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

生活在原上的人只有到了一定年龄以后，才能通过自己的想象在脑海里勾勒出身在其中的村庄。与此不同，川里的孩子很早就可以亲眼目睹周围的一切，只要顺着坡道向上走一段距离，站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观察，山村美如画卷的景色就尽收眼底。

他出生在原上，她成长在川里。他们在最好的年龄组建了自己的小家。每年正月初二，她都会带着他和孩子们回娘家，今年也不例外。除夕晚上下了一夜的大雪，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还好已经有人走过，积雪上留下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他们踩着脚印艰难前行。他拉着大儿子，抱着小儿子，背上的大包里塞满了年货。她一手提着几斤猪肉，一手提着一篮子鸡蛋，脑袋被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寒冷的北风吹来，里面夹杂着雪粒，胡乱地打在他的脸上，嘴里呼出的热气在他的眉毛上凝结成了一层白霜。碰到陡坡，脚底不停的打滑，无法继续前行，就只能采用老办法，一屁股坐在地上犹如孩子们溜滑梯一般往下滑。雪下的路面早已封冻，无需担心泥土弄脏了衣服。

随着高度的降低，川道里的景物越来越清晰。太阳照在雪地上，阳光和反射光分别从天上和地上射来，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之前提到的观察点位于半山腰上的一处平台，站在平台上，能清楚地确定每家每户的位置。在平台上做短暂的停留后，继续行进，家就在不远的前方。

走过几十里山路，转过一道大弯，就到了村口。眼尖的孩子们早已跑去报信了。见到村里的人照例寒暄几句，道一声过年好。

很快就到了家门口，拴在门外的毛驴扯开嗓子发出难听的叫声对他们表示欢迎。家里的小狗迎上来一口咬住小儿子的鞋子，小儿子怕伤到小狗就一颠一颠地走着，样子特别滑稽。大儿子也没闲着，悄悄走到正在院子里睡懒觉的猫咪背后，大叫一声吓得猫咪撒腿就跑。父母接过孩子们带来的东西，开始忙活起来。俗话说，丈母娘见女婿，杀个大红公鸡。孩子们追着一只公鸡满院子跑，害的父亲抓不住又拿两个孙子没办法，只是乐呵呵的笑。母亲生火烧着一大锅水准备烫鸡毛，屋里传来紧张而均匀的拉动风箱的声音。

按传统习俗拜过年以后，他帮岳父处理公鸡，她帮母亲剁肉馅包饺子。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炮、追猫、喂狗，忙得不亦乐乎。站在院子里可以远远的看见大平台上有赶路的人正在向下望。原来看风景的他们此时已经入画，变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如果走出大门，到村里转一圈，就会发现家家户户的姑娘回娘家都有着相似的情形，一座座烟囱里冒出一股股炊烟，在人们的欢声笑语里饭菜飘香。太阳升到了最高点，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也照在了地势最低的小河上。河水的表面已经完全结冰，冰面下的水流一刻不停的向前流动，发出悦耳的声音。鸟儿在天空飞翔，鱼儿在水里悠游，冻土之下蛰伏着艰难越冬的小动物，看似荒凉的冰天雪地里却蕴藏着无数生命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