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菜

上次回老家确实仓促了一些，前前后后在家里只待了不到三个小时。最有趣的是小儿子，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回过老家。他在车上就睡着了，到家后被我抱到床上，离家时他依然在酣睡，又被我抱上车放在安全座椅上。等到孩子醒来，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我们已经离家百里之远。

我也有些恍惚，唯有后备箱里不断飘来的灰菜、韭菜和洋槐花的混合气味提醒我曾经回过家。母亲和姐姐为我们准备了美味的饭菜，还和我们谈起过父亲以及其他很多人。临走时，母亲打开车门亲吻小孙子，并把几张钞票放在孙子的被子下面。

母亲特地为我们搜集的灰菜，通常叫做灰条条。在我的记忆中好像从来没吃过灰条条，只听说在食物匮乏的年代里人们通过食用灰菜来充饥。

灰菜的叶子上有一层粉末状的颗粒，摸起来滑滑的，手感像较粗的面粉。据说，灰菜营养丰富，全株都可以入药，能预防贫血，清除口臭。

这些饱含母爱的灰菜，焯水后可以清炒也可凉拌，口感跟菠菜有些类似。焯水后的灰菜还可以与面粉混合擀成碧绿碧绿的面条，色香味俱全，使人食欲大增。

灰菜虽好也不能过量食用，因为叶子表面的颗粒中含有光敏物质。过量摄入光敏物质后，如果在阳光下长时间暴晒会引起光毒性皮炎。

话虽如此，一种食物如果不是长时间单一食用的话，很难过量。在互联网日益发展的今天，有些食物因为含有某种成分而被追捧，有些食物由于某些原因而受排斥的事件屡见不鲜。其实，关于该吃什么样食物的问题，鲁迅先生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进行了讨论，大概意思是但凡人能吃的东西都可以放心大胆地食用。中医讲究相生相克，食物和药物一样有配伍和禁忌。只要在日常生活中增加食物的多样性，就能有效避免有害物质的过量摄入。

像很多野菜一样，灰菜的可食用期并不长，一旦开花后，其茎叶吃起来就不再鲜嫩。在我看来，野菜多少有些桀骜不驯的感觉。它们喜欢在阳光下自由地生长，不依靠任何外来帮助与驯化植物竞争生存空间。虽然人们想尽一切办法除之而后快，但是它们依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灰菜的特殊味道逐渐唤起了我儿时的记忆。勤劳的母亲，在烈日下拿着锄头在庄稼地里铲除雨后疯长的灰菜，一滴滴汗水落入黄土之中。

如今，年迈的母亲坐在长满灰菜的田野里，提着竹篮掐取嫩绿的灰菜尖尖，把一缕缕的思念装进菜篮子里。

顽强的灰菜和白发的母亲斗了几十年，终于坐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