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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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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

大姨是母亲唯一的姐姐。在我的印象里,大姨总是脸红红的,像生了冻疮一样,说话嗓门特别大,可能得了外公的真传。大姨一辈子嫁了三次人,每一次都不如意,最终在第三个姨夫家里稳定了下来。他们住在我们家北面的沟边上,那个地方人烟稀少,生活起来不方便,连赶集买个东西都要走上十几里路。我们家在大姨赶集的必经之路上,按说她有很多次要路过,但是大姨只有寥寥数次到我家歇脚。其实我打心底里不希望大姨来我家,因为她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往地上吐痰,也不管别人的感受。妈妈虽然也不习惯,但总是埋怨大姨路过不进门,还叮嘱她下次务必吃个便饭再赶路。

母亲想尽力照顾大姨是有原因的。自从第一段婚姻中女儿夭折后,大姨的精神状态总是时好时坏,一年之中有几个月时间会离家出走,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如何生存,有什么遭遇。在大姨清醒时,她好像不记得发病时的所有事情,那段时间对她来说似乎未曾经历过。

我对大姨第二段婚姻的状况不是很了解。只是隐隐约约的听母亲说,去了一个叫麻子沟的地方。那个地方一听都不是个好去处,一种可能是地里种粮食产量低只能种麻;一种可能是有地方病,人们皮肤上多长斑点,反正不管是那种解释都情况不妙。她的第一段婚姻中除了死去的女儿还有两个儿子,而第二段婚姻中有没有孩子我已经记不清了。

第三段婚姻中肯定没有孩子,不过有两个养子。大姨进门时,大一点儿的接近成年,小一点儿的才几岁,所以大姨跟小儿子亲近。记得有一年冬天,母亲带着我去看望大姨。他们家的院子特别温馨,种着各种果树。那时候,柿子即将成熟,所有的树叶都掉光了,只留下了满树的果实。早上起来,姨夫开始洒扫庭院,我透过窗玻璃往外一看,一夜之间似乎所有的柿子都红了,就像挂了满树的小灯笼。大姨家的小儿子站在树下跟着收音机中播放的歌曲大声的练着嗓子。山沟里不时传来他稚气的回声。

我走出院门,沟里雾气缭绕,脚下的荒草上结满了晶莹的霜花。我第一次感觉到天地的广阔并产生了想走出山沟看看外面世界的念头。

大姨的小儿子后来去了省城,以歌唱为生,听说小有名气。他经常给大姨写信寄钱,并努力攒钱买房,希望有一天能把父母接到大城市生活。有了家人的关心,大姨每年犯病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不知道大姨清醒的时候是否依然会念叨已经过世的外婆为了十六块银元逼她出嫁的事情。奇怪的是,那十六块袁大头,外婆一直没有用,存放在只有外婆自己知道的地方。外婆去世前,已经不会说话了,但是母亲还是领会了她的意思,找到了银元。外婆交代了银元的分配方式后就撒手人寰。大姨拿着分给她的三块银元,突然开始号啕大哭。众人都夸她孝顺,可是谁也体会不了她的哭声里饱含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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