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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原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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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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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前的冬天,祖母在土炕上生下了她的第三个儿子,这个孩子就是我的父亲。祖母心怀喜悦,祖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本来就无法维持的生计由于多了一张嘴吃饭变得更加困难。

曾祖母是个乐观的老太太,她灵活地驾驭着两只缠过的小脚,像踩高跷一样忙着接生完孩子,又开始生火给虚弱的祖母熬小米粥。在我的家乡有句老话,只要能生下儿子娃,就有人烧米汤。这里的米汤指的就是小米粥。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女人一旦有了儿子就在婆家扎下了根,真正变成了主人。

父亲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见了他的母亲和祖母,还有土灶里红红的火。慢慢长大的父亲最喜欢在祖母做饭的时候看土灶里变化无穷的火焰,他总觉得火焰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奥秘。

由于家里缺少劳力,父亲不到十八岁就放弃读书,跟着师傅学习木工手艺。北方的冬天,在寒冷室外干活,首先得生一堆旺火。火的热量向周围辐射,温暖了人的身体,也融化了地上的冰雪。用来黏合木板的松胶在黑色三足小铁锅里沸腾,表面不断地冒出一个个半透明的泡泡,随之破裂,发出轻微的爆破声。

在火的陪伴下,年轻的父亲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迎来一个又一个春天。每年过春节,父亲都会在大门口生火,让火带走所有的病痛和不幸,并期盼日子红红火火。但有些不幸是火带来的。

那一年,我们家的麦草垛着火了。大家拼尽了全力也没有把大火扑灭,反而弄得灰头土脸。没有了麦草垛,牲口就没有草料,做饭就没有燃料。于是,农闲时节父亲带领全家去沟里砍柴。父亲和母亲负责砍柴,我和姐姐负责把柴草背到原上。中午顾不上回家吃饭,就在野外生一堆火,把带来的白饼放在火上烤热,一家人美滋滋地吃着,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冬日的太阳,红红的却不热,只是暖暖的,照得人后背痒痒的,舒服极了。

由于父亲的去世,这些早已淡忘的往事,又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脑海,点点滴滴不断地向我袭来。父亲下葬那天,我们在坟前烧掉了他所有的衣物,还有纸糊的花圈、车马,甚至音响设备。或许,火是连通两个不同世界的桥梁,在这个世界里化成灰烬的东西在另一个世界才变得有用。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父亲就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衣食无忧地快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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