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家娶媳妇

自从两个儿子到了结婚的年龄后，老王就没过一天好日子。他常年在砖厂里没日没夜地打工，忍受着高温的折磨，干着别人不愿意干的重活，一年下来也就攒个四、五万块钱。他舍不得为吃饭花钱，经常随便下点面条或啃几个馒头就算是一顿饭。时间长了，肠胃就不好，前一段时间因为胃病住了院，不仅几个月没有收入，还花了不少存款。

年过五十，老王感觉体力大不如前，儿子们的年龄越来越大，彩礼又以一年几万的速度不停增长。人家都盼着过年，因为过年时一家人团团圆圆，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他却最怕过年，过年就意味着儿子又大了一岁，娶媳妇的成本又将增加将近十万。临近春节时，村里其他人家娶媳妇的热闹声音最让他闹心，他听不得那喜庆的唢呐声。在他听来唢呐声里有一种意味深长的嘲笑，透着一股子悲凉。

他的两个儿子，初中毕业后都没考上高中，十五六岁就外出打工，由于没有像样的技术，一年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钱，有时回家的路费还得老王给。万幸的是，今年儿子回来的早。难得有人给大儿子说媒，女方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是好歹同意了。女方张口要了二十五万彩礼，再押二十万的买房基金。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于是，老王又换了另一种愁法。他整晚睡不着，想着从哪里借钱，想来想去没办法，只有找亲戚朋友帮忙。老王召集亲戚开会，说的慷慨激昂，动情处声泪俱下，最后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终于给每人摊派了具体数额，可是仔细一算还差得远。老王又放下自尊提着礼物去拜访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朋友，大多数情况下都碰了一鼻子灰。给他借钱的朋友寥寥无几，几天时间内，老王便领教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回家后，老王和老伴商量后，狠下心去借了高利贷。不管怎么样，先把大儿子媳妇的事订下来再说，至于以后如何生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看着卡上七拼八凑出来的四十五万块钱，老王感慨万千。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虽然明天过后这些钱就不属于他们家了，但是老王心里还是热乎乎的，毕竟家里过年时要多添一口人，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第二天，才吃过早饭。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没有使人感觉更加温暖，反而感觉更冷了。媒人急匆匆的赶过来，嘴里叼着半截纸烟，吞云吐雾的。走到老王身边，也不进屋，只是蹲在墙角直叹气。过了一会儿，媒人对老王说，你娃媳妇的事怕是成不了，人家女子可能不愿意了。老王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为啥？媒人说，彩礼是行情决定的，这个没问题，但是买房基金没个多少，人家觉得二十万少了，又要三十万，这明显就是要让你们知难而退。

太阳照得地面白花花的，有点耀眼。老王开始眼花，胃部剧烈抽搐，感觉好像被人从背后猛击了一下，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恍惚中，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脑海里只有一片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