后,孩子们就在整个房间里折腾。为了节省柴火,大多数人家的土炕和锅灶连在一起,所以烫伤事件层出不穷。房间里还存在触电的危险,当然有些不谨慎的人乱放药物和农药也导致了很多孩子中毒。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家里的暖瓶引起了我的注意,不过大人们看得紧,多次尝试都未能如愿。最终,我还是抓住机会把暖瓶从案板上拽了下来,开水很快渗透了我的衣服,被烫着的皮肤火辣辣的疼。随后,大人们的喊叫声和我的哭声乱作一团。我三岁的时候,舅舅才十几岁。妈妈带我去看外婆,让舅舅带我。我趁他不注意,去玩自行车,结果被飞转的车轮夹破了手,如今手上还有清楚的伤痕。奶奶在世的时候,一提起这件事就要责怪舅舅,可能是她忘记了十几岁的大男孩是如何的不靠谱吧。

随着年龄的增大,孩子们的活动范围进一步扩大。他们成群结队的玩耍,有时会模仿其他孩子的错误行为,从而导致危险。四岁的时候,我喜欢和大孩子们一起玩。他们把没有长出硬核的绿杏子摘下来,抠出里面的杏仁放在耳朵里孵小鸡。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不过我把杏仁塞进了鼻孔,取不出来就用手指使劲抠,可是越抠杏仁就被塞得越深。妈妈把我送到村里的小诊所,医生花了很长时间才用镊子取出杏仁,我的鼻孔被戳的血流不止。

探索欲望的不断增强,使孩子对周围的一些看似神秘莫测的东西发生兴趣,并不断尝试新的玩法。五六岁的时候,我对火着了迷。火的用处很多,把未成熟的麦穗放在火上烤,等麦壳烧至碳化,放在手心挫几下,吹去麦壳,只剩下烤熟的麦粒在手里,香气扑鼻,令人口水直流。在刚刚掏出的炭灰里埋上几个土豆,炭灰的余温慢慢释放,过几个小时后玩累了,方可大饱口福。用火烧冬天里枯黄干燥的野草是一项老少皆宜的冒险活动,有时会引起山林大火。最严重的失火事故是有孩子把打麦场上的柴草垛点燃了,由于风大,火势很猛,几十个柴草垛同时燃烧起来,救火的人根本无法接近,只能任由大火烧了好几天。犯错误总是别出心裁的我把被褥铺在木制的手推车上,学着大人烧炕的样子给手推车加热,引起了一场小小的火灾。我还把废旧的塑料纸缠在木棍的一头点燃当火把,塑料纸烧化后滴在脸上,差点烫伤眼睛。

对我来说潜在的危险无处不在,因为我更喜欢冒险。尤其是当我学会爬树这项新技能后。当我七八岁的时候,如果妈妈找不到我,我肯定站在某个树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越高的树越能激起我挑战的欲望,爬树拓展了我活动范围的高度。在树上可以摘水果和坚果,还可以摘榆钱和树枝,柳树枝和杨树枝能做成笛子。树上最好玩的还数鸟窝,我为掏鸟窝从来不畏艰险,也挨打无数。最危险的是我去摘桑椹的时候,抓到裸露的输电线,命悬一线是姐姐救了我。我去摘核桃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不醒,被送到医院,还好只受了一点儿皮外伤。

我上学前,很多人家住在地坑院里。地坑深度可达七八米,有些地坑周围根本没有护墙。就算有护墙,也为了打墙方便,护墙离地坑边一般留有大约三四十公分的距离。我们周围的地坑都有护墙,但是我经常翻过护墙去拔狗尾草或者采蘑菇。为防止地坑壁塌方,一般在地坑边上栽树,有些树枝会伸到地坑的上方,从这些树枝上往下看特别吓人,但阻止不了孩子们去冒险。我们比试的项目之一就是看谁能在地坑上方的树枝上爬出去更远。地坑边上的柴草垛是倍受青睐的玩具之一,是天然的滑梯,爬上去滑下来,玩多少次都不累。

我们结伴去山上探险,想知道山后面有什么新鲜东西,爬上山顶后才知道山后面还是山。我们去寻找溪流的源头,又被其它东西吸引,天黑迷路回不了家,直到深夜冻得瑟瑟发抖才被人找到。我们去爬解放前人们用于躲避土匪袭击的地道,地道里路径复杂,到处都是岔道、机关和陷阱,但这些困难并不能阻止我们,反而更加激起了我们的征服欲望。

我们拿着棍棒充好汉,把一根棍子抡的密不透风,别人无法靠近。在双方几十个人的大规模战斗中,我差点用棍子戳到另外一个孩子的眼睛。我们与邻村的孩子们以田埂为界用土块对战,大小土块满天飞,参与人员几乎都受过伤,我的下巴和堂弟的头部都被砸伤过。男孩子好斗的欲望在这些模拟战斗中得到极大的满足。

