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
上初中的那几年,在我的家乡几乎家家户户栽种烤烟。经过几个月的精心培育,到初秋时节烟叶从下部逐渐成熟,长达一个半月的烟叶烘烤过程拉开帷幕。
烟叶在烤房里经历变黄、定色和干筋三个阶段,根据烟叶部位不同一个烘烤周期在四天半到五天半不等。变黄期和定色期对温度的控制和天窗、地窗的开合程度要求极其严格,一般由父母亲自操作。只有干筋期的最后半天基本要把温度控制在六十五至七十度之间,天窗地窗全部关闭,父母才允许我们帮忙。
到了干筋期,熬了几天夜的父母已经疲惫不堪,急需补充睡眠,我自告奋勇提出帮忙。父亲把煤块砸成均匀的小块,交代我每半小时添固定量的煤块,并密切关注温度计上显示的温度。一开始我特别小心,不断拉出可以在一根竹杆上来回滑动的温度计,反复读着上面显示的数值,隔几分钟看一次表确定不会耽误添煤时间。几个小时过后新鲜感逐渐消失,反复做同样的事情让人感觉有些无聊。到了往常睡觉的时候,一股股困意不断袭来,单凭意志力很难控制。我和父亲约定凌晨两点钟换班,可是刚过十二点就实在撑不住了。看着一闪一闪的火苗,我的眼皮异常沉重,就在即将滑入梦乡的一瞬间,我猛地清醒过来,看看时间才过去了几分钟。
为了赶走困意,我走出屋外。清冷的月光照着大地,屋后大树上两只猫头鹰不紧不慢地一声接一声叫着。秋日的凌晨气温不断下降,我下意识地裹紧衣服走进屋内,温暖的气息夹杂着困意扑面而来,还好又坚持了半小时。我坐在小板凳上,不停地打盹,耷拉着的脑袋不住地往下栽,可以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我终于被睡意征服,靠着烧火坑的壁面睡了过去,当父亲来换班时,烤炉里的火已经奄奄一息。父亲迅速挽救了糟糕的局面,一点儿都没有埋怨我。如果不是父亲早起半小时的话,我的失职会给家里造成不小的损失,对此我深为自责。
烤烟出炉时我躲在大门外不敢去看,直到听见父亲的笑声我才走进院门,院子里摆满了柠檬黄色的烤烟,竟然黄的那么透亮。父亲笑着说,这里面有我儿子的功劳,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上班后,由于有些项目进度要求紧,我也经常倒夜班。直到我能够坚持通宵不睡后,才明白了是什么支撑着我的父母连续熬夜。晚上不睡觉的确有悖常理,但是那些清楚肩上责任有多重的人完全可以战胜疲惫。父母用熬夜换来的钱供我读书,我用加班挣来的钱在一个小城市里买了一套不是很大的房子。我们应该庆幸,因为我们的付出都得到了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