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门后不久,他们家里就遭遇了大水灾。当时他们一大家人住在地坑院里,由于地势较低,每当夏季暴雨时节,人们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遭水淹。有一天,他们一觉醒来发现大水已经齐腰,幸亏撤离及时没有造成伤亡,但是所有的财产就只剩下了身上穿的几件衣服。他们绝望地看着浸泡在水里不断坍塌的家园,对黯淡的前景深为担忧。
没办法只能暂时住在邻居家里,所有人开始没日没夜地挖新的地坑院和窑洞。经过一个月的奋战,他们住进了新窑洞,刚挖的窑洞里非常潮湿,洞壁不断渗出水珠来。有了住处,一家人生活依然艰难。没有粮食吃,就到处借。炕上没有铺盖,就睡在草席上。
一年后,地里有了收成,还完借的粮食剩下的还是不够吃。不巧的是她怀孕了,她本以为他会很高兴,可是他吐了一口唾沫说,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怀孕后饭量大,她经常因为吃得多而遭他白眼。终于熬到临产,她的婆婆为她接生,那时正值寒冬,她被扒光跪在炕上,婆婆用膝盖猛顶她的腰部,她哭爹换娘遭了三天罪才生下一个女儿。重男轻女的婆婆对她没有了热情,扔下她不管,而他完全支持自己的母亲。
有了孩子并没有使他的脾气好一些,反而更加暴躁。他开始打她,顺手拿起什么就用什么打。在他眼里她就跟自己贩卖的牲口一样,不过是财产的一部分。在她看来,她还不如牲口,他打牲口的时候还要喊一声,好让牲口有个心理准备,但是总是冷不防从背后打她。有一次,他用打气筒把正在洗衣服的她打翻在地,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儿子的出生没有使她的家庭地位有任何提升。她依然要忍受一年几次的毒打。儿子小时候自然不敢挑战他的权威,但是成年后一看到他打自己妈妈,就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他,他竟然动弹不得只能作罢。从那以后,他收敛了许多,但是还会在儿子不在的时候动手。儿子回家后知道了,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儿子不能打老子。
他最后一次打她的时候,儿子不在家。不过被亲侄子看见了,侄子好言相劝却无济于事,实在看不下去,就走上前去狠狠地抽了他两个耳光。一贯只会打人的他被彻底打懵了。侄子把他摁在墙角,一脸愤怒,就像他曾经养过的一头小牛。那头小牛出生后,整天目睹他抽打母牛。直到小牛一岁以后,当他再次动手打母牛的时候,小牛冲过来用稚嫩的角抵住他的肚子,他背靠墙壁一时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她及时赶来解救,他早已命丧黄泉。
他永远无法忘记老婆和侄子看着他时那种恶狠狠的眼神,虽然他还是觉得打老婆的又不止他一个人,但不再心安理得。结婚几十年,儿孙满堂的他,心中从未燃起爱情的火花,在如何去爱这件事情上他的心智始终处于孩童阶段,所以他既是可憎的又是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