由于嘴馋,我们经常采摘野果、蘑菇、野菜,甚至吃甜甜的草根,根本不管采来的东西能不能食用就吃,也不管采摘地点是不是安全就贸然前往。舅舅因吃错蘑菇中毒呕吐不止,弟弟摘野果从悬崖上摔下去头破血流。说起弟弟,他的事迹可不少。他小小年纪竟敢偷偷去放驴,驴的脾气倔,他没被踢伤实属万幸。他跟堂哥玩锋利的铡刀,差点铡断手指。他的脸被手推车上的铁片划了一道大口子,不是处理及时的话,可能会毁容。他爬进鸡窝里偷吃鸡蛋,糊的满嘴满脸都是蛋黄,那样子别提有多滑稽。他骑在旧马鞍上从坡顶往下滑,连续栽了好几个跟头,幸运的是一点儿没事。他去偷吃别人家苹果,把衣服落在了树上,被人拿着罪证找上门来。大人们都说指甲不能剪深了,否则会很疼,他根本不信,认为指甲又感觉不到疼,就用小刀在指甲上刻了一个洞,疼得满地打滚。

上学后,眼界就更宽了。我们学会了自制弓箭和弹弓用来打鸟,时有误伤事件发生。有一天我刚跑进教室,一支箭就不偏不倚射中了我的额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肇事者惊慌失措地跑过来,一把拔下箭头,帮我揉了两下额头说,没事的没事的,然后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周末我们相约到沟里去玩。在沟里最好玩的游戏就是砸蜂窝,不过被蛰到就不好玩了,有几种蜂毒性很强,平时大人们绝对不让碰的。但是,没有大人管的情况下,我们就什么都敢干。我们找到一个挂在一眼废弃窑洞顶上的形状似人头的蜂窝,然后轮流上前用土块去砸。那一次我砸得很准,一下子砸上去大半个蜂窝掉在了地上。掉下来的蜂窝里顿时飞出了无数只蜂,蜂群黑压压一片朝我飞来,其他人早都跑得没影了。危急关头,我用外套包住头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听天由命。蜂群在我头顶盘旋了很久,才无奈地返回重新修建蜂窝。我幸运的躲过一劫。

沟里有小河,平时水量不大,但每到夏季河流水位大涨,河水里含有大量泥沙而混浊不清,水流较缓的地方河边淤泥堆积。孩子们喜欢玩水,大人们怕发生危险坚决阻止,于是大人和孩子之间开始斗智斗勇。我们光着身子溜下河里去游泳,亲眼目睹过同伴被卷入漩涡。有时双腿陷在淤泥里动弹不得,只能趴下来增大接触面积才能摆脱困境,但是弄得满身是泥,回家少不得挨打。水蛇游动速度很快,有剧毒,人人敬而远之,我依然敢去抓它的尾巴,并在蛇头摆过来发起攻击之前扔掉它。河流上游的强降雨会引起水位大涨,浪头不仅速度快,而且冲击力强。远远的站在岸上看见浪头冲下来,一群孩子开始跟浪头赛跑,那场面壮观得如同夸父逐日。河流上的水坝里有多得数不清的鱼,有些孩子下水捉鱼被水草缠住永远没能上来。我们把过年放炮偷偷积攒下来的火药放在玻璃瓶子里做成炸弹去炸鱼,鱼没有炸到几个,只有泥水和玻璃碴子在空中乱飞。

上初中后,我们都学会了骑自行车,活动能力和范围得到前所未有的增强和扩大。放学的路上几十个人同时飙车,碰撞和摔倒在所难免。我最喜欢放坡,从坡顶加速冲下去,耳边响着呼呼的风声,那种极速刺激的感受简直棒极了。去逛庙会的途中,有一段坡路两边都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大坡的落差有十几米,路宽不过四五米,路上还充斥着行人、车辆,还有牲口,这简直是绝佳的放坡场地,我们当然不会错过。一群疯孩子尖叫着冲下大坡,行人慌忙躲避,我们得意极了。不过,冲到坡底后再往上看,感觉两腿发软,后怕的厉害。

有段时间,我们热爱从高处往下跳。这项运动需要巨大的勇气和高超的缓冲技巧,二者缺一不可,否则就可能造成严重的骨折。除了从高处往下跳,还可以从地上往高处跳。我曾经往石头桌上跳的时候,小腿磕到桌沿上,一会儿功夫双腿伤口处就鲜血直流。跨水渠、跨机井也是不错的选择,跨过的宽度越大,越容易受到崇拜,但是也越容易因跌落而受伤。

我们的光荣事迹还有很多,连续说几天都说不完。可以说只有没想到的,没有不敢做的。

成长的过程漫长而且危机四伏。回顾整个成长历程,不禁感慨万千,发现自己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大大的奇迹。

成年之前的孩子之所以会有如此之多的疯狂行为,都缘于身体发育快于大脑发育,做事往往考虑不到后果。等到成年后,他们会安定下来,肩负起成年人的责任和重担,准备迎接新生活的挑战。

冒险行为虽然会带来伤害,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最新科学研究表明,冒险活动会刺激人体产生有益于大脑发育的激素。换句话说,冒险越多的人越聪明,这或许就是大自然给予敢于冒险的个体的最大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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