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四十年前的小满日早上六点钟左右,我第一次眯着眼看这个世界,朦朦胧胧的。离开了温暖的母体,感觉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冰冷。由于羊水堵塞了呼吸道,我表现得过于安静,这可吓坏了祖母。她用缠过的小脚跑到自己居住的窑洞,拿来一团干净的棉花。棉花迅速吸取了我口腔里的羊水,空气猛然进入肺部,一股强烈的刺痛涌入胸腔,肺部紧接着收缩,被挤出的气体迫使声带剧烈振动,我的第一声啼哭异常响亮,传得很远很远。
母亲抱起我,哼唱着古老的歌谣,熟悉的声音使我很快平静了下来。母亲的体温和心跳成为我对抗陌生世界的法宝。生日并非生命的开始,生命始于生日之前九个月的时候,所以按虚岁计算年龄体现了古人的智慧。在我出生前长达两百八十多天的时间里,母亲和我就像同一个人一样,相互影响,相互成就,彼此建立了绝对的信任,形成了永久的依赖。
生日对一个人来说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从母体到外界是我们每个人面临的第一次严峻考验。要顺利渡过难关需要母亲和孩子的共同努力。有句老话叫人生人,吓死人。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时代,因为生孩子而去世的母亲数不胜数。所以,生日也称作母难日。每个孩子都是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都是母亲最心爱的宝贝。小时候,每年过生日,母亲都会给我蒸个鸡蛋,顺便也给姐姐蒸一个,母亲自己却舍不得吃。成年后,我一直在外地工作,每年生日总是第一个收到母亲的祝福。
洋槐花是上天赐予我的独特的生日礼物,其色洁白,其香浓郁。满树繁花,母亲搭着木梯爬上屋顶,坐在青瓦黄泥做的屋脊之上,摘下一串串槐花。洋槐树的尖刺在母亲的手上划出一道道浅浅的断断续续的伤口。勤劳的蜜蜂忙碌着采食花蜜,小小的翅膀托起胖嘟嘟的身体,翅膀振动发出高频声音,成群结队的,闹哄哄的。清洗干净的洋槐花和着面粉放在锅里蒸熟后吃起来香甜可口,构成了我记忆中母亲的味道之一。
平凡的母亲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竭尽全力地爱我、保护我。在日复一日的辛苦操劳中,母亲已不再年轻,时常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由于母亲故土难离,而我又为了养家糊口而奔忙,我们不在一起生活太久了。
一直以来,我都想对母亲说:“谢谢你给了我生命,谢谢你带我来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但是,由于我的不善表达,一拖就是四十年。
父母在,不远游。又到了一年小满日。等这个生日过后,不能再让母亲独自承受孤单。我们应该珍惜彼此相处的有限时光,共享天伦之乐,让母亲在快乐中安度晚年。