铡刀

有关铡刀的故事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铡美案中包青天铡人头用的三口铡刀。故事里坏人得到惩罚的结局固然让人振奋，但是那个场面多少有些血腥。农村里的铡刀主要用来铡草和麦秆。

铡刀的支架由一根直径约二十公分、长度约一米五的圆木做成，圆木一侧削平作为底面。为保证不会侧翻，铡刀的尾部安装着一个厚度约十公分的人字形支架，使用时操纵铡刀的人就站在上面。一根钢筋穿过巨大的刀片上的圆眼把刀片固定在支架头部。刀口两侧钉着结实的铁皮，铁皮上每隔一段距离有一个方形的凸起，凸起所在的平面与刀刃方向垂直，凸起形成梳状导槽能防止草料左右窜动。铡刀头部有铁环，抓住铁环把躺卧的铡刀拉起，通过交替抬起人字形支架的一个支点，旋转着地的另一个支点就可以方便地移动铡刀。刀片要定期拆下来，然后把刀刃打磨的锋利无比。锋利的刀刃能瞬间切断一大捆麦秆，所以对于孩子们来说，铡刀是极其危险的。

牲口可以消化麦秆中的纤维素，把纤维素转化成身体可以吸收的糖分。为了方便牲口咀嚼，需要把麦秆切成长度约五六公分的短截。由于麦秆韧性好，要大批量高效率地切断麦秆非铡刀莫属。使用铡刀需要两个人的默契配合，一个人负责操纵刀片，一个人负责整理麦秆。整理麦秆的人要趁刀片抬起的瞬间快速把麦秆切口位置向前移动五六公分，并从刀刃下把手伸过去抓回过长的草料。由于一只手在铡刀下来回移动，另外一只手也几乎被麦秆全部遮住，刀刃切断时力量大速度快，稍不留神就会出现意外。两个人一旦确定节奏以后，就可以持续听到刀刃切割麦秆发出的均匀响声，大量长度一致的草料不断出现在铡刀的另一侧。

整理麦秆是个技术活，只有反应灵敏又极其仔细的人才能胜任。在我的家乡，方圆几十里拥有这项本领的人屈指可数，我的外公就是其中之一。外公个头高，说话声如洪钟，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细致的人。所有看见过他整理麦秆本领的人都无不赞叹他的敏捷果断，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在广大的山区，过去机械化程度不高的年月里，畜力在农业生产和交通运输中使用广泛。铡刀作为切割草料必不可少的工具，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外公凭借整理麦秆的技艺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如今，除了大规模的饲养厂喂养牲口以外，村里已经见不到牲口的身影。低沉的牛叫、刺耳的驴鸣和婉转的马嘶，都不再响起。身材魁梧、声音高亢的外公和他的往事已尘封多年。

拂去老照片上的尘埃，外公的形象又逐渐清晰起来。外公一生阅历丰富，他读过书、从过军，经历过最为艰难的岁月，但他给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却与铡刀有关。那是一个夏日的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外公威风凛凛地站在铡刀上，一手叉腰，一手抬起巨大的刀片，明亮的阳光照在刀锋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