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衣

夜里下了厚厚的一层雪，不知什么时候雪停了，清晨的天空已经星辰满布。开门的瞬间，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猛然进入我的鼻腔，呛出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穿着单薄的衣物，我冷得瑟瑟发抖，但是我不能向母亲低头，不能回家去穿棉衣。

我和母亲因为穿棉衣的不愉快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了。母亲做的棉衣厚而笨重，穿上之后整个人都粗了一大圈。当时我上初中二年级，逐渐开始注意形象，对棉衣格外抵触。我认为凭借自己出色的耐寒能力，起码能挺过与母亲较量的第一回合。

雪后的晴日，气温骤降。身体散发出的宝贵热量透过毛衣的细孔迅速流失。我的双腿感到刺骨的疼，整个世界仿佛已经冰封，再也找不到温暖的源泉。我蜷缩在教室的角落里，想起母亲担心的眼神，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母亲竭尽所能保护我的身体，而我却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原因伤害自己。那天回家后，母亲没有责怪我，只是默默地从热乎乎的土炕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棉衣替我换上。

五年后，我上了大学。没有母亲在身边，再也没有人管我怎么吃、怎么穿。一种无拘无束完全自由的生活，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无比安逸、作息混乱的大学生活慢慢地损害着我的健康。直到有一天早上，我的右耳暂时失去了听力。我遭受了人生中第一次重大打击。我没敢告诉母亲，也没有告诉其他人，一个人独自面对病魔。后来，听力虽然基本恢复，但是留下了永久的后遗症。从那以后，我生活的背景声一直都是不间断的耳鸣。

参加工作以后，应付了太多的饭局，喝了太多的酒。每年体检时不再有以前的自信，反而变得胆战心惊。等待体检报告的日子是一种巨大的煎熬，打开体检报告更需要鼓足勇气。原来好好的身体，由于饮酒、熬夜等不良行为而变得越来越糟糕。母亲每次打电话都要反复叮嘱，少喝点儿酒，要注意休息。每到此时，愧疚的我竟无言以对。

每个人的身体都来自父母，我们无权伤害，只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努力地去珍惜、去爱护，让身体尽可能健康有效地运转下去。每当身体出现问题，我都会想起受母亲悉心照顾的童年和少年时光，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个雪后初晴的早上。那时候，母亲是那么年轻美丽，虽然眼中藏着说不出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